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花荣隔着玻璃门看见秦歌骑车向这边来,赶紧交代店里接待小姐,说呆会儿那个傻警察来就说我不在。
花荣三两步跑到楼上暗房里躲起来。
秦歌进了影楼的大门,接待小姐按花荣的吩咐跟他说老板不在,秦歌嘁一声说别骗我了,我刚才还看见他在门里和你讲话,他现在肯定还在这影楼里没出去。
秦歌到楼上去把暗房门拍得咚咚响,大声说花荣你再不出来我可要踹门了。
花荣没办法,苦着脸开门出来。
秦歌头往漆黑的暗房里伸,说里面这回又藏着谁。
花荣说你还来找我干什么,上次带你去红人你把我害得好苦。
秦歌听了一愣,说我怎么害你了,瞧你这模样还像个男人吗。
花荣胀红了脸狠狠瞪了瞪秦歌,好象他这句话深深刺伤了他。
秦歌更加奇怪,但因为找王芳的事还得要他帮忙,不想为这点小事开罪他,便上来拍着他的肩膀说你跟我讲清楚,是不是红人里的人找你麻烦了。
花荣背过脸去说你知道就好,你是警察你当然不怕了,我都瘦成这样了,谁想欺负人还不是第一个找上我呀。
秦歌一听怒火中烧,说他们好大的胆子,我帮你找他们算帐。
花荣赶紧摆手说算了吧,你能成天跟着我吗,你又不是我什么人。
你整他们过一下手瘾,最后倒霉的还是我。
秦歌说随便你,反正跟我在一块儿你别怕,你还得继续帮我找那几个王芳。
花荣一听一迭声叫苦,说你饶了我吧,我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的招谁惹谁了你缠着我不放,你不知道开酒吧舞厅的人在外面都有些自己的门道吗。
秦歌说下次你带我去找人,你不进去就在外头等我。
花荣说,那要让人看见呢。
秦歌没好气地说,让人看见那是你的事,我没办法。
花荣试探着问,你找别人帮你成不成?秦歌毫不犹豫地说不成我就盯上你了。
花荣无奈地摇头,自语道怪不得现在的人不愿意跟条子打交道,没完没了了不是。
花荣嘴上这么说,但看秦歌那架势,知道自己不帮他把那三个王芳给找出来,他绝不会放过自己。
他就在心里把认识的小姐都过了一遍,忽然想起一个人来。
他说上天我听一个绰号叫雪碧的小姐说那个四川王芳现在不坐台了,她不知傍上哪个有钱人自己开了家空中酒吧。
秦歌不明白什么叫空中酒吧,花荣便跟他解释说空中酒吧的意思就是酒吧开在居民区里,一般都在楼上,从外面看跟住家户没什么区别,里面却是酒吧。
现在空中酒吧是所有酒吧中档次最高的,不是熟客或者相当铁的关系介绍,一般人根本去不了,想去也找不到。
秦歌说你知道那地方?花荣摇头,说不知道,到现在我连一家空中酒吧都没去过,那儿不仅消费高,而且透着种古怪。
它不像一般酒吧只要有钱赚什么人都接待,像我们这样冒冒失失闯进去,人家不仅不搭理我们,很可能还要把我们赶出来。
秦歌来了兴趣,这是他从来没听说过的。
越古怪的地方越有问题,这是当警察的职业病。
秦歌立刻便让花荣想办法混进去,花荣说办法得慢慢想,你急也没用。
秦歌便问有那个贵州王芳的消息没有,上次红人老板娘给的手机号码怎么打也打不通,而且现在那部手机已经报停了。
秦歌分析这贵州王芳肯定有问题,要不干吗一个警察去找她,她连手机都不要了,最起码证明她心里害怕。
花荣觉得秦歌说的有道理,但他们却怎么也想不到,贵州王芳的手机是在出租车上丢了。
花荣说,要找贵州王芳,得从那个叫薛红雨的画家身上着手,听说那画家这两年混得挺惨的,不明白那王芳干吗没事跟一穷光蛋呆一块儿。
秦歌说那薛红雨既然是搞美术的,找他不难,只要到文联的美术家协会打听打听肯定有人认识他。
花荣说那好你先到文联去打听那画家,我找人看有没有办法混到空中酒吧去,不瞒你说,其实我也想到空中酒吧去瞧瞧,听说那儿的小姐个个都漂亮,而且还有大学生。
大学生出来上学那是花钱,业余时间出来坐台不仅能把学费生活费赚回来,等到毕业回去身上还能再揣个十万八万的。
现在的大学生头脑都够用。
话说到这里,秦歌这天来找花荣的事情就算办了。
这时正是傍晚六点多钟,影楼对面的街道上车水马龙,很多穿短裙的新潮女郎混迹在人群里昂着头走路。
花荣和秦歌在门边站了会儿,他看到秦歌眼睛在望向那些女郎时有些畏缩,但又忍不住不看。
花荣便笑了,他想到或许可以拿这傻小子寻寻开心。
他问秦歌那晚在红人门口见到贵阳王芳干吗不立刻上去叫住她,以致错过时间人家上了出租车。
秦歌敏感地说你问这干吗。
花荣说没什么,我只是看你好象很害羞的样子,当警察的没你这么害羞的。
秦歌听了脸孔胀得通红,狠狠瞪着花荣想发个脾气,但最后他的目光萎顿下来,说不瞒你讲,我打小就不爱跟女孩子说话,长大了站她们对面都有点不习惯。
我知道这毛病不好,这叫心理障碍。
以后我一定得改了这毛病,要不,这警察做得也不舒服。
秦歌能够坦然承认自己有心里障碍,这让花荣有些感动,觉得秦歌没把他当外人。
他低头想了半天,说秦歌你只要听我的安排我保证你一个月里把这毛病给戒了。
秦歌不相信地说有这好事,那你真得帮帮我,要不我连对象都找不到。
花荣笑笑,一脸的狡黠。
这时秦歌似乎已经想到他要怎么做了,他有些犹豫,但同时心里又充满着一种渴望。
花荣立刻就去打电话安排,秦歌看他在电话机旁眉飞色舞的样子,心里就想,我本来该讨厌这个人的,但现在为什么又很想和他在一起呢。
接下来秦歌又想到,前两天在大富豪,楚平和雪晴向他提供了本地王芳的一些情况,照情形看,野猫和老枪俩人劫持的小姐多数应该是本地王芳,但他今天来找花荣居然连提都不提本地王芳,难道他不想尽快找到那个王芳吗,他当初不是很想早点结束手上的案子加入到围捕屠夫的行动中去吗?秦歌觉得有些搞不懂自己了,这不是件好事情。
他能感觉到在自己身上有种变化正在悄悄发生。
有时候他为这种变化不安,有时候又想放任这种变化继续下去。
现在他心里存在着这两种不同的矛盾念头,让他很难取舍。
当天晚上,花荣带着秦歌到了一家大酒店的顶层旋宫里吃饭。
旋宫的意思是整个餐厅是圆型的,营业的时候总是以一种不为人所察觉的速度在悄悄旋转。
吃饭的时候你面对的是南面,但一顿饭吃完很可能南面已经跑到了你的后面。
旋宫是这城市里几家最豪华的酒店之一,秦歌本来不想跟他来,但花荣不让他走,说到现在俩人还没一起吃过饭呢,而且,大家认识时间不短了,朋友一块喝酒又不违反什么纪律,就算违反了你不说我不说天王老子也不知道。
秦歌只好跟他来了,路上塞车,到旋宫时天已经黑得差不多了。
秦歌和花荣刚走进旋宫,便听到有人在叫花荣的名子,不是一个人,是四五个小姐在冲他们招手。
这样的情景花荣不说也在秦歌意料之中,但真的眼前一下子出现这么多小姐,他还是有点慌乱,而且那些小姐个个浓妆艳抹,虽然算不上绝对漂亮,但随便往哪儿一搁都挺招人的。
秦歌拉住花荣说这算什么,说好了你请我吃饭还叫这么多人来。
花荣嘁一声,说咱俩吃我就把你带路边排档去了,你不是想戒了你那毛病吗,这是最好的方法。
花荣最后又加一句,这叫以毒攻毒。
开始的半小时里,秦歌胀红着脸坐那儿局促不安,看花荣和四个小姐不断地调笑。
这些小姐都是花荣晚上到舞厅酒吧里认识的,后来到过花荣的影楼拍过片子。
花荣和她们调笑时便在话语行间让她们不断地逗弄秦歌,秦歌明知道他是好意但那一刻仍然恨死了他。
半小时以后,秦歌开始变得正常,听花荣和小姐们讲到可笑处也会低头一笑,有小姐再找他讲话他也能从容作答。
吃饱喝足,花荣要带小姐们回影楼拍照,秦歌说他先骑车回去了,花荣不让,小姐们也拖着他说人多在一块儿玩得热闹。
秦歌说真得回去了,晚上家里还有点事。
秦歌最后还是一个人走了,虽然和小姐们在一起他已经不再像以前那么慌张,但是一顿饭撑下来他很累。
小姐们对他无疑是有吸引力的,她们的掇手可得这时候却让他觉得有点不真实,他需要点时间来认真思考这一切。
第二天,秦歌找到了位于海昌路上的市文联,他到办公室里跟人打听美术家协会在哪儿,办公室里一个小姑娘指点他上了三楼,一上三楼就能见到美协的门牌。
秦歌到楼上去,找到了美术家协会主席,那是个头发白了一多半戴副金丝边眼镜的老头,老头坐那儿喝茶看报纸很悠闲的样子。
秦歌说明了来意,老头很热情,但就是想不起来协会里是不是有个叫薛红雨的人。
他打开一个文件柜,找美协会员的名单,找了半天没找到,倒弄的一头都是汗。
秦歌看老人家忙来忙去,心里挺过意不去的,何况老先生还是市里一个大大的名人。
秦歌心说这些艺术家们还是挺随和的,看不出一点艺术家的架子。
后来老先生一句话让他明白了原因。
老先生说,我已经一个多星期没有事干了,每天的报纸不看它个三遍五遍的不能算看了,我每天坐这儿巴不得能发生点事情。
老先生最后拉着秦歌找到了美协的副主席,这是个比他要年轻的多的大胖子,看着不像搞美术的,乍一看跟杀猪的差不多。
老先生一跟他提薛红雨,他一下子就记起来了。
他说两三年前印象里是有这个人,搞油画的,感觉还挺不错,但这两年没有他的消息,不知道跑哪儿做生意发财去了。
秦歌让他回忆一下薛红雨的一些情况,这副主席说三年前他住在城北郊区的一间农舍里,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
秦歌让他详细把那个农舍的地址给写下来,但那副主席也记不太清了,只能大体描述一下。
得到这些资料,秦歌已经很满足了。
这一趟文联,算是没有白跑。
30从这个城市向南四十余公里,便到了一个叫南浦县的地方。
南浦县再向南十余公里,就到了龙苴乡。
南浦县因穷而出名,龙苴乡更是南浦县穷中的典型。
小棉花的老家就在龙苴乡下面一个大队里。
小棉花在整个村子里是出落得最俊俏的姑娘,大队书记家的孟二桥看上她了,便让父亲托人去说媒。
在农材,村长和大队书记就是土皇帝,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势,因而他们也是整个村子里最富裕的人家。
能攀上大队书记这门亲,当然是小棉花的父母做梦都没想到的,媒婆一上门,老俩口就答应了。
本来按照习俗还要相亲的,就是让小棉花和孟二桥见见面,但他们俩自小就在一个村长大,早已不知见过多少面,这道程序自然就省了。
小棉花起初对这门亲事也没多大的意见,那个孟二桥虽然在村里出了名的好吃懒做,而且偷鸡摸狗跟村里一帮不三不四的小青年隔三差五地出去做坏事,但幸好并无大害,而且他父亲的权势足以让一个穷怕了的乡村姑娘忘记他的一切缺点。
孟家依足规矩下了足以让小棉花一家自夸的彩礼,定好了时间准备让俩人秋后结婚。
孟二桥和小棉花在村里时常见面,俩人一个猴急一个泼辣,刚进入夏天就开始整夜整夜地在外面疯。
小棉花的父母是一对老实巴交的农民,实在看不过去了就在背后说小棉花,小棉花不在乎,说反正迟早我是他的人,而且聘礼都下了,我们现在这叫自由恋爱,谁也管不着。
小棉花的父母自知说也管不了这个丫头,索性从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孟二桥那头自然更是没人干涉,所以,深夜的地头田龚、草窝桥底到处都留下了她们的足迹。
这孟二桥在农村里属于典型的二流子,成天不做农活无所事事,一有空就跟几个小青年聚一块玩牌九。
而且他还很好色,光小棉花知道的村里就有四五个婆娘跟他有过一腿。
这些小棉花都不能说,她早已经是他的人了,他对她的新鲜劲已经过去,只要她稍有让他不如意的地方,他就恶言相向,拳脚相加。
这在农村里是很正常的事,小棉花想反正都快是一家人了所以也并不在意。
跟孟二桥在一块这几个月,小棉花穿的新衣服比以前好几年穿的还多,过上一段时间孟二桥还会带她到四十里以外的县城或四十公里以外的城里去玩上一两天,这最大限度地满足了小棉花在村里的虚荣,所以,对于孟二桥的恶习,她也就权当不知道。
就在到了秋天俩人喜事临近之际,孟二桥在外头惹了祸。
他跟几个二流子去赶集,和人发生争执,在人家脑门子上开了一个洞。
偏偏那个人的大舅子又是乡里派出所的所长,这回孟二桥父亲都保不住他。
事发后三天,几个警察来村里把孟二桥给铐走了,当时,小棉花并没太在意,总以为关两天就能出来误不了婚期,谁知这一进去就被判了两年,原因是在警察去抓他时从他腰里还搜出一把土制的喷砂枪。
小棉花他们村里这种喷砂枪最少还有二十把,但孟二桥倒霉,撞枪口上了。
小棉花现在已经不习惯没有孟二桥的生活了,她在孟二桥出事后成天闷闷不乐的只嫌日头太长,时间难熬,而且她这个年龄初尝禁果,骤然间一下子找不到那种感觉更是觉得心里头火急火燎的,不知这两年时间该怎么打发。
在小棉花那个村子里有个小服装铺子,小老板人长得清秀,又在城里服装店当过学徒,所以,他的铺子既替人做衣服,又在邻近几个村子里招收学徒。
小棉花就在那段时间到服装铺子当学徒时,跟那个叫清水的小老板好上了。
清水白白净净的,又懂得打扮,所以看上去很洋气,一点都不像乡里人。
小棉花和他好只能暗地里偷偷来往,时间久了,难免要被人发觉,村里开始有了闲话,这闲话自然也就传到了大队书记耳朵里。
大队书记因为儿子不在家,又知道小棉花性子野,再加上乡下人没事干就好乱嚼舌头,这事光听说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所以只让人到小棉花家里跟他父母暗示了一下。
小棉花知道这件事后心里头开始矛盾,觉得总得在清水和孟二桥中选择一个,否则,孟二桥回来不会放过她。
那个孟二桥不是个好东西,但他父亲在村里的权势却不容忽视,而且,她已经收了人家的彩礼,并且跟孟二桥早就有了关系,想离开他实在是件不容易的事。
但那个小老板清水人却比孟二桥要正派得多,而且没有什么坏毛病,人长得周正,嘴皮子能说会道,在城里那两年,让他的见识也比一般乡下人多,更重要的一点是,他对小棉花实在很好,温柔得让小棉花感觉像在一些言情小说里。
小棉花当然舍不得就此跟清水断绝关系。
清水看出了这一点,所以一连几天在她耳边怂恿她跟他到南方城市去打工。
他说他有个亲戚现在在苏州开了家服装厂,他们可以到那儿去投奔他。
小棉花经不住他甜言蜜语的教唆,终于有一天背着所有人跟他去了苏州。
清水没有骗小棉花,他真有个亲戚在那儿开服装厂,俩人一块干活一块儿生活,转眼间三个月过去了。
这三个月里他们怕家里人找来,所以连个信都没捎回去。
三个月以后,小棉花怀孕了。
清水想让小棉花把孩子生下来,这样,小棉花就稳稳是他的人了,而小棉花这时却有些担忧,她不知道孩子生下来后她将面临怎样一种境况。
这时,一个同乡要回家,小棉花就让他带了厂里的电话号码回去给她的父母。
她的父母几天后专门跑到乡里打来电话,告诉她,快回家吧,现在那个孟二桥已经回来了,如果找不到小棉花,他就要把这个家给烧了。
小棉花问清水家里的情况,父亲说更惨,清水的父母上两天还被孟二桥拖出来打得满地打滚,孟二桥揍两个七十多岁的老人手下都不留情,可见这个人简直是疯了。
父母这样说,小棉花更不敢回去了,但父母在那头一齐声泪俱下,说女儿你救救我们吧,你再不回来,孟二桥迟早会像对清水父母那样对我们的。
小棉花把事情跟清水说了,清水面色沉凝一语不发。
第二天早上,小棉花睁开眼就看到他在收拾东西。
清水和小棉花回去后不敢一齐回家,清水住在乡里一个亲戚家让小棉花先回去看看情况。
小棉花刚到村里没几分钟,孟二桥便领着一帮人赶来了,把小棉花拖出去就是一顿狠揍。
孟二桥眼尖,看见小棉花肚子有点不对劲,拿刀子架她脖子上逼她说出怀孕的事,并且还知道了清水现在住在乡里的亲戚家。
立刻,孟二桥和二流子们把小棉花扔板车上,然后一大帮人浩浩荡荡往乡里去。
到乡里兵分两路,一伙人去清水的亲戚家里捉清水,另一路由孟二桥亲自带队,把小棉花送到乡卫生院去流产。
两件事情都办得干净利落,小棉花苍白着脸回到村里时,清水已经被反捆着双手跪在打麦场上。
清水整整跪了三天三夜,后来整个人都变得痴痴呆呆了这件事才算作罢。
小棉花以后在村子里看见清水,每次都忍不住要流眼泪。
清水的神经已经不正常了,并且脖子也歪了,嘴里还时常往下流口水。
清水的结局让小棉花恨透了孟二桥,但是,她还不得不嫁给他。
结过婚后的小棉花趁孟二桥不在家的时候,不断勾引村里的其它青年,送了一顶又一顶绿帽子给孟二桥作为报复。
而孟二桥也不闲着,他身边的女人也从来不缺。
后来到城里的小棉花回想那段日子,觉得那其实是很正常的事,即使没发生清水的事情她一辈子也不可能只跟孟二桥一个人。
村里的生活实在太闷了,闷到除了赌钱与男女关系再没有什么娱乐的地步。
小棉花与孟二桥结婚一年后,孟二桥的父亲因为贪污公款被经检部门起诉,判了三年,后因身体不好保外就医没有蹲大牢,但因为家财多半都已充公,一家四口都不是种田的料,再加上孟二桥父亲在位期间口碑甚坏,一朝失意,村里人谁都不愿跟他们家来往,所以没多久,家里连下锅的米都没有了。
孟二桥不在乎家里有没有米,他继续在外面和那帮二流子鬼混,倒也能吃香的喝辣的。
但后来没了父亲作后台,那帮二流子嫌他没什么用,开始欺负他。
他审时度势,倒也能忍,后来为了讨好二流子们一个新的头儿,竟将媳妇小棉花带出来让那人上了一回。
小棉花心里那个恨呵,觉得一天都没法在这个家里呆下去了。
她对公公婆婆说到城里打工,也不管他们同不同意,就来到了现在这个城市,坐台也就是那时候发生的事。
孟二桥知道小棉花坐台的事后,每隔上十天半个月就要到城里来骚扰她一次,小棉花为求平安,每次孟二桥来都要给他些钱。
但是孟二桥还像以前那样,稍不如意或者嫌钱给得少了,就要拳脚相加。
这一切小棉花都忍下了,谁叫他是自己的丈夫呢,这样的事说到哪里去都不会有人管的,而且,她从事的还是一种见不得光的职业。
那天晚上在大庙巷里等小棉花的人就是孟二桥,这次来不像以往那样,小棉花给了钱他就离开,他一连在大庙巷里住了三天,才跟小棉花说了实话。
他在家把那个二流子的头儿给打伤了,人家现在四处找他报仇。
他没有地方去,所以只能留在小棉花这里。
小棉花不想让他住在大庙巷,要让华彪知道她再留男人在大庙巷里,华彪一定不会放过她,并且,小棉花也不想让别的小姐知道她已经结过婚,所以,小棉花想了好长时间,才决定替孟二桥到别的地方租一间房。
孟二桥对此没有异议,他现在只要有个地方住就已经很满足了。
小棉花安顿好孟二桥,便让他抽空去找份工作来做,别成天没事干游手好闲的,另外也能有点收入。
孟二桥听这话不乐意了,眼一瞪说我还用干什么活呀,一个月累死累活就那三五百块钱,不如你俩晚上挣的多。
而且城里人现在都闹下岗,我这样的出去能干什么呀。
再说,我的要求也不高,多个人吃饭又能多花你几个钱呵。
小棉花想想他这样的人还真什么事干不了,他在这儿不过是每月贴他几百块钱吃饭,这点钱她还贴得起,而且,她估计孟二桥不会住时间太长,他在这城市里人生地不熟的,还没有一个朋友,最多住个把月,等风声过去,自然就会回家。
小棉花没有想到,这一次,孟二桥竟是铁定心要在这里长住下去了。
31早上刚上班,秦歌就跑到城北派出所去了,派出所里有他一个在警校时的哥们儿。
秦歌跟这哥们说要找一个叫薛红雨的人,把他以前住的农舍的大体位置说了一下。
那哥们找来了那一片的户藉警小马,秦歌一描述薛红雨的模样,小马立刻就想起来他现在还住在那儿,他说那家伙留着一头长发,特征太明显了,我绝对不会记错。
秦歌那哥们便让小马陪秦歌去一趟,小马正好没事,便带了秦歌往薛红雨的住处去。
小马挺健谈的,路上跟秦歌说了他知道的一些关于薛红雨的情况,其中重点提到了他现在和一个早出晚归的女人住在一起。
非法同居现在已经成了很普遍很正常的事,所以也没人管。
最后小马一脸好奇地说,是不是那家伙犯了什么事?秦歌赶紧跟他解释说没有,找他纯粹是为了解一点情况。
小马提供的情况已经证实了贵阳王芳现在就跟薛红雨住在一块儿,秦歌这时心里却有点犹豫。
找王芳是为了证实野猫和老枪那晚劫持两个女人的事,但现在秦歌心里已经隐隐约约猜到那个王芳多数是楚平跟他提到的本地王芳,那么,他还如此费劲地找另外两个王芳究竟有什么意义呢,难道仅仅是为了排除她们的可能性?秦歌在连续的许多个夜里,闭上眼睛就能看见三个王芳的影子在眼前出现,她们的美丽和那种荡人心魄的妩媚,与遥远记忆里另一个女孩的面孔重叠,却又都是那么虚无且高远。
她们明明就在眼前,但是,当他伸手企图去触碰,一切又都飘然而去,她们甚至不愿低头垂望一眼此时他的渴望。
梦境里的场景符合秦歌对于漂亮女孩的一贯认识,但是,当他走进现实,梦境里的一切便显得极可笑幼稚了,甚至那对于一个男人还构成了一种屈辱。
秦歌知道自己其实只要付出一点勇气或者金钱,那一切就垂手可得,这与梦境中的场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而梦境在某些时候又是一个人内心世界的真实体现,所以,秦歌才觉得不安,才觉得有必要找到梦境里的三个女人,让事实来化解矛盾。
小马现在已经领着秦歌站在薛红雨租住的农舍外面了,想到马上就会出现在面前的女人,秦歌心跳加快,连双腿都有了酸涩的感觉。
小马叫门,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过来开门,果然是那个长头发的薛红雨。
开门的一瞬间,秦歌注意到这是间很大的房子,他还看见了房子中央拉起的布幔和布幔前的画架。
画架侧对着门,只能隐隐约约看见上面有一副雪白的躯体,背景是种深蓝色,愈发映衬出了躯体的白皙。
薛红雨见到秦歌,眼里立刻又露出那么深的敌意,而且,还有种缥缈不定的仇恨。
秦歌不理解这种仇恨的起源,但这时他对薛红雨没有丝毫兴趣,所以,上来就开门见山地说明了来意。
布幔后面有声音,薛红雨这时当然不好否认王芳就在屋里,但是,他仍然迟疑了好一会儿才狠狠地瞪了秦歌一眼说声等会儿,走回布幔后面去叫王芳。
现在已经将近十点了,白晃晃的阳光洒满整个城市,但是,薛红雨的屋里门窗关得严,窗帘很厚,所以,屋里还很阴凉。
薛红雨开门时睡眼惺松,显然秦歌叫门时他还没起床,那么,王芳现在肯定也在他的床上。
小马冲秦歌暖味地笑笑,秦歌也笑,但却有些慌乱。
贵阳王芳终于站在秦歌的面前了,虽然她脸上还留有睡眠不足的痕迹,身上还穿着曳地的睡裙,但这么短的时间里,她居然淡淡地在脸上上了层薄粉,描了眉,还搽了些深红色的口红。
秦歌见到她有瞬间的恍惚,还是小马推了他一下他才反应过来。
好在见到她该怎么说话他早已在心里打好了腹稿,所以讲起话来还算流利。
秦歌掏出证件在王芳面前晃了一下,说有件案子想找你了解点情况。
在王芳脸上露出不解且不安的神色时,他接着说,当然你有保持沉默的权利,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和我们配合,这样,对大家都有好处。
秦歌知道这些小姐们出来混,身上的底子不可能干干净净,所以,在她们潜意识里对警察都有种畏惧感。
如果真想办这些小姐们的事,甚至不需要任何理由,她们的职业足以解决一切问题。
王芳脸上果然有了惊惧的神色,她回头小心翼翼地看了看站在布幔旁边神色萧然的薛红雨,忽然用低低的声音说,或者我们可以换一个地方谈话,我不想惊动我的男朋友。
秦歌听到男朋友这三个字,下意识地也向屋里看了看薛红雨,薛红雨站在布幔的中央,头微抬,倨傲且冷漠地盯着门口的三个人,眼里仇恨此时似乎更浓了些。
屋里光线很弱,所以他的脸有一半隐在阴影里,看得清的半边脸质地感很强,与阴影里的半边脸对比之下,似乎笼罩着一种金属的质地。
他的长发凌乱地披在肩上,有些放纵与潦倒的意味。
他站立的姿态也很特别,两只脚一前一后,身子微侧,而头却正对着门。
他好象在仔细聆听门口发生的事,同时,又像对此漠不关心。
秦歌觉得这是个很奇怪的人,身上有种不属于现代城市的气质。
秦歌在离开那间农舍时,眼前还留着薛红雨那满带仇恨的眼睛,他想,眼睛里面会有些什么呢?一个小时之后,秦歌在城北唯一的一家冷饮店里等到了贵阳王芳。
王芳显然精心打扮过了,穿着一件素色的曳地长裙,头发自自然然地垂下来,面色沉凝,看她的样子,谁也不相信她会是一个坐台小姐。
秦歌此刻内心生出种莫名的激动,他知道,他就要进入这个王芳的世界了。
秦歌与贵阳王芳的谈话内容最初从6月24日开始。
秦歌让王芳一定要回忆起6月24日那天晚上在哪里,在做什么。
事情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一个多月时间不算很长,但这些小姐们的生活其实是非常单调的,每天都在重复着同样的经历,唯一不同的就是每天晚上陪的客人不同。
秦歌并不奢望王芳能够真的想起来,如果野猫和老枪劫持的那个王芳并不是她的话。
但是,秦歌看到贵阳王芳开始对这个日期表现出很茫然的神情,然后接下来一段时间她陷入回忆,再然后,秦歌看到她的脸色开始不自然起来,这样,秦歌的心跳就有些加速。
你一定想起来那晚发生了什么事,我请你如实对我讲。
王芳表面上看是个温柔的小女人,说话细声细气的,无论谁带着这样一个女人上街都是件很体面的事情。
这一刻,她惯有的柔顺之中忽然加进去了许多慌张,这让她整个人更多了种诱人的魅力。
此时,她看起来似乎是那么地柔弱,似乎无法抗拒任何外来的侵扰,似乎任何力量都可以轻松的将她占领。
一个男人在面对这样的女人时,不由自主就会充份感觉到自己的力量,并且在心底生出渴望占有的欲望。
此时的秦歌忽然间想到了少年时代一个阳光灿烂的早晨,他站在一所学校平整的操场上,无数道利剑样的目光从四处向他投射过来,他无所遁形,心底的恐惧和怨恨充实他的整个身体。
秦歌还想到了一些液体顺着他的裤管下流的场景,他的呼吸有些急促,他的体内有种屈辱的力量激荡,并且渴望喧泄。
王芳看见了他脸上此时的愤怒表情,还有些怪异,这样,她便误会了秦歌的心情,她以为秦歌的愤怒是因为他提出来的问题。
王芳害怕了,但是,长期在外的闯荡必然让她不同于一般的女人。
所以她问,你来找我仅仅是想了解情况?秦歌重重地点头,他说否则我们就不会坐在这里谈话。
王芳吁了口气,她又盯着秦歌好一会儿,才开了口。
她说我知道这阵子查得紧,所以已经有好几天晚上没有出去了,但没想到你还是找到了我。
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但是,我想请你给我一个机会,再过两个月就到中秋节了,我答应我妈中秋节时我一定回家,我不想再伤她的心。
秦歌默不作声,对她的话也未置可否。
王芳低下头想了会儿,终于开始跟秦歌讲那晚上她做的事。
王芳说,那天晚上,我的一个老客人找我,我就打的去了,在包间里呆了半个多小时,那客人提出让我到他那地方去,因为这个客人很大方,而且我知道他是个不寻常的人,再加上以前我已经到他那儿去过,所以,那晚我就答应了。
秦歌听了不作声,他知道那天发生的事决不仅仅是她跟一个客人出台这么简单。
最初她脸上露出的不自然表情,一定是有原因的。
王芳停了一下,接着说,那个客人常到那家酒吧去找我,所以,老板也知道我和他的关系。
那客人找我出去是不和我一块儿走的,他总是先出去在路边的车上等我,我出去后拦辆出租车跟在他后面。
那晚客人先出去了,我在吧台那儿站了会儿,这时,老板忽然把我叫到包间里跟我谈了件事。
她拿出一个只有巴掌大的小录音机,让我呆会儿录下和那客人在床上的声音,然后交给她,她给我两千块的酬劳。
秦歌眼睛睁大了,事情果然决不简单,他心里此时有许多疑点,但是,他还在等王芳把话讲完。
王芳说,你知道现在外头小姐多,出来玩的客人也比以前要精明,所以小姐们的钱已经不像以前那么好赚,而且,坐台的价钱也越来越低,有些不入流的小姐为了吃饭,甚至给她三十五十她都坐。
两千块钱对哪个小姐都不是小数目,而且,做那件事情也不费什么事,只要小心些不让客人发觉。
我心里对那两千块钱已经很动心了,但是,我又不想让我的客人因为这件事受到什么伤害。
谁都能猜到录音的目的肯定对那客人不利,所以,开始时我没有答应。
秦歌发觉自己渐渐平静下来,这件事情已经开始吸引他。
他说,但是你最后还是按照那老板的意思去做了。
王芳点头,说,因为最后她把价钱开到了四千。
秦歌不说话了,四千块钱对一些有钱人着实算不了什么,但对于一个风尘中的女人或者说任何一个普通人都是有吸引力的。
秦歌刚开始工作,每个月才拿到九百多块钱,这足以让秦歌理解王芳为什么要照老板的吩咐去做。
王芳继续讲,那晚我做得很成功,那个客人丝毫没有察觉。
第二天下午,我把那录音机还给了老板,她拿出一个早已准备好的信封,里面有四千块钱。
拿了钱,但我心里很不踏实,总觉得有一天会出事。
老板给客人录音,我想除了敲诈不会有别的什么目的,但我知道那客人不是寻常人,越是这样,出事的可能性就越大。
那个客人后来又找过我几次,面对他时,我心里害怕,又觉得对不起他,所以,自从那晚过后,我一直提心吊胆的。
那晚在红人门口你远远地跑过来,我心里一下子就想到出事了,但第二天那个客人又来找我,这样,我才稍稍放下心来。
这时,王芳蓦然神色一凛,她再望向秦歌的眼神便多了些怪异。
秦歌这时笑了,他看出王芳并不是个没有头脑的人,这一刻,她已经明白了其实他并不知道一点她刚才说的那些情况。
但是,她知道得已经晚了,现在她想不说都已经迟了,就凭她刚才说的那些,她已经没有了选择,只能跟秦歌合作。
秦歌说,现在,你该说说那个老板的情况了。
王芳懊悔且气恼地瞪着秦歌,觉得这个看起来带些羞涩的青年其实真是狡猾到了极点。
她也恨自己不把事情搞清楚就说了那么多,所以,她赌气似的扭过头去不理秦歌。
秦歌再笑笑,这时他心里已经没有了一丝一毫因为王芳是个漂亮女人而生出的不安,他已经占据了决对的主动。
他说,你应该明白你现在的处境,你最好的选择就是据实回答我的每一个问题。
王芳岂能不知道秦歌说的都是实话,她沉吟了一会儿,说,如果你肯替我保密的话,我就告诉你,否则,你真的是害了我。
秦歌点头,说我答应你就一定能做到。
王芳再沉吟一下,说,那个酒吧的名字叫锦衣卫,是一家很高档的空中酒吧,去那里的人都有一定的背景。
那个老板年龄和我差不多,名字也和我的一样,叫王芳。
秦歌眼睛一亮,说老板真叫王芳?王芳说,她是不是真叫王芳我不清楚,你知道出来混的小姐很多都用假名,但是,她自称叫王芳,我很久前就认识她了,那时,她和我一块儿在榕树坐台,常有客人把我们俩搞混,后来,老板为了区分我们,就叫我贵阳王芳,而她因为来自四川,所以,大家就都叫她四川王芳。
秦歌这时忽然很开心地笑了,王芳奇怪地看着他,发觉他的脸上这时又多了些少年人的稚气。
王芳心里叹息,出来混了这么久,居然让这个毛头小伙子给摆了一道。
但王芳心里还有种很奇怪的感觉,被他骗了应该感到很气愤才对,但她此时,对这个年轻的警察居然还产生了些好感,是不是她知道秦歌答应她的事决对会做到?32薛红雨木然地看着李敏到门口去见那警察,他们的谈话他全听到了。
然后,李敏进来,一脸谦意地跟他说我出去一会儿。
薛红雨站在布幔跟前连姿势都没有改变,但这时李敏没有心情再去管他,到布幔后面换了衣服细心地在脸上涂沫一番后又出去了。
现在的女人即使出门买包瓜子都得在脸上耽误半个小时,薛红雨看着李敏的背影和因匆匆离开重重关上又弹开的门,心里是一种迫不及待的渴望。
薛红雨想李敏最好让那个警察抓起来再不要回来。
李敏走后,薛红雨躺在床上不停地抽烟,他的长发垂下来,遮住了半边脸,加上他手中的香烟弥漫着潦绕的烟雾,他的人在其中便显得很不真实。
薛红雨想我为什么还要留这个女人在身边呢,我完全知道她的无耻和放荡,这样的女人是我深恶痛绝的,但是,我居然还在她面前说过那么多违心的谎言,其实,我比她更无耻。
对于自己的痛恨折磨着薛红雨,更让他不可承受的是想到每次见了李敏,他便会像变了一个人样,如同一个真正的酒鬼,明知道那杯酒是有毒的,但还是要一饮而尽。
昨夜,他理智地告诉自己再不能拖下去了,他已经没有了时间,但是,李敏回来,他还是那么忘情地拥住她,与她厮缠着,绞磨着,无休无止地摇摆如同浪里的一叶扁舟。
那海洋太大了,大到完全将他淹没,不给他一点喘息的机会。
李敏是个疯狂的小女人,如果不亲身体验,你决不会想到白日里那么温柔甚至还带点羞涩的典型的小妇人,夜来时会有那么多的热情等待燃烧。
薛红雨在她的火焰里一次次无比辛勤地劳作,这劳作让他沉迷,不知疲倦。
最后李敏总是要选择一个固定的姿势来完成这一夜的疯狂,她的身影如同波浪拥抱沙滩,最后是风来了,那浪花翻腾了,怒吼了,然后在粉身碎骨的撞击中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了一片空白。
薛红雨在空白来临的一瞬间就开始后悔,两个人肌肤之间粘绸的汗液让他的胃部会骤然收缩,忍不住有呕吐的冲动。
而小女人的满足中带着些幸福,无比娇弱地伏在薛红雨的胸膛上轻微喘息。
俩人的长发交织在一起,因而俩人那时更显得亲密无间。
薛红雨空洞的目光里有一种失去所有的悲哀,他厌恶但却无法责怪身上的小女人,这一切本来都是他选择的。
那时,他渴望一个女人的出现,无论她是个什么人。
在那段时间,他搜寻遍了记忆里认识的每个女人,在夜里虚构了和这些女人极微弱的可能性。
他曾在无数个白天或者黑夜在这个城市的街头徘徊,只为了得到一个女人。
然后李敏出现了,他在经历一个不眠之夜后无比诚恳地在她面前编织着自己的谎言。
李敏来自遥远的贵州,她曾有过一段不寻常的感情挫折。
他在听她讲述时脑子里只在想怎样让自己的谎言能够准确地击中她,最后,他选择扮演了一个曾经辉煌过但却在一朝间失去所有的角色。
他在她面前表演自己所有的优点,还有自己的落寞和仇恨。
这些落寞和仇恨本来就已经根深蒂固地深埋在心底,因此表现出来便具有了极强的真实性。
薛红雨最后对李敏说,哪一天,当我们厌倦了这城市,我会陪你去往一个陌生的地方。
李敏就是在这句话的感召下留在了他的身边,但是,薛红雨却知道,他不可能去往别的地方,更不可能和另外的一个女人。
他早已把自己的一切交给了一个他真正深爱的女孩,那才是他的生命和所有。
李敏被那个年轻的警察带走的早晨,薛红雨在床上再次取出三天前刚收到的一封信,信里的内容他只在看第一遍时就已经能背下来了。
这些年,他总是在第一时间牢牢记住女孩在远方传来的任何一点消息。
这封信的内容让他在最初欣喜若狂,女孩告诉她,她很可能在三两个月内回来,她在句里行间不加任何掩饰地表露着她的喜悦。
她说,我们终于又可以在一起了,从此这世上再没有任何力量可以把我们分开了。
薛红雨每次看到这句话时都要流泪,想着女孩,想着此刻她身边的灾难,薛红雨觉得自己罪孽深重,罪孽深重。
四年前,薛红雨从最著名的一座北方城市刹羽而归,少年时的所有憧憬随着远离那座文化中心而渐消渐远。
那时,他愤然剪掉留了三年多的长发,像剪掉一段记忆。
年轻的薛红雨一只画笔闯荡京城的壮举最后以一种悲怆作为结局,这样的故事能感动的只有他自己。
看看身边的人在做些什么,他们整日盘旋在金钱和女人之间,艺术对于他们就像时装店里精美的时装之与一只猴子。
身边的人们对薛红雨的归来表现出了最大程度的漠然,并没有出现归途中薛红雨想象的讥笑和嘲讽,但这更让薛红雨感到悲哀,他的失败在人们心里荡不起一丝涟漪,他在京城的艰难和辛酸在他生命里构不成任何意义,甚至他还失去了很多正常人应该得到的机会。
一个月以后,薛红雨穿着肮脏的工作服左手拿扳子右手拿螺丝刀混迹于一家企业里,那时,他经常坐在厂子后面的石子堆上,石子堆后面是围墙,围墙后面是铁路,每天看着列车飞驰而过,他知道,他失去的不仅仅是时间。
名叫夏宁的女孩就在那时出现在他生活里,当夏宁第一次在后面叫他的名字,他感动了,他实在没有想到校园时的一次画展居然让他在一个女孩心中留下了印象,并且经过数年光阴还不曾忘记。
那时他便已经预感到了会发生什么,但他和夏宁都没有料到,这段爱情会来得那么凶猛,以至于让他们都感到了一种窒息。
窒息的感觉居然会是如此美妙,这足以让他们抛开身边一切事物对他们的干扰。
这个爱情故事说出来能感动的还是只有他们自己,现在的人们已经从电影电视和众多的传播媒体中习惯了所有煽情的故事,薛红雨和夏宁也不例外。
但是,自己的故事永远是最震憾心灵的,所以,他们认定了他们的故事是这城市里最后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
发生的事情其实很平常,任何拙劣的小说家都能编造出来。
夏宁是那个企业的会计,每天穿着体面的衣服坐在高高的小楼上,而薛红雨不过是一个临时工,每月拿一般工人一半不到的工资,更因为薛红雨的不羁与狂放在厂里人眼中是个不折不扣的浪子,所以,他们的恋爱遭到了来自方方面面的阻力。
就在最初薛红雨与夏宁还没有真正明确他们的关系,他们只在下班时一块儿骑车回家时,一个傍晚,薛红雨在厂门口等夏宁,夏宁出来后却不理他,只冲他使个眼色飞快地塞了张纸条给他后就独自离开了。
薛红雨抑制心跳打开纸条来看,上面只有短短的一行字:慎行,领导找我谈话了,我的背后有无数双眼睛。
薛红雨愤怒了,他站在喧闹的街头望不见女孩的背影,因而他的愤怒也无法喧泄。
薛红雨落寞地一个人回家,那时他的住处还在青年路上的一间小房子里,房子外面有一株大大的栀子花树,每到春天的早晨,那满眼的葱绿间便会绽放无数朵洁白的花朵。
这时不是春天,不是花开的季节,但是,薛红雨却在栀子花树旁见到了一朵世上最美丽的花。
夏宁纤瘦的身影正在花树的浓阴下,她的目光盯着面前的小路,充满期待。
薛红雨和夏宁的爱情就从这个黄昏真正开始。
没有太多的话语,一切都在相视的目光里。
薛红雨拥住了女孩,女孩也拥住了他。
因为夏宁,薛红雨再次拿起画笔,并且毅然从那家企业里出来全身心地投入到自己的创作中,夏宁负担起了他全部的生活。
那是怎样欢乐的两年时光,现在的薛红雨常常在回忆里泪光涟涟,想着夏宁,想着那个为他付出所有的女孩,想着那个他们即将拥有又在瞬间失去的家。
两年后的薛红雨和夏宁开始对家生出渴望,能够在这城市里拥有一套自己的房子,两个人在里面不再惧怕任何的风风雨雨,这种感觉魅惑过多少年轻的男女。
后来夏宁真的把一套房子的钥匙交到了薛红雨的手上,薛红雨站在宽敞明亮的房子里,感觉一切恍在梦中。
那时薛红雨仍没有摆脱开始时的困境,但夏宁仍然无条件地信任他。
她相信他的才华,那是比任何金钱都要珍贵的财富。
薛红雨无法言喻自己对夏宁的感激,他知道,他只有用更多的爱穷尽一生来回报夏宁的真情。
灾难在不知觉中来临,那个午后,他们买了一份快餐在还未装璜的新房子里席地而坐,薛红雨还喝了两瓶啤酒,微醺的他抱紧女孩,但女孩却推开了她。
夏宁嗔笑着指着腕上的表说时间不早我该上班了。
薛红雨看着她出门,听着她的脚步声在楼洞里越去越远,心里刹那间涌上的是无比幸福感觉。
他绝没有想到,夏宁的这一走居然再也没能回来。
当晚,夏宁的一个同事打传呼给他,告诉他夏宁因为经济方面的一些问题正在检查院接受调查。
薛红雨在夜晚的街道上飞奔,他不知道自己该去向哪里。
他在检察院外面的马路上望着楼上唯一的一盏灯光,泪如泉涌。
一切发生得如此突然,不给他一点心理准备。
灾难为什么会是降临在夏宁身上,她是那样一个纤弱的女孩,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他,因为他们共同的一个家。
薛红雨想到迎接女孩的那漫长的苦难岁月,整个身子都在秋夜的街道上瑟瑟发抖。
那一夜黎明将至时,薛红雨瘫倒在路边不停地呕吐,他不惧怕没有夏宁后生活上会有的艰难,也不怀疑漫长的等待过后他与夏宁的真情依旧,他只是不能忍受夏宁将要面对的那无数苦难日月。
如果可能,他宁愿用自己的生命来换取夏宁的归来,或者,由他来代替夏宁渡过漫长的牢狱生活。
但是,这一切都是他的奢望,他在灾难来临时,没有办法帮助夏宁一丝一毫。
等待夏宁成了后来他生活中最重要的事情。
薛红雨最后才知道出事的那天下午,夏宁走进总经理的办公室,总经理只不过稍加暗示,夏宁便哭着坦白了自己所有的过错。
总经理是在这种情况下,仍然将夏宁举报到了检查院反贪局。
薛红雨知道很多类似于夏宁这样的情况,多数都是全部退赔后开除公职,这样,单位没有什么损失,同时,又为犯错的人留了一条活路。
薛红雨想夏宁只有二十三岁,他们单位的总经理竟然如此狠心将她推上这样一条绝路,而且,是在夏宁已经坦白并且答应全部退款的情况下。
法律是公正无情的,但人却有情,当法律的威严还没有到来,当还有其它的路可以选择,夏宁却被人推上了绝境。
薛红雨在暗夜里无数次咬牙切齿,如果仇恨是有形的,那么有人早已被他的仇恨烧成灰烬。
从此,薛红雨的心中便又多了份仇恨,是仇恨和等待的煎熬改变了他的生活。
两年后,当夏宁的刑期将满,她忽然在信中提到她即将提前归来,这对于薛红雨来说当然是莫大的喜事,但是,他却还有两件棘手的事情没有办。
一件事情是关于仇恨的,另一件事自然就因为早晨跟着年轻的警察离开的李敏。
李敏是个婊子,薛红雨时刻记着这一点,但是,他却鼓不起勇气将这个婊子赶走,所以,他才无比痛恨自己,他才觉得自己罪恶深重。
躺在床上的薛红雨意识到时间紧迫,他已经没有了选择。
33秦歌把从贵州王芳那里了解到的情况如实向大队长刘鸣作了汇报,但是刘鸣显然对这件事情并不重视,只让秦歌与锦衣卫所在地区所在派出所取得联系,待进一步取证后再采取行动。
队里这阵子正为屠夫的事情忙得不可开交。
现在已经得到确实的情报,屠夫肯定已经潜逃到了这个城市,他自知不可能在近期内逃过市外各交通路口的天罗地网,所以,潜伏在市区的某个角落。
这个城市的所有警察基本上都在找他,但让警察们感到气愤且无奈的是,那个屠夫在潜伏的时候仍然不忘作恶。
就在前一天有一个小姐打电话来报案,称与她一起来这城市的另一名小姐两天前与一名长发披肩很有男人味的男人出走,到现在还没回来。
那小姐的衣物化妆品都在,她不可能与那男人到别的地方去。
最后,那个小姐在工作人员的再三催问下,终于说出了她是个坐台小姐,而那失踪的小姐那晚是在拿了长发男人三百块钱后跟他出台才失踪的。
那小姐留下了一个酒吧的名字后就匆匆挂了电话。
刘鸣对这起失踪报案十分重视,当晚就带人查封了那家酒吧,但是找那报案的小姐,酒吧的老板却说她已经回家了,就在今天。
刘鸣推算她回家的时间正是打完报案电话之后。
那个酒吧老板也不能提供那个长发男人的多少资料,来酒吧玩的客人一般都不愿别人知道自己的身份,所以,对来玩的人,谁也不会多问。
酒吧老板在刑警拿出屠夫的照片后仔细辩认了半天,才疑疑惑惑地说好象是他,酒吧里光线暗,来人只能记住他的大体特征。
那人的长头发实在太显眼了,当时他只注意他的头发了。
这件事情对于案情没有太多的帮助,但是至少可以证明一点,如果那长头发的人真是屠夫的话,他还在继续作恶。
想到屠夫在北方城市里令人发指的恶行,所有的刑警都觉得不寒而栗,他们决定晚上回去就警告家人在没捉到屠夫之前,绝不到外面酒店饭馆去吃饭,家里吃肉也必须到正规的国营市场去买。
因为屠夫的案子受到市里所有领导的重视,并且屠夫的恶行已经明显地表明其人有着严重的心理变态,所以,市局专门从省里请了一名犯罪心理学的专家来指导工作。
那犯罪心理学专家分析那起失踪案为屠夫所为的可能性极大,因为那种心理变态者犯罪的冲动并不是靠理智就能平息的,他尽管知道外面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但是,他们潜意识里那种渴望喧泄的冲动发生时,仍然可以让他们不顾了一切。
而且,潜伏的屠夫此时必定处于高度紧张之中,高度压抑很可能导致他的犯罪冲动。
所以,犯罪心理学专家强调,围捕屠夫的行动必须持之以恒,而且还要拿出更多的力量来追捕他,否则,这个城市必将会像北方城市一样,被他搞得鸡犬不宁。
最后,犯罪心理学专家还提出一点可能性,指出屠夫的标志性特征就是他的一头长发,在这种时候,他还保留这个特征,很可能是他制造的一种假相,企图混淆干警的视线,所以,他敬请所有干警在调查过程中,一定不要拘限于长发的男人。
刘鸣身为刑警大队的大队长,肩负着保卫这个城市的重任,秦歌这时候跟他提及锦衣卫里四川王芳的事情,他自然没心情过问,而且,他让秦歌去查王芳,不过是看在妻子秦娟的份上将他保护起来的一种措施。
那四川王芳即使证据确凿,不过是容留妇女卖淫的罪行,这城市里暗娼现在不知有多少,要彻底整治,得把整个城市翻个身。
那一天也许很快,也许还要等很久,但至少现在不是时候,屠夫才是对社会治安最具危害性的人物。
秦歌知道当前的形势,所以,刘鸣让他调查,他就服从命令,何况,他本来就想自己去办这个案子,现在刘鸣的命令正合他的心意。
秦歌到了锦衣卫所在辖区派出所,派出所里也在四处寻找着屠夫的踪影,所有其它案子都暂时放一放,所以,他们实在派不出警力协助秦歌调查,那个五十多岁头发已经花白一半的所长说,如果我在退休之前能够破了这个案子,那么这一辈子的警察我就没有白干。
秦歌当然理解这些老公安的心情,所以他没有提出任何要求,但那所长也答应他,如果碰到什么情况,派出所一定会尽全力协助他,只不过,调查的事情还得他自己去办。
秦歌出了派出所,三转两转就来到了一片高楼林立的居民小区,他找了半天站在一幢七层楼下面抬头往上看。
六楼的那个窗口像其它窗口一样,看不出丝毫不同,但秦歌却知道,那就是在这个城市非常著名的空中酒吧锦衣卫。
秦歌在楼下站了一个多小时,眼睛盯着在楼洞里进出的每个人,他当然希望四川王芳能够很突然地出现在他的眼前,他早已对着花荣给他的相片记住了四川王芳的模样,并且,在心里对她做过种种的猜测。
四川王芳是个足以让任何男人无法抗拒的女人,在三个王芳里她是最完美的,她的容貌已不能仅仅用美丽来形容,在美丽之中还有种任何人一见都能感觉到的魅惑。
相片上她裸露在外的肌肤洁白无瑕,仅仅是一张相片便能勾起男人无限的欲望。
在秦歌的印象里,四川王芳好象生来就是为了给男人欣赏的,在她身上,潜伏着种女人与生俱来的力量,那力量的不可抗拒,只有男人才能深深体会到。
秦歌每次面对她的相片,都能感觉到身体的变化,这让他惶惑,但又不能阻止变化的发生,所以,他渴望与这个王芳见面,但同时,心里隐隐还有种恐慌,这恐慌与以前见到漂亮女人的恐慌不同。
以前的恐慌源于恐惧,但这个四川王芳,却能唤起他内心最深的冲动,即使再发生一次少年时学校操场上的事他也在所不惜。
但是,秦歌知道自己穿着制服,任何一个男人都有的可能性却不会在他身上发生,他感到悲哀。
刑警是种特殊的职业,上班的时候是刑警,下班的时候他仍然是刑警,甚至他这一生都是刑警,他自从穿上这身制服起行为就有了准则,这身制服也注定了他这一生必将有别于一个普通人。
秦歌第一次为选择这个职业生出了怀疑。
这天,秦歌没有等到四川王芳的出现,临近中午,他骑车回家的路上觉得心情特别压抑,有种挥拳击碎什么的欲望。
他后来停在一间磁卡电话亭前,拿出号码本,想了半天没想出该给谁打电话。
他悻悻地重新骑车向前,骑得很慢,眼睛看着路上匆匆忙忙赶路的行人,看着其中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小姑娘,心头漾起莫名的烦躁。
在前面再出现一个电话亭的时候,他再次下车,拔通了大富豪夜总会的电话。
电话里是一个女孩的声音,让他等一会儿后楚平接过了电话。
半小时以后,秦歌在一家酒店里等到了楚平,楚平一个人,没有带雪晴来。
楚平坐下后问秦歌什么事,秦歌说没什么真没什么事,不过想找个人喝点酒,心里头挺闷的。
楚平便笑着道,原来干警察也有闷的时候,我以为只有咱们这些小老百姓才会有烦恼呢。
楚平嘴上这么说,心里头却觉得秦歌这个人不像他印象里的其它警察,至少他能在他面前表现出那么浓的人情味来。
楚平想,也许是他刚干警察不久,再过三两年,他也会和那些成天板着脸把所有人都当成罪犯的警察一样的。
楚平和秦歌开始的时候只是闲聊,后来秦歌忍不住还是跟他聊起了手上的案子。
楚平对此不以为然,他认为小姐们坐台也是一种劳动,这社会需要她们,只是碍于某种道德观念没有人肯承认她们罢了。
道德是种很虚无缥缈的东西,道德的标准具有多重矛盾性,它最多的总是跟性联系在一块儿,也可以说,它的本质就是为性而生,至于道德的其它方面,不过是遮人耳目掩盖它的本质罢了。
作为警察的秦歌当然必须辩驳楚平的观点,他列举了坐台这个职业对社会的种种危害性,到后来,连他自己都觉得那些所谓的危害其实并不重要,无非只是个度的问题,就如同抽烟喝酒,它们当然对人是有害的,但是,全世界大多数地方都烟酒不禁,这个问题还得归结到道德方面。
楚平到这城市里也第一次和人谈到这些问题,所以兴致很高,酒就喝了不少。
秦歌因为心里头有事,也是酒到杯干。
这顿酒俩人都很尽兴,彼此间便也觉得亲近了许多。
最后他们少不了要说些酒喝多的人常说的场面话,无非是楚平让秦歌晚上想打发时间可以到大富豪找他,秦歌则让他在这城市里碰到什么麻烦只要打个电话给他他一定帮他搞定。
这样的话也许他们听别人在酒后说起时会觉得很虚假并且很厌恶,但这丝毫不妨碍他们自己说,相信以后这样的话他们还会和不同的人说很多次,所有人都一样,所有人都不能幸免。
那天秦歌和楚平喝酒结束时还有一个小插曲,就在他们即将离开酒店的时候来了一个背吉它的女孩将一个点歌本递到他们面前,细声细气地问他们点不点歌。
那女孩一袭无袖的白色连衣裙,长发垂在肩上,衬托出白皙的脸庞。
这女孩不算很漂亮,只是很清秀的样子,而且两只眼睛细细的,眼角微微上翘,当楚平问她话时,只要她微微一笑,眼睛便眯成了一条缝,让人能感觉从里面透出的安静与详和。
那次女孩为他们唱了一首歌,女孩唱得真好,一曲结束时,整个餐厅里就餐的人都抱以掌声,那女孩眼睛便眯得更细了些,身子转过去冲四周的人们点头致谢。
楚平注意到这时秦歌的脸上多了些畏缩的神情,眼睛也闪闪烁烁地不住往女孩身上瞄。
楚平抢着把钱付给那女孩,拉着秦歌离开了。
秦歌在推车时还不住回头往酒店里看,这时,那女孩又站在了一对青年男女的边上,她的歌声传出来,柔柔的,很有些特别与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