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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2025-03-30 06:18:40

24小棉花这晚刚过十二点收到一个传呼,看见电话号码后面加的代码,小棉花的心沉了下去。

这时候她和四川小姐阿水在一个包间里陪两个客人,客人一进包间门便把两个小姐搂过来,手脚倒还老实,但是,他们却要小姐们陪他们讲故事,一人一个,如果到谁那儿卡了壳说不出来,便要喝杯酒。

开始时小棉花和阿水心里不怕,在舞厅这么长时间,谁的肚子里不是一肚子故事,像这种喜欢讲故事的客人她们见过很多,让小姐们陪他们一块儿口淫,可能也能让他们得到某种喧泄。

这晚一路讲过来,前两个小时,小棉花和阿水还能应付自如,再加上不时起来陪他们跳跳舞什么的,时间过得快,这个台也显得比较好坐。

那两个客人兴致很高,讲起来没完没了,到最后小棉花和阿水俩人心里开始发虚,阿水已经被灌了八杯啤酒下去,八杯就是四瓶,再往下讲的时候小棉花就注意到她的舌头开始打转。

小棉花看阿水出丑,心里高兴,她和阿水自从那次打麻将闹出点事后,到现在也不讲话。

那次打麻将纯粹是小棉花找碴,因为她怀疑华彪知道她带男人回去睡觉就是阿水告的密。

两个客人这时候兴致越来越高,阿水倒在一个人怀里连坐都坐不稳了,小棉花注意到,那客人的手已经从阿水的裙子里伸了进去,阿水扭动了几下身子,但那客人把她身子箍得紧紧的,她扭了几下就不动了。

小棉花看她半睁半闭着眼睛,嘴巴微张,这模样即使没醉,也差不多了。

轮到小棉花讲故事了,她讲了一个在汽车上发生的事,说有个女青年穿着超短裙坐公共汽车,站到坐在座位上一个穿拖鞋的男青年边上。

后来司机一个紧急刹车,车内的人都摇摇晃晃站不稳,那男青年翘起来的脚一不留神伸进女青年的裙子里。

这是意外事故,女青年虽然恼怒但也不好说什么。

下车回家几天以后,那女青年觉得下身不舒服,便到医院去检查,大夫诊断之后告诉她,她下身得了脚气。

女青年听了大怒,便嚷着要找那男青年算帐。

医生说刚才刚好来了个男青年,他的病也比较古怪,女青年便问他什么病,大夫说,他脚趾头上得了性病。

小棉花的故事虽然好笑,但小棉花看那两个客人笑得实在太夸张,前仰后俯不说,两只手还在她们身上不停滑动。

小棉花脑子里的故事还有很多,这些故事都得感谢李阳。

李阳后来又到大富豪里找过小棉花几次,一次还带了个小巧的笔记本电脑来,小棉花和他在包间里玩了一个晚上的电脑。

电脑游戏小棉花只能玩最简单的,而且鼠标她用得不熟,玩起来就很吃力。

后来李阳便从里面调出了一段从网上下载的名叫《成人笑话》的文字,里面近千个笑话都是可以在外面流传的荤故事。

那次,小棉花和李阳看一个笑一个,到最后那些故事让小棉花跌倒在李阳怀里软软得不想动弹,李阳便趁机在她身上摸索个不停。

小棉花后来想拿笔记本电脑来或许是李阳的一个手段,目的就是为了多和她亲热亲热。

这样想,小棉花便觉得李阳傻得可爱,现在已经很少有客人会为与小姐亲热而用这么含畜的方法了。

轮到客人们讲了,他们其中一个讲了个处女膜的故事。

说是有个女人结婚前夜,与前任男友情欲难耐,因为一时找不到避孕套,就临时找了个火腿肠外面的塑料膜代替。

结束的时候一时匆忙,忘了把塑料膜取出来。

第二天晚上,新郎与新娘行房之后,一下子把塑料膜带了出来,就问新娘这时什么。

新娘羞羞答答地说这是我的处女膜。

新郎把塑料套取在手中仔细端详,说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带品牌的处女膜。

另一个客人说的是有个老尼姑有天让她的徒弟端一碗她的尿到山下医院去化验,小尼姑端着尿走山路一不小心把碗给打翻了。

小尼姑想到回去定要挨骂,便害怕地在半山腰上哭个不停。

这时候来了一个女人,问明白原因后说别怕,你就端我的尿去化验吧。

小尼姑拿着化验单回来,老尼姑问化验单上怎么说,小尼姑说怀孕了。

老尼姑惊叫一声,说天哪,这年月连胡萝卜都不可靠。

这两个故事自然让小棉花和阿水哈哈一笑,下面轮到阿水讲故事了,阿水急得身子直往那男的怀里缩,嘴里拼命叫着不玩了不玩了,两只手还在胸前乱摆。

两个客人当然不让,其中一个已经把啤酒端到了她的面前。

小棉花的传呼就在这里响起来。

小棉花知道是谁打来的,不敢不回,便站起来跟客人打个招呼拉开门出去了。

桂姐还坐在吧台那儿,她现在虽然也已经下海,但并不像其它小姐那样什么人的台都坐,来的客人她认识的很多,她只陪那些陌生人或者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人。

小棉花和她打个招呼开始回电话。

小棉花身子背着桂姐,尽量压低声音,嗯嗯啊啊一会儿挂上了电话。

桂姐听出好象是对方让她做什么事情,她不太情愿,但最后还是答应了。

桂姐便劝小棉花,说现在外头查得紧,离开大富豪小心点,钱是赚不完的,别太急。

小棉花知道桂姐误会了,但她也不想解释,冲桂姐笑笑,回包间。

推开门,里面的两个男人悚然一惊。

小棉花看了里面的场面面上一热,继而心里便生出了些怒气。

两个男人正一前一后把阿水按倒在沙发上,阿水的上衣已经被掳下丢在一边,胸罩移到了脖子下面。

两个男人见小棉花进来,瞬间的惊慌过后便平静下来,他们诞笑着丢下阿水向小棉花逼过来。

这时候小棉花也笑了,她不退反进,上前两步说两位大哥心里想什么该跟我们直说,挺简单的一件事情何必搞得这么神秘兮兮的。

两个男人呵呵笑着,被小棉花说得有点不好意思。

小棉花看到沙发上的阿水这时挣扎着站起来,刚把脖子上的胸罩扶正位置,又被一个男人重新按倒在沙发上。

这时候,另一个男人也伸手搂住了小棉花的腰,小棉花讪笑一声,猛地顺手抄起茶几上的一个空酒瓶,腰一拧,挣脱客人的手,转身将酒瓶狠狠地砸在客人的头上。

客人尖叫,倒地,另一个客人舍了阿水来抓小棉花,但小棉花何等机灵,未等他到跟前,已经拉开门跑了出去。

小棉花知道这里不是那种能大喊大叫的地方,所以她出来只到楼下去找到楚平,跟他说了发生的事。

楚平听了果然脸上有了怒意,他让小棉花快点离开大富豪,他自己则到楼上去找那两个客人。

小棉花到外面打个的,让司机开快车,地点是后街的大庙巷。

到大庙巷下车,小棉花看到前面巷口的黑暗里有一个人影蹲在地上抽烟,她便快步走过去,同时心里生出些无法抑制的厌恶。

黑暗里的人影站起来,是个不到三十岁的男人,头发好久没梳过的样子,脸孔瘦削,下巴尖得像根钉子,身上穿的衣服皱皱巴巴,肩上还扯开一个口子。

这个男人身上有种浓郁的乡土气息,一看就知道是附近县里的农民或者外地来的打工仔。

这个男人站在小棉花面前,没有丝毫一般乡下人或者打工仔的那种畏缩,相反还很冷漠且倨傲地瞪视着小棉花,那目光像是要把小棉花吃了一样凶狠。

小棉花一来,还没有说话,这个男人先抢着道,我可跟你说这趟来我不走了,就住你这儿,家里连油都没有了。

小棉花显得又怒又恼又无奈,她说你来了就把爹娘扔在家里,家里连油都没了你让他们怎么活。

那男人哼一声,说他们怎么活那是他们的事,反正我来就不打算回去了。

小棉花盯着他半天,显是拿他没有办法,但是,她知道,绝不能让他住在这大庙巷里。

她打开小包从里面拿出一叠钱递过去,说这里有点钱,拿了钱你快回家吧,家里俩老人没你不行。

男人接过钱人却往大庙巷里进,说钱我拿着,什么时候想回去了我再跟你说。

小棉花气得想骂,但她忍住了。

她上前拦住那男人说你不能住这儿,上次你住了一晚我差点被老板赶回家去。

那男人嘿嘿冷笑,说我们是夫妻拿过结婚证的,共产党都管不了你们那老板凭什么管你,我把结婚证都带来了,听说城里这阵子老有公安查夜。

小棉花快步上前拦在房门口,说跟你说了你不能住这儿。

那你叫我上哪儿去睡觉。

男人恶狠狠地瞪着她,我的老婆我睡睡现在都不成,是不是呆会有别的男人来你怕撞上了难看。

小棉花指着他骂,你真他妈混蛋。

男人毫不犹豫,一巴掌扇小棉花脸上去,一声清脆的响声过后,小棉花晃了两晃就背过气去。

那男人不理倒地的小棉花,上前取下她的小包,把里面的钱全都揣身上,再拿出钥匙,打开门,抱小棉花进去,丢在床上。

然后男人到门口伸头出去看看,关上门,到床边开始给小棉花脱衣服。

小棉花醒过来,她已经赤条条地躺在床上,那男人正在她身上折腾。

小棉花抬头就是一巴掌,但她的手立刻被男人抓住并压到床上动弹不了。

小棉花厌恶地瞪大眼睛盯着在她身上起伏的男人,嘴里说,你这混蛋迟早要遭报应的。

男人可能没听到她这句话,他在这时发出一声长长的呻吟,然后整个人都瘫软下来,趴在小棉花的身上动也不动。

半夜的时候,小棉花下床,男人立刻就惊醒了,他一把拉过小棉花,说你要上哪去。

小棉花不耐烦地说,上厕所你也要跟着来是不是?男人听了嘿嘿一笑,说你明天上哪儿不关我的事,但是,今晚你哪也别想去,我一个人在家这么长时间,好容易见你一回,说什么也得把瘾过足了。

小棉花唾一声,一口唾沫唾他脸上去,骂道,你去死吧。

男人伸手抹去脸上的唾沫,并不在意,他下床取过一个盆说尿在这里面吧。

小棉花接过盆就往他脑门子上扣,但男人早有防备,一把夺过盆摔在地上,手上再一使劲,就把小棉花甩床上来了。

小棉花还想挣扎,男人再次爬到了她的身上,任她怎么扭动身子,竟是丝毫奈何他不得。

小棉花不动了,任那男人在她身上动作。

夜已深,小棉花知道后楼上的小姐们都已经回来,所以她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

她想等到明天早上,一定得想办法把这个混蛋给打发走。

男人在小棉花身上的动作很粗鲁,小棉花不时微皱眉头,但她死活不发出一点声音,那男人后来注意到了这一点,他看着一动不动满脸厌恶的小棉花,可能也感到有些扫兴。

这次他翻身下来后没再打搅小棉花,很快便发出了沉重的唿噜声。

25一个星期后,华彪还是没有找到商铁城的下落,杨阿四安慰他说,那个商铁城到这个城市,一定不会用自己的真名字,而这里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他的模样,所以,即使你把全城的人都动员起来也未必能找到他。

华彪在杨阿四面前夸过口,所以觉得丢了面子,虽然表面上听从了杨阿四的话,每天还像以前一样到大富豪里上班,但私底下仍加紧联系人去寻商铁城的下落。

华彪回到大富豪,知道的第一件事就是桂姐下海。

他抽空找桂姐到一个包间里谈了一个多小时,桂姐出来时脸色红润,好象解决了心上一个莫大的心事,整个人都变得精神抖擞了。

桂姐和小姐们在一块闲聊时宣布,自己再也不会出来坐台了。

众小姐心里都很奇怪,一般小姐出来坐台之前心里会有一个犹豫的过程,而一旦坐了一次,以后便会欲罢不能,这种生活方式如果自己看得开,那么它的诱惑绝不是一般人所能抗拒的。

桂姐出来才一个星期,竟然能够及时罢手,这其中一定另有隐情。

小姐们私底下胡乱猜测,但都不得要领。

桂姐是知道小姐们的猜疑的,甚至有的小姐还当面问她原因,对于这些,她都含笑不答。

时间稍长,有精明的小姐从她每次望向华彪温温柔柔的目光里看出了些端倪,但是碍于华彪的威严,谁也不敢乱说什么。

不过小姐们的嘴还是快,虽然不当着桂姐和华彪的面说,但是私底下很快就传开了,谁都知道桂姐现在成了华彪的人。

华彪第一次对桂姐生出异样的感觉,是那天在吧台上看到她的艺术照。

艺术照上的桂姐美极了,让华彪不敢相信那就是每天面对的桂姐。

后来再和桂姐在一起,华彪就常常会偷偷看她,渐渐地就能把她和照片上的模样联系到一块了。

后来他真的和桂姐好上了,桂姐问他为什么会在那么多小姐中选择她。

华彪先说了照片的事,桂姐显然不太满意,桂姐说,要讲漂亮,小姐中比我漂亮的人太多了,你为什么不找她们,而且,我还是一个结过婚的女人。

华彪被这个问题难住了,他歪着脑袋枕在桂姐丰厚的胸脯上想半天,最后才吱吱唔唔地说可能是因为你才生过孩子不久身上的奶香吧。

桂姐没想到他会这样回答,笑得眼泪都要掉下来,她说你没见过女人生孩子吗,这种奶香是每个生过孩子的女人都会有的。

华彪这时却一脸疑惑地说,我也知道这不是理由,但是,我就是喜欢闻你身上的这种奶香,像吸毒一样,闻过以后,只要一闲下来脑子里就满是这种味道,只想着等你来往你跟前凑能够再闻一次。

华彪说得诚恳,桂姐便不好再取笑他了,只把他的头更紧地揽在怀里,让他更近地贴近他所想的。

这时候华彪便很满足,往往闭上眼睛好久都不愿睁开。

再后来,华彪和桂姐在一块儿最多的话题都是围绕着奶香展开的,渐渐的,桂姐便理解了华彪这样一个外表看起来凶巴巴的男人为什么会那么迷恋她的胸膛。

华彪在家是老小,上面还有四个哥哥,他的母亲生下他之后他还有两个哥哥没有断奶。

那时候家里穷,刚出生的华彪一口痰憋在嗓子眼里,差点没被噎死。

后来一个医生提着他的脚一巴掌拍他屁股上,总算把那口痰给拍了出来,算是救了他一命。

但活过来的华彪三斤多一点,连医生都说这孩子养不活的。

华彪的母亲那时奶水已经不足了,想到这个孩子反正是养不活的,所以仅有的一点奶都分给了华彪的两个哥哥,只给华彪喂一些稀粥。

谁知道喝稀粥的华彪不仅活了下来,而且小身子骨越长越见壮实,到他两岁多一点的时候,看起来已经比他前一个大他一岁的哥哥高大了许多。

母亲见此情景,自然是又惊又喜,想到这两年算是苦了这孩子,长这么大连一口奶都没吃过。

母亲终于想到要给华彪喂点奶,但当她解开衣襟的时候,她两只干瘪的乳房里竟是再也挤不出一滴奶了。

华彪是个没有吃过奶的孩子。

华彪后来的凶悍很大原因是童年时出于对其它正常吃奶孩子的嫉妒。

现在的华彪仍然记得他蹲在小巷里看别的孩子躺在妈妈怀里吃奶的情景,开始的时候他心里很羡慕那些孩子,常常是大拇指伸进嘴里幻想着那是怎样一种滋味。

到后来,他稍稍懂事了些但还不是全懂,他终于想到他这辈子都不可能知道那种滋味了,一些仇恨的力量悄悄在他心中滋生了,并且,这种仇恨一直伴随着他变成一个青年。

变成青年的华彪一直到现在将近三十岁,都还没有真正接触过一个生过孩子的女人,除了桂姐。

华彪当然有过很多女人,他在和不同的女人接触时下意识地企图寻找回什么,每一次的失望迫使他把目光再次移到另外的女人身上。

但是,桂姐显然不同于其它小姐,她是个哺乳期的女人,女人身上有足够的资本来满足华彪童年时的遗憾,并且一点点地化解他心中的仇恨。

每次华彪像个孩子般贪婪地趴在桂姐的身上,桂姐总是被他弄得痒痒的,继而便会有种从心底深处漫过来的空虚需要填充。

桂姐后来已经习惯了这种感觉,它不同于家里的孩子,替孩子哺乳时胸前也会被弄得痒痒的,但是,那时她心里只有一种无限的满足,面对在她眼中非常完美的孩子,她的甜蜜属于让她觉得自豪的那种;它也不同于她现在每月和丈夫的例行欢娱,丈夫是个老实巴交的男人,对她也很温柔,在作爱时很注意她的感受,知道如何在之前尽量唤起她的要求,但是,那种纯粹的感觉和与华彪在一起比便显得简单了。

华彪夹杂着两种不同的要求与表现打开了她心底所有关闭欲望的闸门,她时而轻抚着华彪的头发,感觉到了作为母亲的伟大,时而她又倒在华彪的身下,充份感觉着男人的强壮和女人的潺弱。

这种角色的交替,让她一次次地品味着女人生命中的终极感受,连坐在吧台里的时间都会在绮想中留连忘返。

男人和女人不同,女人可以一心一意地想着一件事,而男人却知道自己有些事情是必须要做的。

华彪和桂姐在一起的愉悦,并没有让他忘记他还要在这城市里找一个名叫商铁城的人。

商铁城究竟在哪里呢,而且自从那次酒店发生的事情之后,他真的好象在这城市里消声匿迹了一般,再没有做任何事情,连杨阿四都不再联系。

找不到商铁城,华彪只是焦急和恼怒,但杨阿四却是心里终日不安。

他已经做好了面对商铁城的心里准备,但是,商铁城迟迟不出现,他就不可能知道商铁城想怎样解决这件事情。

苦苦等待的滋味甚至比灾难本身更让人难受,现在杨阿四平常连门都不出,只是和青青俩人呆在家中,每个星期里抽出一天时间去接了儿子回来住上一夜。

以前和儿子在一块是他最开心的时候,但现在,看着儿子在眼前蹦来蹦去,他只觉得心烦。

杨阿四没有和妻子离婚,但他们早已经分居好几年了。

杨阿四给妻子和儿子在城南买了套三室两厅一百五十多平米的房子,给他们准备了一大笔钱存款,足够他们娘儿俩这辈子花的,并且,每个月还给生活费。

从另外一个角度讲,杨阿四妻儿的生活还是很富足的。

那个本份朴实的女人经历一段伤心的日子后,现在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半年前她下岗回家后,用杨阿四的钱开了家美容院,生意不错也赚了点钱,最主要的是她把大把的时间都用在美容院里,这样,她的生活便变得充实了些。

杨阿四曾对她说,如果有一天你找到一个真正喜欢你的人,我会让你们俩人都过得很幸福。

女人记下了杨阿四的话,但是她心里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这一辈子还会找别的男人,所以,现在她仍然是杨阿四的妻子。

忽然有一天的傍晚,杨阿四蓦然想到些什么,他抓起电话打到妻子的住处去,接电话的是他十岁的儿子。

儿子说,妈妈出去了,跟一个男人。

杨阿四的心骤然收缩,一些不详的感觉瞬间让他整个人都变得精神恍惚。

他想到,如果他是商铁城,如果他带着仇恨而来,那么,他会选择一种什么样的方式来报复他的仇人?杨阿四回想那天中午在银河里见到商铁城时他眼中的仇恨,心底渐渐被一股寒意占据。

杨阿四不理睬青青的询问,飞快地穿衣起床,到外面开了车直奔妻子在城南的住处。

打开门,却看到妻子已经回来了,正带着儿子在客厅里玩。

儿子这阵子迷上了四驱车,上个星期杨阿四专门替他到专卖店里装配了四辆最好的车子,还替他买了一条三百米长的轨道。

妻子和儿子现在正在轨道上比赛四驱车。

俩人玩得都很投入,甚至在杨阿四推门进来时只抬头看了他一眼便又沉浸在四驱车飞奔的速度中。

杨阿四怔住了,在他飞车赶来的时候没有想过见到妻子该怎么说,他虽然还是她的丈夫,但他已经没有了约束她的权利。

杨阿四这么晚了跑到城南的房子里,这已经是好多年没有的事情了,但是,杨阿四看出来,这娘儿俩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是不是可以这样想,这么些年,他们已经习惯了没有他的生活,他在他们的生活里现在不过是一种点辍或者调剂,没有他,他们仍然可以生活得很好。

杨阿四心里的失落感更重,他呆呆地站在这娘儿俩的身后,连他们和他讲话他都忘了回答。

还是女人最先从游戏中走出来,她这时才注意到了杨阿四脸上的异样。

她走过来,眼底现出了和许多年前同样的温柔。

杨阿四在这份温柔面前有种无地自容的感觉。

他抓住了女人的手,却想不出该说些什么。

女人的手被杨阿四握住,脸上居然现出了一些潮红,并且目光里还多了些期待。

妻子本来就是个稳重含畜的女人,这么些年过来,她仍然一丝都没有改变。

杨阿四心里这时被蓦然生出的温情所包融,他长长叹息一声,把她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杨阿四也加入到四驱车的比赛中了,在儿子欢呼声里,他发现妻子有点心不在焉,脸颊上的潮红也一直没有隐退。

杨阿四当然知道妻子心里想什么,她还是一个不到四十岁的女人,独自带着孩子生活,虽然没有生存的忧虑,但是,还有一种煎熬是任何人都无法逃遁的。

这样,杨阿四便没有勇气向妻子说出她今晚来的真正目的,他不能替好容易才平静下来的妻儿的生活再带来任何的波澜。

那一晚,杨阿四留在了城南的房子里,他没有想到青青还正在等他回去,即使想到他也必须在这时忘了她。

妻子已经好久没和他一张床上睡觉了,在杨阿四轻轻脱下她的睡衣时,她脸上一直不曾消退的红潮这时居然消失了,一些泪水不可抑制地流下来。

在这些泪水前,杨阿四竟然会有震颤的感觉。

他没有说什么安慰女人的话,那些话如果此时说出来会显得无比虚假,他只是异常粗鲁地放倒女人,在她身上挥汗如雨,令她从高峰跌入山谷,最终在一些眩目温柔的痛楚里晕炫。

杨阿四想起他已经好久没有过这样的激情了,即使现在和青青在一起。

他已经不再年轻,熟悉女人就像熟悉自己的每一件衣服,女人本身已经再难唤起他忘我的激情了。

杨阿四还想起自己新婚的夜晚也是像今天这样急躁,动作粗鲁得像饿了三天没吃饭的乞丐刚巧得到一个新出笼的馒头。

这一夜,两个人都没有丝毫睡意,无限慵懒的妻子一直趴在杨阿四的身上,杨阿四揽着她,触摸着她身上还很光滑的肌肤,心中生起无限的愧疚。

时间在这时仿佛出现了断层,中间许多年被这一夜省略了。

杨阿四能清楚地感受到妻子这时心里的欣喜,所以,他的心才会隐隐地痛。

他绝不能让商铁城对他们娘儿俩造成什么伤害,但是,他又不能每天守在他们身边。

这一夜,俩人竟然连一句话都没有说,要说的都在心里,毕竟做过好多年的夫妻,虽然中间又相隔了好多年,而且每个人都是在不断变化的,但这一夜,他们发觉对方仍然是许多年前的那个人,除了年龄的不同,其它一切都没有改变。

第二天阳光升起时,杨阿四正不知道该如何跟妻子道别,妻子却已经在门边将他一双擦得雪亮的皮鞋递到了他的跟前,还有他的车钥匙。

杨阿四怔怔地站着不动,想弄明白妻子这一刻心里真正的感受,但妻子却在他目光投过来时转过了身去。

杨阿四又站了一会儿开始穿鞋,然后拉开门出去。

做这一切时他的动作很慢,但是中间并没有丝毫的停顿。

当他站到外面的楼洞里听着身后的门哐的一声关上时,心上骤然一痛,接着便一下子感觉到了自己的苍老。

也许爱情是属于特定年龄的,幸福的前提也不一定只有爱情。

杨阿四这样想,慢慢转身下楼,就在这时,在阳光里,他看到一辆出租车从楼洞前面开过,车窗里露出一张他一直等待却又期望永不出现的面孔。

那个人在冲他微笑,鹰隼样的眼底却带着莫大的仇恨。

杨阿四整个人都怔住了,继而便大叫一声向着出租车冲去,但车子拐过一个弯,很快就把他抛在了后面。

杨阿四停下,心里却再也消不去商铁城的仇恨。

但是,杨阿四想,商铁城或许错了,他不该出现在他妻儿住处附近的,他更不该对他的妻儿生出什么念头。

如果他要拿回原本属于他的东西,如果他认为杨阿四应该为他的十年苦窖付出什么,他会毫不犹豫地满足他的要求。

但是,现在商铁城居然开始动他妻儿的心思,这样,他便没有了选择。

杨阿四这一刻腰板挺得笔直,一双拳已经握紧,他开始在心底真正渴望一场战斗的到来。

26徐莉重回大富豪已经快一个月了,这一个月里她一共坐了不到十个台,而且并不每天都到大富豪来,有时候来了身边还带个人模狗样的男人,大家都知道那人叫汪建国,是徐莉回来后搭上的凯子。

汪建国对徐莉一副言听计从的样子,而且模样长得很标致,到大富豪来出手也大方,常常是一个人找个包间坐下把当晚坐不上台的小姐都找来,大家唱歌跳舞玩得很开心。

因为汪建国每次来都是陪徐莉来的,所以对其它小姐他连碰都不碰一下,但他走时陪他唱歌跳舞的小姐小费照打,连徐莉也不例外。

他走时只跟各位小姐交代请她们在大富豪里多照顾徐莉。

徐莉成了所有小姐羡慕的对象,大家都向她请教从哪儿吊上这么一位多情多义的公子哥。

徐莉这时候一脸得意,她当然不会把自己的秘密说给小姐们听。

汪建国显然很有钱,而且对徐莉一往情深,因而徐莉坐不坐台那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

她在大富豪里是最有派头的小姐,不仅穿金戴银,而且知道桂姐和华彪好了以后,当着众小姐们的面将一条一两多重的金项链送给桂姐。

虽然小姐们隔三差五地总要送些东西给桂姐,希望她在安排坐台时多多照顾,但是桂姐还是头一回收这么重的礼,她那几天脖子上套着这根项链,连走路都端着架子,脖子转动起来很费力的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有什么毛病。

徐莉不仅对桂姐,其它小姐有什么急事手头上一时不方便,只要跟她说一声,她都会毫不犹豫地给予超出需要者想象的帮助。

这样一个月过来,徐莉自然成了大富豪里的大好人,有一次她难得坐一回台,遇上一个不讲理的台湾老头,台湾老头又色又小气,结果徐莉放了他的鸽子,收了他的钱后答应在夜总会对面的米线馆门口等他,但是台湾佬出门等了一个多小时也不见她的影子。

第二天,台湾佬带了几个人来找徐莉的麻烦,徐莉被众小姐众心捧月一样推到台湾佬的面前,架子十足,小姐们又卖她面子,当着台湾佬的面都叫她大姐,结果台湾佬带来的几个人先懵了,丢下台湾佬不管都溜了。

那一次徐莉请众小姐吃了三顿表示感谢。

当她提出再吃第四顿继续感谢的时候,小姐们面子上过不去了,都说再这样感谢下去谁也受不了。

这些小姐们的脸皮多厚呀,平时逮到人请客跟不要命似的,这会儿居然学会谦让,可见徐莉在众小姐身上做足了功夫。

众小姐们当面捧着徐莉,但是背后还是少不了要议论一番,因为有了个汪建国,所以大家谁也没有往别处去想,只是常骂汪建国是个傻逼,什么样的人不找,非要找徐莉这种脑袋里少根弦的女人。

徐莉缺心眼这是大家公认的,一年前她还没有离开大富豪时,便常会有陪完客人拿不到小费的事情发生。

而且她是出了名的大臊包,只要给钱就跟客人走,有时碰到猴急的客人,在包间里就能陪客人把事情给办了。

为这事她没少挨华彪打。

后来有次事情闹大了,她跟两个客人在包间里完事后,客人出去上厕所,她老人家还安心在包间里唱歌等客人回来打小费。

后来大富豪里的客人都走完了她才知道上了当,当着那么多的小姐坐倒在地毯上放声大哭,骂那两个混蛋客人。

她这么一闹,小姐们当然乐得看热闹,但华彪却是怒火中烧,上前劝两句她不听,便一个大耳光把她扇背过气去。

就在那次事情不久,她便跟了那个温州人回了温州。

大家猜测可能是她那次回去后想想没脸再呆在大富豪里。

小姐们虽然都是出来混的,有的小姐也出台,但至少大家大面子上得替自己保留点什么,出台的小姐也都求华彪和桂姐替她们保密,只有像徐莉这样脑袋里少根弦的人才会傻到当众出丑。

徐莉虽然有点缺心眼,但在她身上,正应了那句老话,傻人有傻福。

一年前她碰到了温州矮鬼,居然为了她不惜和老婆离婚把她娶回家,一年后又有汪建国那样的公子哥成天捧着她。

细细想来,其实徐莉模样长得确实不错,虽然有点傻,但男人或许就喜欢这种傻女人,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找她出过台的客人在背后提到她,都会夸张地喧染一番她在床上的放荡和疯狂。

其它出台的小姐只要陪客人出过一次台,那么下次这客人来多数不会再找这个小姐,但徐莉偏偏就是个例外,回过头来找她的客人着实很多,小姐们一边在背后骂她打通关之余,又不得不佩服这个傻兮兮的小姐。

关于徐莉重回大富豪,小姐中间有很多猜测,被温州佬抛弃这一说法后来取得了大家一致的认同,因为找个人嫁是小姐公认的最好结局,如果那个人再很有钱的话。

温州佬不抛弃徐莉,她有什么理由会再回大富豪?徐莉当然知道小姐们的议论,她在这个问题上一直保持缄默,任谁也别想从她嘴里套出话来。

徐莉背后常常笑这些小姐们鼠目寸光,她们怎么也不会想到徐莉是背着那个矮胖子温州佬偷偷跑出来的。

这个晚上,徐莉在大富豪里显得有些心神不宁,有客人点她坐台她也推说身体不舒服给推掉了。

整整一个晚上,她都坐在吧台里和桂姐聊天。

桂姐实在没心思和她东拉西扯,但脖子上还戴着人家的金项链,也不好意思表露出不耐烦的神色。

徐莉这晚比平时更加婆婆妈妈,桂姐看出她好象有事要讲,但是又有所顾虑不好开口。

桂姐还看出她在等着她问,有时候事情需要一个缺口,缺口打开便会再无顾虑。

但那晚桂姐恼她喋喋不休讲个没完,便故意不问,到最后下班的时候,徐莉的表情便有些失望。

这晚,汪建国照例接到徐莉的电话后立刻骑着辆大摩托赶来接她。

徐莉没精打彩地和小姐们打个招呼就离开了。

小姐们习惯下班后集体到对面的米线馆去吃碗米线当宵夜,她们这天还没出大门,就看到徐莉连滚带爬地奔回来。

徐莉的模样着实狼狈,身上的裙子扯破了不说,右边脸还去了一大块油皮,正往外冒着血丝,她的手臂上更是鲜红一片,肘关节那个地方肉都翻开来,隐约可见一根白森森的骨头竖在肉里。

徐莉伤得实在很重,大家便都猜测准是汪建国开车出了事,看在平日徐莉对大家善意拉拢的份上,大家便扶她坐下,叽叽喳喳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并且有人就要去打110报警和打120找救护车。

徐莉带着哭音阻止了众小姐,她嘴里只一叠声地叫着,快找华哥来。

华彪这晚躺在杨阿四办公室里睡觉,晚上的酒喝多了,到这会儿还没有醒过来。

桂姐这时跑到办公室里唤醒华彪,华彪拧着眉头走出来,看到徐莉的样子,酒立刻全醒了,问徐莉出了什么事,徐莉这才说,那个温州人来了,带了好多人,建国现在被他们抓住,不知道怎么样了。

徐莉的话音落,大富豪门口唿啦停下四五辆出租车,从车上下来十几个青年,为首的正是一年前在大富豪里出现过的矮胖子温州佬。

在他身后,有两个青年抬着浑身是血的汪建国,进了大富豪就把汪建国重重地摔在地板上。

徐莉见到温州佬,那一刻整个人都像筛糠样抖个不停。

华彪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温州佬带人到大富豪里来找小姐的麻烦,他当然不能袖手旁观,何况,最近因为商铁城的事他一直心情不好,温州人这时候找上门来,正好让他有了一个发泄的机会。

人群后面的楚平冷冷地注视着场中的情景,雪晴这时已经悄悄站到了他的旁边,在下面握住了他的手。

雪睛发觉楚平的手这时变得冰凉,便诧异地抬头看他,他看到楚平脸上这一刻现出的坚毅表情,心里便莫名地开始担忧。

楚平这时俯下身,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

她听了脸上忽然莞尔一笑,立刻按楚平说的去做。

而楚平这时也走上前去,和华彪并肩站在了一起。

矮胖子温州佬瞪着华彪楚平和一大帮小姐,说话倒还客气。

他说我来只想带走徐莉,绝没有想跟各位为难的意思。

华彪说你想在我这里带人走,肯定没那么容易。

温州佬说我让这女人坑苦了,好容易才找到她,我不会就这么算的。

华彪冷笑道,徐莉出了这个门是死是活不关我的事,但她现在在大富豪里,你就绝不能动她一根手指头。

温州佬面上现出为难的表情,说我这趟是志在必得。

华彪再笑笑,说我是寸步不让,你说该怎么办。

温州佬身后的青年人显然不是本地人,他们都不认识华彪,便有人开始叫嚣跃跃欲试。

华彪满不在乎地瞪着他们,说你们来之前应该先打听打听这是谁的场子,像你们这样冒冒失失闯进来,不怕回不了家吗?温州佬显然还在犹豫,但他找到徐莉不容易,兴师动众带了这么一大帮人就这么回去,面子上不好看。

但是,他一年前就知道华彪这个人,徐莉跟他生活的一年中也没少提到华彪,他知道华彪这个人不好惹,至少在这个城市里他惹不起。

温州佬呆那儿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忽然他身后一个青年叫,徐莉跑了徐莉不见了。

温州佬这才注意到刚才坐在沙发上的徐莉已经不见了,他心中立刻生出股怒火来,想着反正现在自己这方面人多,找到徐莉后马上带她连夜离开这座城市,华彪再厉害,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这样想,温州佬心一横,带着一帮人就要往里冲。

华彪当然不惧这些人,冲在最前面的那人刚到他跟前就被他一拳打得跌飞出去,撞倒了后面的人。

华彪心里有数,刚才他已经叫桂姐打电话出去找人,照以往的惯例,他最多只要再撑五分钟,他的兄弟就会赶来。

华彪喝一声,阻住扑过来的青年,他正想再说什么拖延时间,忽然看见身后的楚平手中绰着一把椅子竟然直冲过去,迎面砸向那个温州佬。

温州佬没想到除了华彪,这夜总会里还有这么狠的角色,一时不防,被砸个正着。

楚平这一下使足了劲,椅子碎成了几段,温州佬也应声倒地。

温州佬身后的青年们见状纷纷从腰上抽出随身带的家伙,但他们刚把家伙抽出来,忽然间神色俱都一凛,身子竟然再也不向前进,有的人甚至开始调头打开两扇厚厚的玻璃门企图离开。

楚平听见外面这时响起尖锐的警车鸣叫声,脸上露出些不屑的笑容。

华彪和众小姐们这时也都吁了一口气,华彪转身看楚平,说这是你干的?楚平点头,说这件事完全是他们到夜总会里来闹事,警方有维护地方治安的责任,交给他们处理不很好吗。

楚平刚才让雪睛去办两件事,一是趁乱带走徐莉,然后立刻给110打电话报警。

雪睛是个机灵的女孩,这两件事她办得都很好。

到来的110巡警可能没料到场中会有这么多人,立刻又给总部打电话让再派几辆车来。

温州佬手下的青年一多半听到喝声便丢下家伙两手抱头蹲到了地上,还有一小部份企图逃窜,但那些巡警只三两下就把他们摆平。

有个家伙往夜总会里面跑,经过华彪身边时,华彪底下伸脚一勾,上面伸手一按,那家伙便跌了个狗吃屎,再起来时,嘴里满是血沫,还吐出半边牙来。

小姐们一齐哈哈大笑,年轻的巡警们也想笑,但是小脸全都板着,一个领头的还喝令谁都不许笑。

正在巡警们了解情况并等总部再派警车来时,市局刑警队也来人了。

楚平认出那个穿便衣领头的人就是刑大的刘鸣大队长,大队长后头还有个人挺面熟的,脸上带着初出校门的稚气但硬要摆出一本正经的模样。

楚平后来终于想起来了,这人正是那次他陪雪晴去一家名叫花容的影楼拍艺术照时遇见的秦歌。

秦歌这时在人群里也认出了楚平和雪晴,他冲着楚平打招呼,但目光在投向雪晴时,忽然面上一红,避开了雪晴的目光。

楚平见了暗暗好笑,心想,难道他喜欢上了雪晴不成?27刑警大队这阵子为了屠夫的事情忙得不可开交。

那屠夫实在狡猾,潜入这个城市后就像鱼儿游进海洋那样消失了踪影。

屠夫是省公安厅重点通缉的对象,其人冷酷无情,还有些变态,对社会危害性极大。

所以,他一天不被捉拿归案,围捕他的行动就一天不能取消。

刑大的刘鸣队长最近带头将铺盖卷带到了局里,其它同志纷纷效仿,大家纷纷表示,不捉到屠夫,绝不收兵回家。

秦歌因为另有任务,所以没有参加围捕屠夫的行动,但是大家都搬到了局里住,他一个人不好意思每天回家,所以隔三差五地总要留在局里跟大伙一块儿艰苦朴素。

这晚接到110的电话,说是解放路上的大富豪夜总会发生大规模斗殴,大伙这时正憋着一肚子的火没处撒,便把人马都拉过来,这也算那个矮胖子温州佬倒霉。

温州佬连同他带来的人一共装了三警车,华彪和楚平作为证人需要同他们一块到局里去录口供。

华彪和楚平上车的时候,桂姐和雪晴不放心,便也顾不了众小姐的猜疑,跟着他们俩上了警车。

在车上,楚平看华彪闷着头不说话,便安慰他说,我们只是去作证,这件事我们没有责任。

华彪摇头说我不是担心这个,我们在外面混的底子都不干净,平常最不愿和条子打交道。

楚平明白了华彪的意思,便低低地说声对不起。

华彪拍拍他的肩膀说这次我们不会有事,但是下次发生事情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报警,我们做这一行,还是少跟条子打交道。

到了刑警大队,楚平和华彪将事情原委说了出来,替他们做笔录的就是秦歌。

秦歌没有参加围捕屠夫的行动,其它案子责无旁贷地落到他头上。

秦歌听完华彪和楚平的叙述,一下子就抓住了问题的关键。

他问温州人找的那个徐莉现在在什么地方。

楚平这时一下子明白了华彪为什么在车上会面露忧色,照发生的事情看,一定是徐莉做了什么对不起温州佬的事情,而且事情看样很大,如果把她供出来,她的麻烦不会小,如果不把她供出来,警察对这件事情不会善罢甘休。

楚平这时才知道自己报警其实是错误的。

这个问题华彪作了回答。

他说,同志你知道那些小姐出来坐台都喜欢用假名,而且她们一般不固定在哪家做,隔三差五地换地方,我们只知道她们的传呼或手机,有事才呼她们过来。

那个叫徐莉的一共到我们那儿去过几次,谁也不知道她的底,至于她到底和那个温州矮胖子之间有什么过结,我们也不知道。

我们和温州矮胖子动手,只不过因为他带人到夜总会闹事,他到谁的场子里闹事谁都不会让他的。

华彪的话说得很在理,连边上的楚平听了都觉得这事跟大富豪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

秦歌听了当然只有点头的份了,他让华彪楚平留下他们的电话和徐莉的号码,以便再联系。

华彪便把夜总会的号码留下来,徐莉的号码他留了一个传呼号。

传呼是徐莉重回大富豪时身上带的,后来她又买了个手机,传呼便丢在家里不用。

秦歌对华彪和楚平合作的态度表示了感谢,说现在没有什么事了他们可以先回去。

楚平临走的时候说一句原来你不是哪个机关的小职员,秦歌便红了脸笑笑说公安局也是机关。

楚平和华彪走到门口的时候秦歌从后面追上来又加一句,他说楚平有时间我请你吃饭。

楚平回头笑笑没说话就出去了。

到外面,华彪说你认识这小子。

楚平说见过一次面,不熟。

华彪说有空带他到夜总会里去坐坐,这种才出道的小警察跟一般人没两样,也好玩。

桂姐和雪晴这时一起奔过来,四人互相看看,立刻就明白了彼此的关系,大家会心一笑,到外面各自回家。

里面秦歌精神十足,又连夜审问那个温州矮胖子。

温州矮胖子胆子不大,被秦歌连哄带骗很快就把事情的原委交待清楚。

一年前,温州佬在这城市做生意,迷上了有点缺心眼的徐莉,恰好那阵子生意不好做,连续亏了好几个月,温州佬决定把这边的生意结束回温州去。

临行前他舍不得徐莉,便骗她说跟她结婚把她带回了温州。

温州佬的老婆是个凶婆娘,他哪有胆子跟她提出离婚,何况,他还没傻到要跟一个坐台小姐过一辈子。

徐莉跟他回温州后被他安置在郊区的一间房子里,成了他的黑市情人。

傻傻的徐莉对此好象并不在意,也不跟他提来之前他骗她说的结婚一类的话,温州佬对她很满意,所以在金钱上对她很宽裕,这也算是对她的一种补偿吧。

徐莉在温州佬替她安排的房子里老老实实呆了半年,这半年里对温州佬百依百顺,而且绝不过问温州佬外面的事情,特别是他的家庭,这让温州佬很满意,常在朋友们面前夸这个模样长得俊要求又很强的小情人。

但是他绝没有想到,正是这个看起来傻傻的徐莉居然会偷走了他整整五十万的现金逃离了温州,下落不明。

温州人有一个母老虎样的老婆,对他的财务管得很严,这五十万是他十几年间的私房钱,因为要跟朋友合伙投资一个项目到工商局验资办手序,才刚刚从银行里提出来,怕拿回家让母老虎发现,这才带到徐莉住的房子里,没想到打了一辈子大雁却让雁啄瞎了眼,所以温州佬才立誓要找到徐莉,拿回那笔钱。

徐莉是半年前离开温州的,当时温州佬也想到她可能会回这城市的大富豪,当时就让人来大富豪暗中查寻了一个月,最后确信徐莉没有回来才到其它地方寻找。

谁知道徐莉半年后杀了个回马枪,重回大富豪。

温州佬最后说,看起来徐莉有点傻,但是她比谁都精明,这个女人不简单,谁都被她外表蒙骗了。

秦歌这时心里和温州佬有相同的感觉,他忽然很想见见这个女人到底什么样。

第二天,身上缠着绷带脸上贴着纱布的汪建国来到刑警队接受调查,审讯他的还是秦歌。

这个汪建国其实并不像徐莉在大富豪小姐们面前宣称的那样是个公子哥,他只是个成天在社会上游荡无所事事的小白脸。

大半个月前,徐莉托人找到了他,让他装扮成有钱的公子哥,隔三差五地跟她到大富豪里露露脸,她给予他丰厚的报酬。

这样的好事汪建国当然愿意做,而且,徐莉是个漂亮性感的女人,她在说话动作时好象随时随地都在挑逗着男人。

汪建国不仅满足了徐莉的要求,而且很快就和她打成了一片。

他们俩人在一起,不是像徐莉对外宣称的那样汪建国给徐莉钱,而是徐莉不断地贴补汪建国。

换句话说,汪建国其实就是徐莉养起来的小白脸。

对于温州佬找徐莉寻仇的事,汪建国真不知道,那晚出事他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就被人打翻在地。

秦歌想既然徐莉是个城府那么深的女人,温州佬那样成年累月在生意场上混的人都能被她耍了,她当然不可能将她的事跟汪建国这样的小白脸讲。

汪建国在秦歌面前讲的句句是实,他不过只说漏了一点,徐莉并不是托人找到了他,而是在一家叫金色年华的酒吧里勾搭上了他。

金色年华是一家规模很大的酒吧,据说当初光装璜就花了八十多万,它当然不同于现在遍地开花的那些小酒吧。

金色年华是这城市第一家出现坐台先生的场所,因为这城市消费不是太高,有实力有胆量找坐台先生的富婆少之又少,所以,汪建国遇到徐莉,自然会死心蹋地地跟着她。

秦歌按照华彪留下来的号码打了三遍徐莉的传呼,徐莉都没有回。

秦歌便想到她是那样精明的一个女人,现在肯定已经不知躲哪去了,不回传呼很正常。

秦歌却不知道,昨晚华彪和楚平回去,在路上就打了徐莉的电话,告诉她这两天不能和任何人接触。

秦歌等不到徐莉的电话,一个人在办公室里想事情。

温州佬这件案子的关键是要找到徐莉,现在提到找女人秦歌的头就大,一个王芳已经让他焦头烂额了,没想到现在又冒出一个徐莉来。

那个贵阳王芳的手机已经报停,据电信局营业部的人说报停的原因是因为手机被偷了。

这样,贵阳王芳的线索又断了,她知道现在有警察找她,行动当然会比以前还小心,再找她已经不容易了。

秦歌反正没什么事,这天下午就骑车到大富豪夜总会去了一趟,一来想查查徐莉,二来想去看看那个叫楚平的青年。

楚平上次在花容给他的印象不错,花荣跟他说楚平是夜总会里的鸡头,但秦歌怎么看怎么不像。

他想去和楚平拉拉关系,看从他身上能不能得到些王芳的资料。

天热,下午有时间的人都在家睡午觉了,所以夜总会楼下大舞厅里只有稀稀落落的几个戴眼镜看着像学生的客人。

秦歌进门第一眼就看见了上次在花容拍照的女孩,她果真穿着服务员的制服坐在一个包台里听人唱歌。

唱歌的人就是楚平,他背对着秦歌,所以秦歌一时没有认出他来。

楚平歌唱得不错,而且选的歌曲是一首秦歌熟悉的老歌。

老歌的原唱是九十年代初台湾很出名的一个歌星,但那歌星歌路很窄,只适合唱一些很沧桑忧郁的歌,再加上近些年港台大陆一下子涌出了那么多新的歌星歌后,唱得未必怎么样,但宣传煽情的作用很大,现在的年轻人大多被他们给拉拢过去,所以那个唱老歌的歌星已经很少被人再提起了。

秦歌是喜欢那个唱老歌的歌星的,这与他少年时的校园生活有关。

因为对一个名叫杜云的女孩的单相思,他在一种近乎于自闭的氛围里生活。

那时,那个歌星沧桑感十足充满忧郁的歌声很能打动他的心。

后来他痴迷过那个歌星一段时间,疯狂地收集市面上出现的那个歌星所有的盒带,每天晚上在思念杜云的痛楚中,只有那个歌星的歌陪伴着他。

后来因为杜云到班主任那儿出卖了他,杜云在他心里完美的形象遭到了彻底的毁灭,但是,那些盒带仍然是他打发时间的最好伙伴。

他自觉已经受尽了生活的作弄,只有沧桑和忧郁才适合他那时的心境。

直到上了警校之后,他才基本上把那个歌星丢在一边,回想强说愁的少年时代,他便感慨那时的单纯幼稚。

好些年不听那歌星的歌了,今天骤然在大富豪里听到心里顿生出些亲切的感觉,他便站在门边听楚平唱完才往里去。

楚平从大屏幕前转身往雪晴的包台去,秦歌立刻认出了他,并且向他招手高声叫他的名字。

楚平走过去,俩人握了手,雪晴这时也看见了秦歌,便走过来跟秦歌打招呼。

秦歌见到雪晴便有些拘束,红着脸坐到了一个包台里。

秦歌说楚平你的歌唱得不错,有点专业水准。

楚平微笑,说现在音响越来越好,谁唱起来都不难听。

雪晴便在边上插嘴说大警察怎么有空到这儿来,没有罪犯等着你去抓了吗?秦歌脸上再一红,本来想随便聊聊的,但一张嘴便说出了来这儿的目的。

他说我来看看你们有没有徐莉的消息。

楚平摇头,说那天她离开这儿后就再没出现过,如果估计不错的话,她可能已经不在这个城市了。

秦歌点头,说我也这么估计,做小姐的今天飞到这儿明天飞到那儿,没个准。

雪晴这时插一句说大警察到楼上去坐吧,楼上有小姐。

秦歌立刻便扭捏起来,胀红了脸想表白些什么,却说不出话来。

看他的窘相,雪晴和楚平便一齐笑,雪晴笑得半边身子都倚到了楚平的身上。

这时候楚平也看出来,这个年轻的小警察并不是见了雪晴才不自然,他是见了所有年轻女人都害羞,这样的人现在已经不多见了,所以楚平觉得这个小警察有点特别。

秦歌终于说出话来了,他说,我从来不找小姐。

这句话说得费劲了些,说完他重重吁了口气,好象放下了一个多大的包袱。

楚平笑着拍拍雪晴的肩膀说你别拿咱们警察同志开玩笑了。

这时秦歌却说一句,其实我来还真想找一个小姐。

楚平和雪晴一怔,接着雪晴又开始大笑,楚平回身瞪她一眼,她赶忙收敛笑容,小脸板下来,但眉眼还在跳动,显是在竭力忍着。

楚平身子往秦歌跟前凑了凑,做出副夸张的暖味表情说你真想找小姐?秦歌连忙摆手结结巴巴地说我不是找小姐不是找小姐。

楚平疑惑地说你刚刚说过你想找小姐。

秦歌急得脸红脖子粗的,费了半天事才解释清楚。

他说我来找个叫王芳的小姐是有件案子需要她作证,我找她找了好久了。

楚平和雪晴显然都对王芳的案子感兴趣,便问他是什么案子。

秦歌想不说,但看他们两个人的表情,知道不说他们不会相信他,只好把野猫和老枪的事一五一十跟他们说了。

楚平和雪晴一下子想起来出事那天野猫和老枪还到大富豪里来过,想不到他们离开后又犯下了那么大的事。

楚平想了想说我记得有个王芳曾经在大富豪呆过几天,听别的小姐讲她好象不是职业小姐,而且,她年纪不大,可能还不到二十。

秦歌说她讲话什么口音。

楚平说她一般讲普通话,还很标准,听着跟电视上那播音员似的。

雪晴在边上插一句说她肯定是本地人,我听过她讲本地话,不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本地话不会讲得那么地道。

秦歌听了知道他们说的是本地王芳,便把从花荣那儿掌握到的本地王芳的特征说了一遍,楚平和雪晴一齐说就是她。

这时雪晴想起了什么,说野猫和老枪劫持的人肯定是她。

秦歌眼一亮,说你怎么知道。

雪晴说,小姐们之间的事传的很快,听说这个王芳一年多时间里就被人强奸了四次。

这又是一个新情况,秦歌急切地想打听到本地王芳现在的情况,但楚平和雪晴俩人一齐摇头,他们说,王芳已经很久没在大富豪里出现了,但是他们可以抽空向楼上的小姐们打听打听,看有没有谁知道她现在在哪家做。

秦歌走时把自己电话和传呼都留给了楚平,说打听到消息和他联系。

他走到门边了又回过头,说没事也可以找我,我请你喝酒。

楚平微笑,他说还从来没有警察请我喝过酒。

秦歌也笑笑,说,我当警察到现在也没请过客。

28那一晚出事之后,徐莉再也没有到大富豪来过,华彪曾经到她往的地方找过她,但是,房东说她已经搬走了,临走的时候留下话来说她再也不会再来这个城市。

后来华彪在街上遇见小白脸汪建国,但汪建国也不知道徐莉的下落。

徐莉并不是个很重要的人,所以,很快大家就把她给遗忘了。

这期间,大富豪里有几个小姐回家了,又新来几个小姐。

新人与旧人交替的时候没有人想到徐莉,就像这个人从来都没有存在过。

只有华彪与楚平偶尔提起这个人来会感概一番。

华彪与桂姐的关系在大富豪里很快就成为公开的秘密了,大家都在奇怪华彪怎么会和桂姐走到了一起。

桂姐是个结过婚的女人,有自己的家庭、丈夫和几个月的儿子。

而华彪却从来身边不缺女人,大富豪里的所有小姐心里都清楚,只要华彪对她们说一声,她们会毫不犹豫地成为他的人,但是,华彪不给她们机会。

桂姐在大富豪的小姐中本来就有绝对的地位,现在小姐们更是争着巴结她向她献殷情。

桂姐陶醉在这种中心位置的同时,心里想,难道这就是当初我答应华彪的原因?桂姐回想华彪带她到包间里谈话,那个腰板永远挺得笔直的男人那时说话却有些吞吞吐吐。

而当他吞吞吐吐地说出自己的心愿时,桂姐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平日华彪见到她虽然很客气,但客气得让俩人之间有种距离感。

桂姐知道华彪和二楼的很多小姐都上过床,也看过华彪拎刀砍人时的凶狠,但是,她心里对这个男人却依然保持了一份尊敬,最起码,她看出华彪是个很有原则的人,同时,他的原则往往不很理智,明知道这样做是错的,但只要在他的原则范围之内,他还是要义无反顾地去做。

一些男人身上让人无法忍受的缺点,从华彪身上表现出来,便成了男人的性格,别人见了会自动替他找出非这样不可的理由。

华彪身上的凝聚力,有时候让桂姐觉得甚至比四哥还要大,如果没有华彪,四哥的事业不可能像现在这样一帆风顺。

这些都是桂姐以前对华彪的印象,她从来没有想到这个男人会有一天走到她的面前,让她成为他的女人。

瞬间的惊讶过后,她还在考虑要不要答应这个男人,但内心这时却飞快地生出种无法抑止的欣喜。

她没有说话,但眼底的温柔已经回答了华彪。

她看到男人脸上露出从未有过的笑容,接着,他便以真正男人的方式抱住了她。

后来华彪问她那次为什么会那么爽快,桂姐想了一下回答说,如果刘德华或者张学友问一个非常崇拜他的女孩子愿不愿意成为他们的女人,她们一定比她答应得还要爽快。

桂姐的话让华彪有些感动,他说,我算什么呢,虽然手上有点钱,很多人怕我,但是,在一般人眼里,我不是个好人,而且做我们这一行,哪天不小心栽局子里那还算幸运,弄不好连小命都得交代了。

华彪后来借了许多香港出的影碟叫上桂姐躲在包间里看,影碟的内容大多以英雄们喋血街头而告终,华彪说,说不定哪天我的结局就是这样。

华彪的坦率同样让桂姐感动,她说我能给你什么呢,我已经是个结过婚的女人,这世上多一个爱我疼我的人已经让我很满足了,你以为我还能要求你什么吗?华彪发现自己是真的喜欢上这个浑身都散发着浓烈女人气息的小女人,每天在大富豪里看到桂姐来,他的脸上立刻就能溢满笑容,而每天深夜,当桂姐回家时,他的心里又会生出些隐隐的痛楚。

桂姐每天回家之前也都用愧疚的眼神看着华彪,好象每天晚上回家是她的错一样。

华彪和桂姐都没有忘记,桂姐家里还有一个丈夫。

说起来桂姐的丈夫吕文杰也算是这城市里一个小名人。

吕文杰二十二岁那年大学毕业分配到了这个城市的文化局,在文化局的剧目工作室里呆了五年。

这五年里他编剧的三个本子全部排演公映,并且其中一个还得了市里五个一工程奖。

一时吕文杰名声鹊起,报纸辟专版介绍,电视台请他去做嘉宾,许多家企事业单位找他去写报告文学。

吕文杰年少得意,再加上确实才华横溢,一时便昏了头,身上不自主地就带了些文人惯有的轻狂。

轻狂便轻狂,只要你不招惹别人,一般不会有人管你,但这位先生却于一次酒后,持杯长身而立作了一篇宏论。

宏论里引经据典,将市里几个名作家的成名作大肆鞭鞑一番。

言辞间虽多有不恭,但听者无不为他的雄辩和才华所倾倒。

在掌声与赞扬恭维声里,吕文杰飘然离座而去,自以为一副仙风道骨一代文豪风范,却不知这番宏论替他后来惹了多大的麻烦。

获得市里五个一工程奖或许是吕文杰一生中最风光的时候,两年过去了,他竟然再也没有出过一个排演的本子。

剧目室其它同志的本子递上去,领导集体研究请专家会诊提意见和修改方案,无论最后成与不成都好一番热闹。

偏偏只有吕文杰的本子交上去就像雨点落在河中,事后连一点消息都没有。

吕文杰实在等不下去了找领导问,领导总是以种种借口推托。

过了三五个月,吕文杰再去找,干脆连本子都找不到了。

搞编剧这一行要想让人记着你,必须不断出新东西,吃老本过日子没人会买你的帐。

吕文杰的本子没有着落,各种奖照样在评,照样有人得奖,有人风光地上报纸上电视。

吕文杰后来才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那次酒后狂言的结果,一番宏论说起来痛快痛快嘴,却不知道它伤了一大批人的心,最终伤得最重的还是他自己。

吕文杰大病了一场,在病中他的神智曾一度陷入颠狂状态。

桂姐那时守候在他身边,给他无微不至的照顾。

吕文杰病好后忽然大彻大悟,毅然辞去公职发誓回家靠写作为生,从此再不受人鸟气。

辞职那天是吕文杰最开心的时候,他在呆了五年的办公室里尽情发泄一番,还在去领导办公室辞行时,故意打翻了茶杯和水壶,把好端端一个办公室里折腾得一团糟。

无论吕文杰做什么,桂姐都不会责怪他。

桂姐高中文化,在吕文杰一贯的自大轻狂面前无意中便养成了一切看他眼色行事的毛病,并且,桂姐相信丈夫的选择,因为他是那样的才华出众,这样的人无论在哪里都能做出自己的事业。

吕文杰辞职回家后开始写他第一个电视剧本,这一写就足足写了三个月。

本子寄出去,他就让桂姐安心和他一起等待。

他帮桂姐算过一笔帐,一部电视剧二十集,每集最起码也得给个三千两千的,也就是说他这三个月下来,最少也得赚四五万块钱。

桂姐当然相信他的话,但是这一等又是三个月,家里到了快揭不开锅的地步,寄出去的本子还没有消息。

吕文杰急红了眼,出去不知跟谁借了二百块钱跳上火车就去了寄本子去的某电视台,两天后,他打来电话跟桂姐说本子人家正在研究,几天之内就有回音。

电话让桂姐重新又燃起了希望,但是这三两天却足足让她等了一星期。

一星期之后,吕文杰没有打电话,而是人回来了,带着他的本子。

吕文杰破口大骂一个桂姐不认识的人,然后愤怒中把写了三个月的本子一把火给烧了,桂姐想拦都拦不住。

吕文杰自此打消了写电视剧的念头,他开始改写小说。

刚开始的时候,小说寄出去就换了几百块钱稿费回来,吕文杰身上便又恢复了往日的轻狂,但是,从那以后一直到现在,他写的小说已经好几十篇了,却再也没有换回来一分钱。

桂姐看他的人越来越沉默,常常在灯下一坐就是一夜,而且整个人迅速地削瘦下去,便对他心疼多于失望,便不敢责怪他一句。

就在这时,他们的儿子来到了这世界,儿子花去了他们这些年所有的积畜,想一想将来,桂姐心里便空空落落,觉得一切都很渺茫。

她下决心坐台并且真的坐了将近一星期就是那时候发生的事。

桂姐在大富豪里已经干了两年多,小姐们走了一碴又来一碴,她们做的事情桂姐已经习以为常了,所以,她并不觉得坐台是一件多么不好的事情。

第一次走进包间坐在客人的身边,那是个很放得开的客人,桂姐安慰自己说,这是第一课,这样的客人要能陪好,那么以后就什么人都不怕了。

夜里回到家,吕文杰照例仍在灯下苦熬,他现在已经瘦得只剩下两根骨头撑一个脑袋了,而且脾气不好,常常因为桂姐关心他的一句话而大发雷霆,说是桂姐打断了他的构思。

写作在桂姐眼中是件挺神圣的事,即使吕文杰一辈子都写不出什么来她也会像以前一样尊敬他。

那一晚,桂姐很平静,并没有一点觉得对不起丈夫的感觉。

第一次坐台那一百块钱她第二天早上就出去买了条红梅烟和一只老母鸡。

烟是给吕文杰抽的,他抽七毛九一包的劣质烟嘴角都抽出了水泡;老母鸡是准备炖汤的,她和吕文杰俩人都需要补一补了。

桂姐和华彪好上后,回家依然像往常一样照顾吕文杰。

她常常在深夜为他冲一杯牛奶悄悄端到他身后的桌子上,看到他烟盒里的烟抽完了,便会主动买一整条塞到他的抽屉里。

桂姐不承认她这么做是因为背判而对丈夫的补偿,她不过是在外面找了个情人,现在的社会情人已经可以拿到桌面上来讨论了,而且,丈夫和情人有着绝不冲突的责任和义务。

这件事情关键之处在于一定要瞒着吕文杰,稀里糊涂过一辈子的夫妻往往才最幸福。

现在的桂姐就觉得很幸福,至少在她眼中华彪和吕文杰都很满足,华彪是因为得到她,而吕文杰却因为妻子在外面赚到了足够维持这个家的钱,他才能够安心写作,因而,他也快乐。

但是,桂姐这阵子却隐隐开始有些不安,虽然每次回家都看到吕文杰埋头在灯下,但是,丈夫的神情越来越怪异,而且桂姐第二天早上醒来看见他圆睁着眼睛动也不动,那眼睛里死灰一片没有一点生气。

她不知道吕文杰的写作进入了最艰难的状态,在吕文杰的心里,已经连最起码的自信都失去了。

这么长时间,他只拿到一次稿费,这么长时间,他辛辛苦苦写出来的不过都是一堆没用的废纸。

接下来,吕文杰开始跟桂姐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桂姐想起他那次病中的神智颠狂,心里意识到他们的生活中可能要有事发生了。

这天夜里,桂姐回到家中,却发现丈夫第一次没有坐在灯下,而是坐在沙发上等她回来。

儿子在卧室里啼哭不止,他却连看都不看一眼。

桂姐心疼孩子,便故意不理丈夫到卧室里抱起儿子,撩起衣服给孩子喂奶。

喂奶的时候她发现卧室里一片狼籍,好象刚遭过强盗的洗劫一般。

桂姐便忍着气在卧室里问吕文杰出了什么事,吕文杰大声说我刚才找东西。

桂姐随口问他找什么,他便冲进来站在桂姐对面,满脸疑惑地我在找我的金子,我找到我的金子后把它卖了我们就可以过好日子了。

桂姐吓了一跳,她看着吕文杰因兴奋而有些变形的脸,勉强点了点头,手上把儿子抱得更紧了些。

第二天,桂姐苍白着脸到华彪跟前,她一脸忧虑地说,我丈夫神经可能有点不正常了,昨晚他跟我说了一晚上他的金子丢了,今早起来他又满屋子乱翻。

我嫁给他这么多年,从来没听说过他有金子。

桂姐又着重地强调一句,他真的没有金子,他要有金子,我把眼睛抠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