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遇到我书里的主角君心之后,我的生活渐渐稳定下来。
我不再离开疗养院,毕竟要维持平衡就很累了,我需要简单而规律的生活,医院是最好的地方。
我的重心还是写作,不写作的时候就阅读,若需要交谈,我房间里大大小小死的活的读者就够我聊到沙哑了。
圈在这个监牢,我看似个囚徒,但非常安全。
而这个世界变得越来越动荡不安,当然我不是说战争核爆之类的。
虽然无法真正「阅读」到完整,但我知道,黑暗的末日要来临了。
或许十年后、五年后、明年、明天,或者下一刻。
即使是我,也没办法「阅读」完整。
发生过的事情,有时候会强迫让我阅读,清晰得像是摸得到。
未发生的事情就模糊太多了。
一个灾祸的预感悬在前方,我常常注视着注定的毁灭,默然不语。
但很奇怪,我只是安静的写着我的故事,却不特意去写末日。
说不定,我还怀着某种期待。
比较迫切的是,因为长生不老带来的麻烦。
等我四十岁还是这个模样,编辑已经开始害怕了,即使都几十年的交情,他不再来探望我,改让副编来。
过了十年,连副编都开始怕了。
默默的,我要求退休。
因为我没有社会的行为能力,所以出版社用我历年来的版税,预付了一笔优渥的住院费,够我再住个五十年,但我烦恼五十年后我该去哪。
说不定不会有五十年的安定。
我决定不去想这个。
事实证明,这样的想法非常睿智。
的确如此。
***其实我不能确切的想起那段发生的事情。
或许是一切都太混乱,太多死亡和眼泪,我一直努力维持的平衡崩溃了。
说不定,我还在剧烈的震灾中死亡,说不定。
距离我遇到君心后三十余年,发生了一起世界性的灾难。
这灾难是全球性的,海啸和强烈的地震,据说全球失去了10%土地,几亿的众生和人类。
但灾难来临的时候,我却反常的没有什么记忆。
等我清醒过来,发现我埋在瓦砾堆中。
众生读者发出来的嚣闹纷乱,通通消失了,死寂般的安静。
我无助的躺了一天,脑筋一片空白。
等日落月升,我才想起自己的名字。
「小司?」我困惑的喊着他,眼泪突然冲进我的眼眶,本来有些莫名其妙,但经过唤名,我突然知道了他的结局,和我的众生读者的结局。
为了保住这个残破的世界,许许多多死的活的生灵,甘愿的奉献自己沈睡在大地之下。
我的读者们,包括小司,为了让我还可以活下去,还可以继续写,他们将自己献祭了。
用重大的牺牲,阻止了末日,留下一个断垣残壁似的世界。
我连呼吸都不敢用力,不敢去想任何人的名字。
我害怕阅读到任何人不幸的结局。
等我费力的将自己挖出来时,我有些晕眩。
整个中都,成了一个巨大的废墟。
除了我以外,似乎没有其它人。
庞大而孤寂的寂寞压迫而至。
幸存似乎是种嘲笑、是种酷刑。
我在空无一人的废墟里独行。
我所在的疗养院距离市区有段距离。
原本平整的六线大道柏油扭曲翻起,像是断裂的彩带。
说不定市区还有人烟。
我抱着微弱的希望步行,直到我找到一辆翻覆在路边的脚踏车。
我猜想他的主人用不着了…他的尸体已经腐败,根据经验,起码一个礼拜以上。
我放松自己,不再去努力维持平衡。
这个时候我不想要清明的神智,疯狂的浑沌起码可以阻止我去阅读任何人的名字。
什么时候都行,就不要这个时候。
无用的天赋,只会压垮现在的我。
我将心力转到脚踏车身上,像个强迫症患者只能注意着踏板的起落。
幸好一路都是下坡路,因为我起码有三四十年没骑脚踏车了。
一路上都是死尸,但我视若无睹。
长长的车阵撞成一堆又一堆的废铁,我连看都没多看一眼。
因为在这样死寂般安静中,我没听到任何生命的声音。
所以,我不用去看,也不用去想。
我只专注着踏板的规律,小心避开障碍。
我用疯子才有的冷然隔绝深刻的心灵伤害,不然我满是缝隙的灵魂恐怕早就受不了这种残酷的悲惨。
麻木的、机械似的往市区去。
等我抵达已经疲惫不堪,既饿又渴。
市区意外的没有遭受到太沉重的破坏,最少比我想象的好得多了。
但依旧一个人也没有。
唔,不算七横八竖的死尸的话。
便利商店早就没有电力供应了,但我还是用砖块打破了玻璃,尽量找齐了食物和饮水。
我还在后面的员工休息室找到了背包。
我在这个荒寂的城市乱逛,直到日暮。
太阳在玻璃帷幕闪烁着最后的金黄灿烂,这个时候,我允许自己哭出来。
若我是最后一人,要埋葬一整个城市的尸体,不知道要多久。
但我发现,这个问题很快就获得解决。
当然,新的问题也随之浮现。
入夜后,我发现了两件事。
第一,我无须埋葬任何尸体。
因为有「人」会清理。
第二,这些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人」,听不懂故事。
更糟糕的是,他们对活人的兴趣,似乎远高于腐败的尸体。
我瞪着摇摇晃晃,露出獠牙,腐败得非常均匀的活死人,心里暗暗喊了声糟糕,当我取得清明的理智,我就回想起我自己写的故事。
这是一种近年的流行,各国发狂似的研究「病毒零」,希望研发出强壮而便宜的士兵或员工。
换句话说,就是想要操控僵尸。
这巨大的灾变毁灭了许多人的生命,大约也毁灭了实验室之类的机构。
这狡猾的病毒偷偷溜出来,反过来吞噬幸存者。
也算是某种形式的自食恶果吧?当我发现,他们没有足够的灵智可以听我说故事时,我产生一种极度荒谬而好笑的感觉。
小司和读者希望我活下来,是因为不舍我的故事。
但现在,我却要被听不懂故事的军事副产品宰了。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我喃喃着,嗤笑出来。
我皱紧眉,看着越来越小的包围圈,我应该是附近唯一的活人,看看这数量庞大宛如蝗虫的僵尸。
喊救命有用吗?我想大概没啥用,反而浪费力气。
打不过,就加入他们?如果我也感染病毒大概可以逃过一劫。
既然我被埋在瓦砾堆都可以复活,感染病毒大约也还行。
但首先不被吃个支离粉碎。
问题是,这很难。
不知道为什么,僵尸没有扑上来,反而谨慎的、小心的围拢包围圈。
似乎有种类似恐惧和不解的情绪,降临到他们之间。
…因为我是身有鬼气的活人,清明的疯子。
我代表异类不能了解的秩序和反秩序。
没有足够的灵智理解故事内容,却有十足的众生本能。
我开始背九九表,他们停下来。
因为我靠着墙,所以是半径五公尺的半圆将我困住,但他们也恐惧的被理智和秩序困住。
就这么对峙着。
一直对峙到天蒙蒙的亮,这些僵尸不甘的哀号着,摇摇晃晃的纷纷散去。
背了一夜的九九表,我也嘶哑了,渴得不得了。
看起来他们畏惧阳光。
我现在有点担心,虽然中部阳光普照,偶尔有是有阴雨的时候,那时候可不太妙。
我起身,有些僵硬的走到阳光照得到的小花园。
其实不过是个大一点的安全岛。
不过,不管发生什么灾难,小花小朵还是纯净的哗笑,为了阳光而欢欣。
躺在还有露珠的草地上,我精疲力尽的睡去。
直到睡醒,才发现身边有堆白骨。
看起来是让僵尸吃残了。
这么多年的蜗居,我看了许多乱七八糟的书和资料。
从细小的骨骼和骨盆判断,应该是女性。
虽然鬼气浓重,魂魄伤痕累累,我依旧是个人。
在可能的范围内,我并不喜欢这样曝尸于野。
我找了段钢筋,设法掘出一个洞,好安埋这个不幸的女人。
虽然我知道,她魂魄根本不在这里,或许我只是在安慰自己。
甚至,我在坟前洒泪。
尽可能的行哀礼。
哭完以后,我觉得平静许多。
原本费尽苦心才能够维持的平衡,也容易些了。
这时候,我有种被注视的感觉。
猛然回头,却什么也没看到。
太阳又要落下了,我找了个大汽油桶,设法收集一些木材和食用油--因为我真的不知道怎么从停电的加油站把汽油弄出来--开始熬着,等。
这次聚集的僵尸更多、更密集。
但他们畏惧火光,离我稍微远一点。
我喃喃的继续背九九表。
真好笑,这是我当年跟地基主学来对付伥鬼用的。
都几十年了,居然还用得上。
或许这种简单的祓禊对有些弱智的伥鬼或僵尸特别有效。
只是我不知道效力可以维持多久罢了。
原本可以平安的熬过去,若天明是晴天的话。
可惜我运气向来欠佳,第二天灰蒙蒙的,像是随时要下雨。
乌云低得宛如压在眉毛上,阳光一点也看不到。
叹了口气。
这代表我不能够休息。
我连吃饭喝水的停顿,都可以让这些僵尸贪婪的试图靠近一点。
而汽油桶的燃料有限,我不知道够不够撑到下个天明。
更糟糕的是,我渐渐撑不住,眼皮不断的阖起来,九九表开始紊乱。
对不起。
我在半睡半醒中,对着那些模糊脸孔的读者和小司道歉。
可以的话,我也想为你们活下去。
一直一直说着故事,为你们说故事。
你们为了我付出宝贵的性命,我也真的很想珍惜。
但好像不行了…对不起。
但我还是惊醒了。
一只枯骨似的手按住我的肩膀,背着微弱的光,我看不见她的脸。
我以为她要杀我,却看到她掐住一个僵尸的下巴,应该是趁我打瞌睡的时候,想要扑上来。
在我眼前,她将那个僵尸的下巴带半个头颅捏碎。
「…不要睡。
」她的声音干涩尖锐,像是用指甲在玻璃上刮,「别睡。
」宛如地狱般的血腥场景,我发着高热似的,虚弱的看着残酷的虐杀。
她一个人杀掉数十或数百的僵尸,像是捏死一群小鸡。
残破的肢体和腐肉堆成一座小山,她像是拿起一顶帽子般轻松的扛起沉重的大汽油桶,把里头残留的燃料和余烬倒在腐肉血骨的尸堆上。
没想到,那些僵尸还没死,扭曲着发出惊人的尖叫,飘出一阵阵烧焦而恶心的肉味。
我居然没有吐。
应该是一切都太超现实,努力维持的平衡崩溃了,唯有麻木和疲倦。
满脸是血的她,微张着嘴看着熊熊火光,表情充满无助的脆弱。
好一会儿,她才用种怪异而僵硬的姿态走过来,愣愣的蹲在我身边。
我漠然的看着她。
当她按住我的时候,没有抵抗。
接下来,她居然将耳朵贴在我的胸口。
好一会儿我才意识到她在听我的心跳。
「你是活人。
」不知道听了多久,她才抬起头,火红的瞳孔茫然,「我看到你,行葬礼。
」她指着小花园的方向,「能不能,也替我,行葬礼?」我嘶哑的问,「为什么?」每说一个字就感到虚弱,「你还活着。
」「没有。
」她忧伤的将头撇旁边,「我没心跳了。
我没有心跳。
」流不出眼泪的,她在啜泣。
这个庞大的城市,剩下一个身有鬼气的疯子,和一个在啜泣的活死人。
我想她是僵尸,但和那些感染病毒的人工僵尸不太相同,她保有大部分的灵智,可以沟通。
也就是说,她可以听故事,而我可以说故事给她听。
但我喉咙太痛,太疲倦了。
我的清明蒙着一层灰雾,呆滞的停留在安静的疯狂中。
我的语言和记忆都破碎,没办法组织起来。
我需要休息。
环住她,无视她身上的血腥和干枯的手臂,我让她贴在胸膛听我的心跳。
听说心跳可以稳定人的神经。
她温顺的蜷在我怀里,啜泣渐渐的低下来,用一种凶猛的专注,听着我的心跳。
碰碰碰、碰碰碰。
我也听着自己的心跳,阖上眼睛,睡着了。
等我醒来时,阳光跳跃在她的发上,她依旧偎在我的怀里,贴着我的胸膛,表情充满空白的幸福感。
微微纳罕,她不怕阳光。
说起来,她是属于妖怪的僵尸啰?还是能力颇强的僵尸。
可能是温暖的阳光总是可以晒暖我发霉的灵魂,我觉得好过多了。
脑子蒙着的灰雾也淡很多。
「我想洗澡。
」我对她说。
她点点头,领我往附近的饭店。
那是家五星级的饭店,当然没有电,但居然还有自来水,甚至我们还在地下街的精品店找到可以换洗的衣服。
我痛痛快快的洗了个冷水澡,换上干净的衣服,有种重生的放松感。
她也洗去了身上的血污,换上洋装的她,看起来格外脆弱娇小。
露在衣袖外面的左手干枯,像是髑髅。
握着她的左手,触发了我一点稀薄的记忆。
她有些瑟缩,但没有抽回去。
我望着她,设法取回平衡和清明。
「…你叫什么名字?」她望着我,皱紧眉,像是转动一把生锈的钥匙,努力的找寻记忆。
「…娜、娜雅。
」她松了口气,「我叫娜雅。
」我惊愕了。
试探的,我问,「你还害怕身后的脚步声吗?」娜雅的脸孔出现了深深的恐惧。
真没想到,我会遇到第二个。
我写过这个故事,这个叫做「脚步声」的中篇小说。
我在这毁天灭地的末日,遇到另一个主角。
「娜雅,」我开口,「让我为你说个故事。
」这一刻,我几乎热泪盈眶。
我终于知道我一生追求的只有两件事。
说故事给别人听,有人听我说故事。
这就是,我的一生一世。
我说了一个故事,一个我写过的故事。
一个普通的女孩,住进一栋看似普通的公寓,却不知道她被当作喂养僵尸的粮食。
最后她凭着勇气逃离,却没逃开这种宿命。
她浑然不觉的成了僵尸。
骗过了所有人,包括医生,甚至骗过自己。
她相信自己只是感染尸毒,还是人类。
这是个很悲伤的故事,她专注的听。
眼中的茫然渐渐褪去,渐渐了然,哀凄。
等我故事说完,好一会儿,她没有说话。
「这是我的故事。
」她短促的笑了一下,「是我的,对。
我想起来了。
」望着窗台外的阳光,她的哀凄渐渐浓厚,「但我本来有心跳的,真的。
本来…本来还有。
我骗自己骗得好成功,骗到不该跳的心都还会鼓动。
」她咽着泪,「如、如果,如果我没埋在倒塌的大楼里再死一次,我、我说不定还可以继续骗下去…」她小小声的、啜泣似的说,「我希望我的心还会跳。
」闭上眼睛,滚下一串泪。
我抱着她,让她听着她已经寂然的心跳。
「心不会跳了,你还是人类。
」只有人类会渴求葬礼。
是的,娜雅,你是人类。
一直都会是。
我带着娜雅在这个城市游走,设法找到幸存者。
当时的我并不知道,这个中都因为猖獗的僵尸瘟疫,所有的居民都撤离了。
政府用了科技和神秘双重的力量,封闭了这个都市,等待成为僵尸的患者自然死亡消灭。
这些都是我「死亡」时发生的事情,所以复活后我并不知情,娜雅也一样。
我们相依着,设法找到人类的同伴,并且清理都市。
更多的时候,设法火葬人工僵尸,将牺牲者的残骨埋进大地。
当然我们什么也没找到。
我是还好,毕竟我能吃的食物种类比较多,但娜雅却日渐苍白消瘦。
觉醒成僵尸的她,只能吃生肉和血。
我们都避而不谈,却彼此明白,真正让她饱足的是人类的肉和血。
但取回记忆的娜雅,却拒绝吃尸体,原因却不是腐败。
她身为人的意识那么强烈,强烈到让她对维生所必需的「食物」彻底反感。
她用非常坚强的意志力压抑着,甚至尝试吃面包或者是饼干,但总是引起强烈的呕吐。
我割破手腕,想让她喝一点血,但她严厉的拒绝。
后来发现她偷偷地捕食老鼠,这让我很伤心。
我不愿意侵害她的隐私,擅自阅读她的人生。
但我隐隐有预感,她这样过度的压抑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我只能不断的说故事,她也努力的倾听。
最少她听故事的时候会陷入一种着迷状态,暂时性的遗忘火焚似的饥饿。
但我的预感,果然成真。
她熬了两个礼拜,终于崩溃了。
她的獠牙尖锐而闪亮,表情扭曲恐怖。
因为发生得太突然,等我意识到她的异样时,她已经咬破我的颈动脉了。
咆哮的同时,她同时无意识的啜泣。
我渐渐昏沉,却明白不能就这样昏过去。
这是我世上唯一的伙伴,灵魂依旧是人类的僵尸。
我是很乐意让她吃饱,但等她清醒的时候怎么办?伤害已经太多,我不想让她受到更多无法弥补的伤害。
「娜雅,让我为你说个故事。
」我虚弱的、低低的对她说。
她停下动作,发出一声尖锐的惨叫。
她想逃跑,我却用力抱住她,「别离开我,听我说故事。
」「只要你没把我吃个干干净净,我就会复活。
」我低声说着,「所以你别动,听我说故事。
」我该说什么?「其实,我并不叫这名字,甚至我不姓姚。
姚夜书是我的笔名,而需要笔名的,也就只有靠写东西维生的人。
」我说了一个关于发疯小说家的故事,他吃了尸体,还吞噬了生母的心脏。
为了怕他早死,读者甚至逼他血淋淋的吃了肉芝。
狂爱写作一生,甘愿成为写作的囚徒、奴隶。
最大的希望只是能够永远说着故事。
不知道我说了多久的故事,这个写尽我一生的故事。
我只知道日升月落,身边一直有个垂泪的僵尸在听。
一直说到,我们获救。
我挣扎着,却还是被戴上氧气罩。
我拉着娜雅的手不肯放,拼命在她手心写字。
一定要说完,我要说完我的故事。
只要有人听,我就要说下去,写下去。
直到黑暗吞没我为止。
***后来,我们让红十字会救回去了。
娜雅被送到隔离室,我却被送到太平间。
几天后,我在冰柜里头又敲又打吵闹不休,把管理员吓个半死。
嗯,我又死了一次。
我只能说死亡的滋味真难受,却不想告诉你详情。
我接受了详细的检查,苛细到令人抓狂的地步。
我相信可能的话,他们会想把我以平方公分为单位,切成五厘米厚度,千刀万剐的放在显微镜下仔细分析。
幸好劫后余生的杨大夫解救了我。
「…你还活着?」他完全不敢相信。
「你不也还活着?」我对他翻了翻白眼。
「…姚,肉芝没有那么神奇。
」他满眼不可思议,「多少吃过仙丹的散仙高人都死于这次大难。
」「因为他们没有写不完的故事。
」我回他。
他将我安排在红十字会的疗养院,设备齐备,而且他保证这里绝对坚固安全,够让我写到下个末日。
…首先我得活得了那么久才行。
娜雅通过了那些烦死人的测验。
后来成了红十字会的训练师。
她毕竟本领高强,能力卓越,成为训练师并不意外。
许多红十字会杰出的干员都是她的学生。
她会来看看我,贴在我胸口听心跳,我也会抱着她。
谣言说我们是一对,这可以说对也可以说不对。
总之,你很难界定我们的关系。
她救过我也杀死过我,喝过我的血。
我抱过她,怜爱的说故事给她听。
在这称为「殁世」的时代,我们是最亲密的人,这没错。
但不是狭义的「情人」可以界定。
唯一确定的是,我依旧说着故事,她依旧会来听我的故事。
但我不知道,我可以写到什么时候。
我只知道,即使末日也无法阻止我,继续写。
或许这才是真正的疯狂。
咯咯咯咯。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