1休息室里回响着平古·克罗斯比的《白色的圣诞节》的旋律,窗外的雪花仿佛合着音乐的节奏在飞舞。
窗玻璃上清晰地映出了房间里的圣诞树的影子。
佳肴、美酒、谈笑风生。
这虽然不能算是清静的夜晚,不过的确像画中的圣诞节之夜啊。
脸色通红的杉井一边喝着石町为他调的鸡尾酒一边发出了感慨。
提到‘谈笑’这个词,石町在吧台里一边为我调着鸡尾酒一边说, 在我的那台文字处理机上一打,出来的竟然是‘男娼’这个词。
也就是男人的娼妇。
真是可笑的机器。
是啊。
这种事还真有呢。
杉井说。
我家的小子打算输入宫城县的仙台,谁知先出来的却是鹿儿岛县的川内。
我想做出那东西的人一定是鹿儿岛出身的人。
风子也参加了他们的谈话。
对,对。
那种打字机总是出来些可笑的单词。
记得那种机器才出来不久的时候,我用它写文章,输入一个咂嘴时发出的象声词‘QIE’,想将它变换成汉字,可是出来的却是爱慕血液的‘慕血’。
就算我在写杀人事件的小说也好,半夜三更显示屏上突然出现这样的词语让人看了实在是有点心惊肉跳的。
我也曾经遇到过这样的事。
船泽喝得有点醉了,说话的口气比平时随便了许多。
曾经在一位作家的原稿中看到一个变换汉字时的出错,那简直可以算是杰作。
无关紧要的话题还在继续着。
气氛非常随和,丝毫没有紧张感。
大家都把身子深深地埋在沙发里,真是一个和平的夜晚。
我从心里感到享受。
石町先生和彩子小姐一起跳贴面舞吧!真帆开玩笑地插了一句。
我笑了笑,佐智子也跟着叫好起哄。
我想又不是别人,是天真无邪的真帆提出来的要求,不要怕难为情了,你们就跳吧。
但是。
我不跳。
这是石町的声音,特别响亮又特别干脆。
啊呀,这是怎么了?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真帆笑着朝吧台方向转了过去,可是她突然把说了一半的话缩了回去。
我也看了石町一眼。
只见他停下了手里晃动的调酒器,眼神看上去是那么坚定。
也许是对石町不平常的反应感到了惊讶,风子开口问道。
啊呀,这又没什么。
石町好像冷静了下来,脸上微微露出了一丝笑意,但是笑得十分尴尬。
对不起。
我是对这种事情不太习惯,所以就认真起来。
对不起,小真帆。
真帆点了点头。
其间彩子没有任何表情,也没有开口,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啊呀,石町先生说出话来不要像个毛头小子嘛,要是那样的话,我代替你们跳吧。
和真壁先生一起。
风子是在找借口接近真壁。
说不定她只是开个玩笑,也说不定她是真的想和真壁一起跳贴面舞呢。
毕竟他们曾经有过那么一段关系嘛。
当然,要是在平时的话,她是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的,但是今天是欢乐的圣诞节,又喝了酒。
这应该是一个单纯的请求吧。
不好意思,今天我没心情。
真壁将风子瘦小的身子推开了。
他推得非常婉转,好像包含了内心的愧疚。
看着眼前的情景,我想吃惊的不光是我一个人。
除了被推开的风子以外,在座的都吃了一惊。
就算是不喜欢跳舞的话,也不能那么拒绝啊。
我忍不住地问道:先生,怎么了?失礼了。
我是想一把年纪的人了,在人面前搂着女性跳舞有点不成体统。
虽说真壁作了解释,可是他的表情分明是在讨厌我们大家的视线。
奇怪,刚才为止房间里的气氛还十分祥和,此刻就像平静的水面上滴落了一滴墨汁,慢慢地往四周蔓延开来。
但是为什么?是谁破坏了气氛呢?虽然是真帆的玩笑引起的,不过恐怕没有人会去责备她吧?要说该责备的话,就该责备最初拒绝与彩子跳舞的石町。
还有就是对风子失礼的真壁。
但是我实在是无法理解他们突然表现出来的孩子般的执拗态度。
难道真帆和风子的言行真的使他们感到很不愉快吗?如果真的是的话,他们连锁反应一样的态度就让人奇怪。
真帆的话——石町的反应。
风子的言行——真壁的态度。
这两件事是独立的吗,还是拐弯抹角地有点关系呢?我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哎。
真帆轻声招呼坐在身边的光司。
什么?我刚才的话是不是有点失礼了呢?光司君,你怎么认为?她好像有点担心。
光司随便地应答着。
不要放在心上。
我可没有感到你的话失礼了。
要是那样的话,也就好了。
我再去看看彩子的神情,她正不停地做着威士忌里面兑着水、放冰块的酒精饮料,不知做给谁喝的。
她大概是想缓和一下房间里的气氛吧。
实际上她在手忙个不停的同时,也思考着什么。
很遗憾,为了这么一点小事,一度冷场的晚会就再也没有热闹起来。
真帆,看你一直在打哈欠。
佐智子对女儿说。
不如早点去睡吧。
我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已经快到十一点了。
好吧。
我去睡了。
那这里明天再收拾好吗?好。
客人面前用不着说这种话。
明天再慢慢收拾吧。
她拉着嫩绿色的毛衣的下摆站了起来。
我也去睡了。
光司也直起了腰。
那就到此结束吧?杉井说着,眼睛盯着真壁。
是啊。
吃过喝过也聊过,也困了。
今年的圣诞节晚会就到此结束吧?那么就跟大家道声晚安了。
真帆说着给大家鞠了个躬。
晚安!小真帆。
风子挥了挥小小的手。
被真壁拒绝的时候,的确是有点黯然神伤的样子,不过现在的她至少表面已经恢复了平静。
上床之前,别忘了把袜子放在枕头边上哦。
真帆叼着舌头说了声哈依。
突然,彩子猛地抬起了头来。
对了。
什么对了?风子问道。
彩子说:午饭前我已经对大家说过,真帆昨天看到的那个穿着咖啡色夹克的男人,今天有栖川先生也看见了。
大家虽然有点莫名其妙,但也有点害怕的样子。
是啊。
听说了。
别忘了关紧门窗。
说不定今夜会来的。
为什么?真帆皱着眉头反问。
今天是圣诞节呀。
圣诞老人今天夜里不是要来送礼物的吗?啊呀,不对啊。
圣诞老人是在圣诞前夜送礼物的。
傻瓜。
责骂声是石町发出的。
你把我的玩笑话当真了?睡觉前不要说这些废话,你一定也会害怕的。
大概是酒喝得太多的缘故,石町不但舌头有点迟钝,说话也不像平时一副和彩子完全没有关系的口吻了。
不过,还是小心点好。
杉井护着彩子。
不明真相的人的确就在附近转来转去的嘛。
杉井先生说得对。
大家还是仔细检查一下门窗是否关紧。
佐智子说:请大家回到房间以后,先检查一下窗上的插销再休息。
光司关掉了录音机,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屋顶上的积雪明天一定要除了。
光司望着窗口说了句。
2散会后在返回房间的途中,胆小的我开始害怕起来,大概是因为自己亲眼看见了那个穿着咖啡色夹克的人的缘故。
不要一副胆战心惊的样子。
上楼梯的时候火村对我说。
有栖是不是有点担心起来了。
走在我们后面的石町说。
他大概是在担心疯狂的推理小说迷的袭击吧?我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来头罢了。
就这一点吗?说不定他是个非常厌恶推理小说这种东西的人物,他的目的就是将推理小说家们都斩尽杀绝的呢?难道一夜过去,推理小说家将尸横遍地吗?这个故事实在太惨了。
也有可能一觉醒来大家的枕边都放着礼物呢?我使着反击。
要是这样想的话,那你就高兴点嘛,先生。
说话间我们来到了楼上。
往上去的楼梯一下子变窄了,因为上面还有一个阁楼。
石町就被安排住在阁楼上。
本来我们应该是道声晚安便在这儿分手的,但是实际上却是另一回事。
这是什么?在他开口之前,我已经注意到了,在通往阁楼的楼梯的最下面的台阶上放着一个咖啡色的大纸袋。
火村随手捡起来一看,是一个装着石灰粉的纸袋。
这不是石灰粉的纸袋吗?学校运动场上划线时用的石灰粉。
这东西怎么会在这儿?石町惊讶地说着,抬起头朝楼梯上望去。
我随着他的视线抬起头朝上望去的一刹那间,啊呀,我们几乎是同时大叫了一声。
上面洒满了石灰,从楼梯的中段开始一直延续到阁楼的门口。
是恶作剧吗?但这也太……石町嘴里嘀咕着,走上了楼梯。
火村和我也紧随其后。
我们三人走到楼梯的中段,也就是开始洒着石灰粉的第十阶台阶前停了下来,三人都抱着胳膊看着眼前的一片狼藉。
撒在楼梯上的石灰粉就像地毯一样铺了厚厚的一层,甚至使我感到就像铺在院子里的石子一样富有情趣。
再朝上看去,只见阁楼房间的门上留下了一个用白粉写成的大大的X。
眼前的情景实在是太意外了,简直令我目瞪口呆。
要是来客中的人恶作剧的话,也太过分了。
即使是这里的人干的,也叫人难以理解。
火村说得对。
虽说写推理小说的人和编辑推理小说的人,都有可能喜欢来点恶作剧,不过那也是有限度的。
这样做到底有什么意思呢?光是冷了场的晚会结束以后,我就感到疲劳了。
要跟主人说一声吗?我问石町。
他想了想说: 算了吧。
要是不怕弄脏拖鞋的鞋底的话,我还是可以进房间的。
要是马上就把这些石灰粉扫掉的话,也挺辛苦的。
我想那倒也是。
请等一下。
有栖川先生,石町先生。
从下面的走廊里传来了招呼声。
下了楼梯一看,只见船泽正晃动着他那肥胖的身体朝这边走来。
不会是你们几个干的吧?他的脸上露出了苦笑。
我问他指什么。
还问我指什么?犯人真的不是有栖川先生吗?到底是什么啊?什么犯人啊?正打算回答的船泽目光落到了地板上的那只石灰袋上了。
那是什么啊?我无言地朝楼梯上指了指。
站在那儿的石町抬了抬腿,火村也动了动脖子让船泽看得更清楚些。
他好像马上就看明白了。
啊呀,是谁搞的?这下可不是开玩笑了。
你认为是恶作剧吗?是啊。
要是光看见这些也许会认为是谁失手将石灰粉撒了一地。
不过,不单是这些啊。
什么不过,难道还有别的吗?我正说到一半呢,不是说过‘犯人是有栖川先生’的嘛。
其他地方还有遭到恶作剧的吗?火村问着,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在我的房间里。
好吧,还是过来看看吧。
站在楼梯上的两人互相望了一眼,赶紧跑了下来。
就在船泽准备带我们到他房间里去的时候,突然旁边的一个房门打开了,彩子从里面走了出来,差点撞倒船泽,吓得他大叫。
啊呀。
不好意思,对不起。
她赶紧低下头来道歉。
这样急急忙忙地跑出来,真是吓了人一大跳。
真对不起。
房间里的样子怪怪的,我正想问大家呢。
我们相互看了一眼,看来遇到怪事的人多了起来。
是什么样的恶作剧啊?我代表大家问道。
彩子说着是那个,便推开门让我们看。
我们马上就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变化。
是窗子。
在没有拉上窗帘的窗玻璃上满满地画着一颗白色的心。
因为画得太大了,把窗玻璃都遮了起来,几乎看不见外面。
那是从房间里面画上去的吗?火村问。
看来是的。
是用圣诞节前商店里画在橱窗玻璃上的那种白色的喷罐涂料画的吧?走近看好像是用那种东西画上去的。
靠近看看行吗?彩子说了声哈依,同意了火村的要求。
他走到窗口,脸凑着窗玻璃,然后再用食指擦了擦那只巨大的心。
跟彩子打过招呼后,我也进了房间,站在火村的身后仔细地研究起来。
是从里面涂上去的,好像是用安永小姐说的那种工具。
进了门打开灯时,我并没有注意到。
心里想今夜可能雪会积得很厚,拉开窗帘一看,才发现的。
开始,我想大概是恶作剧吧。
不过一想到是有人钻到房间里来画上的,心里就觉得不舒服。
她翻眼朝石町看了看。
不会是你吧?我?石町用食指指着自己的胸口,那样子分明是说,不要开玩笑了。
不是吗?彩子问。
我还觉得像是你做得出的恶作剧呢。
如果要说是其他人钻到我的房间里干的话,那就更难以想像了。
是啊,真是奇怪。
到底是谁干的呢?听船泽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船泽的房间里也遭到了恶作剧。
不会是船泽先生房间的窗玻璃上也画了一个心吧?怎么会呢,谁会在我老头的房间里开这种玩笑啊。
既没有画心也没有画梅花。
不过,要是那样的话,还有几分可爱呢。
说了半天也不知道他房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于是我说,还是带我们去看看吧,便朝他的房间走去。
让你们看看吧。
还是让你们看了以后,帮我解开这个谜,好安心睡觉。
他的房间就在我们的隔壁。
当然石町和彩子也跟着我们过来了。
这回是前面的杉井的房门开了。
只见他前额的头发挂在眼镜上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
怎么了?还是晚会的二次会的话,我参加。
不知道是谁,好像还有人想开二次会呢?被船泽这么一说,他有些莫名其妙。
还是先看了再说吧。
船泽好像不马上把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告诉大家心里不塌实一样,赶紧走到自己的房门口把门打开。
请进。
在他的催促下,我们陆陆续续地走了进去。
我刚才一进房间就打算换衣服,谁知打开壁橱的门时,闻到了一股味道。
心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一看才知道是这个。
他推开半开着的壁橱门手指着下面。
那里整齐地放着一双他的黑皮鞋,乍一看并没有什么。
听了他的解释以后,才闻到了一阵香味。
是鞋子。
请仔细看看。
是您脱在玄关的鞋子被谁拿到房间里来了吗?彩子问道。
是啊。
不过,不光是这些。
船泽移动了一步,刚才被他的身子挡着的鞋子看得很清楚了。
我注意到的确是被人动过手脚了。
有味道啊。
是酒吧?石町抽了抽鼻子说。
是啊,好像是葡萄酒。
船泽艰难地弯下腰小心地拿一只鞋子。
这只还很新的鞋子里被装满了透明的液体。
要是平时是不可能的,此刻我凑到鞋子旁边嗅了嗅,果然是那种酸甜的葡萄酒的香味。
怎么样?这个玩笑是不是开得有点过头了?要是往美女的高跟鞋里倒酒的话,还有几分妖艳的美感。
往我这个老头子的鞋子里倒葡萄酒到底是为什么?还特意从玄关把鞋拿到房间里来。
虽说有点好笑,但此刻大家的脸上都很严肃。
如果光是这件事的话,还可以认为是开玩笑或者是恶作剧,但是把它跟刚才看到的东西联系起来的话,就不会是简单的恶作剧了。
这些玩笑开得不但毫无创意,还损害了他人。
船泽的新鞋受了难,通往阁楼房间的那段楼梯扫起来还要费不少力气。
虽说彩子房间的窗子上画的涂料是一擦就擦掉的那种,不管怎样在别人的家里做这种事情总是不合适的。
还是再看看有栖川先生和杉井先生房间里是不是也受到了作弄的好啊。
听他这么一说,我倒真的担心了起来。
我到房间里去看看。
我一说,杉井也紧跟着说了声我也回房间看看,转身进了房间。
要是竖着个大雪人的话,该怎么办?火村开了个玩笑。
我没理他,心里作好了准备以后才慢慢地将门推开一条缝。
怎么样?朋友在我身后问。
我叹了口气转过身去。
也被狠狠地耍了。
让我看。
他一把推开我把门打开。
看了房间里的样子以后,他吹了一声短短的口哨。
这家还有一位没有被介绍过的调皮鬼吗?啊呀,不可能。
只不过是你不知道而已。
我的房间里的恶作剧也许可以说是最可爱的了。
整个房间里弯弯曲曲地撒落着一根长长的白色带状东西。
我不知道那根带子的头在哪里,便用眼睛追踪起来。
洒满地板的带子在小桌腿上绕了一圈,起先以为是往上去的,谁知穿过挂窗帘的轨道又垂了下来。
最后像蛇一样在床上盘了一大圈。
说它可爱是因为那根白色带子的真相马上就知道了。
那根白色的细长带子是厕所里用的卷筒纸。
这个的话,收拾起来还不怎么费事。
回头一看,石町和彩子正满脸好奇地朝房间里张望呢。
他们一定也在担心吧。
看吧。
又是一场恶作剧。
那就看看吧。
先是石町,然后是彩子的脑袋伸了进来。
两人看着眼前卷筒纸乱舞的情景目瞪口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就在石町发出感叹的时候,只听见咣当一声,最后一间客房的门开了,风子跑了出来。
这回是什么啊?我正要问,她胸口抱着的那个东西映人了我的眼帘。
那是一只雪白的小布熊。
不管是谁,我要先谢谢了。
送给我一个这么可爱的礼物。
什么礼物,是那个吗?我嘴上问着,心里却越来越糊涂了。
是啊,是放在床头柜上的。
本来我打算明天早上再道谢的。
听见大家都在走廊里,就跑了出来。
她的脸上带着幸福的笑容。
也难怪她会那样想,因为她手里抱着的那只白色的小布熊的样子实在太可爱了。
不过,大家都怎么了?这么晚了难道还要交换礼物吗?她好像误解了。
要是真的话,那就为难我了。
因为这里的圣诞节晚会一向是不交换礼物的,所以我什么也没带来啊。
允许我下次补上好吗?不,FUKO先生,不是那么回事。
这儿不是在进行着什么礼物交换,而是在进行恶作剧交流呢。
啊?那是什么游戏啊?那先把你手里的那只小熊给我看看。
风子说了声好,爽快地将手里的小熊递给了石町。
好像重得有点奇怪。
他接过去边说。
我问道:很重吗?他没说话随手递给了我。
放在手里一掂,果然比想像中的要重得多。
从满是卷筒纸的房间里跑出来的火村惊讶地看着我手里的小熊皱起了眉头。
他一定已经听见了风子和石町的对话了。
有人得到了这么可爱的礼物,是不是太不公平了?我说着将小熊还给风子,就在这时火村轻轻地哼了一声。
里面放着送礼物人的赠言呢,我好像看见了。
你们看,就在脖子上的蝴蝶结的背后。
啊呀,写了些什么呀?我和她一起翻开粉红色的蝴蝶结一看,火村说得没错,上面用签字笔整整齐齐地写着一行字。
这行字是这样念的。
危险 定时炸弹定时炸弹?谎话。
我耳朵放在小熊的胸口一听,听到了时钟的嘀嗒声。
3我失态地大叫起来,差点将小熊朝天扔了上去。
在响,我听见了嘀嗒的响声。
就听见一声尖叫,风子像她的名字一样变成了一阵风似的跑了。
剩下的人大概是因为受惊吓过度连跑的力气也没有了。
有栖,把它扔到窗外去。
石町双手抱着头喊着。
但是走廊里没有窗户。
我想把手里的东西扔到地板上的,又担心要是那样的话马上就会引起爆炸又没敢。
给我。
火村粗暴地从我的手里夺过了小熊。
火村先生!危险!彩子的叫声里带着哭腔。
火村在寻找小熊背上的拼缝,并打算将那儿撕开。
大,大家快散开。
船泽嘴巴像池子里的鱼一样一张一合地逃离了现场。
我的脚还是没动。
火村咬着嘴唇将小熊的背缝撕了开来。
塞在里面的东西一下子露了出来,里面的机芯也看见了。
没关系了。
引爆装置已经解除了。
他大声地说着,高高举起手里掏空了内脏的小熊给大家看。
解除了?是真的吗?没看见你动过什么啊。
船泽在离开火村五米多远的地方将信将疑地问道。
站在火村身边的我也好像没有看见他做过解除引爆装置的动作啊。
我可没想到能在这儿展露一下我的炸弹处理的特技啊。
火村笑嘻嘻地对我说着,将从小熊肚子里掏出来的机芯举到了我面前。
这只不过是一只简单的小闹钟。
那是闹钟吗?彩子躬着身子探头探脑地问道。
她的问题,听起来就像是中学生造出的英文译成日文的例句一样。
看来看去都是的,而且是很便宜的那种。
他将闹钟朝我扔了过来,我只觉得心脏为之一震。
喂,你不要吓我好吗?吓你的不是我吧,是不知藏在哪里的捣蛋鬼。
捣蛋?这个假定时炸弹难道只是一连串恶作剧中的一个吗?不要吓我了好吗?大家都大声地叫什么?这是杉井。
回到自己房间里的他好像被我们几个人的大喊大叫吓了一跳。
啊,杉井先生。
不得了了。
会让人缩短寿命的事情刚才就发生在你门口。
船泽从口袋里掏出手帕一边擦着额头的冷汗,一边向杉井叙述着刚才发生的事情。
真的吗?那是太可怕了。
他刷刷两次将前刘海朝上甩去。
不过,火村问。
杉井先生的房间怎么样啊?没有什么变化吗?听了这么一问,他突然双手一拍。
有是有啊,奇怪的礼物。
一进门是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翻开被子准备睡觉的时候,就看见床上放着这个东西。
是什么?石町握着拳头问道。
请过来看吧。
从杉井不慌不忙的样子看来好像不是危险的东西。
强烈的好奇心驱使着我们大家拥到杉井的房间里。
被子是翻开着的,所以一进门我们就看见了那样东西。
跟那只小熊一样用粉红色的缎带扎着一个蝴蝶结,是一根盲人用的手杖。
你想不起来有谁会送这种东西给你吗?风子手指着那东西问道,杉井使劲地摇头。
没有。
我当然不需要这东西,我家里的人或者是朋友都是视力没有障碍的人。
对我来说,这样的礼物实在太不合适了。
大家暂时陷入了沉思。
如果只是恶作剧的话,这些东西又好像是煞费苦心的,是不是其中包含着什么意思呢?楼梯上的石灰和门上的X;窗玻璃上画的心和储藏室里皮鞋里的葡萄酒;房间里的卷筒纸;床头柜上的假定时炸弹;床上的盲人用手杖。
用了这么多的道具来恶作剧的话,应该是花了很大的功夫的。
这会不会是谁的挑战?风子说。
一定是的。
挑战?什么意思?彩子饶有兴趣地问道。
风子看了在场的大家一眼开始了她的说明。
这是一种暗示。
看上去是收集了一些毫无意义的东西放在这里,其实里面蕴含着某些意义。
也许是让我们猜一猜吧?我认为是现在在场的某一位出的题目。
哈哈哈,就是推理小说‘失去的环节’那种东西吧?石町同意了风子的看法。
有一种以失去的环节为题目的推理小说,是以追究一些表面上看完全没有联系的事情中隐藏着的意义为主题的作品。
例如在无特定对象的马路杀人的被害者身上找出共同点,就是其中的一个基本类型。
有像埃勒里·奎因的《九尾怪猫》等的许多著名的作品。
提到埃勒里·奎因,我想起来了。
不会是模仿奎因的《最后的一击》那篇作品的吧?那篇作品讲的是圣诞节时,一座宅子里发生的杀人事件。
事件发生的前后,接二连三地出现了一些奇怪的信号。
那些信号的谜团解开之后,也就是事件真相大白的时候。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最后的一击》也许是我最喜欢的一篇奎因的作品。
啊!对了,那个信号就是……风子突然尖叫了起来。
不要说出来,我留着还没看呢。
石町低下头说了声对不起。
虽然我没有读过那篇小说,但是这个恶作剧里隐藏着的秘密和主题是很清楚的。
我听见火村这么一说,马上条件反射地问道:是什么?突然,我醒悟了过来。
石灰、窗玻璃上画的心、葡萄酒、卷筒纸、定时炸弹、手杖。
这些东西都有一个共同点。
太简单了,都是白的。
答案实在是太单纯了,我感到失望。
白色的石灰、用白色颜料画在窗玻璃上的心、白色的卷筒纸、白色的小布熊、盲人用的白色的手杖。
剩下的葡萄酒虽然表现得不太直接了,但那是白葡萄酒。
我也有点注意到了都是些与白色有关的东西。
船泽说。
但是,火村先生。
你说这些白色的东西放在一起到底意味着什么呢?不知道。
他回答。
接下来才是问题的关键吧?也就是说为什么要送给我们大家白色的礼物呢?这个挑战就是让我们解开这个谜。
风子好像对自己的这番话颇为满意,说完还不住地点头。
不过是谁发出的挑战呢?是不是要我们猜猜看在场的人中间谁是犯人呢?我嘴里虽然这么说着,心里却想谁有必要这样做呢?是这么回事,是想问我们‘猜猜看我是谁?为什么要用白色的东西’?嗯,不会吧。
石町说。
隐藏在恶作剧的道具里面的主题如果是白色的话,也就是单纯地指白色的圣诞节吧?剩下的问题就是寻找犯人了。
这时就听见一阵脚步声,有人从楼下上来了。
大家转过身朝二楼的楼梯口望去,上来的是光司。
发生了什么事吗?好像听到一声尖叫。
可能是听见楼上吵吵闹闹的上来看看的吧。
他已经换好了睡衣。
对不起,对不起。
你一定在想半夜三更的吵什么啊?石町简单地将发生的事情一说,他显得十分佩服地说:哎,真不愧是推理小说作家先生啊,煞费苦心地想出这种事情来娱乐。
娱乐?石町苦笑着问。
应邀到真壁大先生的贵宅做客的人却做出这种令人狼狈不堪的事情,我认为简直是太缺乏常识了。
杉井突然抬起了头。
是啊,一定是的。
我知道这个恶作剧的犯人是谁了。
那是谁啊?风子拽着他的袖子追问。
石町先生刚才说得对,我们几个人当中不可能有人做出这种事情的。
这里既不是宾馆又不是旅店,是真壁先生的贵宅。
敢在这里撒石灰、在窗玻璃上画心的人不可能是来这里做客的人。
那就是说,犯人就是这里的主人真壁先生。
那倒也是。
船泽立刻表示同意。
真壁先生怎么会做这种恶作剧呢?我认为与他的性格不符。
同住的光司婉转地表示了反对意见。
我无法判断谁对谁错。
我承认杉井说的的确有点道理,但是光司的话也不错。
唉,真壁先生已经休息了吗?光司君听见动静跑来了,可是先生他却没有任何反应啊。
其他人也没有注意到吗?听彩子这么一说,光司解释道:大家都进房间了,我想是没有听到。
我是到餐厅里去喝水的时候,偶然听到的。
哦,原来如此。
石町听他这么一说马上就同意了。
不过,先生他有机会做那些事情啊,也就是说他不能证明他不在现场。
晚会当中他是离开过一会,不过我想干这么多事需要很多时间啊。
先到阁楼的楼梯上去洒下石灰,再到彩子的房间用喷罐画上心,接着再跑到船泽先生房间的壁橱里往皮鞋里倒上葡萄酒。
我想像着事情的过程,计算了一下大概需要多少时间。
动作再快的无论如何也要十五分钟吧?十分钟多一点就行了吧?船泽说。
当然,道具都事先准备好放在自己的房间里的。
十分钟能行吗?要到六个地方完成六个恶作剧哦。
风子唱了反调。
杉井却同意船泽的意见。
我认为十分钟行了。
在我的床上放手杖和先生您的房间里放小熊,这两个加在一起一分钟就足够了。
楼梯上洒上石灰再写上X,窗玻璃上画心这些事也不费什么功夫吧?虽说有栖川先生房间里的漫天世界的卷筒纸需要时间的,还有往船泽的鞋子里倒葡萄酒也挺费事的,但是一个人要是有十分钟的时间的话,应该做得到的。
啊呀,我认为还是要十五分钟。
彩子不同意杉井的说法。
那么,就算是十分钟的话,能够证明先生他不在现场吗?要是十五分钟呢?杉井问大家,也包括他自己。
大家的答案是一致的,不能证明。
这一点我也同意。
不过,要是这么说的话,大家都无法证明自己不在现场啊。
船泽说。
晚会当中不是大家都上过几次厕所吗?要是将那六个恶作剧分两次做的话,不是挺简单的吗?船泽先生,大家好不容易得出真壁先生就是犯人的结论,请你不要再把话倒回去好吗?杉井笑着说。
石町啪嗒打了一下响指。
那倒也是。
犯人不是真壁先生,是我们七个人当中的一个也可以解释的。
也就是说,如果我们当中的一位是犯人的话,那么六分之一,就是自己房间里的恶作剧就可以在晚会没有开始之前就布置好。
那么剩下的就只有五个恶作剧了。
说到这儿,他朝我和火村看了一眼,如果有栖和火村先生是同谋的话,就可以分工去做,需要的时间就更短了。
对,值得怀疑。
因为两人是同谋所以自己房间里的恶作剧就可以多下点功夫了嘛。
算了吧。
我没好气地说。
手上的指纹都差点磨光的胆小怕事的我,怎么做得出那么大胆的事情呢?再说英都大学的副教授是第一次到这儿来做客,他能做得出这种事情吗?玩笑不要乱开。
说不定火村先生想做一次实验呢?怎么样?友人搔着脑袋。
在休假中还要做实验,我可没有那么专心。
好像说到了点子上了,大家都笑了起来。
好吧。
杉井伸了个懒腰说,接下去的事等明天再说好吗?折腾了半天好困啊。
我同意。
说不定在明天早餐上真壁先生会坦白的呢。
船泽也受到感染似的打了个哈欠。
反正不是我干的。
看着光司认真的样子,大家都笑了起来。
是啊。
也有可能是你的所为啊。
真帆和佐智子她们都有可能。
石町在拿光司开玩笑,彩子开口制止了他。
行了。
石町先生,不早了。
就这样,白色的圣诞节晚会终于结束了。
就在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间上床就寝的时候,外面的雪小多了。
4我睁开眼睛。
还以为是早晨呢,可是不对。
房间里还是一片黑暗,好像还只是半夜里。
不知为什么会在这时候醒来。
穿上拖鞋走到窗口,外面的雪已经不下了。
林子是白色的,隐隐约约地在发光。
我感到了四周充满了高原特有的冰冷又静谧的空气。
友人正背朝着我呼呼入睡。
到底是几点了?我抬头一看墙上的挂钟,只有凌晨两点钟。
啊呀,我怎么会在这个时间醒过来的,真是怪事。
睡下去的时候,还担心因为先前的吵闹这一觉不知要睡到几点呢。
再睡吧。
我又上床,脑子里想着开年后就要写的一篇稿子的构思,睡了下去。
我脑子里设计着用双胞胎来证明不在现场的圈套。
对于推理作家来说幻想和构思就是他们消磨时间的好玩具。
如果这样的话,能够想出绝妙的构思来的话简直就是谢天谢地了,但是事实上没有做到。
我思考了还不到十分钟,就开始兜圈子了,渐渐心情也烦躁起来,只好放弃了。
那倒也算了,可是不知为什么就再也睡不着了。
这样的事好久都没有过了。
我二十七岁为止一直在一家印刷公司担任销售。
为了处理那些紧急订单和客户的投诉,经常要在半夜里抱着装在牛皮纸信封里面的制版来回奔走。
特别是到了年底就更忙了。
那时经常担心不早点睡下,第二天就会迟到。
但是自从成了自由职业者以后,就再也没有这方面的烦恼了,而且现在还在休假。
想到这里,我竟然兴奋了起来。
圣诞老人正在上班吧?我嘴里说着无聊的废话,从床上爬起来走到窗前看着窗外,打算再观赏一遍夜里的雪景。
就在这时,我发现了一样刚才没有注意到的东西:在淡淡的月光照耀下的雪地上,断断续续地留下了一行从车库后面出来的脚印。
那脚印好像一直通到星火庄的后门口。
我打开窗子,伸出头去看了看,没有看见脚印到底是到哪儿结束的。
难道会是小偷闯了进来吗?我心里稍稍有点不安。
再确认了一次,发现那脚印只有朝这个方向走过来的一对,没有回去的。
也就是说,入侵者现在还在屋子里吗?只有这种解释了。
但是,佐智子肯定把门窗都关好的。
那人是怎么进来的呢?我想光站在这里空想也不是办法,于是决定到楼下去看看。
想把火村也叫醒的,看他那熟睡的样子就犹豫了。
在睡衣的外面加了一件毛衣以后,我一个人走出了房间。
到了走廊上,就觉得脚底下冷冰冰的。
我把袖口拉了下来,轻手轻脚地下了楼梯。
当然二楼和一楼都没有一点动静。
我提心吊胆地朝后门口走去。
转动了一下门上金色的把手,果然是锁得紧紧的。
应该没有人能进来。
但是,如果不是的话,从窗口看见的那串脚印又是什么呢?脚尖朝着这里,好像是一个透明人对着自己走过来一样。
就在我稍微有点放心的时候,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
的确是有外人进了这间屋子,那家伙设法打开了锁,进来以后自己再反锁上。
对,就是这么回事。
二楼所有的房间都住着客人,一楼除了真壁圣一、佐智子、真帆和光司的房间以外,还有厨房、餐厅、休息室、浴室、厕所,再就是圣一的书房。
说不定入侵者就躲在那些房间的其中一个房间里。
我打起精神,先到厨房里看了一看,没有人。
接下来是餐厅,也没有人。
还有休息室,里面没有收拾干净,还是老样子。
我又看了浴室和厕所,连一只猫也没有看见。
真壁的书房是最后看的。
可能是我担心自说自话地看前辈工作的地方有点不太好吧。
书房就在真壁的卧室隔壁。
我先站在书房的门口,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听里面的动静。
好像有声音,是从接近地板的很低的位置上发出的。
一开始,听上去好像是小人在交谈的声音,仔细听下去又不是那么回事。
好像是什么东西在烧着的声音。
是什么声音呢?我在强烈的好奇心的驱使下打开了门。
就在我一步跨进房门的同时,有什么东西对着我的后脑勺猛地一击,这是一种自己从来没有体会过的痛感。
我右手护着脑袋慢慢地倒下去的时候,开门那一瞬间里看到的东西、感觉到的东西出现在我的脑海里。
一个上半身倒进壁炉里的男人的身影。
肉烧焦时的那种令人讨厌的糊味。
那是什么?我的脑子坚强地去认识眼前的东西。
但是,在身体还没有完全倒在地板上的时候已经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