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2025-03-30 06:18:47

噩萝连连,怪异难解。

他疑问身上是谁的心脏――_ 他们为什么都不肯告诉我? 有什么顾虑昵? 除了我之外,还会顾虑谁呢?难道还有什么秘密? 或者什么隐情不成?经过孟博士的观察治疗,确认吴冰冰精神正常,手术后的她终于出院了。

这天早晨,她起床很晚。

妈妈的学校离家很近,趁课间休息回来看看,见她正穿着睡衣蹲在卧室里的沙发上,手忙脚乱地翻看着面前那堆五颜六色的报纸。

茶几上放着早上为她准备的牛奶、蛋糕,她只顾忙竞一点没动。

吴冰冰一目十行,翻看半个多月的报纸,每每都是看一版的要闻和地方版的城市新闻,蜻蜓点水般搜寻她感兴趣的标题。

什么日本客商兴建纸浆厂,在山区飞机播种小叶桉;抢夺案件频频发生,警察便衣设卡一天破案20起;女画家姜兰杀人案终审宣判,执行死刑时上千人围观……她哗啦哗啦流水般地往下翻看着。

忙碌了一阵子,终于相信妈妈的话――她被麻醉休眠的这么长时间,并没有什么值得记住的大事。

生活平庸、琐碎,哪有那么多新鲜事儿。

妈妈问她吃药没有,她说吃过了。

妈妈催促她快点吃早餐。

吴冰冰坐在茶几前,皱着眉头说:妈妈,我不想吃这些。

妈妈问她怎么了:你不是早餐最喜欢牛奶、蛋糕吗? 我想吃咸的――我一睡醒饿时,就想到吃火腿,还有牛排,咸粥。

你不是早餐总吃甜的,从不爱吃咸的吗? 那些高脂肪、高胆固醇――管它呢,反正我想吃……妈你说,我是不是手术后胃口变了? 想吃就吃,想吃什么妈给你买。

啥变了? 没有变。

那谢谢老妈,您太好了。

妈妈下楼买东西去了。

吴冰冰站起来走到阳台上,活动着坐酸了的双腿。

望着头顶清朗洁净的蓝天,远处舒卷自如的白云,她感到此刻的心情特别好,一种渴望放松的兴致油然而生,她真想跑出去,跑到屋外伸展筋骨,好好地散散心。

蓦然飘过来一串笑声,女孩子轻松、欢快的笑,像山涧清泉般纯净。

她兴奋地寻觅着,看到正前方的天空下是一望无际的绿草地,有一群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孩子在纵情奔跑,嬉笑玩耍,很快就从远处向她这边奔来,笑声越来越大,面目越来越清晰。

有个穿红上衣、蓝裤子、扎羊角辫的小女孩最先看到了她,朝她这边指着,那群孩子也会意地朝这边跑着,边跑边推推攘攘地叫着、笑着……看着她们无忧无虑的样子,她羡慕地笑了,真想跑过去跟她们一起玩。

一瞬间,她感到自己回到了孩子时代,那些小朋友呼朋引伴的叫声,让她兴奋得热血沸腾、手舞足蹈。

她看到面前是一道石头砌成的围墙,墙外边是清幽幽的水塘,走过水塘就是那片草地。

她一纵身就爬到了围墙上,坐在墙顶看着那些小朋友,两脚在水塘里搅动着,清凉的感觉从脚底传遍全身,很舒服、很凉爽……不知什么时候,那个扎羊角辫的女孩站在了水塘边,朝她笑着打招呼。

这小姑娘圆脸蛋,大眼睛,一笑两个小酒窝,很好看,而她的胸前还挂着一件闪亮的东西,记得外婆家村子里住的一些小孩都戴过。

对了,那是长命锁,银质长命锁。

那女孩从水塘边小径上走来,长命锁上的铃铛发出细碎的响声。

她依然天真无邪地笑着,扬起细白如笋的胳膊招呼她下去,声音轻柔诱人:姐姐,下来,下来跟我们一起玩。

快下来呀,快下来呀――妈妈在街对面的肯德基给女儿买了她想吃的火腿等食物,回来走到小区的大门口,却见那里围聚了一群人,都在仰脸朝楼上望着,嘴里议论纷纷。

她问出了什么事,看什么呢? 几个人回答她,说楼上有个女孩想自杀。

她跟着往楼上看,见大楼中间有家阳台上坐个女孩,脸朝外坐在阳台护栏上,两脚不停晃荡着。

阳台上没装保护网,看那女孩的样子,随时都可能跳下来――一数楼层,12楼,她吓得腿都软了,连忙叫着冲进了电梯,慌乱中碰掉了手里的东西,也顾不得捡。

嘴里不停地催着电梯,快点快点快点!她打开自家的门冲进去,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阳台上的女儿。

望着她的后背,她大气不敢出,咬着牙齿,轻轻地喊着:冰冰――冰冰――一直喊了很多声,吴冰冰才梦醒似的,慢慢地扭过头来。

妈妈说:别动,坐着别动――听我的话,身子一点也别动。

对了――她边说边小心翼翼地走过去,走到女儿身边,来,慢慢地把右手给我――她抓紧女儿的手,使出全身力气将她从上面拉下来。

两个人抱在一起倒在里面的地板上。

妈妈仍半天没有松开她,生气地责怪道:你怎么了? 为什么坐到那里? 你不想活了? 不想活了是不是? 真的想自杀吗? 吴冰冰倒地一摔,摆脱了刚才的迷糊状态,自言自语地嘟哝着:怎么了?――刚才我做什么了? 没有要自杀呀……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妈妈很恼火:你不是孩子了,就是孩子也知道,一失足就掉下楼了。

吴冰冰很困惑:我真的……不明白,刚才……是怎么了? ――整个上午,吴冰冰都把自己关在房里,一会儿走来走去,一会儿躺在床上,思绪始终纠缠在一系列解不开的疑惑中。

她坐在桌前时,在面前的白纸上画出许多大大小小的问号。

桌上有一个笔筒,里面插着钢笔、铅笔,还有塑料尺、裁纸刀。

有几次她将裁纸刀抽出来又放进去,像把玩铅笔似的拿在手里,时而在面前晃来晃去,时而无聊地切割着纸上的问号,一直不停地在玩着,中间差点割着手。

她不明白自己干吗对刀产生了兴趣,就强迫自己把它放在了笔筒里。

可过一会儿她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又拿起了那把刀,下意识地用它在手背和胳膊上刮来刮去。

她暗暗责骂自己不能自制,再次郑重地将刀子又放进去。

可是,她总感到自己的注意力始终离不开那刀。

她故意背对着不去看它,但大脑总忘不了那把刀的存在,总觉得那刀瞪着闪亮的眼睛在看着她。

这让她十分苦恼,索性转过身来,赌气地盯着那个笔筒,又不解地拿起那把刀,在面前琢磨着――怎么那么奇怪? 难道这刀有什么魔力不成?正是这时候,妈妈推门进来了,看到她在眼前摆弄着刀子,又着实吓了一跳。

妈妈惊愕地追问她怎么了? 翻来覆去解释了大半天,才让妈妈相信她不是自杀。

妈妈告诉她,刚才接到医院打来的电话,通知她两天后去复检。

这时,冰冰抬起头,迟疑地问:妈,还记得前天我跟你说的事吗? 妈妈收拾着她弄乱的东西,问:前天说的啥事儿? 我觉得――她将手放在胸口上,我这个心脏好奇怪。

妈妈用关切的眼神看着她:有哪儿感到不舒服吗? 她皱着眉头说:也不是不舒服,总觉得不对劲儿,不知道做手术时什么样,反正醒来那天挺怪的。

莫明其妙,我为什么会跑出医院? ……还有,那天在救护车里,孟博士按着我的额头,这颗心脏好像害怕似的,疯了似的跳呀跳……妈妈笑一下:你大了,平时就害羞,是不是因为孟博士――? 冰冰急了:妈,扯到哪儿去了? 我说的是正事。

妈妈连忙说:好。

你说吧,你说吧。

冰冰接着说:还有一种怪怪的声音。

什么――声音? 妈妈显出专心在听。

是叫声,是那颗心脏发出来的。

哪会有什么叫声,那应该是――就像野兽的嘶叫声。

得,心脏里会发出叫声? 那声音千真万确从我身体里发出的。

荒唐,你是大白天说梦话吧? 真是野兽的叫声,高一声低一声的。

谁信你的鬼话,胡说! 我说的是真的! 冰冰有些无可奈何。

这时,电话又响了。

妈妈连忙跑出去接电话。

冰冰抱怨道:我说的明明是――算我没说吧。

很快,妈妈又过来,喊她接电话,说是郭凯打来的。

郭凯是她中学、大学同学,又是她男朋友,两人恋爱五年了。

同学们明天都要去神农架实习,郭凯跑过来看她,只有半天时间,下午的车票都买好了。

半小时后,两人在街心公园走着。

吴冰冰前面走,郭凯后面跟,半天没说话。

吴冰冰简直把郭凯忘了,她感到自己仿佛在幽深的山林里走着,有什么力量牵引着她不自觉地向前,她眼前闪现出一幕幕影像:阴森的林阴尽头是明亮的阳光,那儿有一座石砌的房子,房子周围是茂密的荆棘,还有一棵棵高大挺拔的夹竹桃,开着白色的和粉红色的花。

花丛中浮出一张张模糊的脸……看吴冰冰走着走着钻进了公园的树丛里,郭凯连忙追上去拉住了她。

瞅着她心事重重的样子,郭凯问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吴冰冰摇头。

问她有什么不高兴的事吗? 吴冰冰也摇头。

问她是不是生他的气了? 吴冰冰仍摇着头。

郭凯亲近地揽她的腰,吴冰冰下意识地躲开了。

郭凯很惊讶。

连吴冰冰自己也不知为什么,她对郭凯没了往日的热情,变得什么都不想说,就像面对陌生人似的。

郭凯说:再过一个小时我就走了――冰冰说:那就去吧。

恐怕实习要两个月,我们才能见面呢。

两个月――没事的。

你怎么那么冷静? 你不能跟我――什么呀? 又不是生离死别。

起码也说几句亲热的话吧――说什么,又不是小孩子……你过来――干吗? 我不过去。

过来呗――干什么,我不想过去。

郭凯上前抱起了吴冰冰,没想给她顺手抽了一耳光,郭凯被打傻了,吴冰冰也因自己的行为愣住了。

郭凯瞪大了眼睛: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吴冰冰委屈地嘟哝着:你不要这样嘛――郭凯赌气地走了。

吴冰冰在后面叫了他两声,他没理,走远了。

吴冰冰蹲在地上,双手掩面,想着想着,她哭了起来。

这天夜里,吴冰冰看书看得眼睛发酸,像小猫似的伸懒腰、打哈欠,可迟迟不愿睡。

其实她还有另一种隐忧,没有跟一惊一乍的妈妈说――每天夜里,她一睡着就做梦,都是噩梦――这给她更多的疑惑和烦恼。

所以,她像往常一样,拖延着不愿早睡,不停地看书――虽然心思也不全在书上。

那书上的铅字幻成了一排排蚂蚁,一波又一波不停地向她进攻,总是被她一次次地赶走,摇摇头来点精神,接着看下去。

直到深夜,她再也抵抗不住困倦的侵蚀,终于关上床头台灯躺下来,深吸了一口气,放松疲乏的身子。

她不希望那个烦人的梦再出现,又毫不畏怯地作好了准备。

眼皮沉重地合上后,头脑也渐渐模糊,朦胧中,一张巨大的黑色帷幕从天而降,缓缓地将她盖住了…………她感到身子轻飘飘的,在黑夜里独自游走着,不知从哪儿来,到哪儿去。

天上没有月亮,只有几颗星星。

看不见周围的房子,树木黑黢黢的;能闻到夹竹桃的气味,还有一两声猫叫。

她往前走着,见树丛中有一截石墙,墙上坐着一个小女孩,穿红上衣、蓝裤子,扎着羊角辫子,胸前戴着个长命锁。

她在旁边哧哧地笑着,伸出小手往前方指着,轻声对她说:姐姐,往那边走,往那边――她往前走了几步回过头,发现那女孩消失了。

便顿时感到脚下高低不平,像是坠进了山间一个低洼、潮湿的坑洞里,茂密的荆棘和荒草迎面扑来。

这时她听到,由远渐近传来某种野兽粗重的喘息声,她吓得拔腿跑了起来。

而那只野兽分明在朝这边走,能听到它贪婪的呜咽声和爪子踩断灌木枝权的断裂声……她一边往前跑,一边紧张而哀怜地叫着。

除了那只野兽的追逐外,她分明感到黑暗中有个白色的身影也一直在跟着她,也许是那白色的身影在驱赶着那只野兽。

她两腿不听使唤似的,跌倒了一次又一次,总又是很快地爬起来,磕磕碰碰地往前跑。

她穿过一片树林,越过一片坡地,迎面看到一幢房子,和圆木栅栏围成的院子。

她跑过去翻过栅栏,躲进了院里。

院里有竹竿搭成的篷架,上面坠着奇形怪状的瓜果,在暗淡的晨曦里给人以狰狞恐怖的联想……房子里亮着昏黄的灯,有个穿灰褐色衣服的女人坐在屋中央,瘦小的身子背对着门。

她走进时低声说,求求你好心人,让我躲在这儿吧! 那女人竞没反应。

她走到对面,看到了她长发遮掩的脸,看不见头发下的眼睛,只看到扁平而苍白的下巴,嘴唇紧紧地咬着,嘴角上有个痦子。

她轻轻地晃一下她的肩,她就像一捆稻草似的倒在地上,她这才看清那张脸,两眼挖去了眼珠,只剩下血糊糊的洞……她惊骇地大叫着,从那个死人身上跳过去,拼命地跑出屋外。

她听到树丛里响起的声音,也分明看到树林深处有个女人白色的身影,就毫不迟疑地往另一方向跑去。

在她的身后,那个白衣女人发出阴森而嘶哑的叫骂:你会跟她一样死! 那是我的心脏! 我不会放过你! 你会死的! 跟她一样死! 等着死吧! 死吧! ――她吓得全身颤抖,哭叫着往前跑,头上的乌云也怪兽似的跟着她。

回头望一眼远远甩在身后的村庄轮廓,才算松口气放缓脚步。

她看到前面有座很高的山,山头乌云缭绕,好像是在下雨,并听到了远处滚来轰隆隆的雷声。

有风从山那边刮来,推着黑压压的云。

在乌云笼罩的山脚下,又见大片黑黝黝夹竹桃……她感到身子随风雨旋转着,不知什么时候就被抛人了树林中间,堵在周围的是坚硬的树干和大朵的花。

夹竹桃突然幻化成一张张苍白、血红的脸,同时竟伸胳膊拦腿阻挡她,不停地将她绊倒,缠住,还在她脸上抓出一条条血丝来。

她跌倒了又爬起,惊吓得连嗓门都哭哑了。

在树丛间来回跑着,怎么也跑不出去。

这时,一只猫从她面前溜过。

她神志不清似的跟着那猫走。

一抬头发现面前有一棵枯树,还有一个人趴在树杈间盯着她。

她退后缩在树丛中,审视着敞亮处盆景似的枯树和人,发现那是个50多岁的男人,身架宽厚,灰发平头,阔脸,浓眉,金鱼眼。

他上穿灰西装,下穿黑裤子,脚底着一双平底布鞋。

她没见过这个人。

但还是毅然走过去,告诉他自己被追逐,求他帮助她。

说半天他没应声。

这才发现他是死人,是被两根树杈夹着脖子,站在那儿死的。

从他耳朵两边流下的血水在地上汪了一片。

她再一次尖叫着转身跑去。

没想,她绊了一跤,等爬起来时,发现周围的一切都变了,转眼间天地萧瑟,树叶落尽,林子光秃秃的,都变成了枯树。

而枯树林外面,是白茫茫的,整一个冰雪覆盖的世界。

远处的那座山还在,但却被银色簇拥着,似乎拉近了距离。

她还在往前走,脸被干冷的风刮得难受,雪地的亮光刺得脑子生疼。

猛抬头发现一条狼,正挡在前方路口拦着她。

那狼面目凶狠,裂开的嘴冒着烟,獠牙冷光闪闪……她又往回跑,见远处山脚下有一所房子,就慌忙朝那儿跑去。

到跟前,竞觉得好像来过这里。

那房子窗台上有一只猫,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从窗缝间钻进屋里。

她看到窗后有个白色身影晃动,又听到一个女人阴沉沉的声音:‘’该死的! 你还我的心脏! 你还我的心脏! ――啊! ――吴冰冰大叫了一声,醒了过来。

她发现自己倒在床下,趴在床和柜子之间的地上,满身是湿淋淋的汗水。

坐在地上喘息了半天,她仍为刚才恐怖的梦境而心悸。

她皱着眉头自语:她的心脏? 什么意思? ――这天,在去医院的路上,吴冰冰问:妈,您见过那个女孩吗? 妈妈感到突然,反问道:哪个女孩? 就是――给我心脏的那个? 妈妈怔了一下,说:没见过。

咋了? 冰冰问:您说,她长得什么样? 妈妈没回答,不解地看她一眼,自顾自地走。

冰冰说:这些天来,我一睡着,就做梦。

梦境里不是黑夜,就是灰蒙蒙的天。

总有个女人追着我,穿一身白,头发披散着,边追还边叫着骂着……只看到她的身影,看不到她的脸,不晓得她长得什么样……妈妈突然打了个激灵,攥紧了她的胳膊。

她还要讲下去,妈妈说:别胡说了。

你又在吓老妈不是? 什么白衣女人,披头散发的……哪会有这种事儿。

我不喜欢听。

见妈妈紧张的样子,冰冰连忙闭上了嘴。

她们来到医院时,值班护士说孟博士正在接待客人,要她们等一会儿。

可过了没多长时间,又来一个瘦高个女医生,说孟博士让她给冰冰作检查。

接下来检查也很简单,主要是看她手术后恢复情况,捺捺愈合的伤口,在上面叩击几下,又用听诊器听听心律跳动,最后作了一次心电图……女医生对她说看来挺好,一切正常,又说没事你们放心回吧。

这使吴冰冰有些遗憾――虽然她不愿让男医生给她检查,但眼下孟博士没亲自给她检查,又使她觉得失去了一次验证的机会――这颗心脏是不是真的怕孟博士呢? 所以,检查完后她没立刻走,妈妈也陪着她,一直等着孟博士。

终于,孟博士从医生办公室里走出来,还有一个比他年纪稍大的男人,看来是孟博士送他离去,他们一同朝电梯走去。

吴冰冰盯着那人走进电梯,又连忙跑到旁边玻璃窗前俯视,等着他们从楼下走出来。

她那时刻愣了――身架宽厚,灰发平头,阔脸,浓眉,金鱼眼――她在昨天的梦里见过这个男人。

而梦里的他死了,是夹在两根树权间死的――她看着楼下那个人,还有灰色上装和黑裤子,让她百思不解。

她看着孟博士将那人送到停车场,看着两人握手道别,看着那人转身坐上车走了。

不大一会儿,孟博士回来,吴冰冰迎上去,急切地问:孟伯伯,那个人――刚才那个人,他是谁? 孟博士一惊,不解地问:怎么了? 吴冰冰说:我好像见过他,在哪儿见过,他是谁? 孟博士说:不可能,你没有见过他。

我随便问问,他是谁? 我说过,你不认识他。

我在梦里见过他。

吴冰冰一急,脱口而出。

孟博士怀疑地看着她:什么? 梦里见过? 是这样,我真的――做过那梦,吴冰冰结结巴巴地说,在梦里见到过这个人,他死了,是被人杀死的――您信吗? 孟博士摇着头笑:杀他? 你说别人把他杀了? 是的,我不知道为什么――所以才叫梦话。

孟博士宽容地朝她点着头,好了,我还有事要忙,你没事就回吧! 注意身体,别胡思乱想,多休息。

孟博士向走廊深处走了好远,吴冰冰才醒过来似的追上去。

孟伯伯,我还有事想问你,您能告诉我――是谁捐给我的心脏吗? 你不说是个女孩吗? 那她叫啥名字? 她家住在哪里? 你问这个干什么? 孟博士说。

我想知道,她是谁? 不必要,你没有必要知道。

我总得记住谁是我的恩人吧? 你只和医院有关系,医院对你负责到底。

可我想知道,我想记住人家,你告诉我吧? 不行,医院对捐献者绝对保密,你回吧! 孟博士走进办公室,吴冰冰追到办公室,甚至坐到他对面,一遍又一遍地追问。

而孟博士,总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敷衍、搪塞她。

可她仍不懈劲地死磨硬缠,弄得孟博士渐渐没了心情,板着面孔,始终不跟她说。

吴冰冰感到不解――岂有此理,是给我换心脏,为什么不让我知道?没想回到家,她向爸爸追问时,爸爸也同样不告诉她,任她怎么问,爸爸都是回答不知道。

而妈妈更是一副什么都不知晓的无辜表情,让人急。

她想,他们都不肯告诉我,其中定有原因。

有什么顾虑的呢? 除了我之外,还会顾虑谁呢? 难道另有什么秘密? 或者有什么隐情不成? 就是有,那也不必瞒着我呀?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根本不管,我只是想弄明白自己疑惑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