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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2025-03-30 06:18:40

50秦歌没有参加刑警大队和市防暴大队联合采取的这次行动,当华彪和商铁城在河堤上慢慢蹲下来的时候,他正在刑大办公室里和一个女人呆在一起。

傍晚的时候,秦歌接待了一位来局里反映情况的中年妇女,她不知从哪里听说了北方杀人狂屠夫的一些情况,出于一片善意,她不断告诫周围的邻居同事朋友和亲戚这阵子万事小心,晚上切不可出门。

偏偏她的女儿不理她这一套,小姑娘最近刚谈了个男朋友,正在热恋阶段,让她晚上不出门,简直比杀了她还难受。

后来她怕老妈晚上不让她出门,干脆下班后就不回家了。

女儿不回来,当母亲的当然急得跟什么似的,心里又怕又担心,每晚一直要等到女儿深更半夜回来后才能安心睡觉。

偏偏这当女儿的不理会母亲的苦心,每天下班约了男朋友出去玩,根本不把母亲的告诫当回事。

这天晚上才九点多钟,小姑娘的男朋友打的把她送回家。

当母亲的一看女儿那样就急了,上前拉着女儿的男朋友找他算帐。

小姑娘原本红润的一张脸这时变得苍白,而且头上冷汗直冒,两手捂着肚子疼得腰都直不起来。

小伙子结结巴巴地说了情况,俩人本打算今晚去家迪厅蹦迪的,但半道上小姑娘肚子疼,疼得站都站不住。

小伙子只好送她到医院,医生替她验了血,没查出什么毛病来,便开了点止疼药和消炎药。

小姑娘疼得受不了,小伙子只好送她回家。

当妈的心疼女儿,便不客气地说了小伙子一顿,最后问他们晚上在哪儿吃的饭,听说现在街上又开始流行肝炎了。

小伙子说晚上没吃别的,就吃了碗云南米线。

这妇女一听急了,问明白他们在哪家米线馆吃的米线后就跑公安局来了。

秦歌安慰她说您老别瞎想,事情没你想的那么严重,你说的那家米线馆我们会派人去查,你现在回家陪你的女儿,但千万不要告诉她什么肉酱的事情,否则不管真假,小姑娘以后甭想再吃肉了。

中年妇女反映的那家米线馆就在大富豪夜总会对面,秦歌记得以前楚平还带他到那里吃过米线。

现在想想,虽然觉得中年妇女说的事情太荒谬,但想起来总觉得心里怪怪的。

这晚轮到秦歌在队里值班,反正没什么事,他就想打个电话到楚平那里也恶心恶心他。

外面的天已经黑下来了,但还没有黑透。

队里其它同志要么回家了,要么有任务,反正都不在。

老黄年纪大了,晚上要在家吃过饭才能来,秦歌一个人闲着没事,往楚平那夜总会打电话拔了两遍都没拔通,他便放下电话准备等一会儿再打。

就在这时候,外头来了一个年轻的小姐。

她敲敲门不待秦歌说话便走进来,急匆匆地说报案。

秦歌觉得这小姐特别眼熟,可一时想不起来,盯着她看就有点出神。

秦歌现在不像以前了,见到年轻漂亮的小姐就脸红,但这会儿在刑警队里,又单独面对一个可以说非常美丽的小姐,他心里多少还是有点不自在。

那小姐脸蛋漂亮,身材更惹火,还穿了件无袖的短上装,这上衣被胸部顶得老高,下面便离肚皮远远的,让男人见了忍不住就要生出弯下腰往上瞧的念头。

秦歌眼睛闪闪烁烁地不敢看她,红着脸说报案你怎么不到辖区派出所。

小姐说这事派出所管不了,所以我才到刑警队来。

秦歌只当又碰到一个疑神疑鬼的女人,便拿出登记本替她登记。

那小姐说了大富豪夜总会的华彪带了一百多号人去大兴河河堤的事,秦歌听事情跟大富豪有关,便认了真,问她知道华彪带那么多人去干嘛吗。

小姐说听说是要对付一个人,那么多人对付一个人那人还能活吗。

秦歌一听这情况严重,百多号人的斗殴这城市里好久没发生过了。

他赶忙让小姐等会儿,他打电话找刘鸣。

刘鸣一听这事也紧张,这可是弄不好就要出人命的事。

他吩咐秦歌留住报案的小姐,他马上赶来。

秦歌等刘鸣的时候又问了那小姐其它一些问题,那小姐只说这消息是在大富豪里听来的,别的情况一问三不知。

秦歌因为这件事情严重,所以在问话时就忽略了这个小姐的性别,这小姐后来一问三不知,他有点恼火,便问那小姐叫什么多大岁数在哪儿工作家庭住址什么的,那小姐显然不愿意回答这些问题,但又知道不能不回答,她皱着眉头说我叫王芳。

秦歌一愣,全身的神经都骤然一紧,他说你不是本地人吧。

那叫王芳的小姐点点头。

秦歌说你来自四川,外面的人都叫你四川王芳。

这小姐一愣,有点无措地点点头,满眼狐疑。

秦歌说,我还知道你在华南小区开了家空中酒吧,名字叫做锦衣卫。

这下这小姐明显地开始不自在,她说你懂的事情好象挺多。

秦歌笑了,他说我是警察,警察当然会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事情。

小姐咬着牙说你还知道什么。

秦歌看起来已经很开心了,他说你的事情不急,我们先处理完你反映的情况再说。

王芳小姐,在事情没有结束之前,我希望你暂时不要离开这间办公室,呆会儿我还有些情况要向你了解。

王芳抿着嘴瞪着面前这个年轻的刑警,眼里已不可抑止地流露出了一些慌张。

秦歌心里有数,在接下来的时间故意不去看她,让她胡乱猜想可能会发生的事。

刘鸣很快就到了,他在路上已经通知了队里的其它同志,还有各区的刑警中队和市防暴大队。

刘鸣知道华彪在这城市里的份量,如果群众举报情况属实的话,他要闹事那就不是小事,而且他带了一百多号人,一不留神那就是人命关天的大事,所以,刘鸣对这件事很重视。

王芳在刘鸣面前又把知道的情况重新说了一遍,刘鸣再问情况的来源,王芳还是说在大富豪夜总会听人议论知道的。

刘鸣觉得没时间和她多耽误时间,便即刻带人去大兴河。

秦歌和老黄还是留在队里值班,顺便再向王芳多了解一点情况。

这是秦歌求之不得的,他待刘鸣走后,马上带王芳到了一间小一点的办公室。

能够在队里见到四川王芳,这是秦歌做梦都想不到的。

他这些天没少到锦衣卫楼下去,但锦衣卫一连一个多星期都没开门,竟好象里面的人知道情况故意避开他似的。

对于四川王芳的想象,占据了秦歌很多业余时间。

因为久寻不遇,后来秦歌甚至开始怀疑起这个王芳是否真的存在。

四川王芳在照片上完美得有些超越极限,而且她在照片上的笑容有种魅惑的魔力,让秦歌忍不住怀疑这样的女人是否真的能生活在这个世俗的世界里。

但秦歌告诉自己她就生活在这个城市里,那是种他不能想象的生活,他暗暗虚构关于她的一切生活场景,包括睡觉、吃饭、穿衣、打扮,包括与不同的男人在一起。

矛盾在这世界无所不在,这样一个几乎完美的女人是个小姐,高贵与卑贱的混合体,但正是这样的女人,才能让人感觉到她身上强烈的诱惑。

秦歌想见她又害怕见到她,与其说他受她的吸引,不如说他只想见一见王芳的真人,看她是以一种什么样的方式生活在这个世界上。

王芳在一个意想不到的时候出现在他身边,开始时他甚至没有意识到这个小姐除了漂亮还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但知道她就是四川王芳,就是自己迫切想见到的女人,虚构想象中关于她的所有不可触及这时都涌到了秦歌的脑子里,在小办公室里,在单独面对这个女人时,他又开始变得拘促不安。

秦歌开始问王芳6月24号那天晚上在做什么。

王芳皱着眉说时间过了这么久,谁还能想得起来。

秦歌说他只想知道那天晚上是否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情。

秦歌问这些话的时候已经知道了野猫和老枪劫持强奸的女人不可能是她,但是,据贵阳王芳讲,那天晚上,她塞给了贵阳王芳一个小巧的录音机,让贵阳王芳录下了一个客人的声音。

这件事追究起来,或许隐藏着件比野猫老枪劫持强奸更大的事情。

四川王芳想了半天说真的想不起来了。

秦歌说,那我帮你回忆一下,那晚你在你的锦衣卫里,当时还有一个和你重名的小姐也在,当她跟着一个客人准备出台时,你塞给她一个小录音机。

王芳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她盯着秦歌,显然在猜想秦歌到底掌握了多少情况。

后来她勉强笑笑,说警察同志你说的话我不明白。

王芳的反应在秦歌的意料之中,他虽然当警察不久,但在警校里却是个高材生,对于犯罪嫌疑人的心里研究得相当不错。

他笑笑说你不明白没什么,这件事可以暂时放一放,但你涉嫌容留妇女卖淫却是不争的事实。

如果你要证据的话,我可以马上打电话找几个小姐来和你当面对质。

四川王芳美丽的脸庞这时看来已经有些变形,秦歌在强烈的光线下注意到她本人并不比照片上漂亮,相反,她的眼角与额头因为长期昼伏夜出的生活而过早地出现了些细纹,皮肤也与照片上的白嫩轻柔相去太远,已经到了需要厚厚一层粉底来掩盖的地步。

但不可否认,四川王芳仍然美丽,甚至因为淡淡的一些憔悴,让她身上更多了些成熟女人的魅力。

这完全是个现实中的女人,看着她此时脸上的慌乱,秦歌已经觉得她真实到了平凡的程度。

于是,秦歌心里便释怀了,并没有失望的感觉。

他想到所有看起来神秘莫测或者高不可攀的,当真正面对时,也许它和身边的一切没有什么不同。

这时候坐在王芳对面的秦歌,已经是个完全的警察了。

秦歌说,我真替你担心,像你这样一个漂亮的女孩在监狱里会是副什么样子。

王芳忽然冷静下来,她并不是个遇事慌乱的人,刚才只不过因为秦歌的话太过突然,才会让她乱了阵脚。

这时候其中的厉害关系仔细在脑子里过一遍,她便恢复了常态,甚至眼里还多了些揶揄的神态。

她说警察同志对不起,你说的这些我都不明白,我只是来报案的,你可能认错人了。

我不叫王芳,我的名字叫田颖,我是四川人不错,但这城市里四川女孩还有很多,你不能见到一个四川女孩就把她当作你要找的人。

秦歌怔住了,对眼前这小女人的多变他有些惊讶,究竟是什么力量让她在瞬间好象变了一个人似的。

自称田颖的四川王芳笑笑说,我也不知道你说的什么锦衣卫,我记得锦衣卫好象是古代皇帝的保镖,我怎么会认识皇帝的保镖呢,这实在是件很可笑的事情。

她正视着秦歌,以一种咄咄逼人的口气说,如果你现在能拿出证据来,大可将我拘留审查,如果你拿不出证据来,那么我就要走了。

再如果你不放我走,我是否还有打电话的权利。

秦歌眉头皱紧,知道今天碰上了一个难缠的角色。

这时候田颖或者四川王芳已经从身边的包里取出了一个小巧的粉红色手机,一只手翘成兰花指拨键。

秦歌现在不能不给她打电话,她只是一个来报案的群众,而且,秦歌这时想到她让贵阳王芳做的事情,便知道即使不让她打这个电话,自己也奈何不了她。

光顾她那里的许多神秘客人,必定可以轻易地保她平安。

这样想,秦歌便有些沮丧,他盯着面前的小女人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51刘鸣非常生气,那么大一次动作居然没有抓住华彪的把柄。

虽然华彪和商铁城那晚很配合地跟他们到公安局接受调查,但是,在河堤上吹风真的不犯法,所以他们第二天便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刘鸣觉得受了愚弄,把这些年手上掌握的一些跟华彪与杨阿四有关的资料报到了局领导那里,局领导很重视,开会研究决定下半年把杨阿四与华彪作为重点调查对象,一定要将这具有黑社会性质的团伙撤底瓦解。

刘鸣回来将局里的意见传达给了队里的同志,秦歌听了心里就替楚平担心。

秦歌找到刘鸣,跟他汇报了自称叫做田颖的四川王芳的事情,刘鸣说队里现在忙,上头已经发脾气了,要求我们限期将屠夫捉拿归案。

这种事情,还是放一放再说吧。

秦歌又着重讲了田颖让贵阳王芳偷录客人声音的事,指出那些客人很多都是有来头的,如果她拿着那些录音带去勒索他们,那么事情就不仅仅是纵容妇女卖淫那么简单了。

刘鸣听了眉心皱成一个川字,好一会儿才说这事还是交给你去办吧,想法子拿到那些录音带,然后再把田颖给揪出来。

秦歌点头说行,不过那田颖的神秘客人在这城市里能量一定很大,想办她的事可能会有些因难。

刘鸣说那是以后的事你先不要去管它,你只要能把那些录音带找出来便算是大功一件了。

四川小姐田颖住在河海小区一幢三室两厅里,她在报案时留下了这个地址。

经查,这处房子的产权证上登记的名字叫王川,他于去年冬天购置了这套房产,但据小区物业管理人员讲,王川似乎没在这里住过一天,住在这里的田颖三个月前和一个短发鹰眼的男人成双成对地进进出出。

那短发男人东北口音,隔三差五地到田颖那里去,经常彻夜不回,俩人关系非常爱昧。

秦歌得到这些情况后经过分析,排除了王川金屋藏娇的可能性。

因为王川家就在本地,如果田颖真是他包下来的黑市夫人,他不可能将近半年的时间一趟都不来,而且,田颖敢公然带那个短发鹰目的男人回家,说明她并怕王川会撞上。

田颖既不是王川的情妇,那为什么要将一套价值十余万元的房子送给田颖居住,他们俩人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还有那短发鹰目的男人。

秦歌现在已经可以肯定那人就是商铁城,商铁城又怎么会和这个四川小姐混到一块儿?王川的身份很快就查到了,他是市里一家保险公司的老总,秦歌到他办公室的时候,看到这个大脑门戴金丝边眼镜的中年人一脸的倨傲。

秦歌挺烦跟这些当官的打交道,所以开门见山说明了来意。

他想知道王川为什么会平白无故送一套房子给个小姐居住。

王川倨傲的神情消失了,比女人还要白的脸上还挤出了些笑容。

王川后来讲述的事情和秦歌预料中的差不多,那套房子是他被迫送给田颖居住的,因为她手上有一卷王川跟一个小姐在床上的录音带。

王川费了好大的劲才讲完,他不住地哀求秦歌千万得替他保密,更不能让他的老婆知道。

他老婆是市委一个副秘书长的千金,知道这件事,不仅饶不了他,而且如果老丈人为此事发了脾气,那他的前途都可能毁在这件事上。

秦歌当然会帮他隐瞒这件事,何况这事还牵扯到市委高官。

秦歌问清楚和王川有染的那小姐的情况后便告辞离开了。

那个小姐绰号蛇女,那是她刚坐台时喜欢穿一身如蛇样的紧身衣裤而得的绰号。

这蛇女有着第一流的身材,穿衣服很怪,看着就属于另类少女。

秦歌在一家歌舞厅没费什么事情就找到了她。

秦歌现在到歌舞厅这些地方已经不会再紧张了,只是面对一些陌生且美丽的少女时心里还微微有些拘谨,但是,当他想到我是一个警察时,他的神态就自然了。

美丽的女孩和不漂亮的女孩相比,除了外表不同外其实并没有什么区别,而这种外在的美丽当你眼睛看习惯了便能将它忽略掉。

就如同青年男女在一起谈恋爱,开始的时候还能注意到对方外表怎么样,但当感情发展到一定地步时,对于恋人的美丑往往会很疑惑,那时漂亮与否已经是很次要的问题了。

这也就是俗语说的情人眼里出西施。

秦歌想通了这一点,他心里因为杜云而产生的心理障碍便一丝一毫都不存在了。

坦然面对一个漂亮的女孩,对于他也成了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叫蛇女的小姐经不住秦歌的三花两绕,便说出了锦衣卫老板王芳让她偷录下与王川在床上声音的事情,她承认,那一次,当她把录音带交到王芳手上时,王芳给了她两千块钱。

这样的情况已在秦歌预料之中,来找蛇女不过是想证实一下。

那次蛇女还向他提供了不下十个曾在田颖的锦衣卫干过的小姐名字,这些小姐有的现在还在这城市里坐台,有的已经不知去向了。

秦歌掌握到这些线索,可谓收获颇丰,当下兴冲冲地回刑警队向刘鸣汇报。

刘鸣听完秦歌汇报的情况,觉得那个四川小姐实在该治一治了,她这些年在这城市里,不知害了多少出来玩的男人。

虽然那些男人也有不对的地方,但那终究属于道德范畴,而且,现在很多人已经接受了男人在工作之余,偶尔出去消遗一下并无大碍的观念。

特别是那些有身份有地位的男人,他们的生活看起来好象很充实,每天忙于应酬,连一点空暇都没有。

但是,正是这些男人,内心潜藏着比别人更多的骚动。

白天,这些人肩负着各种各样的责任和扮演着各种各样的身份,他是父母的儿子,妻子的丈夫,是儿女的父亲,是下属的领导,是学生的老师,是朋友的朋友。

角色越多,肩上的责任越重,而这一切的角色和责任都是社会赋予他的,他每天得打起精神来,不能稍有懈怠。

而到了晚上,当他把一切都抛开置身在酒吧舞厅或一切娱乐场所时,只有这时,他才成为他自己,成为一个独立的自我。

这时候他只是一个人,他可以按照自己的欲望随心所欲地做自己想做的事。

这样的男人其实也挺可悲,一生中能够真实表露自我的时间实在太少。

他们在放纵完自己之后,还必须带着心上的恐慌回家,回到他每天扮演的角色中去。

想明白这一点,再看大部份偶尔放纵的男人,其实很可怜。

秦歌从刘鸣那里开了搜查令,跟老黄俩人去河海小区找田颖。

秦歌和老黄叫了半天门都没有人,敲门声惊动了对面的邻居,一个花白头发的老头探出头来说这家人已经好几天没有回来了。

好几天的概念很大,但秦歌想田颖从公安局回来不过才两天的时间,在这两天时间里,会发生什么事呢?秦歌和老黄后来又往那房子去了两次,都没遇上人。

秦歌又把市里的歌舞厅翻了一遍,没有人知道田颖,也就是四川王芳的下落。

最后,秦歌拿着搜查证和老黄最后一次来到河海小区,他们再次敲门的时候,对面那老头又探出头来说今天听见动静,可能里面有人。

秦歌和老黄精神一振,更重更响地敲门,但是,好半天里面还是没有动静。

秦歌问老黄这时候一个老警察应该怎么办,老黄笑笑说这屋里显然有不寻常的事发生,如果我年轻十岁的话,一定会把门撞开。

秦歌说我比你年轻何止十岁,所以今天撞门的差事就落在我身上。

秦歌三两下就把门撞开,老黄机警地贴着墙冲进去,秦歌尾随其后。

屋里几乎没怎么装璜过,而且只有简单的几件家俱,所以,三十多平米的客厅看上去就很空旷。

厅里没人,但这时,他们却听到一个房门后面却传来很响的唿噜声。

这唿噜声响亮且幽长,显然是一个男人发出的。

秦歌和老黄对望一眼,老黄伸手就把胳肢窝下面的枪给掏了出来。

秦歌示意由他开门,老黄小心地跟在他后面。

秦歌一脚踹开门,俩人飞快地冲进去,看见床上那人还在呼呼沉睡,外面这么大的动静都没能将他吵醒。

秦歌到那人跟前去,立刻闻到一股刺鼻的酒味,他凑近那人的脑袋,却发现沉睡的人居然会是商铁城。

商铁城在这里并不奇怪,奇怪的是他为什么会一个人呆在这里,田颖到底去了什么地方。

秦歌很快就把商铁城摇醒,商铁城睁开血红的眼睛,双手抱着头似乎很痛苦的样子,好半天才慢慢平静下来,看清面前站着两个穿制服的警察,他的酒立刻醒了一半。

秦歌先向他出示了搜查令,然后问他田颖现在在什么地方。

商铁城脸上又现出很痛苦的表情,他摇头说我要知道还会一个人在这里吗。

秦歌和老黄几乎同时相信了他说的不是假话,一个人真正痛苦的模样,是绝对瞒不过他们的眼睛的。

商铁城真的很痛苦,他的头发凌乱,眼睛里布满血丝,嘴唇裂开了好几道深深的血痕,现在他看上去哪里还有一点那晚单刀赴会的英雄气概。

秦歌不用问,也知道这肯定是因为田颖。

自古英雄最难过的就是美人关,而田颖当然是个十足的美人。

商铁城与田颖如何会走到一起来,这其中或许还有一个曲折的故事,也许会很简单,简单得两个人从大街上相对而过看了几眼后就走到了一起。

现实生活里的故事远没有电影电视里来得那么惊心动魄,但其中真正刻骨铭心的感觉,却只有当事人才能真正懂得。

商铁城自从那晚之后再也没有见过田颖,他这几天找遍了田颖可能去的地方,但是,没有人知道田颖的下落。

今天中午他一个人喝了很多酒,晕晕乎乎不知怎么就跑到这地方来了,打开门就倒在床上。

无论谁失去田颖那样的女人都会像商铁城一样痛苦的,田颖的美丽足以打动天底下所有的男人,这道理就像天下没有人能完全拒绝美一样。

商铁城喃喃地说,她说过要跟我一块儿回去的,她说过这辈子再不会跟其它的男人了,但是,她为什么会不辞而别丢下我呢?秦歌和老黄摇头,相视会心一笑,开始在屋里四处搜索。

老黄发现卫生间的抽水马桶里面有被烧过的痕迹,马桶内壁四周都成了焦黄色。

但是,被烧的东西显然已经被水冲走了,连一点残碴都没留下来。

秦歌和老黄便认为被烧的东西肯定是那些田颖精心收集的录音带。

找不到录音带,这屋里便没有什么再值得找的东西了。

老黄坐在客厅里的沙发上休息,秦歌还想和商铁城聊聊,看能不能掌握些新的情况。

这时候他忽然看见这卧室靠窗根的地方摆了一个小书架,书架上摆的书竟有一半都是武侠小说。

女人喜欢看武侠小说的不多,而田颖显然是个武侠迷,书架上几乎囊括了金庸古龙梁羽生和温瑞安的所有作品。

看武侠的人多,收武侠的人少,能够将这武侠四大天王著作收得这么齐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秦歌过去随意抽出一本金庸的《笑傲江湖》,发现一本书的很多页眉上都做了眉批。

那些字体绢秀工整,内容基本上都是对主人公令狐冲的仰慕之情和对令狐冲身边女人的挑剔和批判,让人一见眼前便能浮现在无数个漫漫长夜,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孩在一灯如豆的静谧氛围里,虚构与传说中的英雄侠客驰马江湖的情景。

这样的场景颇能煽情,秦歌想着想着心里便对那痴情女子生出了许多的向往,但他却无论如何不能在最后把那女子和田颖联系在一块儿。

这样,秦歌似乎明白了田颖为什么会和商铁城走到一起。

在商铁城身上,有一种不同于这城市人的古典气质,他的性格与遭遇更像是一部都市传奇。

他虽然没有田颖向往的虚构中人物那么完美,但最起码,他与她身边的人比起来更像一个英雄。

秦歌还从来没有想到过一个女人身上会有这么深的英雄情结。

后来四川小姐田颖再没有在这城市出现过,秦歌最后不得不放弃了关于她的所有调查。

没有人知道田颖的真正身份,也没有人知道田颖究竟是不是她的真名。

她的凭空消失虽然使很多人相信她可能遇到了什么不测,但谁也不愿意承认那样一个美丽的女人现在已经不在人世了。

田颖的东西全都在那所房子里,甚至连抽屉里贴身的内衣内裤都还在,这说明她是在一种仓促的情形下消失的,消失的含义有很多种,但谁也不愿意对她的消失做出解释,虽然很多人心里都明白。

田颖是个很特别的女人,因为身上很重的英雄情结,所以才能做出收集录音带的举动,这本身就带有很大的冒险性。

这些录音带相信给她带来了很多好处,包括财富,但谁又能否定她的最终消失不是因为这些录音带呢?田颖是那晚离开公安局后失踪的,秦歌记得那晚她临走前打了个电话,如果知道那个电话打给谁的,或许可以更深地了解田颖的故事,但是,没有人知道那个电话。

秦歌相信电话那头一定是个很有势力很有来头的人,至少他可以轻松地带着田颖走出公安局。

这样的人在这城市里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他们每天坐着小车从我们身边驰过,没有人知道他们中谁那个晚上接了田颖的电话,也不可能知道他对田颖都做了什么。

田颖是一个神秘的女人,没有人知道她的家究竟在四川的什么地方,也没有谁知道她最终的去处。

或许自来处来往去处去,这句话是对四川小姐田颖最好的诠注。

52杨阿四没想到几日不见,商铁城竟会变得如此憔悴。

那次大兴河事件华彪让参与的人都不要让杨阿四知道,这次商铁城约了杨阿四见面,华彪心里就有些不安。

他倒不是害怕杨阿四的责骂,只是,杨阿四知道后一定会阻止他再做任何不利于商铁城的事情。

他知道四哥这个人的脾气,他决定了的事绝不容人改变。

商铁城见到杨阿四,竟然闭口不提那晚发生的事,这让华彪松了一口气,同时,又觉得商铁城确实能算是一条好汉。

杨阿四和华彪都不明白商铁城在短短几天间怎么会变得这么憔悴,而且全身上下再没有了那种精悍干练的感觉,看模样倒像是一个生意频临破产的小老板。

商铁城当然不会把田颖的事情告诉他们,他只是说他想离开这城市了,所以,杨阿四答应他的事他希望能快一点办。

他说话时的神情无比萧瑟,杨阿四关切地问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他摇头不答,起身告辞。

杨阿四正待要送,华彪拦住他,说还是我送城哥出去吧。

杨阿四便点头,说你趁城哥还在这城市,可以有空多去向他讨教讨教,当年,他教了我很多东西。

商铁城的目光这时变得悠远且缥缈,他冷冷地说,以前的事情我已经全忘了。

杨阿四叹口气,似在慨叹无法化解与商铁城之间的仇恨。

华彪冷眼旁观,知道商铁城无论如何也是不会放过杨阿四的了。

商铁城出门,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华彪跟在他后面。

到了外面街上,商铁城还没有停步的意思,华彪在后头叫他,他停住,不回头,道,难道你这次还想将我留住,我跟你说过,我要做的事没有人能够阻挡。

华彪说,我也是,所以,你现在凡事都要小心,意外随时都可能发生。

商铁城终于转过身来,面上带着些淡淡的讥诮。

他说在这城市里,你随时可以要我这条命,但你也只有这个办法来阻止我拿走我的东西,只不知道你有没有这个胆量。

华彪沉凝着脸,半天才道,我们为什么要这样不死不休呢?商铁城冷笑,因为我们都是相同的人,相同的人在这世界上是不该走到一起的。

华彪说,那你和四哥是不是同一种人?商铁城摇头,忽然狠狠地唾一口,说他不配。

华彪变了脸色,双拳也已经握紧。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让自己平静下来。

他说你走吧,这是你第一次在我面前侮辱四哥,我希望这也是最后一次。

商铁城盯着华彪认认真真地看,摇摇头,似乎想说什么,但他还是转身向前去了。

他的腰已经伛偻,远远看去,倒和杨阿四有几分相像。

华彪不理解他刚才那句话的意思,他望着商铁城的背影想,如果他和四哥不能算是同一种人那才真的出鬼了,虽然目的不同,一个是要占有,一个是要放弃,但占有和放弃在本质上都是英雄的举止。

华彪想,我是否能做到他们那种境界呢?华彪这些年第一次对自己生出了些怀疑,所以,他的心情有些沮丧。

华彪站在大富豪夜总会的门口,忽然看见一个穿警服的青年人走过来,那年轻警察进门时也看见了华彪,就盯着他看一眼。

华彪看他眼熟却想不起来,那青年警察却先冲他笑笑,说我找楚平。

华彪赶紧把他往里让,说楚平刚巧出去了,要不你进来等等他。

楚平说他一会儿能回来吗?华彪说差不多吧。

青年警察想了想说我还是改天再来吧,他如果回来你让他给我打个电话,就说市局一个叫秦歌的找他。

华彪答应着,秦歌出去。

秦歌晚上没事,想找楚平聊聊,顺便到大富豪对面的米线馆去瞧瞧。

那个来报案的妇女虽然想象力够丰富的,但这事说起来还真让人挺恶心的,不来看看秦歌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离开夜总会,秦歌便到对面的米线馆去。

米线馆房子不大,原本只有一大间约三十平方,最里面现在隔开一小间做厨房,外面摆了八张桌子。

在这城市里,像这种规模的米线馆拉面馆到处都是,这家看起来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秦歌要了碗肉酱米线,特别嘱咐多加两块钱肉酱,而且要带走。

厨房里的小姑娘手脚麻利地把米线烫好装塑料袋里,秦歌交钱的时候跟那小姑娘随便聊了两句。

那小姑娘说她们老板从云南来,这家米线馆已经开了三年多了。

秦歌走出米线馆的时候心里笑自己真是太多疑了,没事跟着那中年妇女瞎起哄。

他手里拎着一袋米线正准备回家,忽然腰间的传呼响。

传呼是楚平打来的,楚平刚才打个电话回夜总会,告诉华彪晚上有点事不去夜总会了,华彪就把秦歌找他的事说了,楚平便打了秦歌的传呼。

今天下午雪晴大学时的两个女同学到这个城市来玩,晚上雪晴请她们吃饭,偏要把楚平也叫上。

他们现在在一家叫做红晴蜓的大酒店,楚平让秦歌没什么事的话一起过去,他一个人面对着三个女孩子实在感到很别扭。

秦歌赶到红晴蜓的时候,他们才刚刚开始。

雪晴的两个大学同学从大城市来,穿着打扮很新潮,妆也画得很得体,秦歌便想终究是大学生,虽然也新潮但看着和街上浓妆艳抹的小姐就是不一样。

看见秦歌来,楚平很高兴,拉着秦歌坐到自己边上说你来太好了,这两位小姐把我逼得快不行了。

原来雪晴的这两位同学一上来就要楚平坦白怎样把雪晴给勾上手的,要他老实交代。

雪晴今天身体不大好,没精打彩的样子,连话都懒得说。

楚平只能打起精神来,在雪晴的朋友面前,一定得替雪晴长脸。

但他连续编了几个爱情故事都没能过关。

雪晴的这两位同学一看也是两个人精。

看见来了位年轻的警察,雪晴的两位同学把矛头一起指向了秦歌,秦歌本来在漂亮的小姐面前就有些不自在,人家再故意对付他,他胀红了脸便一个劲地说楚平害了他,要知道这两位小姐这么厉害说什么他也不会来。

秦歌的窘相连雪晴看了都露出了笑容,大家在一块说说笑笑时间一下子就过去了。

直到这顿饭吃差不多了,雪晴才看见秦歌身旁的椅子上放着袋米线,就说拎米线回去当宵夜,还不如现在吃饱了再回去。

秦歌看雪晴的两个同学这时候悠闲地翘兰花指用牙签挑香螺吃,想想她们刚才不依不饶的样子,就想恶心恶心她们。

秦歌说你们都看见这城市满街贴的那通缉令了吗,那是一个北方的变态杀人狂。

楚平一听就明白了秦歌的意思,他眼角带笑地盯着雪晴的两位同学说,那杀人狂有个特殊的癖好,你们猜猜那是什么。

这个故事雪晴是知道的,她大叫你们别这会儿说这事,恶不恶心呀。

秦歌和楚平相视一笑,各自摆出副老奸巨滑的样子。

秦歌说,这杀人狂的癖好就是专门找那些年轻漂亮的小姐下手,把人杀完后还不罢休,还把小姐的肉塞进饺肉机里去饺成肉酱,然后卖给城市里的米线馆拉面馆。

秦歌拎起那袋米线,说这袋肉酱米线就味道特别好,知道什么原因吗?雪晴捂着嘴偷偷地笑,她那两同学脸上已经露出惨不忍睹的表情。

楚平即兴发挥,说几天前我跟朋友去吃火锅,要了盘猪耳朵,等到这盘猪耳朵吃差不多了才有人起了疑心,他说猪耳朵切好以后都挺长的,这盘猪耳朵怎么会么短。

他嘴上说着话伸手比划了一下长度,大约跟人耳朵差不多长。

雪晴已经笑得前仰后俯了,她那俩女同学丢下手中的牙签,嘴里夸张地发出干呕的声音。

秦歌再把那袋米线往她们跟前送,这俩小姑娘吓得站起来就往雪晴背后躲。

秦歌和楚平看震住了她们,很开心地哈哈大笑。

闹腾完了,秦歌说楚平,你们常到对面那米线馆,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雪晴说大侦探你得职业病了,你这话不恶心我们夜总会的所有人吗,我们谁没吃过他家米线呀,他家要有问题我们怎么办。

秦歌说你们怎么办关我什么事,你们口福可算不浅呵。

雪晴听了怔怔半天,才转向楚平说给他这么一说,还真觉得每次吃那肉酱米线味道特别不错。

她有些害怕地说楚平,我们不会那么倒霉吧。

楚平笑笑说秦歌逗你玩哩你怎么当真了。

秦歌这时也笑笑,说逗你们玩哩,别紧张。

几个人离开酒店后,三个女孩在前面走,秦歌和楚平跟在后头。

秦歌说楚平真得跟你打听打听那米线馆的事,最近这个把月,没发现什么异常情况吧。

楚平一怔,说你真怀疑那儿,我以后给你留意点。

秦歌说这阵子你可能也听说屠夫的事情了,搞得人心惶惶的,上头又限期破案,我们队里基本上其它案子都放一边去了,不把屠夫抓住誓不罢休。

楚平说好一阵子了,那杀人犯还能留在这城市里吗?秦歌说他跑不了,城市四周布下了天罗地网,他想出这城市,难。

前面三个女孩叽叽喳喳不知在说什么,不时发出些爽朗的笑声。

到了一个岔路口,秦歌想跟楚平透露点局里最近要动华彪和杨阿四的事,可想想还是忍住不说。

秦歌说我得回家了,明天早上队里还有任务。

楚平和他分手紧跑两步想追上前面三个女孩,忽然听到身后的秦歌在叫他。

他停住,等秦歌上来,秦歌吞吞吐吐半天,才跟他说夜总会那样的地方很乱,如果有机会的话别在那儿干了。

秦歌趁他发愣的时候,拍拍他的肩膀大步离开了。

楚平怔在那儿想着秦歌的话,觉得他好象话里有话的样子。

秦歌不会平白无故说这些话,他一定有他的目的。

楚平再追上雪晴她们的时候心绪就有些不宁。

夜里,楚平和雪晴躺在床上,楚平跟雪晴说了秦歌最后讲的话。

雪晴今晚好象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直到楚平问她第二遍才哦一声,说你说什么。

楚平盯着她看,她的目光竟然不敢与楚平的对视。

楚平说你今晚这是怎么啦,刚才吃饭的时候我就看你精神恍惚的样子,好象有什么心事。

是不是你不希望你这几个同学到这儿来。

雪晴莞尔一笑,说怎么会呢,我们上大学那会儿相处得可好了,只可惜我大学没有念完,要不,也不会到夜总会里当服务员。

雪晴这样说,就打消了楚平的疑虑,他以为雪晴是从这两个同学身上想到了她的身世。

楚平便揽过女孩说雪晴,你以后再不会是一个人了,有我在你身边,我一定不会让你再吃苦。

第二天早上雪晴醒过来,看到楚平正倚在床头抽烟。

楚平是不常抽烟的,他抽烟肯定是因为有什么心事。

雪晴便温柔地趴在他的胸膛,说想什么呢。

楚平不说话,伸胳膊拥住雪晴,说想这两年我都做了些什么。

雪晴仰着头说想出来了吗。

楚平叹口气说这两年我唯一做的一件事就是找了你这样一个女孩做女朋友。

雪晴说你怎么会这么想呢,是不是又想离开夜总会了,我记得昨天你说秦歌也这样劝过你。

楚平不说话了,一颗烟抽完长长伸个懒腰。

他说雪晴,我总觉得最近夜总会里要出事,那个商铁城来意不善,华哥心意已决,这两个人之间迟早会有个了断。

他们出什么事,肯定跟这夜总会脱不了关系,还有四哥说不定也得为这事陷进去。

最近我心里非常矛盾,有时想自己不能在这时候离开四哥,可有时又觉得还是尽快离开的好。

在夜总会呆的时间久了,心中的惰性越来越重,总觉得这样过得还不错,便什么也不想做了。

我意识到这一点用了两年时间,我生出的勇气也不是太大,所以,再在夜总会里呆下去,我怕我真的会再也离不开这种生活。

雪晴听得出神,说你要的正常人的生活究竟是什么样子呢?楚平缓缓摇头,说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这夜总会的生活是极不正常的。

我刚来这里的时候,以为城市原本就是这个样子,所以不觉得有什么不好。

呆的时间长了,周围的人都熟悉了,觉得他们选择这种生活方式都有他们的原因,但是,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这种生活方式也是不能长久的。

在这城市里,我永远摆脱不了我是一个外来人的念头,我和他们不同,我需要一种安定和长久的生活方式,它们能让我生活得轻松而愉快。

雪晴在思索楚平的话,楚平的思想她一时并不能完全与之接轨。

幸好楚平并不要求她完全理解,这时他已做出了决定。

他说,这时候离开夜总会显然不好,但商铁城与四哥之间的事情很快就会有一个结果,那时候不管结果如何,我都一定跟四哥提出来离开夜总会。

四哥会理解我的。

楚平做出了决定,心情也轻松起来。

他对雪晴说,那个四哥约的上海老板,今天可能就会来到这个城市,所以,这两天一定会有很多事情发生。

雪晴还是趴在楚平身上,一动不动。

楚平推她的时候,她才哦一声。

楚平说你怎么了。

雪晴勉强笑笑,捏住楚平的鼻子,说我想你说的话不行吗。

楚平便也笑了,一只手胡乱在女孩身上抚弄,女孩随即便发出一连串轻脆的笑声。

53这几天,杨阿四让华彪寸步不离他左右。

他对华彪说,阿彪,你心里想做的事情我难道能不知道,你不能伤害商铁城,我答应他的事一定要做到,你不会希望我做一个言而无信的人吧。

华彪心里焦急,但表面上还不能露出来,他对杨阿四的话不以为然,他想,我要做的事情跟你无关,怎么会让你言而无信呢。

上海来的老板姓林,四十多岁的年纪,据说他年轻时也曾四处闯荡过,穷得连饭都吃不上,后来短短两年时间,突然间暴富,拥有了数百万的身家。

这林老板的故事如果说出来肯定又是一段现代神话,不知又会有多少当代少年们会为之倾倒。

这林老板想来这个城市投资,完全因为这里的一个女人。

林老板和那个女人来往已经两年多,虽然非常钟意这女人却没有办法把她娶回家去。

所以,他准备接下杨阿四的夜总会与大酒店交给那女人管理,一来可以赚点钱,二来可以牢牢把那女人套住。

杨阿四与林老板牵上线完全是那女人一手联系的。

林老板是个爽快人,杨阿四也不会为三万两万纠缠不休,所以两下商谈很顺利,只用两天时间便把一切事宜安排妥当,只等林老板把钱汇过来,两方面便要办理交接手序。

商谈期间,华彪寸步不离杨阿四,心里就非常地急躁。

他派到外面去找商铁城的人回话说那商铁城再次失踪了,找不到他的人,所以根本没办法下手对付他。

华彪恨得牙根发痒,传下话去,无论谁见着商铁城,立刻把他赶出这个城市,无论出什么事,都由他华彪兜着。

但是,商铁城这只老狐狸真的消失不见了,全城的小混混都在找他,但也全都找不到他。

华彪眼见林老板答应的汇款日期马上就要到了,终于忍不住跟杨阿四说声家里有事,便要出去。

这些日子,杨阿四带着华彪和林老板都住在一家大酒店里,而且华彪和杨阿四一个房间,杨阿四无论做什么都不忘叫上华彪。

这时华彪要走,杨阿四叫住了他,说阿彪我知道你出去做什么,你不就想找商铁城吗,我带你去。

华彪吃惊地盯着四哥,说不出话来。

他想自己原本早该想到的,是四哥知道他要对付商铁城,故意把商铁城给藏了起来。

商铁城在这城市人生地不熟的,他不可能躲过全城小混混的搜寻。

这样想,华彪的脸色就很难看,他无奈地盯着杨阿四,想说些什么,又终究什么都没有说。

商铁城这些天全都在杨阿四的家里。

杨阿四在这城市有两套房子,以前他和青青住一套,他妻子带着孩子住一套。

现在妻子和儿子搬过来和他一起住,城南的那套房子空着,商铁城就藏在那儿。

杨阿四对商铁城说,华彪四处找你,这次他是下了决心,连我也拦不住,所以,你只有躲在我这儿才能让他找不到你。

商铁城岂会不知道华彪的心意,他虽然不相信华彪真会下手做了他,但华彪最低限度也会赶他出这个城市,如果他不走,华彪采取一些强硬的手段也非常可能。

而且杨阿四对他说,我约的那上海老板已经来了,他的钱马上就汇过来,所以,你一定要耐心再等几天。

钱一到,我立刻安排你离开这里。

商铁城相信了杨阿四,因为他相信杨阿四不敢出卖他。

如果他把十年前南方城市的事情抖出来,足可以毁了杨阿四现在的一切。

他向杨阿四开口的数目虽然大了些,但他相信杨阿四拿得出来。

他在这城市称王称霸十多年,别的不说钱肯定是捞足了。

而且,如果当初不是青青在他面前竭力替杨阿四说好话,他是不会这样轻易放过杨阿四的。

商铁城怎么也没想到这天杨阿四会带华彪来。

华彪见到商铁城,当然是怒火中烧。

就是这个人带着仇恨而来,要拿走他和杨阿四辛辛苦苦这么些年赚来的一切,而且,到目前为止,似乎他已经成功了,连华彪都不相信自己还有挽回败局的可能性。

商铁城见到华彪却很漠然,他知道有杨阿四在,华彪绝不可能对他怎么样。

而且,现在只有华彪跟杨阿四来,这两个人即使联手,也不可能简单地把他摆平,所以他并不在意。

他现在只想尽快拿到钱离开这个城市。

三人坐下,杨阿四跟商铁城说,你要的钱快了,林老板跟我说最迟明天早上就能划过来,到时我全部换成现金让你带走。

华彪冷冷地道,这些钱不要说十年,有人就算一辈子也赚不来。

商铁城倨傲的道,但我不是有的人,我是商铁城。

华彪哼一声,商铁城又能怎么样,他甚至连一个女人都看不住。

商铁城的脸色变了,华彪的话触到了他的痛处,他蓦然发作,将手中的杯子重重摔在地上,指着华彪喝道,臭小子我忍你很久了。

华彪怎么会在他面前退缩,毫不犹豫地将桌上的杯子冲他砸过去,嘴里叫,你不过是个缩头乌龟罢了,逞什么英雄。

商铁城躲过杯子,当即一伸手就把桌子掀了,阴沉着脸向华彪扑过去。

华彪也不示弱,从怀里摸出一把开刃的短军刀,举在手中,和身扑上。

蓦然就听见杨阿四大喝一声,你们要干什么!杨阿四飞快地冲到两人中间,阻住俩人去势,此时的杨阿四怒发冲冠须发贲张,目齿俱裂般激动。

他大叫,你们要拼命,大可找一个没人的地方,在我这里,不容你们这样放肆。

华彪斜着眼看商铁城,说只怕有人没这个胆子。

商铁城怒视杨阿四道,你不要在这里假惺惺装好人,如果你不想让他来对付我,为什么要带他来这里!杨阿四没有说话,华彪却已大怒,他喝道,我要来,四哥也挡不住。

杨阿四重重叹息一声,向着华彪道,或许今天我带你来真的错了。

他上前揽着华彪的肩膀带他往另一个房间去,到屋里关上门,杨阿四盯着华彪,双眼忽然湿润了,有些泪珠在里面翻滚。

华彪一见慌了,赶紧上前抱住杨阿四说四哥四哥你别这样。

杨阿四挽着他的手道,阿彪,你跟着我已经近十年了,你应该知道我的脾气,我宁愿自己从头开始也不愿对不起自己的兄弟。

外头的商铁城,如果我想对付他,他根本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但是,我不能这样做,你知道吗,我们出来混的,打打杀杀那是经常的事,但我们却不能对不起自己的兄弟。

阿彪,我求求你,这件事你不要再插手好不好。

你不答应,四哥可要给你跪下了。

华彪哪受得了这个呀,一迭声说四哥我答应你你别这样。

杨阿四摇头悲哀地道,四哥年龄大了,已经再不能像以前那样出去打打杀杀了,而且,我这个年龄,从头开始的机会也已不大。

阿彪,你还年轻,这世界迟早是你们的,这城市里没有了杨阿四,但还有你华彪,你将来一定会做得比四哥更好。

华彪眼中有泪,他哽咽着竟是再也说不出话来。

杨阿四平息一下自己的情绪,说阿彪你就呆在这房里不要出去,我和商铁城还有点事情要商量,你记着,千万不要再冲动。

华彪点头,胸口起伏不定,显是心中依然很激动。

华彪一个人在屋里,左思右想觉得这次不能听四哥的。

他在屋里来回踱着步子,想用什么办法可以瞒着四哥赶这个商铁城出局。

他压低了声音打电话给青皮,告诉他商铁城在四哥这里,让他带人守在四哥房子周围,伺机出手。

华彪又想到,四哥既然让他知道商铁城的下落,在剩下的时间里,自然会一直和商铁城在一起,不让别人有伤害他的机会。

华彪想得心烦,在屋里不住踱步抽烟。

这时,他听见外面的杨阿四正和商铁城在商议钱的事。

杨阿四说,这些年我全部家底都在这里了,我想和你商议一下,看你要的那部份钱能不能少一点。

商铁城道,我不知道你原来也是个为钱讨价还价的人。

杨阿四道,我不是在乎钱,只是我有许多兄弟,跟了我这么久,我总不能不替他们留一点。

商铁城冷哼一声,我不相信这些年你手上就攒了这么点钱。

杨阿四道,我收手做正行已经很久了,正行赚钱慢,这你是清楚的。

商铁城蛮横地道,我不管,这是你的事,我决定的事情不会更改。

杨阿四沉默一下低低的声音道,城哥,算我求你,你给我留条路走好不好。

商铁城冷漠的声音,当初你可曾替我想过,如果不是因为青青,把这些钱送到我面前都消不去我心中的仇恨,你知道吗,我出来后心里想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怎么找你报仇,你没有死在我手上,算你运气。

杨阿四的声音再说,城哥,我求你……屋内的华彪听得怒火中烧,恨不得立刻冲出去一刀宰了姓商的。

外面的声音这时消失了,华彪不由自主地凝神倾听。

杨阿四与商铁城这时还在说话,只是都压低了嗓门听不清楚,华彪心中正疑惑,蓦然听见商铁城怒吼一声,接着便是喀嚓一声,再接下来是杨阿四痛苦的一声呻吟。

华彪大惊,拉开门冲出去,只见杨阿四双手捂着头顶,有血从他指缝里缓缓渗出来。

在他的脚下,是一只粉碎的花瓶。

站在杨阿四身边的商铁城,怒视着杨阿四,眼中只有愤怒。

这时候的华彪再也不能忍耐了,他叫一声冲了上去,刀已在手中,刀锋直指商铁城。

商铁城摆手似想制止华彪的攻击,但华彪岂是他这时所能阻拦的。

同时,捂头的杨阿四叫一声阿彪小心,他上前抱住了商铁城,奋力转身,这时场中便变成了商铁城的背部对着华彪的刀锋。

商铁城拼命想挣脱杨阿四,但一时间哪里挣得脱。

他怒视着杨阿四,眼里有一些不相信的神态。

他只张嘴说了声你,华彪的刀锋已尽数没入他的后脊。

杨阿四在他中刀的瞬间松手,刀锋从他的胸前透了出来。

商铁城凝立不动,他的脸因为剧烈的痛苦而扭曲变形,但他眼中的愤怒却丝毫没有减弱。

杨阿四脸上的惊愕过后,换上了副深深的无奈,还有痛苦的表情。

他喃喃地道,为什么会是这样,为什么会是这样。

杨阿四竟似已经被这变故惊得呆了。

商铁城在倒地的瞬间嘴里含混不清地说了三个字,他后面的华彪像遭雷击一样立不动,脑子里已被一些巨大的恐惧所占满,当然没有留意商铁城临死前说的这三个字。

但他面前的杨阿四却听得清清楚楚。

那三个字是──你知道。

事情已经结束了,结束得似乎太突然了些。

华彪想,这岂非正是自己想要的结局,但为什么此时心里会有种怪怪的感觉。

商铁城还在地上抽搐,圆睁的眼睛向上翻着,似乎仍然心有不甘。

死亡此时与他近在咫尺,这样的结局本应在他意料之中,一个单身的复仇者来到一个陌生的城市,他所能得到的最真实的东西就是死亡。

华彪和杨阿四片刻后就从震惊中醒悟过来,杨阿四拖着华彪的手说阿彪你快收拾东西,趁警察还没来之前,赶快离开这城市。

华彪挣脱了杨阿四的手,冷冷地说,我不走。

杨阿四急道,阿彪,你不走会被枪毙的。

华彪凄然一笑,说我走了,你怎么办?事情已经过去一星期了,华彪被羁押在看守所里不容人相见,但华彪的故事却几乎在一夜间传遍了这整个城市,所有出来混或曾经出来混的街头少年们都知道了华彪为了杨阿四杀了北方好汉商铁城。

在故事传播过程中,为了重点突出华彪的义气和无畏,商铁城也被喧染成了一个力能举鼎气拔山河的英雄,但这个英雄却终究还是死在华彪的手上,那么华彪是不是更英雄?关于华彪与商铁城的最后一战更是被人极尽喧染,有口才不错的少年眉飞色舞地讲起来,当真是比大陆产的武打片还要精彩。

华彪罗汉拳最后一式终能力克商铁城的北方弹腿,为了增加其真实性,有很多人后来都能比划出架势来。

这故事是近几年这城市街头传说中最让人信服最具有感染力的一个,直到好多年后,有人提起华彪来,都要忍不住叹一声那才是真正的英雄。

城市英雄华彪国庆节那天在公审大会上被判死刑,并且立即押赴刑场执行枪决。

在他的故事里,赴刑场的一幕更是哙炙人口,说是华彪背插亡命牌被全副武装的两名武警押在汽车上游街时仍然面不改色,挺直了胸膛跟路边认识的兄弟含笑作别。

当后来的街头少年们提到与华彪同时期出来混的人,都会称那个时代为华彪时代,这是所有街头少年心中最高的荣誉。

华彪应该至死无憾了。

54大富豪夜总会的老板仍然是杨阿四,没有了商铁城,那么原有的一切便都不会变动,这也是很多人所期望的。

一个多月过去了,杨阿四还沉浸在失去华彪的悲痛中。

他依然会一个人把自己关在夜总会的办公室里,一次雪晴和几个服务员从未关严的门缝中看到杨阿四在偷偷地哭泣。

楚平几次想开口提出离开夜总会,但看杨阿四伤心的样子,都不忍在这时离开他。

雪晴也劝他过一段时间再说,这时候的杨阿四,再经受不住任何打击了。

杨阿四的悲痛在所有人的眼里,大家当然不会把商铁城的死归结到他身上去。

杨阿四现在和妻子儿子住在一起,一天半夜,杨阿四忽然自梦中醒来,看到妻子正睁着眼睛在黑暗中打量他,他就奇怪地说怎么还不睡。

妻子说我在想一个人。

杨阿四不在意地问谁。

妻子说华彪。

杨阿四沉默了。

妻子说有些事情我想不通,在那样的情形下,商铁城怎么会拿花瓶砸你的头。

杨阿四忽然用不耐烦的口气说你到底想说什么?于是,妻子便什么都不再说了,但是她睡下后脑子里还在不停地想。

长期独处使她养成了好思考的习惯,华彪在今夜突如其来地跃进她的脑海,让她怎么也不能让他离开。

妻子想,商铁成真的是华彪杀死的吗,杨阿四究竟用了什么办法让商铁城不顾一切拿花瓶砸他的头?这些问题永远也不会有答案了,商铁城已死,而杨阿四却是永远不会将这些问题对任何人说的。

杨阿四还得再悲痛一段时间,在人们还没有忘记华彪前。

而且,他还必须让人看到,他对华彪情深意重。

他不仅给华彪家里送去了足够他父母这辈子丰衣足食的钱财,而且,连华彪的情妇桂姐都得到了一笔数目可观的现金。

这不是他对华彪的奖赏,而是他应该做的,华彪是他的兄弟,在与不在都一样。

秋风起了,这年的秋天过早地在一片肃杀中到来。

这个秋天,来自湖南某市的五个公安人员悄悄来到这个城市,他们的目的是为了捉拿一个名叫小安的青年。

小安在银河里搞了家名叫震憾的酒吧,开始时有几个小姐常驻他家,但后来生意不好,小姐们都跑了。

小安在一个朋友带领下,去了湖南某市的偏僻农村,从农村里以招工为名带来了六名小姐。

六名小姐在震憾里干了三个多月,不知怎么跑回了老家,到当地公安部门报案,说是小安强迫她们卖淫。

当地公安机关很重视这起案件,两地联系过后,决定联手办案。

小安很轻易就被抓获归案,但这件事却惊动了市委市政府,有关领导人把公安工商文化部门的领导召集起来开了个会,做出了近期内对全市酒吧舞厅夜总会等一切娱乐场所进行彻底整顿的决定。

某一夜,全市警力出动了一半有余,对娱乐场所进行突击审查,带走的小姐和客人足足有三百余人。

秦歌自然也参与了这次行动,他带队押着一车小姐回局里的时候,忽然看见其中有两个小姐很面熟,到局里后就先把她们叫出来审问。

那两个小姐一见到他脸上露出了喜色,她们叫着秦歌的名字,让秦歌这次无论如何要帮她们一把,或者,让秦歌帮她们打几个电话。

秦歌这时想起来了,这两个小姐都是雪晴大学里的同学,她们刚来这城市他还和她们在一起吃过饭。

秦歌说,你们怎么也做这种事呢?一个小姐笑了,说雪晴没跟你说吗,我们在学校时就开始坐台了,但你要相信我们,我们真的不出台。

秦歌皱着眉头说你们在学校时就坐台,雪晴也和你们在一起?小姐一笑道,我们之中,当然也包括雪晴。

秦歌一怔,说你胡说。

小姐们叹口气,说你怎么能不相信我们的话呢。

我们三个大学都没毕业就被学校开除了,还不是因为坐台的事。

秦歌颓然坐在椅子上不出声,他在想如果楚平知道这件事情会怎么样,他这时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那次吃饭时雪晴会没精打彩的样子。

这两个小姐秦歌简单地替她们做了些笔录,就把她们放了。

她们能坦然说出自己坐台的历史,那么不出台的说法可能也是真的。

秦歌晚上打了个电话到大富豪夜总会去,楚平在电话里问他有什么事吗,他东拉西扯半天还是没把知道的事情告诉他。

他想,那两个小姐离开这城市后,雪晴的这段历史就再没有人知道了,这样,或许楚平和她在一起会生活得很快乐。

秦歌想了会儿雪晴的事,忽然又想到在我们生活里,像这样不知道的事情还不知道有多少,说不定自己现在面对的人就曾经做过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就像那个杀人狂魔屠夫,他还在这城市里,他一定伪装成了一个平凡的人,那么,生活在他周围的人,是否能想到自己其实是在和一个恶魔生活在一起。

这样想,秦歌便觉得很恐怖,他想,还是不知道的好。

两天以后,秦歌在办公室里接到一个电话,他喂了半天没人说话,便骂一句神经病就要挂上电话,电话里忽然传来低低的一声谢谢,然后电话就挂断了。

秦歌听出来那正是雪晴的声音,他便不自主地笑了笑,觉得自己做对了,因而心里很轻松。

在这次对全市娱乐行业的整顿中,秦歌还有意想不到的收获,那就是还找到了他找了许久都没找到的本地王芳。

本地王芳很年轻,只有十八岁,在市里一家重点中学读高三。

她被抓的那天穿着一袭寸尘不染的白色曳地长裙,乌黑的长发自然地从脑后垂下来,映衬着她白皙俊美的面孔,竟然有种出尘的美丽。

这个王芳不同于贵阳和四川的那两个小姐,她们虽然美丽甚至可以说诱人,但看上去却不会让人有心痛的感觉。

本地王芳抬眼看着秦歌,泪水就含在眼里。

她纤瘦的身子裹在长裙里,盈盈一握的纤腰,因为恐慌整个身子似乎都在不住地瑟瑟抖动。

秦歌想,这是个还没有发育完全的孩子呢,想到曾在她身上发生的一切,他的心禁不住就要为她感到悲伤。

王芳说,今天我刚到酒吧里,还没坐上台,警察就来了,现在我很怕,求求你,不要告诉我的家人,不要告诉我的学校,我还要读书,我在家人眼里还是个好孩子,求求你,帮帮我,好吗。

秦歌心里已经非常同情这个娇小的女孩了,他和颜悦色地说,如果你能如实回答我一些问题,那么,你就可以成为我的证人,这件事情我可以替你保密。

王芳喜出望外地似乎抑制不住自己的激动,她一迭声地说行,我一定老老实实回答你的问题,绝不说一句假话,这位大哥,谢谢你。

秦歌心里惋惜着,开始问她6月24日那天晚上都做了些什么,秦歌最后加一句,你一定要如实回答我,我看你和别的小姐不同,所以存心想帮你,如果你不说实话,那么我也没办法,只能公事公办。

王芳睁着一对晶滢湿润的眼睛迷惘地盯着秦歌,似乎竭力在回忆。

她小心翼翼且怯生生地说,大哥,隔了这么长时间,您能给我点提示吗?秦歌叹口气,觉得这个女孩身上有一种特别的魅力,她的要求让他无法拒绝。

他拿出野猫和老枪的两张照片说这两个人你见过没有?王芳把照片拿在手里看了半天,忽然神情一震,眼泪止不住像断了线的项链一样快速地流下来。

她把照片丢开,身子趴在桌子上低低地抽泣。

抽泣声不大,但秦歌看见她整个后脊都在剧烈地颤动,显然她已经回忆起了那天的情景。

秦歌叹口气,觉得自己这样揭开王芳的伤疤确实有些太残酷了。

王芳不用说什么,她的行动已经回答了秦歌。

秦歌忍不住轻轻拍拍她的肩头,说好了,我已经知道了,现在你只要把你的住址和电话留下来,再协助我做一份当时情况的笔录就可以离开了。

那两个坏人已经被抓住,有了你的证词,他们最少得坐十年八年大牢。

王芳抬起头,整个脸庞都被泪水沾湿,她感激地冲秦歌点头,说谢谢你大哥。

秦歌心里的惋惜已经溢于颜表了,在做笔录的时候,他的心为面前的女孩隐隐作痛。

他现在在漂亮女孩面前已经不会再紧张了,但这个纤瘦柔弱的女孩却能让他心跳加快。

他想到这样的女孩每晚在包间里被不同的男人揽在怀里,忽然对存在的一切就生出了许多愤怒。

王芳是如此的娇弱,她好象没有抵御任何男人侵袭的能力,她柔弱得就像路边一朵清新的小花,路人要来采摘时,她能抗拒吗?秦歌在她走后好久心情都很压抑,本地王芳竟然会是这样一个令人怜惜的女孩,这是他没想到的。

他眼前老是出现野猫和老枪那晚把她和另一个小姐劫持到工地上残忍强暴她们的情景,想到王芳在野猫和老枪身底下挣扎,他的心痛来得那么强烈,他只觉得野猫和老枪欺负这样的女孩枪毙都不能抵其罪。

王芳留下的地址还在桌上,他拿起来盯着看,心里想,下次再找她谈话,一定要劝她重新做人,不要再做小姐。

她这样的女孩做小姐太危险,谁都能看出她没有丝毫的抵御力,因此,心术不正的人要欺负人,第一个总会想到她。

秦歌在办公室里替王芳惋惜,他却绝没有想到王芳走出公安局后,立刻拿出手机给人打电话。

她在电话里说,我出来了,你快开车来接我吧。

告你出来就出来了还罗嗦什么,今天我运气好,碰上一个小傻逼,我说两句好话装出副可怜样再掉几滴眼泪就把他给迷倒了。

对,我现在在公安局出门右拐的天晴大厦门口,哎,你快点来,我可只给你十分钟的时间呵。

王芳收了电话,得意地笑笑,嘴里再骂一声傻逼,头也不会地往那大厦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