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2025-03-30 06:18:47

火光中显现的心底欲望令人骇怕。

马德拉瑞德宫的鬼魂晚宴,在吴冰冰家又演绎了一番;她不愿在接受心脏的同时典当自己的灵魂,毅然作出生死的抉择。

在城东那条河岸的高处,有两座山包似的明代炮台,上面有一棵巨大的四个人联手才能抱得住的老樟树,树下是蓊蓊郁郁的荆棘和杂草。

吴冰冰和郭凯又一次来到了这里――俩人从高中起每次约会都爱钻到这MT,遮天蔽日的树阴掩护着他们甜蜜而早熟的爱情。

如今物是人非,爱情不复存在,吴冰冰像宿敌似的仇视着对面的郭凯。

你为什么背叛我? 为什么? 你太冷了,是你慢慢地把我往外推的。

那你过去为什么那么爱我? 你是在骗我吗? 都是因为你变了,变得越来越陌生,越来越让人不敢爱了。

你这喜新厌旧、见异思迁的东西,知道你给我带来多大的痛苦吗? 她满腔怒火,冲过去骂道:都怨你,你害了那个女孩,还伤害了我。

你这该死的! 郭凯没有理她,一副心灰意冷的样子。

她说:我杀了你! 让你从此消失! 郭凯对她失望地摇头。

她扑到他怀里,抽出刀子捅进去。

血顺着她的手往外流,郭凯平静地看着,说:我知道会有这一天,知道你早晚会杀我的。

看着郭凯躺在地上流血,她又蹲下来抱起了他,惊恐地喊着他的名字。

说郭凯你快醒来吧! 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想杀你,你不能死,你不会死的! 快醒来吧! ――一直到她哭醒,才发现自己原来趴在床上。

坐起身一看,衣服皱巴巴的,手上竟有血迹。

这是中午时分,她瞪着眼:我杀了郭凯?弄不清什么是梦境,什么是真实的――过去围绕她发生的死亡事件,都在她梦境里显现过,而在梦境里预见的事,都在现实中形成事,实。

她连忙跳起来,整好衣服,冲出门去,坐车就往城东赶。

她一口气跑上古炮台,只一眼就看到了大树下躺着的人,她咬着手指惊呆在那里。

那是郭凯,仰面朝天地躺在地上,有只小狗围着他在转圈儿……天哪! 是我杀了他? 她不愿再看,捂起脸背过身去,痛苦地哭起来。

没想郭凯站起身,从背后拍了她一下。

她吓得尖叫着逃跑。

郭凯冲上去拦住了她。

她疯了似的捶打着他,要他放开她。

他问她怎么了? 她说你不是死了吗?郭凯说谁死了? 我好好的! 你希望我死吗?郭凯说:这里是咱们值得纪念的地方。

这些天我常来这儿,正想着约你到这儿谈谈呢,没想你就来了,像有心灵感应似的。

是梦,他没死,吴冰冰想。

我来是告诉你,我们之间完了。

从今以后我不想再见到你,你也别在我面前出现! 说罢她转身走了。

郭凯叹着气,重又枕着胳膊躺在了地上。

那只小狗像见到亲人似的,竟一直跟着她走,摇着尾巴在她腿间窜来窜去。

她知道那是郭凯的狗。

在离老樟树很远的地方,她弯下腰抚摸着小狗,突然间捺住了它的头,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它压在土壤里。

小狗尖叫着挣扎,将身下的土扒得噌噌地响。

她使脚踩着它的后腿,用膝盖压住它的身子,直到小狗全身瘫软,鼻腔流血,伸出了舌头……黑夜来临的时候,姜兰又从窗外飞进了吴冰冰的卧室。

吴冰冰正躺在床上,见她进来没有感到任何惊讶,睁眼看着不说话。

姜兰透明的身子悄无声息地靠近她。

吴冰冰翻她一眼,趴在床上继续想心事。

姜兰左右环顾,在房间里晃来晃去的。

长时间的沉默,只有钟表嘀嘀答答的响声。

你为什么不说话? 你从来没有这么安静过? 我在想一个问题。

我在想,我到底是谁? 你是你自己。

我想让你变成我,总是不行。

可是我变得谁都不认识了,连我自己都不认识自己。

说着,吴冰冰趴在那里哭起来,边哭边说:从换了你的心脏以后,我的生活就变了,彻底地变了! 你瞧我现在? 变成什么样了? 过去的我说话柔声细语,连个蚂蚁都没踩死过。

可是现在,我变得情绪异常、失控,身不由己。

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都不知道干了些什么? 都不知道害过多少人? ……我失去了和睦的家庭,失去了男朋友,连同学友谊都失去了……明天,是我24岁生日,往年有爸妈和男友为我操持,有很多同学提前给我祝贺,可是今年,居然没有人想起我,连打个电话都没有。

我不知道我还是不是我? 这种日子有没有个尽头? 你不需要什么男朋友和同学,有我和你在一起就够了。

什么感情和爱? 什么海誓山盟? 男人靠不住! 除了想占有你,控制你,把你当成私有物件对待外,别的都是假的。

就拿你这个男朋友郭凯来说,他是个耐不住寂寞、经不起女人诱惑的男人,不值得你去珍惜。

你早晚会杀了他的。

什么? 吴冰冰叫起来,难道我真的会杀他? 你不单杀他,还会杀更多的人。

让我给你打开天眼,你盯着床头这面镜子仔细看。

她让吴冰冰站在床前,冰凉的手指在她额头上一抹,又把镜子举到她面前。

镜子里先是一团黑,慢慢地显出了火光。

你看那火光中的影子,就会感到熟悉,就会明白一切。

那是你心底的东西。

我看到了……是有郭凯。

我杀了他,在那棵树下。

还有,唔,那个女同学,还有那么多人,在火中挣扎,忽上忽下……难道我也杀了他们? 是的。

在你生日那天,你就会杀人。

因为一个女孩说话伤害了你,过后你跟踪到她家杀了她。

在将来的日子里,你还会杀其他人,累积死在你手下的有10条性命。

我曾作过一项调查,并且有个惊奇的发现,每个人在世上至少有10个仇敌,有10个在心里恨透了想要杀掉的人。

有些人没有杀人,是心在控制,心不让杀。

有些人杀人,也是心的驱使。

我虽然魔力失去了大半,没有力量再杀人了,但你会实现我的愿望,接着替我杀人。

我依然能进行我的复仇,体会随意猎杀的刺激――因为你身上是我的心脏,我们灵肉一体。

你永远无法摆脱我,直到你死为止! ――只要你不让我再杀人,我愿意今后听你的。

不是我让你杀人,是那颗心在驱使你。

那颗心驱使了我35年,我过去所有的行为,都是那颗心使然,肉体不可能抗拒。

你寻找的这个长命锁,是心灵的储存器,从里面能听到那颗心的指令。

你有意地阅历那颗心的全部历程,不由自主地走进了那颗心之中。

你的肉体与那颗心融合在一起,从此那颗心就属于了你。

你有没有感到,你在经历我当初走过的路? 那颗心在引导着你,使你一步步地变成过去的我? ――吴冰冰叹着气说:你说那么多,我不明白。

看来,有一点我知道了,我以后是无法离开你了? 姜兰高兴起来:你本来就不该摆脱我。

既然这样,我正式向你表示,从今以后我听你的。

呀! 呀! ――姜兰叫起来,扑过去拥抱了她。

我就等这一天呢! 你这个犟脾气的小姑娘! 我就等着这一天呢! ――我不想杀郭凯,也没有必要杀那些人。

吴冰冰想着姜兰说的话――你不单杀他,还会杀更多的人――在你生日那天,你也会杀人――不是我让你杀人,是那颗心在驱使你――那是你心底的东西,真让人受不了!我让郭凯从我身边走开,走得远远的。

吴冰冰望着她说,我两天后不再搞生日聚会,我一个人过。

干脆,到时候我让你来陪我过。

总能避免那场凶杀了吧? 我就不会再杀人了吧? 姜兰不屑地说:命定的事,迟早会发生。

你别无选择! 在生日到来的前一天,冰冰很想出去走走。

她整理好自己,来到爸妈休息的卧室,还没等她说话,妈妈就问起了她,说明天是你的生日你忘了没? 冰冰说没忘。

妈妈说我们准备还像去年一样搞个小型的聚会,我已通知你高中时的同学某某、某某,还有某某某。

冰冰不由一惊,姜兰说那个她要杀的女孩就在这几个人之列。

冰冰连忙说,妈您让她们都别来了,我今年想自己过生日,谁也不让参加,我想过个清静的生日。

接着她要来爸爸的车钥匙,说我很久没开车了,我想开车去郊外兜兜风。

爸妈也都说对,你出去放松放松,心情会好些。

她在街上茫然地开着车,无目标地朝前走,更无心看两边的风景。

有一辆警车呜叫着从后面跑来时,她吓得流了一身冷汗,煞车熄火停在路边半天不敢走。

等她再次启动往前走时,不经意看到了那所熟悉的学校,她想起了徐苗苗,自然想起了徐苗苗的妈妈,思绪的闸门关也关不上。

她还想起了徐苗苗的哥哥,想起了魏盼大妈,想起了她走过的寻找长命锁的路,想起阅历过的王小月悲惨多舛的人生,想起见到和没见到过的人……所有的事和人在她眼前再现着,数不清的面孔在她脑海里交错,那其中很多双眼睛让她不敢正视,她感到害怕,感到愧疚,感到负罪和无奈……她将车一口气开到了城东的炮台,冲上高高的土坡,在土坡边沿停下来――外面是石墙垒成的堤坝,下面就是护城河。

再往前走一米,她就会连人带车冲进河里,从前窗的玻璃看过去,是滚滚荡荡的河水。

她似乎在车里犹豫了半天,没有往河里开,而是走下车来,走到那棵老樟树旁边坐下来。

郭凯今天没来这儿。

此时这里死一般寂静,连只鸟都没有。

她捡着身边的碎石,无意识地朝远处扔着,竞发现杂树丛中有动静。

她走过去,看到那里躲着一只小狗――天哪,是两天前的那只小狗,它居然没有死? 小狗眼神惊恐地望着她,狺狺地叫着从树丛里往外跑。

她高兴地叫起来:快过来,小狗! 你没死? 太好了! 过来――那只小狗像喊救命似的提高了嗓门,边跑边不停地呻吟着。

等它钻出树丛时,她才惊异地发现,小狗的两条后腿断了,只能靠前腿在走着,后半身瘫软地贴在地上,被拖拉着往前走。

小狗还害怕地回头望她。

她愣在那里,没有追它,看着它边叫边缓慢地往外挪着……直到天黑她才开车回去。

在路过市博物馆时,她停下车想进去见姜兰,可是博物馆下班了。

她还是跑进了院里,隔着大门朝里面喊道:喂,我今天要见你! 我――要――见――你! ――她回到家时,将车钥匙给爸爸,爸爸说她脸色好多了。

妈妈见她抱着两个瓶子,问她买的什么? 她说明天生日喝的酒。

妈妈说医生讲了,喝酒对你身体不好。

她说是黄酒,度数低,在郊区村民家买的。

妈妈没再说什么。

她打开门走进卧室,见姜兰已在她房里。

姜兰说,其实你不用找我,往后我每天都会来你这里。

冰冰说:我找你是告诉你,你明天来过我的生日。

我只让你来。

姜兰说:那太好了! 我真的很高兴,我还想拥抱你。

那你明天,给我送什么礼物呢? 礼物? 噢,当然,我还真得考虑考虑。

我要你那张画,那幅《练瑜珈的女人》? 噢,这可不是小事。

你干吗要它呢? 你知道,我爸爸喜欢收藏,他原来就准备买过你的画,可惜博物馆和画院都没卖。

爸爸说,收藏你的画对我们家,特别是对我有意义。

你把心脏都给我了,我这里也成了你的家。

那画要是挂在我房问该有多好?那幅画我前后画了几年,是蘸着我的血在调色,底色里还掺进了老人、婴儿和狼的血。

那是我生命之画,对我来说特别珍贵。

陈中杰带的那个港商出200万,我没有卖。

他后来就是要强行拿走那幅画,结果丢了自己的性命。

这画是我的藏身之地,放在博物馆虽然憋闷一些,但那地方很安全。

放到我屋里也很安全呀! 吴冰冰迫切地说,我们将它挂在这房间的墙上,每天只有我们两个欣赏。

你也能经常和我在一起。

我们真正做到如影随形,灵肉合一,这样多好呢! 那样,我白天晚上全都和你在一起了? 那也不可怕呀? 你是个大美人! 有什么不好的呢? 你不会想着把它卖掉吧? 怎么可能? 我只是收藏它! 还有你! 那好,我愿意把它挂在这房间里。

那你就偷――不,拿过来呗,快去快去吧! ――别急,今夜晚些的时候,我会回去把它拿出来……第二天晚上过生日时,吴冰冰卧室里的那面墙上,已经挂上了那幅油画――《练瑜珈的女人》。

天黑后,吴冰冰撒娇地将爸妈都推出去了,说要自己过生日。

她将生日蛋糕端到自己的卧室,放在沙发中间的茶几上,那里还摆着水果、点心和几碟小菜。

小菜是妈妈提前做好的,爸爸也提前为她买了一束鲜花,昨天的两瓶黄酒也放在茶几上。

当蛋糕上的蜡烛点着时,姜兰望着烛光大发感慨。

你让我好感动。

我从没过过生日,也没参加过别人的生日聚会。

你只邀请我自己,让我特别兴奋和快活。

你是给自己过生日,也是给我过生日,为我的心脏在你身上再生庆贺……当然,还不到一年。

我以后会陪着你,陪你过每年的生日,一直陪到这颗心脏衰老不跳为止……吴冰冰先闭上眼许愿,完毕,说:你为我唱生日歌吧? 姜兰说好,跟着唱起来,咿咿哑哑,声音很高,却一句也听不懂。

她还边唱边跳,在烛影下晃来晃去,让人感到十分可怖。

冰冰问她唱的什么? 她盯着冰冰的眼,说我在给你祝寿呢!没等她吹蜡烛,姜兰一甩袖子将蛋糕上的蜡烛全都熄灭。

虽然只黑了一瞬间,吴冰冰看到姜兰的眼睛还是绿莹莹的。

她连忙说,我要点两根蜡烛,在烛光中慢慢吃喝,这样才有情调嘛!当蜡烛点着时,冰冰从桌子下抽出一把刀子,姜兰不由后退一步。

冰冰说我来给你切蛋糕,随即将一块切好的蛋糕递给她。

姜兰将那蛋糕在鼻子前嗅了一下,一扬手扔在了茶几上,说呸呸呸,真是臭不可闻。

我不吃这俗物,我吃人的心肝和肺,那才是好东西。

冰冰听了一阵恶心。

当她们面对面坐下时,冰冰拿起了放在茶几旁的黄酒,说咱喝酒吧? 姜兰说酒可以喝点,但这些酒和那蛋糕一样,都是五谷杂粮做的,我这透明的肚子喝不下去。

冰冰说你没试怎知不能,兴许一瓶都能喝下去呢!随后她打开了一瓶酒,将面前的两个大玻璃杯倒得满满的。

姜兰闻着酒味,把杯子往外推了推,说:这些酒气太冲了! 我倒喜欢葡萄酒。

在葡萄牙时我经常喝葡萄酒。

我想起了很多往事,想起了马德拉――那儿简直是天堂,到处飘着醉人的酒香。

你知道马德拉吗? 马德拉? 噢,那儿的人都能喝酒了? ――你喝了这杯吧? 不急。

马德拉是距葡萄牙首都里斯本800 公里外的一个小岛。

虽然很少人知道,但它产的葡萄酒却是全世界闻名――马爹利。

对,那儿真的是天堂,蔚蓝的大海,充足的阳光,吃不完的水果,喝不尽的美酒,还有,看不够的沙滩美人。

……欧洲人,南美的巴西人,还有非洲南部的人,都喜欢到那儿旅游。

很多游人都爱住在瑞德宫饭店,因为那里每天都有鬼魂晚宴――什么鬼魂晚宴? 怎么回事? 你当然不知道。

那是因为……镇上曾发生很多悲剧,饭店里也死过很多人,有的是达官贵人,美女少妇。

你想,那么好的地方,死过的人是不愿离开的。

所以,瑞德宫充满了各种鬼的传说。

神秘的鬼魂经常风一般掠过无声无息的走廊,楼梯上留有他们的低语和笑声。

酒店的员工几乎每个人都见过鬼魂。

聪明的酒店老板就把它开发成旅游项目,索性每天举办鬼魂晚宴――让所有员工和游客都带着传说中的各种鬼魂面具共进晚餐,那些真的鬼魂来时也夹杂其间。

所有的人都不知道和自己一起吃饭的人中谁是游客,谁是员工,谁是鬼魂,很有趣,很刺激。

有几天,我都戴着一个伯爵夫人的面具,她是被丈夫杀害的。

也有个戴着相同面具的女人总是靠近我,每顿晚餐都坐在我面前。

后来我才知道她是鬼魂,是死去的伯爵夫人来了……真是有意思! 鬼魂晚宴? 我喜欢这个词。

……今天晚上,你我人鬼殊途,共进晚餐,这也该叫鬼魂晚宴吧? 那就太好了。

听我说,吴冰冰盯着姜兰,两手端起两大杯酒。

既然是鬼魂晚宴,我也只请你来陪我,那你就要喝酒。

你喝下这两杯酒,我从今以后就听你的! 请你,喝! ――姜兰看那酒杯逼到了自己脸前,便接过来喝了一口,就忍不住往外吐,叫道:这是什么酒? 像火一样烫,我的舌头都烧烂了! ――这当然不是好酒。

吴冰冰霍地站起来,将两杯酒泼在了姜兰身上。

混蛋! 你上当了,这是工业酒精! 随即,她拔起正在燃烧的蜡烛朝姜兰身上扔过去。

一团火轰地燃起来。

姜兰大声尖叫:为什么? 为什么? ――吴冰冰索性将酒瓶口对着姜兰甩着,将剩下的酒精都倾在她着火的身上。

姜兰全身被火包围,疼得在房间里跳来跳去。

猛然间跃起火光一闪,像是彗星拖着尾巴钻进了画里。

画里便冒出一阵阵白烟。

吴冰冰这时已经掂起了另外一个瓶子,那里面装的是昨天她从爸爸汽车里抽出的汽油。

她快速奔到那幅画前,将满瓶汽油泼了上去。

那画里还没熄灭的白烟立刻变成了红火,从里往外呼呼地喷着火苗。

那火苗形成个巨大的旋窝,仿佛火龙张开的大嘴,姜兰在里面痛苦地挣扎着。

突然火光中的姜兰再一次分身,她裂变成了两个身子,将一个身子扔在火中,另一个身子从里面窜出,朝吴冰冰迎面扑来。

转眼间不见了。

吴冰冰知道,姜兰的部分灵魂又想逃脱,钻到了她身上。

她的心也感受到了对方。

此时,她没丝毫的慌张,像作好充分准备似的,拿起了面前切蛋糕的刀子,扒开衣领,对着自己的胸口扎下去……顿时,里面发出的惨烈的嘶叫声。

姜兰再次从她身上跑出来。

这时的姜兰,已经变成了个小小的透明体。

她疼痛地抱着胸口跳着,看着吴冰冰汩汩流血的胸口,尖叫着:为什么? 为什么?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吴冰冰镇定地回答:因为,我不想做杀人魔鬼,不想! ……看着姜兰在她面前慢慢瘫下去,她脸上现出从没有过的轻松。

你不是说――我一生都受你――摆布吗? 现在,我不要你这个心脏了――你也活不了了一一没地方去了。

我也不会替你杀人了――一切都结束了――吴冰冰的声音越来越弱,而面前的姜兰也早已瘫倒在地上。

吴冰冰使出最后的力气,将那把刀向心脏深处按去……然后倒在血泊中。

姜兰则像一团烟收缩着,越晃越小,越晃越散,渐渐地消失……因为房间里起火冒烟,周围居民报警,消防车赶来了。

很快就扑灭了火。

与此同时,消防员从屋里抬出了吴冰冰。

她显然早已死了……她卧室里的东西都烧坏了,连贴纸的墙壁也烧裂了缝儿。

墙壁上早先悬挂油画的地方,烧得只剩下一根铜丝吊着半截炭灰碎片……尾声烧毁的画竟有重现,死去朋友能否复生。

姜兰从此消失了。

南方E 市恢复了往日的安宁,没有了猝不及防的报复和猎杀,没有了莫明其妙的失踪和死亡……吴冰冰的爸妈搬出了原来的公寓,住在冰冰外婆乡下遗留的房子里。

女儿的死给他们带来了深深的忧伤和绝望,他们不愿每天面对那熟悉的房间回忆和流泪。

他们也没有卖掉那套房子,而是将房门封住了;之所以这样做,意在把空间留给挚爱的女儿。

自从女儿死后,妈妈伤心过度经常患病;爸爸辞去了工作,在乡下专心陪护老伴。

两个月后,张群推出了根据姜兰经历撰写的长篇小说《换心》。

此书的出版并没有给她带来太多的喜悦,每每看到这本书她就想起吴冰冰,为相见恨晚的好友悲惨的遭遇而唏嘘。

从吴冰冰身上她又感到命运莫测、人生无常,多愁善感的她长期不能从失落和忧郁中解脱出来……又过了两个月,张群请假去香港旅游,想借此调整一下郁闷的情绪。

没想在空中看到报纸上的一则广告,又使她刚平静的内心激荡起来――香港达利德国际拍卖公司举行中外书画专场拍卖,所列的80幅作品中,居然有姜兰的《练瑜珈的女人》。

这怎么可能呢? 可在广告说明里清清楚楚地印着。

再看时间,就是当天下午。

下了飞机,她搭车直奔位于香港上环禧利街的拍卖现场。

可是,等她赶到时,拍卖会已经结束了,有个年轻女职员正在收拾现场。

她喘着气问那幅《练瑜珈的女人》在哪儿? 那女职员以为她是来买画的,问是那幅立体画吗? 你来晚了,已经被人买走了。

接下来她跑上楼去询问,公司经理接待了她。

但无论她怎么追问,对方都不告诉她是谁委托拍卖的那幅画。

她只得悻悻地离开了那幢大楼。

就在对面另一幢商住楼上,13层一个单元房里,有一扇面朝这边的百叶窗半开着。

有个女人站在窗后的阴影里,静静地看着从楼里面走出来的张群,一直目送她走远,消失在路口拐弯处。

这时,电话铃突然响了。

那女人放下百叶窗,屋里的光线霎时深暗下来。

她接过电话只说两个字:请讲! ――您好,小姐,再次打扰。

我是达利德拍卖公司的,非常荣幸地通知您,您委托拍卖的那幅《练瑜珈的女人》,以360 万元竞买成交,扣去佣金和其他各种费用,还有337 万元。

请问小姐,您以哪种方式结算? 请转到下面的账户上。

那女人坐在电话桌边的黑暗中,请记下,香港汇丰银行,账号是……她说话的同时,一只手摆弄着桌上的一件东西――借着微弱的亮光,能看到那是一个银质长命锁。

请念一遍给我听……对的。

户名是黄青……对,就这样吧! 放下电话,她一只手仍掂着那个长命锁晃悠着,然后,顺手将它扔进了旁边的废纸篓里……(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