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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2025-03-30 06:18:40

55青年教师戴林在那个微雨的春日黄昏见到女生周彤,从此心里便再也抛不去她的影子。

周彤的清纯与脱俗的美丽成为他每晚梦中的所有内容,她在校园里偶尔经过戴林身边时的每一个微笑颦眉,都深深地印在戴林的脑海里,让他回味无穷。

戴林从师范学校毕业,顺利地被分配到这所市重点中学,而且因为他的年轻和过硬的教学水平,很受校方器重,更重要的是,他有一副英俊的容貌和吹拉弹唱等多种才艺,在年轻的学生中也很受欢迎。

戴林小心翼翼维护着自己的一切,他深知要想在这所资深的中学里站住脚,他要走的路还很漫长。

周彤的出现,打乱了他平日竭力保持的少年老成的形象,只要她的影子在走廊或操场上偶一显露,他便会无端地慌张起来,而当她的影子消失,他的失落又会毫不掩饰地留在脸上。

戴林知道自己已经爱上那个漂亮的女生了,这让他恐慌。

师生之间是绝不能产生这种感情的,最起码在中国这样的社会体制下,如果越雷池半步,那么你就会失去你现在的一切。

戴林每天都在痛苦的旋窝里挣扎,一边发誓在心底忘记那个微雨的黄昏,一边无比渴望着周彤再次悄然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这样的痛苦,整整折磨了戴林一个春天。

春天正是万物复苏的季节,戴林心中的情愫在春天结束时终于趋于成熟。

春末的时候,学校举行期中考试,由于现在的学生实在太过狡猾,作弊的手段层出不穷,所以,学校决定考试期间采取年级对调的办法。

所谓年级对调就是将不同年级的两个班学生安排到一个教室里,一张桌子上坐着两个互相不认识的人做不同的试卷,这样,对作弊可以起到一定的预防作用。

戴林负责监考的年级是高二和高三。

这次考试,是他第一次那么近地面对周彤。

这一次,戴林心中再没有了犹豫,周彤成了他在这学校的唯一目的。

戴林走进教室,在那么多学生中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那个依然一身白裙的长发女孩,女孩似乎已经忘了那个春日黄昏他们在随园里的邂逅,睁着一双明亮晶滢还带着些湿润的大眼睛盯着他,在他目光与她的相碰立刻涌上些慌张时,她还冲他淡淡地笑了笑,非常礼貌地,像所有学生一样但又比所有学生都美丽地笑。

戴林的心思如何还能再放到监考上去,他的人在考场里来回踱动,但他无论走到哪里,眼角的余光总是能感觉到周彤的存在,这样,他的心才会有无法抑制的狂喜,同时,还有些焦灼。

他知道这是上天给他的机会,如果他不好好把握,那么他一定会抱憾终生。

开始考试半小时后,周彤便显得很无聊。

她的无聊原来也是那么动人,戴林每次经过她身边,她总要抬起头来嘴角上翘,做出一个无奈且夸张的苦笑。

她双手握在一起,贴在半边脸上,长发便从指缝间流淌下来,洒在她面前的试卷上。

她的眼睛更多的时间是望着门外的,门外的花坛里有一些常绿的植物,两个月前还灿烂得像金子样的迎春花这时已经凋谢成昨日黄花了。

周彤试卷上干干净净,竟然有一半的试题都没有做,但她此时所表现出来的无聊却又是毫不在意的,这不禁吸引了戴林的注意。

在周彤的边上,坐着一个高三的男生,个头不高,戴着眼镜,在埋头答题时眼睛不住从镜片后面偷偷瞄周彤。

周彤漫不经心地回眸,这小男生便会慌张地低下头,手中笔走龙蛇,速度飞快。

这一切戴林看在眼里,心中不禁感到好笑,原来在这考场上并不是只有自己对这周彤倾心。

他想到自己居然会和那个戴眼镜的小男生此时有着相同的心思,便觉得这事情有点滑稽。

戴林在教室门口站了会儿,心里想如何才能与这个漂亮脱俗的女生讲话。

他转过身来,再次望向周彤时,却发现她脸上露出了满意的表情,眼睛盯着桌上的试卷不住点头。

戴林心中奇怪,便装作漫不经心地走过去。

在周彤身边,他看到周彤面前的试卷已经再无一道空题未做了。

他心里奇怪,便停在她身后回过头来看,他这一看之下便看出了蹊硗。

周彤手里拿的是一支带个猫头的精致圆珠笔,而试卷上的文字却是钢笔的印记。

戴林再看看边上紧张兮兮的眼镜男生,心里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戴林转到周彤的面前,先是冲周彤微微笑了笑,周彤抬头看他,安静且带些羞涩地抿嘴微笑。

微笑之后,她才注意到面前这个比她大不了多少岁的青年教室目光已经移到了她的试卷上,她的手下意识地往试卷上挡了挡,但随即便缩了回来。

这个动作她知道已暴露了她所有的秘密,她再抬头时,果然看到了青年教师眼里是洞察一切的严厉。

校方对待作弊的学生早已制订出一系列的惩罚措施,其中包括取消作弊者其它各科考试的资格、在考试期间由老师押着到各考场作反面教材、在考试后张榜贴出公开批评。

这些惩罚措施在考试之前的半个月里,各班的班主任已经开始在学生们面前不厌其烦地反复念叨,学生作弊与否还和他们的利益密切联系到一处,这个月的奖金是否减少完全就要看这些学生的了。

校方的这些措施虽然刻薄了些,其中也有不少有违人道的地方,但校方实在是被这些学生给气惨了,上学期期末考有一个班所有男生数学都得了九十多分,而同年级各班最高分才不过八十九分。

当校方再次将那些考九十多分的学生集中起来,把考过的试卷让他们再考一次,结果,这次只有一个学生考到九十多分,其余学生有一多半都不及格。

现在的学生真是太精了,对付这些太精的学生只能采取这些偏激的方法。

戴林在盯着周彤看时,想着校方的那些惩罚措施如果落在她身上她会有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周彤开始时还在竭力保持坦然,但后来戴林仍然不动盯着她看,她便有些抵受不住了。

她先低下头,再抬头的时候,原本就带些湿润的眼睛更湿润了,一些晶滢的泪花颤动着,眼里满是羞愧和乞求的神色。

周彤楚楚动人的模样让戴林心中一痛,他甚至想到自己这样吓唬她实在是太残忍了些。

女孩瘦弱的肩膀轻轻颤动着,显是她内心激动了了极点,似乎只要戴林开口说话,她便要立刻哭出声来。

戴林冲她摇摇头,然后露出一个宽慰的微笑,便走了过去。

星期天,戴林在自己的宿舍里正百感无聊,忽然听到敲门声,打开门的时候,他朝思暮想的周彤赫然正站在门外。

戴林欣喜中带着些无措,甚至都忘了让周彤进屋。

周彤还是安安静静地样子,带着些拘谨和羞涩,她说她要来谢谢戴老师,如果不是戴老师,她真不知道这次该怎么办。

戴林慌忙把她让进屋里,想要关门时停一下,终于还是把门留了一道缝。

周彤站在收拾得一尘不染的宿舍里,看着墙上的吉它和墙角书架上满满的图书,她的眼里不禁流露出钦敬的神色。

戴林招呼周彤坐,自己却傻傻地站那儿,直到周彤笑着说戴老师您也坐,他才尴尬地坐到了床边的椅子上。

戴林说考试为什么要作弊呢,你平时一定不是个好学生。

周彤脸红了,不安地说戴老师您原谅我以后我一定好好学习。

周彤脸红的样子让戴林心动,他很久没有见过这种害羞的女生了。

周彤说其实我早就知道您了,好多学生,特别是女生常在私底下议论您,说以后找男朋友就得找戴老师您这样的。

戴林含蓄地笑笑,说是吗?周彤不说话了,目光拘促地闪烁。

戴林问你今天怎么会想到到学校来,星期天在家没有什么事吗?周彤便叹了口气,开始像这个年龄的所有学生一样,开始抱怨家长不理解他们,只知道让他们学习,现在她回到家里就觉得烦。

她最后说,到哪儿都比回家要好。

戴林认真地跟她说每个家长都为自己孩子好的道理,周彤听了便捂着嘴笑,戴林红了脸问笑什么,周彤说戴老师您才多大呀,您有孩子吗,说话怎么跟多有经验似的。

戴林也笑,他说书上不都是这么写的吗。

周彤说那我看书不好吗,省得您话说多了累。

戴林眼中的笑意更浓了,凝视着面前巧笑嫣然的女孩,闻着鼻间淡淡的一缕清香,戴林想,这一切是真实的吗,难道老天真的如此厚爱自己,把天底下最好的送到自己面前?那一天周彤在戴林这里坐了很久,直到天将黑时才离开。

戴林在她离开时已经毫不掩饰自己眼中的不舍了,周彤似乎懂得他的心意,又似乎不懂,她临走时说我有时间会再来您这里的,和您聊天很开心,真的。

戴林立刻轰然心喜,他忍不住问什么时候。

周彤便笑了,说我现在还没走出您的宿舍,您便这么急,戴老师,平时真看不出您是个急性子的人。

戴林情知自己失态,再尴尬地笑笑,送周彤出去。

从此以后,戴林每次在校园里遇见周彤,俩人都要会心一笑。

这是只有他们俩人才能懂得的默契,所以,周彤的这一点微笑,让戴林想得多了,便觉得他和周彤之间已经有很多很多的故事发生了。

56就在这一年的春天,周彤的男朋友小上海因为打架被抓起来判了刑。

小上海家在上海,半年前跟周彤混到一块儿,因为手底下有帮人,家里再有钱,所以周彤这半年时间还是死心蹋地地跟着他,在外面从没有乱来。

小上海出事了,周彤便有一段时间手头上很紧,再加上晚上没人跟她玩了,就觉得很闷,觉得这日子很无聊。

和青年教师戴林在一块儿纯粹是为了打发时间,戴林虽然长得不错又多才多艺,是学校里许多女生暗恋的对象,但他在周彤眼里,却是个土老冒,人也太木,如果跟这种人呆在一起时间长了,非把人闷死不可。

这天晚上,晓莲约她到迪厅去玩,说是虾公他们今晚都去。

虾公以前成天跟小上海飚在一块儿,是铁哥们。

这小子个头不小,上初中练拳击练得腰直不起来了,成天缩着脖子,所以得了虾公这个绰号。

晓莲是虾公的女朋友,所以有虾婆的绰号。

周彤知道虾公肯定带着一些小混混出去玩找不到女孩子才让晓莲来叫她,但她在家闲着也没事,就跟晓莲去了那家迪厅。

迪厅里气氛很热烈,周彤一去就成了中心。

认识或不认识的少年都围着她转圈儿,她也跳上了瘾,长发在空中飞舞,外套早已脱下不知扔到了何处,里面只穿一件乳白色的胸衣,颗颗汗珠在她裸露的肌肤上翻滚。

她的动作粗鲁而狂野,像一匹脱缰的野马,又似一只饥饿的母兽。

那一天周彤表现得太突出了,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她微微凸起的乳房和不时显露的一截肚皮。

周彤跳累了,坐到一边的座位上休息,她忽然看到虾公坐到她的面前,说你今晚可把一屋的人都给震了。

周彤傲然一笑,盯着场中正疯狂的晓莲说你怎么不去陪晓莲,你不怕她让别的男孩给勾了去。

虾公说我在这儿谁敢勾我的女朋友。

他向四周看了看,说周彤你跟我来一下,有点事。

周彤白他一眼说什么事不能这儿说吗。

虾公身子往前进了进,尽量压低声音但因为震耳的音乐所以他的声音还是很大,他说是小上海在里面托人带出来的口信。

他这样说,周彤便站起来,跟着他往里面卫生间的方向去。

在一条小小的过道里,周彤停住说小上海怎么说。

虾公回过头来凑周彤跟前,说你说什么!音乐很轻易地从大厅里涌进走廊,周彤便走进写有洗手间字样的房门。

洗手间有一个男女共用的外厅,里面是占据一面墙的大镜子,镜子两侧各有一个门,门上挂着男女的字样。

虾公关上门,音乐声小了许多,在这里说话可以不用扯着脖子吼了。

周彤说,现在你可以说了。

虾公笑笑,笑容里明显带有了挑逗的意味。

虾公说小上海没说别的,就让我替他好好照顾你。

周彤唾他一口,说别开玩笑,说正经的。

虾公说我没开玩笑,我现在哪还有心情开玩笑。

说话的时候虾公已经走到了周彤的跟前,一把揽过她的脖子往怀里带。

周彤猝不及防,整个人都倒她怀里去。

她想挣扎,虾公的一只手已经熟练地从她的胸前伸了进去。

周彤刚叫了第一声,虾公便把她的胸衣扯了下来。

虾公说你叫呵,让人都来看看你的身子。

周彤立刻收了声,但拼命和虾公撕打。

虾公半天没得手,骂一声一巴掌打在她的脸上。

她叫一声向后跌去,扶往身后的水池才站稳身子,这时虾公已经从后头抱住了她,手从短裙下面伸了进去。

周彤第二天看到戴林时,没有像往常一样露出微笑,而是一低头走过去了。

晚上,周彤回家路上,戴林骑车从后头追上来,一脸关切的样子说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还是遇上了什么不开心的事?周彤想一下,便笑了,说戴老师,有你这么关心我,我怎么会不开心呢。

这时候戴林便扭捏地搓着手说反正我也从学校出来了,这时候回去食堂不一定还有吃的,我请你陪我吃顿饭好吗?周彤严肃地盯着他看,眼里露出不相信的神色,还有些惊讶。

周彤好久都没出声,戴林心里便不安起来,他嗫嚅地说不方便就算了,我没别的意思只是现在回去食堂没吃的了。

周彤忽然笑了,他说戴老师你胆子可真小,我不过是在想一家口味不错价格又公道的酒店。

吃完饭出来天已经完全黑透了,行走间周彤很自然地挎住了戴林的胳膊,戴林虽然怕路上被人看见,但还是抑制不住欣喜地任她挎着。

送周彤回家的时候,走到一处黑暗里,早已急不可耐的戴林反手拥住了周彤,拼命把她抱在胸前,嘴巴在她脸上四处乱吻,当它敲开女孩紧闭的嘴唇时,女孩竟然慌乱地不知道该如何继续。

戴林喘息如雷,他的手在周彤后背逡巡着,终于撩开她的衣衫下摆,往她的胸前去。

周彤的乳房小巧而温热,戴林的一只手刚好可以涵盖整个乳房,那一点坚硬的颗粒在他的掌心颤动,戴林已经忍无可忍了,在一声轻微的呻吟声里,他的整个身子忽然疲软下来,也就是在这一刻,周彤奋力推开了他,眼睛里的怒火让戴林既无地自容,自己身体上的变化又让他觉得羞愧异常。

周彤的眼泪终于流出来了,在她嘤嘤的哭泣声里,戴林只有抱住她不住地责骂自己。

最后,周彤停止哭泣,说其实我早就喜欢你了,那个雨后的黄昏你出现在我身边我就喜欢上你了,但我没想到你会这么欺负我。

这时候的戴林还能说什么呢,他看四周无人,跪在了周彤的面前,求她原谅,说自己不是有心的,只是实在控制不住自己。

周彤便抱住他的头,哭得更伤心了。

但她这时的哭声里,已没有责怪的意思,戴林后来想那完全是因为少女的羞涩了。

在以后的日子里,周彤每个星期都会有一两个晚上到戴林的宿舍去,他们在一起忘情地接吻拥抱,戴林小心翼翼地抚爱她,看她微闭着眼睛露出风情无限的模样。

但是,每次戴林想更深一步动作时,都被周彤阻止,而且周彤坚决不让戴林触碰她的下身。

周彤说,上半身是灵魂,下半身是魔鬼,我们只要灵魂不要魔鬼。

在周彤的坚决面前,戴林每次都放弃了努力。

后来俩人已经交往了四五个月,这种游戏对于戴林来说已经是种折磨,周彤便试探着提出让她用手来替他解决,于是,这成了戴林唯一喧泄的途径。

这时候的周彤已经晚上开始和晓莲一块儿出去坐台了,那一晚她走进包间,发现点她台的客人竟然是正在替学校修花坛的农民工。

那个农民工盯着她得意地笑,说我知道你是那所学校的学生,所以,你今晚一定要把我陪好,如果你不想你的事让学校知道的话。

半夜,周彤从农民工住的毡布棚里出来,将两张钞票塞进兜里,她忽然看见前面的黑暗里有个人影一动不动地伫立着。

她心里害怕,掉头就跑,但那个人影立刻追了下来。

周彤不敢出声呼救,跑了几步便一跤跌在一个水塘里。

她坐起来,那个人影已经站在了她的面前。

那人是青年教师戴林。

戴林发现周彤的秘密后像个疯子样在操场上强奸了了她,虽然周彤拼命挣扎但是却怎么能抗拒得了愤怒到了极点的男人。

周彤在戴林进入她的时候忽然感到了久违的快乐,这种快乐似乎只在虾公那次强奸她时发生过,而且来得那么强烈,让她整个人都要熔化都要疯狂了。

她拼命抑止,那种感觉便长久地在她体内徘徊,直到她再无可忍耐,全身都松懈下来,那种感觉才一点点消散。

这种感觉在后来成了周彤最渴望的。

倒霉的青年教师在操场上强奸高二女学生的动静实在太大了些,学校值班的高老头闻声带着手电筒来到操场上,将一束光投在了两个白生生的身体上。

家丑不可外扬,这件事情如果传了出去,将会给学校的声誉带来无法弥补的损失。

但是,对于道德败坏混进教师队伍的坏份子,又坚决不能手软。

校领导在几次研究之后,又经得被害人周彤的默认,决定给予青年教师戴林开除公职的决定,并且将这一恶行写进档案,让他一生都背着这个包袱再不能害人。

戴林在校方处理这件事的过程中,闭口不提周彤做过的事情,他在另一个微雨的黄昏,拎着自己简单的一些行李走出了学校。

他想起今年春天的那个相同的微雨黄昏,他在随园里见到的出尘美丽的女孩,只觉得一切都仿若一场梦。

到这时,他也终于知道了自己关于将来的生活会因为那个女孩有所改变的预感是正确的,只是这变化毁了他的一生。

周彤那次事情之后不久也离开了学校,从此,在这城市的舞厅里,又多了一个名叫王芳的小姐。

这个本地王芳因为她的纯情和脱俗美丽,与贵阳和四川的王芳齐名,终于替本地小姐争回了一点面子,否则,半壁江山尽落外人之手,这岂非是件很让人心痛的事?周彤在这次全市的大检查中被抓那天晚上,在一家酒吧里又看到了戴林,这时候他穿着名牌T恤绷裤,和一个半老徐娘很亲热地搂在一起。

戴林见到她,居然能冲她笑笑,然后附在那半老徐娘耳边说了些什么,那半老徐娘便娇笑着拍拍他的屁股,说你可得把精神留到夜里再用。

戴林请周彤到包间去,周彤不知他什么用意,斜着眼说要我进去我可是要小费的。

戴林像以前那样笑笑,抽出几张钞票递给她,说你放心,我会是个很好的客人,只耽误你五分钟的时间,决不影响你呆会再陪其它客人。

包间里,戴林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一些沉痛正从他眼睛里毫无遮掩地呈现在周彤面前。

他说我只耽误你五分钟,因为我不想让我的这番话永远藏在心里。

几个月过去了,无论我如何放纵自己,但我心里还是放不下你。

我现在已经很有钱了,这钱虽然不太干净,但是,它一样是钱,我现在唯一的心愿就是能够让你回到我身边,我可以不在乎你过去的一切,只要你能跟我在一起,我可以放弃所有。

戴林眼中一些泪光闪动,他盯着周彤,因为痛苦,整个脸部都有些变形。

周彤盯着这个痴心的男人,心里被一种满足感所占据。

这么长时间,钟意她为她着迷的男人虽然有很多,但还没有一个人像戴林这样为她痛苦。

周彤的心软下来了,她上前拉着戴林的手说我有什么好呢,只要有钱,你什么样的小姐找不到呢?戴林摇头,说再不会有别的小姐了,我心里无论如何是再容不下别人了。

周彤叹息一声,说我以前对你确实有些过份,你不记恨我吗?戴林眼中露出些欣喜,他说我怎么会记恨你呢,我永远不会。

戴林已经揽住了周彤的肩膀,周彤忽然推开了他,戴林的脸色变了,他不相信地道,难道你还要像以前那样对我?周彤没有说话,那眼睛闪了闪,风情无限。

她慢慢地解开胸前的扣子,小心且优美地脱下身上的衣服。

她看到面前的男人眼中已经喷射出了灼热的火花,便安静地躺在了沙发上,她说,你还要我说吗?男人的喘息声就在耳边,周彤想起了那一次操场上长久的快乐,忍不住低低地呻吟了一声,缓缓闭上了眼睛。

周彤沉浸在自己臆想的欢娱中,半天不见动静,她想这个胆小的男人在等什么呢。

她睁开眼的时候,包间里除了她已经没有别人了。

周彤有点搞不懂出了什么事,当她穿好衣服走到外面的时候,所有的人都在冲她怪怪地笑,昔日的青年教师此时舒舒服服地搂着那个半老徐娘坐在吧台边的沙发上冲着她露出讥诮的表情。

于是,周彤明白了,她恨恨地骂一声,一脚踢翻了身边的一张椅子,跑了出去。

戴林终于替自己报了仇,他看着周彤气急败坏的样子觉得很开心。

那个半老徐娘看他开心她便也高兴,她抚弄着戴林的脸蛋说你怎么能这样欺负人家一个小姑娘呢,一点风度都没有哪里像个男人。

戴林便转过头来在她搽满粉的脸上亲一口,说只要我不欺负你你担什么心呢。

那徐娘便娇笑着咬他的耳朵,说如果人家要你欺负呢?戴林苦着脸说,那你真是要我的命了。

边上听着的人都哈哈大笑,戴林也笑,笑得灿烂如阳光。

57秋风渐浓时,楚平终于和杨阿四提出来离开夜总会,那时,杨阿四便用很担忧的目光看着他,说离开夜总会,你要到哪里去呢?楚平摇摇头,说不知道,但是我终究会有去处的,四哥,你知道我心里想的是什么,我想要的是什么样的生活。

于是杨阿四便什么都不再说,他在楚平离开前给了他一笔钱,楚平知道这笔钱他不能拒绝,便收下了。

杨阿四说,楚平你记住我的话,只要你还在这城市里,无论你遇到了什么困难都一定要来找四哥,而且,只要你一安定下来,立刻给我消息。

楚平微笑点头,说谢谢你四哥。

离开夜总会的时候楚平想原来这一切并不像想象中那么困难,他走在秋风的街道上,觉得心情很好,浑身轻松,虽然对将来的日子满心的迷惘,但是,那么多外乡人都能在这城市里快乐的生活,他为什么就不能呢?离开夜总会的楚平回想这两年在夜总会的生活,心里充满留恋。

那样的生活虽然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是不正常的,但它却比大多数人的生活都要多姿多彩,一生里有过这样的经历,那么在老年后回忆起来,是不是会为自己的一生感到欣慰?楚平想到了夜总会里昼伏夜出的小姐们,她们的脸色在阳光下永远一片苍白,但在包间昏暗的灯光下,却白皙而柔嫩,就像电视广告里出现的漂亮女郎被人刻意美化过。

对于小姐们来说,夜就是她们最好的化妆品。

小姐们的生活方式被很多人鄙视,但越来越多的人离不开这些堕落的女郎。

堕落当然是对她们最好的形容,可堕落却不是她们身上的污点,毕竟,她们给更多渴望快乐的人们带来了快乐,如果你能抛开道德的束缚,她们在你眼中或许还会变得神圣起来。

楚平为自己有这样的念头感到好笑,小姐们是堕落的天使,却无论如何不会和神圣这个词联系起来。

在人们眼里,当小姐们与自己无关时,她们的放纵,她们的无耻,她们妖冶和妩媚,无不是潜伏在城市里的毒瘤,时刻都会产生强大的杀伤力,而当小姐们坐到自己身边时,她们又成为自己的渴望和冲破道德约束的理由。

在现代城市里,堕落对平凡或者不平凡的人都有着相同的诱惑力,堕落与道德在城市的上空剑拔弩张,而人性却在两者的边缘徘徊。

楚平想到以前曾在一本书里看到过这样的故事,相传在通往基督教圣地耶路撒冷的路上有一个小村子,但凡有朝圣的信徒经过这个村子,村里的女人通常都会在夜间用自己的身子来慰劳这些辛劳虔诚的信徒们。

她们的举止在当地非但不会被人看作淫贱,相反,还会得到村人的尊重。

她们将自己奉献给的不是疲惫的旅人,而是神圣的主基督。

楚平无意把小姐们与传说中的女人联系起来,但是小姐们做为一种存在,当然也有她存在的理由。

她们是这城市的产物,城市分泌的其它毒瘤总是隐藏在黑暗的深处,只有美丽的小姐可以在阳光下展露她们的羞弱。

她们的美丽,还可以装饰这城市的苍白。

楚平想到自己就此告别所有的小姐了,她们的生活从此与他无关,心里适时地还生出了些婉惜。

但当他在阳光下看到在街边等他的雪晴时,这些惋惜便一点都不存在了。

雪晴穿着紧裹住屁股的牛仔裤和宽松的纯白衬衫,短发在秋风里飘摇似火,楚平的心中立刻温热起来。

雪晴远远地在冲他微笑,他快步跑过去,挽住女孩的腰,女孩整个人这时便都贴到了他身上。

真实的女孩伴在身边,楚平觉得自己再无所惧,最起码在这城市里他不再是一个人。

俩人相拥走过喧嚣的街道,一直走进这城市的深处。

楚平和雪晴关于将来有很多计划,首先,他们会用这些年的积蓄和杨阿四给楚平的钱开一家自己的商店,然后有了钱再买一套不用很大的房子,几年前满街都在唱一个台湾女歌手的歌我想要一个家,一个不需要太大的地方,家的概念与大小无关,关键是让人在都市里奔波的空暇时想起它,心中会有一种温热的感觉。

家是楚平和雪晴现在最向往的,它此时离他们仿若近在咫尺,又似乎遥不可及。

这时秦歌仍然经常来找楚平,忽然有一天他们想到他们竟在不知不觉中成了彼此最好的朋友。

回想他们交往的经过,其中似乎并无特别值得回忆的经历,但是,事情就是这样奇妙,平平淡淡中,自也有一份真情存在。

看着楚平和雪晴幸福,秦歌也很欣慰,虽然有时雪晴单独面对他时总是不敢抬头看他。

但这有什么关系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过去,每个人也都有忘却过去的权利。

过去已经不可重新再来,我们能把握的岂非只有现在和将来。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楚平和雪晴的小店开了起来,虽然赚钱不是很多,但他们相信只要坚持下去,他们终会有买房子的那一天。

忽然有一天,秦歌来找楚平,说有个叫孟二桥的人你认识吗?楚平想一下,往昔的记忆一点点飘过来,他说好象是小棉花的丈夫。

秦歌说,这个人昨晚在一条小巷里被一帮小混混卸了一条腿下来,现在躺在医院里,说是让我们帮他找他的老婆。

楚平皱着眉说即使你找到小棉花她也不会去医院的,何况小棉花现在在哪里我也不清楚,半年多了,她可能已经不在大富豪了。

这天,楚平陪秦歌去了大富豪,这是半年以来他第一次回到这里,门口收票的辉子还在,见到楚平,亲热得不得了,上前拉着他到里面,嘴里大声叫大伙看这是谁来了。

许多熟悉的面孔围过来,不停地问候着。

楚平心里暖暖的,觉得自己好象昨天还曾在这里工作。

楚平和秦歌到二楼去找桂姐,有个楚平认识的小姐说桂姐早就不来了。

楚平知道杨阿四在华彪出事后曾给了她一笔钱,她带着这笔钱现在在做什么?那个小姐向四周看看,小声说,桂姐也够可怜的,她老公本来是个看上去挺文雅的男人,但几个月前却疯了,有回还到这里闹过一次,到处找他的金子,找不到金子就打桂姐,桂姐快要给他逼疯了。

楚平曾听华彪说起过桂姐老公的事,可没想到事情会变得这么严重。

他有心想事后去找一找桂姐,但想一想,桂姐是个有主见的女人,她一定能够自己解决这件事的。

也许她现在正在另一个地方开始她新的生活,为什么要再去打搅她呢?楚平问小姐小棉花现在还在这里吗?那小姐说她半个月前刚离开,听说是跟以前她的一个客人一块走的,现在她们俩人住在一块儿。

楚平说,你知道怎么联系她吗?那小姐便给了楚平小棉花的传呼。

那小姐说,小棉花现在好象不出来做了,那个客人对她动了真情,她现在估计成天享清福了。

楚平和秦歌拿着这个号码到外面去打传呼,打了好多遍小棉花都不回,后来终于回了,那头却是个男人的声音。

楚平说麻烦你找一下小棉花,那男人嘿嘿冷笑两声说你们找不到她了,现在这世上已经没有小棉花了。

楚平心中一惊,急问你是谁,但那男人已经挂上了电话。

楚平不理会秦歌在边上的追问,凝神想了好半天,才把电话里那男人的话告诉了秦歌。

秦歌脑子里最先想到的就是屠夫又出现了。

小棉花从此再也没有在这城市出现过,也许她出现了但是没有人看见她也未可知。

最后见过她的人是一个绰号叫狼主的街头少年,他现在被羁押在看守所里,他交代说是一个叫小棉花的人让他带人卸去了孟二桥的一条腿。

当然他不知道那个失去一条腿的人就是小棉花的丈夫,但他现在对小棉花却深恶痛绝。

关于带小棉花走的那个客人是不是屠夫的事,秦歌做了大量的调查,但那个叫李阳的客人也像小棉花一样,好象在这城市里消失了。

那个在电话里说话的男人究竟是不是李阳或者说是屠夫,自然也就无法考证。

这城市因为屠夫带来的恐慌已经渐渐被人所遗忘,市局分局各派出所的警察经过半年多的明察暗访仍然没能将他擒拿归案,这让所有的警察都觉得有些丢脸,而且心里非常窝火。

秦歌后来提供的线索对这个案子并没有太大的帮助,因为那个电话之后,所有的线索又全部中断了。

于是大家只好推测,屠夫可能已经离开这个城市了,也或者,他改变了容貌,从此痛改前非重新做人,躲在城市某一个偏僻的角落成为一个平凡的人。

如果想揭开屠夫事件的真像,我们必须把时间往前推溯到半年以前。

大约就是秦歌抓住野猫和老枪的那天晚上,也可能是前后几天,这个城市南边的一条公路正在扩建,一个名叫徐华的年轻驾驶员开着一辆翻斗车,正将一车沥青与石子拌好的料子送往工地。

当经过一个十字路口车子往工地上转的时候,一起车祸发生了。

那个从工地路口转过来的中年男人虽然穿着粗布的工作服,但却不是工地上的工人。

翻斗车从中年男人的小腹上辗过,因而他并没有当场死去。

虽然他还在地上抽搐,但围观的人却全都知道,他是不可能再活过来了。

在等待救护车的过程中,躺在地上的中年男人终于昏死过去。

后来被人抬到救护车上往医院去的时候,他曾经有过一刻的清醒,所谓清醒也只是一些模糊的意念在他脑子里闪现。

这时候,如果有人能够破解他死亡之前的最后一些意念,便可能猜到这个人就是全市警察都在寻找的北方城市杀人狂魔屠夫。

屠夫临死前脑子里出现的景物极不连贯,像一场超现实的魔幻电影。

一些血不断地涌出来,占据屠夫眼前的所有空间。

那些血可能是一些女人流出来的,也可能不是,屠夫那时也在拼命地想,最后他眼前出现的是一片绿色的草地,草地上一只长毛的哈巴狗笨拙而敏捷地拖着胖乎乎的身子向前奔跑。

小狗的出处屠夫又想了一会儿,终于眼前的景物又发生了变化。

是那个特定年代里疯狂的人们在街上揪斗一个半大老头和一个穿旗袍的中年女人的场面,一座原本精致华丽的房子现在已经破烂不堪了,一个大眼睛的小男孩穿过疯狂的人群偷偷潜进破烂且风韵犹存的房子,在一个掀翻的沙发底下拖出了这只纯白的小哈巴狗。

那个小男孩是谁,屠夫却是再也想不起来了。

当最后一个画面在屠夫眼中定格的时候,屠夫终于死去了。

他的瞳孔扩散,最后一幅场景就凝固在里面,但是谁也没有人注意到。

屠夫眼中最后的画面是那个小男孩蹲在路边哎吐的情景,在他身边围着一群比他年龄要大许多的少年,他们将一张原本纯白但现在却沾满血红污渍的狗皮不住在小男孩面前晃动,还有两个少年手里还拿着什么东西不住往嘴里塞,脸上是种极度满足的表情。

那个小男孩在不停地呕吐,吐光了肚子里所有的食物,吐出来的已是泛黄的酸水。

到后来实在没有什么可吐了,可他还保留着呕吐的姿势。

这个小男孩是谁,屠夫到最后都没有想起来,但是,在这画面固定的瞬间,他也有了想要呕吐的感觉,因而他的身子剧烈地向上动了动,然后他就死了,医护人员将一块纯白的床单将他全身都盖住。

纯白的床单这时已经不再是纯白了,屠夫肚子里汨汨往外涌出的鲜血慢慢浸湿了床单,殷红的面积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到最后已经曼延到了他的脖子。

第二天晚上,这城市电视台在播放一部非常精彩的香港电视剧的时候,屏幕下方出现了一排滚动字幕,字幕的内容如下:昨晚九时许,在临海路与浦新路交界处,发生一起车祸,死亡男者四十岁左右,身高一米七二,短发,穿蓝粗布工作服与黄色解放鞋,死者左臂上有一小狗纹身。

望死者家属或知情者速与市交警大队联系。

电话:×××××××。

滚动字幕连续播出了三天,没有人与交警大队联系,于是,屠夫的尸体便当作无名尸处理了。

这时候,这个城市的所有警察都非常辛苦在找一个叫屠夫的北方城市杀人狂魔。

有谁知道屠夫现在在哪里?秋季最后的几天里,一个黄昏,楚平雪晴请了秦歌到一家酒店里吃饭。

吃饭并不是因为有了什么事情,只不过是楚平和雪晴的小店这个月多赚了一千多块钱,他们自己出来庆祝一下,顺便叫上了秦歌。

像这种小型聚会在他们三人之间现在已经很频繁了,雪晴最关心的是秦歌什么时候能带一个漂亮的女朋友来。

这天酒喝得不多,大家在一起聊得却很高兴,这时候,一阵歌声从酒店的一角传过来,楚平和秦歌一怔,互相对视一眼,眼里俱是男人的狡黠。

一个穿牛仔裤和白色及膝衬衫的女孩弹着吉它正在唱一首欢乐的歌。

那女孩正是以前秦歌和楚平见过的那位小姐,此时她的长发盘在了头上,唱歌时脸上不时露出微笑。

她的笑容是温和的那种,一笑起来,眼睛便眯成了一条缝,细长的眉毛轻盈地抖动。

不算美丽的女孩却像春天的阳光般明媚,她的歌声流过来,像温和的晚风或者朦胧的夜色般缥缈。

一曲既终,楚平和秦歌远远地冲着女孩鼓掌,女孩回过身来,点头微笑。

秦歌冲着楚平狡黠地点头,他说楚平今天你没戏了。

楚平重重地咳嗽,拿眼睛瞟雪晴。

雪晴便板着脸朝着楚平作恶狠狠状,楚平苦着脸瞪秦歌,秦歌则幸灾乐祸且得意地冲那唱歌的小姐招手。

秦歌小声对雪晴说相不相信今晚我就带她去看电影。

雪晴说你还穿着警服呢这样做不好吧。

秦歌说警察也是人警察也有追小姑娘的权利。

楚平趁着小姑娘接客人钱的时候,突然不怀好意地说这小姑娘唱歌一天能赚多少钱,她干吗晚上不到包间去坐台呢。

他的话还没说完,雪晴和秦歌手中的筷子一齐敲到了他的头上。

那小姑娘向他们走过来了,脸上带着春天般的微笑。

(全文完)我心永恒(后记)事隔两年再读《万丈红尘》,文字本身已无法给我留下任何感触,倒是创作这部长篇的过程,让我回想起那段日子发生在身边的事情。

那时我刚从一家编辑部里出来,一场灾难又降临在我身上。

我无所适从,成天躲在家里,面对一台电脑,35天的时间完成了这部28万字的长篇小说。

那段时间一共写了三个长篇,另一部也即将由武汉一家出版社出版。

这几个东西我最初有个构想,就是在出版时一定要在书名前面加上纯阅读三个字,因为创作时我的本意,就是把它们搞成一些有阅读趣味的作品。

我无意把这些文字拿出去,与任何人作关于文学方面的探讨,它们于我的所有意义,就是让我能够在那段特殊的日子里,最大限度地逃避。

《万丈红尘》应该是一个完整的故事,不想再在这里绕舌。

但就在交稿的前夕,忽然收到了江苏省监狱总局办的一份名为《大墙之声》的报纸,副刊上有篇题为《我心永恒》的小散文。

于是便想到把它拿来作为这部小说的后记。

《万丈红尘》里有个几乎不曾出现过的人物叫夏宁,它与《我心永恒》的作者关系密切,并且,她还与困绕我至今的灾难密不可分。

现在回想,这篇小散文倒真的非常符合当初写这部小说时的心境。

故抄录全文,是为后记。

《泰坦尼克号》悲怆而隽永的主题曲《我心永恒》一度曾令自己着迷。

我常关起家门,沉醉于杰克和罗丝的浪漫故事中,一次次不能自拔。

暗夜里,冰冷刺骨的海水中,飘浮着无数的尸体,死神离杰克如此之近,而杰克却仍用充满爱意的灼热声音一遍遍地告诉罗丝:活下去,坚强地活下去!僵硬的杰克微笑着沉入到冬夜无底的深海……那时,我感到自己身体深处的某个部位被狠狠地击中,泪水不可抑止地汹涌而出。

于是埋怨起自己日趋平淡的爱情和像钟摆一样摆动着的、平凡而单调的生活,还有仿佛已经丧失了激情的、只知埋头在电脑前笔耕的他。

我怀疑:我们是否还在相爱?于是,我渴望生命中能出现像杰克那样拯救我出苦难的温柔的英雄来。

直到那一天的到来。

我被一副冰冷的手铐锁住,告别了22年辛苦创造的光辉与灿烂,陪伴自己的只有高墙铁窗和不尽的悔恨的泪水。

于是以为自己失去了一切,包括与他的爱情。

是呵,在这样的世界上,生死不逾的爱只出现在传说中呵。

就像杰克与罗丝那段骇世惊俗的爱恋,也只不过是好莱坞梦幻工厂重金炮制的爱情赝品。

然而,接见室内,一路风尘的他黑瘦而憔悴,一双眸子也因思念的折磨而愈发焦灼与深沉。

握住我因劳动而粗糙的双手,他的眼神里交杂着痛惜、责备与爱怜……没有任何的豪言壮语,他只是告诉我一些生活中极琐碎的事:我们的房间仍保持着我走时的模样,每周他都要清扫两次;我的照片被他放置在房间的每个角落,他说要让我随时督促他勤奋努力,不敢稍作懈怠;他又发表了不少作品;他还说他要带他的电脑来到溧阳一边写作,一边伴我度过这漫长的几年……他就这样不厌其烦地娓娓说着,我只有微笑着流泪,让一颗心在麻木中渐渐复苏,在爱与痛的交织中泪流不止。

我什么也说不出来,沉浸在爱与悔的感觉中,我哑然失言。

但他的眼睛告诉我,他全然明了我的悔意、我的思念和我的痛苦。

坚强地生活,珍惜身体,答应我。

我只有点头。

杰克、罗丝、暗夜里死寂而深沉的海……无数凌乱的画面涌入脑海。

天呵,多么相似的一幕!只不过,故事的主人公只是一对平凡而普通的爱人。

走出接见室,他一次次回首,山风吹起他的长发(他立誓为我蓄发直至我归去),削瘦的身体愈发单薄。

天气渐渐凉了,又是一个秋天,岁月之河缓缓地流过,我们的爱情就这样恬淡从容地延续,没有惊天地、泣鬼神的表白,只是淡淡的一句珊,任它春色满园,我只一叶障目。

原来这才叫日子,相濡以沫,患难与共,携手相看泪眼,便胜却人间无数!这次,他以他的宽容和谅解接纳了我,自此,我不再怀疑世间的真情,没有经典也非传说,然而我却为自己拥有生命中的杰克而庆幸。

真的,为了他,我会鼓起勇气,顽强地生活,平静地接受生活赐予我的一切因难和挫折,努力地改造,重新塑造自己的人生。

因为我知道,终有一天,我会与他相拥着呼吸在自由的天空下,一如这世上的许多幸福的爱人……而且我也相信这一天一定不会遥远!(胡珊)被占领和栖居的人(随笔)谭磊成刚的《万丈红尘》即将得见天日,这个消息使许多人亢奋起来。

大家已经开始着手讨论怎样花掉他即将到手的那一笔钱财。

每个人心里都有一番铺计,酒桌上时常聚议纷起,难以达成共识,只在一点上大家的意见惊人地相似,就是尽早张罗着把这小子的婚事给办了,以尽可能地消除《万丈红尘》的出版可能给他带来的声誉上的负面影响。

无论怎么说,这是一部围绕坐台小姐和黑道纷争展开的长篇小说,所以在这本书即将出版的时候,我们不能不对这个未婚大龄青年表现出幸灾乐祸的隐忧。

与此同时,为这本书作一点义正言辞的狡辩就显得义不容辞,并且迫在眉睫。

所以在我说出下面这些拉拉杂杂的话之前,我要提请大家充分理解我的苦衷。

精神长堤中的白蚁之穴也许人只有在写小说的时候,他的生命才会变得如此丰富,其时他的精神之堤即如一所蚂蚁的巢穴,被形形色色的人占领和栖居。

他的生命不可避免地变得迷乱而远离个人的真实,如果他支撑不住了,那么他就会先于作品坍塌下来。

《万丈红尘》对消瘦的成刚而言,无疑是一次痛苦而又充满自虐性快感的精神之旅。

他曾经用两个词向我描述他写作此书时的状态:浑浑噩噩、痴霉。

他碰了不该碰的东西,他洞察了太多的痛苦和悲哀,他因此必须承担这一切,悲悯情怀从来都不是慈善家的一句休闲话语,它是精神的制空权。

所谓作家的大境界,其实就是永远无法摆脱莫名其妙的痛苦和阳萎,而这往往和个人得失无关。

情感的暗流与痛苦的旋涡《万丈红尘》在可读性取得了相当大的成功,但是一部小说情节处理上的迭宕起伏和引人入胜,只是浅表的东西,要想真正扣人心弦,更重要是内在情感上的节奏,而这种节奏完全取决于作家对笔下世界的情感属性,对那些形形色色的人,他抱着一颗什么的心。

在阅读这个长篇的整个过程中,某种揪心的惊悚以间歇性阵发症状呈现,我指的当然是节奏。

我能够感受到这种节奏后面有一股强大的控制的力量,这是一种让人惊愕的心力和意志,它隐而不失,引而不发,一直在强力地压抑着悲剧的力量不以烟花绽放江河决堤之势喷涌而出。

这在故事表象之下形成了一股由痛苦交缠而成的强大暗流。

这股暗流不仅使作品具有了巨大的内部张力,更为重要的是,这在写作和阅读、作家和读者之间形成了一条密切的纽带,让读者可以深切地体察到作家在控制和压抑之中所经受的煎熬,感受到他内心因对痛苦的控制而激荡起的痛苦的旋涡。

如此一来,读者就不仅仅只是对小说内容的解读了。

阅读和写作在行为进程上产生了强烈的共振,这在更为深入的层次上求得了共鸣。

所谓扣人心弦,如果人心有弦,那么成刚就是这样扣指其上,为你奏起了一段波澜壮阔的命运交响,时舒,时急,时喜,时悲,时如泣如诉,时慷慨悲壮。

而这一切皆源自对于这些在社会浮靡角落里挣扎着的痛苦灵魂,他在情感上的无法超脱和不能自拔。

温情的眼神和凌厉的目光这些年人文关怀一词已经被说滥了。

经常可以听到有人宣布自己平生尊敬妓女,以显示其人文关怀的超卓之心。

在类似的表演中,弱势群体和边缘人物成为最为顺手的道具。

总有人争相像佛一样施以他们慈悲,像上帝一样赦免他们的罪。

而事实上被凌辱的一直被凌辱,被冷落的一直被冷落。

现在在成刚眼中,我们终于看到真诚而温情的睛神。

我初看《万丈红尘》时,即被其中的对话深深地迷住,只觉得那对话写得真好,有味道,尤其是小姐们的对话,那话明明是已经说完了,却总让你觉得意味不尽、余韵缭绕,细想想又品不清那到底是一种何样的意味,于是就很有一些缥缈的味道。

现在想来,写作的人都知道,只有写活了对话,才能写活人物。

现实中眼睛是心灵的窗口,小说中我们看不到眼睛,只能看到对话。

这对话所呈现出来的意味,不正是成刚洞见人物心灵时的温情眼神吗?而这脉脉温情,缥缈氤氲在整部小说之中,时常让我们心中生出柔柔的似要拧出水来的感觉。

成刚是以人的眼睛去看一群人,这和理解与宽容无关,与关怀和慈悲无关,他被人物的痛苦和悲怆所紧紧掳住的心,以及因此而生出的深深的同情和苦楚,完全是出于生而为人的本性。

情感上的过度投入往往会伤及客观公正性,而我们也完全可以感受到成刚在书写这部小说时所表现出来的感情的困惑乃至折磨。

但是这并没有影响他对人物冷峻如刀的剖析。

在成刚的短篇小说之中,对人性的揭示经常可以让我们骤起一层鸡皮疙瘩。

而在《万丈红尘》里面,每一个着力书写的人物,几乎都可以让人顿感不同之惊悚。

成刚阴险如钩的冷峻目光,在温情眼神的背后,依然沉钩在每一个人物内心的湖底,在不动声色之中,钓起一条又一条人性深处的巫鱼。

对人性的深入剖析,使这样一群形形色色的人更加血肉彬然,焕发出更为耀眼的人文光华。

情感和理智的对立与矛盾,是人类永世无法摆脱的大痛苦。

温情的眼神和凌厉的目光构成了这部小说感人至深的悲剧表情。

对成刚本人的深切忧虑人不能越过生而为人的界限,只有传闻中的上帝才能知悉一切而安然无恙。

神父在听人忏悔的时候必须穿上齐身的黑袍,还要隔一方小窗,不让人看到他的脸。

在不到中年之时,动不动就写长篇,这绝非善兆。

小时候听老人说我们村里很多年前有一个人天眼开了,能看到阴阳两界,他的生活就变得非常麻烦起来。

比如过独木之桥,明明桥上无人,他却要站在桥头等上一阵,因为有鬼在过桥。

诸如此类,后来他疯掉了,终于神秘地死去。

我想,那个人一定不会写小说。

拉拉杂杂地说了一大通,最后再为成刚开脱一句:坐台小姐,街头烂仔,黑道英雄,失意文人,这些形形色色的人,他们的命运中往往交缠着更为复杂的悲欢离合,人性的善恶美丑在他们身上往往表现得更为极端和彻底。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成刚把目光投到他们身上的原因所在,但是有一点我可以确定,这绝不是出于增加卖点的庸俗动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