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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集 墓启风转 第十章 邻村怪案

2025-03-30 06:19:01

土守形像是带着一身看不清的雾气,渐渐成形在月光底下。

他把石函捧起来,放在了朝歌身边。

然后又在朝歌和梁库右手无名指尖部未支上,轻轻推按几下,顿时,两人的痠软几乎消了大半。

土守形最后把卧倒的土村少年,扶在自己的腿上,用相同的手法让少年渐渐转醒。

少年一醒来马上坐起,四周看了看:走了?土守形点点头:走了。

少年又看了看朝歌、梁库,便不再说话,用力一点点的把楔入地中的那根铁条往外拔。

土守形又走了回来。

朝歌已经能活动上身了,他扶着身边的石函半坐起来,眼睛静静看着面无表情的土守形。

朝歌虽然满脑袋疑问,但却仍未出一声。

梁库却忍不住激动的冒出了句:老土!真是你吗老土?土守形慢慢点了点头:是。

梁库此时眼中的农民老土,恐怕已经是救世主般的伟岸了:快!快教教我,刚才你那看不见的老鼠夹子是怎么设的?求你了!靠!梁库竟然把文物贩子的神秘断腿,理解成是看不见的老鼠夹子了。

土守形没有看万分期待中的梁库,却像是说给朝歌听的:那是种阵局,是种利用导引术、可以化地生杀的阵局。

土守形像是猜到朝歌所想似的:其实这种古导引术也没什么稀奇,就像华佗五禽戏一样,最初只是种强身健体的古气功。

只是……土守形顿了顿,两眼沉昏的对着地:只是这种针对性的古导引术,一旦跟八字命局奇偏过激的人配合,那就完全不同了!朝歌忽然回想过来,从人面风水和肢体特徵看,土村的人和瘸腿的文物贩子,都是命局奇特的人。

不同的是,土村的人明显五行过旺,物极必反,所以导致性格暴烈古怪。

而文物贩子的命局八字则是典型的奇偏,所以不是生下来就残疾,就是后天惨祸加身。

土守形继续:这种导引术,会把命局中原来就已经很偏的五行力,激发得更偏,再通过掌上的推局,就把地形中的各种五行剋局改变了。

朝歌接道:也就是说,这种可以伤人的奇异力量,并不是你们本身具备的,而是通过导引,把自身的五行力化成了地形力局的一部分,从而通过各种推局,打破了风水格局的平衡,生出千变万化的作用来。

土守形颇为讚许的点点头。

原本刻意拒绝神秘古术的朝歌,一经转变,便显示出超常的领悟能力来。

也越发的觉得,这种失传的古阵衍术,实在是博大精深得摸不到边,他所悟到的那点东西,实在是微不足道了。

梁库正学着人家推局的样子,狠掐着指根指节,原本就觉得朝歌的隐身术已经够玄了,现在一听两人的奇说幻道,简直就是一个字来形容:玄!只是,这好像都跟牧家村的那块墓地有什么联系。

朝歌最终引入了正题。

土守形习惯动作的慢慢蹲下来,深沉的老眼之中,好像竟然比朝歌还迷惑:长久以来,我们土家氏族中口口相传着两件事,一个是世代守护这牧氏的祖墓地,一个是等牧家的后人来取走那七盘棋。

每个人都在静静的等待着土守形的下文,可土守形却沉了好一会才道:但不知道为什么,没一个能说的清牧氏祖坟和那七盘棋的来历。

好像对整件事的记忆,土家氏族在某一代上曾忽然中断过,到后来剩下的只是这两件事了。

土守形抬起头,向茫茫夜色中土村的方向望着:直到十几年前,在牧家村周围的几个村子里,相继发生了一起怪案。

土守形沉沉道:那怪案,最先发生在一个叫三家庄的小村子里。

此时丑时已过,正是淩晨三到五点之间,黑墟墟的村野里,断断续续的传来土守形的郁郁声,一句怪案,把黎明前的静夜,点缀得更加袭人。

土守形:北方的农村不像南方,这里差不多整个冬天都冻天冻地的,各家各户都猫在屋里,炉子一生,火炕一烧,亲戚娘们纳纳鞋底,扯扯家常,爷儿们就围成一堆打打小牌。

本来让人浑身不舒服的诡异森森,被土守形这么几句一描,竟一下子把人带入一个懒洋洋、暖烘烘的世界。

朝歌的眼睛里,也不自觉的生起一丝惬意。

土守形:可有一天刚吃过头顿饭,也就还不到晌午的时候,纳鞋的娘们和打牌的爷们,都忽然睡着了。

等他们醒来的时候,也并没觉得有什么奇怪,大概也就是感觉打个盹的工夫吧。

该纳鞋的纳鞋,该打牌的打牌。

可在他们散去回家后,才各自从家人闲聊中知道,就在他们睡着那一刻,全村上下也同时莫名其妙的睡着了,而且并不是打个小盹儿,而是足足的一个时辰!梁库忽然打了个激灵,不自觉的向朝歌位置靠了靠。

土守形:但这也并没能引起村民们的不安,他们甚至把它当成一种村俚趣闻,汤前饭后的闲聊打乐。

可从那以后,这种全村上下忽然同时昏睡的次数,越来越多,每次昏睡的时候,小小的三家庄,死静死静的就像坟。

梁库就是不明白,为什么越是阴森恐怖,朝歌就越是双眼带神,而且这种神,跟那些恐怖猎奇迷们是有本质区别的,因为他不是那种越恐怖越兴奋的身临其境感,而是处身世外的冷冷旁观。

靠!可能是他一生下来,就有种东西是与众不同的。

土守形:但真正让他们害怕起来的是,他们发现,三家庄忽然好像与世隔绝了,每个想出村的人,都围着村子兜了几圈后,又迷迷糊糊的转回村子来。

在早我们乡下里就一直有种传闻,说是黄鼠狼会迷人。

但被黄鼠狼迷的人,大多都会保持好一阵子神智不清,胡言乱语。

但这次却不是,回来的人都很清醒,只是不明白,为什么明明觉得在往外走,最后却又走了回来。

土守形每讲一段,都会不经意的保持一会沉默,静得彷彿让人能听到耳鸣声,很有点像三家庄集体昏睡时,那种死静死静的坟。

土守形:三家庄的人,很快把这件怪事跟无缘无故的昏睡联系起来,跟着一种骚动不安从村子里像烟一样散开,连小孩子都不敢哭了。

每家每户都不敢出门一步,全家大小都在炕上抱成一团,等着随时都会降临的昏睡。

他们不敢想像在他们昏睡的时候,身边发生了什么,更不敢想像醒来后会看到什么。

朝歌的嘴角微微的翘了起来,样子像是在迷人的微笑。

虽然长期的相处中梁库已经知道,这种像是微笑的样子,代表朝歌正无比的聚精会神中。

但在他一直的固执看来,那还是有点变态。

因为现在的梁库几乎都觉得,自己的呼气已经冷至霜降了。

梁库颤颤巍巍的说:土……土大爷,能借我件衣服穿穿吗?土守形看了看真的有点发抖的梁库,把身上的那件寒暑不分的老土装脱下来,轻轻披在了梁库的身上,并且慈爱的拍了拍肩。

幸好土守形的里面还穿着件发了黄的老背心,不然深更之半夜、荒郊之野外的,蹲着一赤身裸背、一脸正经、满嘴鬼事的乾巴老头,还真挺吓人的。

土守形继续:幸好几天后,这种怪事渐渐消失了。

全村的人却还是不敢大气出一声,生怕再把什么东西给惊回来。

直到一段日子过后,三家庄才又恢复到原来的状态。

可他们没想到的是,就在三家庄照常生活的时候,那种可怕的怪事,正在邻村发生。

朝歌小的时候,也没少听爷爷和牧大师给他讲村野怪闻的故事,但那时候生性叛逆的他,根本就觉得是爷爷用来糊弄小孩子的东西。

但现在听土守形讲起来,却如同真真切切的发生在眼前。

他在脑中飞快的思考着,在故事的背后究竟是什么。

土守形:就这样,三家庄的怪案像瘟疫一样,在牧家村周围的几个邻近村子里,暗暗的漫传着。

关於它的各种恐怖传闻,也悄悄的传遍了乡里乡间。

当时,我和堂兄土守望把整个土村都戒备起来,因为按顺序,下一个轮到的就是土村了。

梁库开始有了点听故事的激情,因为在他眼里,这土家的乾巴老头,实在是深藏不露的农民高手,说不定他的那种什么眼、什么阵的,会大大的降妖诛魔呢。

土守形:可没曾想,三家庄的怪案,却出乎意料的跳过了土村,在下一个村子发生了。

当时我们就觉得这里面一定有古怪,商量商量后,就决定我留下来照常守村,守望去邻村探一探。

守望并没从正路进村,是从大地方向趁着半夜,悄悄摸进一个老相识的家。

土守形接着道:当时这家人被吓了一大跳,不明白为什么人人躲都躲不过来,你却偏偏的往里闯。

守望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让他们就像平常一样,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就这样,一大家子眼睛睛的睁到了白天,再眼睛睛的等着睡着。

他们好像更害怕白天,因为随时降临的昏睡,大多都是在白天。

此时朝歌、梁库身上的痠软早已恢复正常,只是过度的集中精神,让他们完全忘记了还有个身体。

雷子也早已拔出了铁条,一个人坐在不远处,独独的望着夜色出神。

土守形挪了挪脚窝,继续:终於就在快吃头场饭的时候,昏睡来了。

因为守望我们都是从小就练习导引术的人,对周围的感觉,要比普通人来的快。

就在所有人都昏昏睡去的时候,守望还能勉强支撑着。

情节说到关键处,每个人都只剩下了一双灯泡似的眼睛。

土守形:守望也像其他人一样装成昏睡,但他渐渐感觉到,让人们产生困倦的,并不像村间传的那么神怪,而更像是阵衍术的一种,可以利用失衡的五行气,来颠倒人们身子里的正常作息规律。

不出所料,没过多久,守望就看到了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人!他就是……文物贩子!不等土守形道出答案,梁库已经脱口而出:哈哈,一定是文物贩子!老土你说,我猜的对不对?土守形听明白后,并没给予梁库什么嘉许的眼神,甚至有点不以为然。

的确,任谁一旦听到最后的阵衍术,都自然会猜到文物贩子。

朝歌甚至在故事刚刚讲起时,就已经猜到是文物贩子了,但对於当时连文物贩子是谁都不知道的土家兄弟,当然是神之又神、秘之又秘了。

况且既然他讲的这么细緻,一定还另有深意。

土守形还是一副土土的神情:但说什么也没想到,他这么做,只是为了引我们兄弟现身。

这句话才是关键,果然让正为自己绝顶聪明而激动不已的梁库,像是忽然被打了针安定剂。

但随之又愤愤不服的说:切!要引你们现身,干嘛费这么大劲啊?土守形:这也是让我们想不透的地方。

到后来才惊奇知道,这人也有一段残存的记忆,他零散知道,他们家族也似乎在受着一个风水大局的左右,而且也知道,土行族保存着一种跟墓地格局有重大关联的棋局。

他一点点找到牧家村后,跟着就看出了土村的特异。

梁库忽然觉得抓住了老土的某些漏洞:嘿嘿,老土,这可就是你瞎吹乱盖了。

都说已经看出你们土村的土特来了,干嘛不直接进土村,把你们给叫出来,还至於在外面搞怪弄鬼的呀!朝歌不禁暗自摇头,深切为自己的这位搭档汗颜,连这种白癡的问题也能出口。

虽然那文物贩子隐隐觉得土村有戏,但仅凭不完整的残存记忆,根本不敢肯定两大家族与这墓地之间的确切关系,因为显然两大家族都像是在某一代上发生了巨大变故。

在摸不清底情下的几百年后今天,当然不能贸然进入别人世代熟居的地盘里,一旦有变,那还不九死一生呀。

不出所料,土守形好像当梁库透明:不同的是,虽然他所用的阵衍术似乎和我们同出一个源流,但据他的残存记忆,他又似乎隶属於另一个术数家族六甲旬。

土守形每说一句,朝歌都相应的推想着一连串的东西。

他明白了许多事情,同时又衍生出更多的不明,但只化成了一句:后来呢?土守形:失踪。

他忽然失踪了。

这在梁库看来是不可饶恕的,就像以前在垃圾堆里拣到的精采侦探杂志,正看到抓心挠肝处时,却忽然发现后面少了几页。

他恨不得把土守形当成垃圾堆来翻个底朝上。

朝歌忽然想到了土守望:这跟土守望的过世,有什么关系吗?土守形忽然变得有些沧桑:虽然不是因他而死,但却跟他说的话有关。

四双眼睛再次灯泡中。

土守形:在这人看来,我们两族人世代不是残疾不全,就是性暴寿短,一定是受了墓地中的阵局控制。

我们土家人的寿命几乎没有活过六十的,守望的过世被他言中了。

朝歌看着眼前这个孤老头,想来大概没几年也要临近六十大关了,可能每做一件事情都是最后一次了,每一晚躺下去,都不知道第二天还能不能睁开眼。

其中滋味,忽然让冷冷的朝歌感触颇深。

哈哈,我知道了!梁库却忽然神经的站了起来:文物贩子一定是想骗到你们手中的那七盘棋,然后去解开村里的那块坟地!哈哈。

土守形表情不是很明显,这让梁库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猜测,边走过来边说:老土哇,不是我说你,要论这个衍术那个邪阵的,我不如你,但在心计上,你可要好好跟我学习学习了。

江湖险恶呀!说着,语重心长的拍了拍土守形的裸肩。

土守形还是那副表情:其实,就算他拿到那七盘棋也没用。

因为除了牧家的后世传人,没一个能走的进这块布满沖天杀阵的墓地。

土守形的惊人之语,是朝歌说什么也没想到,但朝歌又马上想通了一件事,墓中拆局时,仍有许多怪异的地方解不开,原来是另有用意的杀阵。

想来牧家村地处偏僻,又是穷乡贫地,自然没有什么人打里面的主意,否则可真是有进无出了。

而牧家村的村民们世代命局,随墓中阵局相融相合,当然也不受其害。

难怪为什么如此神秘的巨大墓地,历经几百年仍然完好无损。

想到此,朝歌觉得这埋葬着牧家无数子孙的荒塚凉丘,越发的神秘叵测起来。

只是有一样还解释不通……刚想到这,梁库发话了。

正文 第一集 墓启风转 第十一章 民国妇人梁库奇怪:哦?什么什么杀阵?别逗了老土,如果真有你吹的那么邪乎,我怎么还好好的呀?土守形疑惑的看了梁库好久,虽没言语,但眼神分明在告诉大家:奇怪,这小子怎么还神经兮兮的活着呀?梁库露出一脸得意,心中暗乐:什么是高人?我这种才是高人!可马上又担心起来,会不会留下什么内伤后遗症之类的。

朝歌又沉道:十几年后我们来了,那人再次出现了,土家人也站了进来。

其实被这风水大局冥冥左右的,又何止你们两个家族呀!这后面的一句,可就是朝歌的自问天命了。

说着,朝歌把身边的那个石函,托到了沉默不语的土守形面前:打开吧,可能里面有能帮的到你们的地方。

土守形却头也没抬:不用了。

墓地里的东西关系重大,我们土家世代的任务也完成了,以后的事就各顺天命吧。

朝歌知道土守形一定是怕惹上嫌疑,也不强他,况且老实说来,这几百年前的事,毕竟离朝歌太远,现在所做的一些,也都不过是为了揭开这个风水大局,所以也不用提着心眼多想,迳自打开石函,放在了土守形的眼皮底下。

土守形也就没有必要再装深沉了,先是一动不动的仔细观了遍石函,然后才慢慢拿出那半截臂骨。

凝了半晌,也没支出一声。

朝歌若有所思的说:按那七盘棋的道理,祖坟山本该是空的,但却又埋了这样东西。

就不知道是我错了,还是另有隐密。

土守形继续石化中。

看样子土家的任务并不是完成了,而是刚刚开始。

此时天已放明,梁库实在有些按捺不住,担惊受怕了一夜不说,忍饥挨饿的听老鬼讲故事也不说,本觉得这回应该有些结果了吧,但看目前的形势状态,分明是越整越糊涂了。

梁库肚雷肠鸣的愤起:还有完没完?边说,边急手躁脸的把土守形擎的那半截臂骨抢下来,然后把石函往腋下一夹:走,回村!一路上虽然天很蓝、阳很艳、树上的小鸟脆鸣缠,但梁库却恨不得一脚迈到村里的锅台前,在他执着的双眼中,此刻只有一个信念:睡大觉前吃饱饭!土守形带着还是一言不发的雷子回土村了,他和朝歌商量好,先把族事安排完了,就马上回牧家村来。

吃完了大妈做的四个呛麵馒头,三碗稀饭,两盘芥菜疙瘩炒肉末,外带一碟荷包蛋,梁库终於在饱嗝声中,一头栽倒在炕上昏迷不醒了。

朝歌还是对着石函中的半截臂骨发呆,他一件件的理着自从踏入牧家村来的每件事,他想把它们在脑中穿成一条线,但一时间又好像乱乱的千头万绪。

忽然一阵睏意袭来,朝歌再也坚持不住,恍惚中觉得自己好像睡着了,又好像脑袋还有一半在清醒着。

接着他就看到了一个女人,一个走路轻得听不到声音的女人,一个皮肤白得像是一见阳光、就会灰飞烟灭的女人。

朝歌真以为自己在作梦了,或是梦中之梦,因为看这女人的时候,给朝歌一种极複杂的感觉,就像是一张老旧发黄照片上的民国妇人,尤其是挽在小臂上的一个精緻小坤包,花纹弱淡素雅中,隐约着一种逝去的神秘。

女人在朝歌身边停了下来,微笑中伸出了细白的手,速度很慢,慢慢的往前探,就在朝歌忽然发现那只漫不经心的细手,直直的伸进石函中去的时候,朝歌猛的惊醒!石函还在,原封不动的还在。

只是门开着,也许门一直就没关。

朝歌转头又看了看窗外,院子里悄无人影,一只蜻蜓静静的立在栅栏的枯枝上。

外表安静冷峻的朝歌自小就多梦,他甚至常常对某人或某物有一种似曾梦见过的恍惚感,对於梦他已习以为常。

但这次不同了,不是太真实,而是太清晰!尤其是女人小臂挽的那只精緻小包,上面每条弱淡素雅的花纹,都清晰到一曲一弯。

确切说,这不应该是一个梦,但也似乎不应该不是个梦。

惊醒的朝歌已全无睡意,他把石函向里推了推,然后走到外屋,在大缸里舀了一瓢水喝下去。

凉水一清,把身上的一夜倦乏又去了大半。

朝歌和梁库住的这个农家小院,是姑表亲的一个大妈为要成家的小儿子准备的,收拾的乾乾净净,样样见新。

知道城里来的跟他们住不惯,所以都搬到老房里去了,只是每天做好饭时来叫上两人。

小院不大,房前屋后种满了红柿绿椒的农家时菜。

一条旧砖甬道,由房过院直铺到栅栏门。

平时朝炊暮烟的一家农舍,现在只剩下了梁库、朝歌两人,虽少了点融融的乡火情,却也多了几分清静意。

此时夏阳渐高,朝歌又喝了一口水后,准备回房再仔细看看那石函,总觉得这埋了几百年的半截白骨,绝不是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就在这时,不知道从哪传过来的美妙话音,让朝歌止住了步。

姐,你说这花长得什么样?嗯……比牵牛花小一点,但没那么单薄,花瓣是先连后分的,中间的蕊子稀稀疏疏的探出来。

既有家花的人情,又有野花的自在,好美!一个甜润轻婉,一个珠落银盘,单只那最后一句的评花妙语,就绝不是牧家村人所能有的了。

朝歌循声而出,院子的围墙都是乾树枝联成的半人栅栏,朝歌一眼就看到了隔壁三婶家院子瓜棚下,楚楚俏立着的一对妙龄姐妹花。

瓜棚上,几根窝瓜藤秧叶宽颈曲的纠葛在一起,三四个刚刚成型的毛青小瓜,或倚或吊的缀在叶秧之间。

一片疏绿中,就属那几朵肥而娇嫩的窝瓜花最显眼了。

看这对姐妹花认真翘起的头,刚才的绝妙花词,不会是为了这窝瓜黄花发出的吧。

但让朝歌更不明白的是,听两姐妹的对话,分明是看不到而在猜。

但从所站的角度看,那朵最近的窝瓜花,绝对是片蕊不遗的出落在两姐妹的头上眼前啊。

正疑惑间,两姐妹又传来话声。

不对不对!我看的可不是姐说的那个样子,花中好像还有一朵花。

怎么可能!奇怪……本来很肯定的姐姐,忽然好像发觉了什么,又重新认真的翘起了头。

距离很近,朝歌也颇有趣的仔细看那朵瓜棚黄花,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一只蓝翅蝴蝶,正停在花间。

朝歌不禁悦起一丝笑意,可能妹妹说的花,就是这只蝴蝶吧。

但又奇怪的在想,这样明显的一只蓝蝶,为什么两姐妹仍然好像看不见一样?当朝歌开始仔细留意姐妹花的时候,他才从她们与黄花错位的视线和茫茫的眼神中,惊然发现,这对楚楚俏人的姐妹花,竟然似乎是双双失明的。

怎么可以?怎么可能?如果是这样的话,又怎样解释刚刚对窝瓜花的准确形容呢?此时一阵微风拂过,叶颤花摇中,蓝蝶翩翩舞去,这一刻,朝歌忽然在姐妹同时被拂动的发梢中悟出,一定是风过黄花时的强弱变化,让双目失明的姐妹花,感知出花的具体形状和蝴蝶的上下飞舞。

居然还有这样的细巧灵智,朝歌真的开始为造化之神叹服了。

几乎是与此同时,姐妹俩也同时玲玎一笑:哈,原来是只蝴蝶!这一笑,让朝歌也不禁为之一神,只是随又升起一丝莫名暗郁。

就不知道是为了那飞走蓝蝶,还是这风过黄花。

笑啥呢?这么好听!好像在收拾房间的三婶,从窗户笑着探出头来:好听又好看!三婶说话间,无意间看到朝歌,就大着声:大侄子,她们两姐妹也跟你一样,是大城里来的!这大城来的就是不一样,啧啧,看这水灵的!姐妹花听三婶的话,知道有人在边,一起转向朝歌方向:你也是来放假的吗?不等朝歌回话,三婶就抢了过来:不是不是!是那啥……忽然还真想不起朝歌到底是来干啥的了,随口一句:那啥,闲着也是闲着不是。

朝歌被弄的哭笑不得,姐妹花倒是乖巧,姐姐笑:是呀是呀,城市里都烦透了。

能到这里闲闲多好呀!妹妹似乎有些靦腆,小声的说:闲着也是闲着不是。

一句唯妙唯肖的模仿,都把几个人逗乐起来。

没想到看似害羞的妹妹,竟然精灵古怪的让人措手不及,姐姐笑的花枝乱颤,朝歌虽然没多大表情变更,但眼神早已被笑意同化,笑得最夸张的,还是身强体壮的三婶,哈哈之声动砖撼瓦。

我叫小灵,是姐姐。

姐妹花开始自我介绍了。

我是妹妹,小轻。

小灵忽然想到了什么:哦,我们半路遇上一起来的还有婉姨,一路上多亏她帮忙。

说着,向三婶所在的房内望去。

三婶忙不迭的补说:对对对,还有婉大妹子。

边说边回头往里看。

朝歌也向光线稍暗的屋里望去,房内隐隐一个女子轮廓止步在光线之内,接着一个接近中年妇人的声音,慢条斯理的从里面传了出来:哎,什么帮不帮的,出来都为的是散散心。

朝歌忽然有了种怪怪的感觉,这感觉就像刚刚猛然醒来的那一刻。

他虽然看不清说话的妇人是谁,但朝歌有了种强烈预感,这房间内隐隐的女子轮廓,就是那个似梦非梦的民国妇人。

小轻:就可惜婉姨的皮肤太怕光线,没有我们姐妹俩这么大饱眼福了。

哦对了,你还没说你叫什么名呀?可爱的姐妹花虽然是盲人,但似乎并不忌讳任何关於眼睛上的借比。

本来已经轻松很多的朝歌,又回到了沉思之中,朝歌虽然尚还年轻,但却有个难能可贵的特点,越是他想知道的东西,他越是表现的不急於求成。

朝歌淡淡的回了一句:朝歌。

然后,便头也不回的转身往回走。

在他最后一条腿迈进房内的时候,身后隐约传来姐妹花的窃窃私语声:好好听的名字哦!树巢的巢,乳鸽的鸽,巢鸽----好好听哦!吃过午饭,朝歌让大妈帮弄了些纸笔来,准备去墓地把大致构图画下来,等土守形来的时候,一起研究问题究竟出在了哪里。

大妈知道他昨夜一宿没睡,就唠唠叨叨的劝朝歌再睡一会,朝歌似答未应的蒙混过关。

临走前,看了眼睡的依旧不省人事的梁库,朝歌还是决定把石函带走,因为他隐隐觉得,小小的牧家村就要多事之秋了。

太阳又要下线了,祖坟山就像坐镇中央的一家之主,率领着几百年的浩荡坟脉,静悄悄的肃穆着。

一旁的朝歌在望着坟基出神,像是在想着什么很複杂的事情。

脚边石函上,是一叠已经画好的坟图。

每张坟图的页角上都标有序号,方便拼接起来的时候不会乱掉。

坟区浩大,而且脉势複杂,每画完一张都要核对三遍。

整个一大下午,只完成了一半。

这种细緻又枯燥的工作,并没让朝歌很烦。

相反更有了一种因为集中精神后,思路越发清晰起来的感觉。

有时候朝歌也为自己的这种转变感到奇怪,以前是极度的抗拒,一万个没想到的是,这一旦转过来,竟然是极度的吸引。

嗨!你好!正入神的朝歌,忽然被飘飘渺渺传来的话声惊了一下,第一反应就是祖坟山里怎么发出了活人的声音。

你好!又听了一声后,朝歌才回过神,转过头看到了墓地边上,远远站着的一个大概比自己稍长了几岁的年轻人。

你好!请问这附近有大一点的镇子吗?墓地很深,年轻人大声的问话,传过来还是觉得飘飘渺渺的:有旅馆的镇子!朝歌看了看只剩下半张脸的日头:晚了。

的确,能走到最近的一个镇,也要四五个小时。

朝歌向来话简语短,而且不太可能像站在外面那个年轻人一样大声。

这可苦了墓外年轻人,拎着耳朵,伸着脖子,也好像没听清朝歌的这句话。

不觉中竟然抬腿想走进看着普通、却深藏杀阵的墓地。

别进来!这可让沉稳的朝歌有点急,显然这句话的声音很大,年轻人停住了脚。

呵呵,对不起!我知道我不应该随便进人家的墓地。

站着别动,我马上出来。

朝歌把坟图揣起来,捧起石函往外走。

我叫阿光,是中医大的讲师,早听说这一带有很多神奇功效的民间秘方,趁着暑假就来研究研究。

阿光趁朝歌往外走的时候,似乎怕冷了场,一直在微笑着进行自我介绍。

感觉上还的确挺阳光。

这地方可真偏,走上一整天,都遇不上一个大一点的镇子。

不过越是这样,就越是能保存一些祖上传下来的东西。

朝歌已经走出了墓地,阿光热情的迎上来伸过一只手:你好!我叫阿光。

朝歌并未腾出手,而是冷冷的说:以后不要见墓地就进,很危险!阿光并没对危险一词进行深究,而还是热情的伸着那只手。

朝歌缓和了许多,但还是没伸出手,只是看了看阿光的手,然后点点头:前面有个牧家村,到那里可以暂时住一夜。

阿光:呵呵,这一路上一个人都没遇到,我还以为那个村子是已经废弃的呢。

朝歌不再说话,转身开始往牧家村方向走。

可就在他视线从阿光身上转开的一刹那,忽然发现,右方墓地边上的一棵老树下,竟然蹲着个人。

朝歌停住步,转头向老树下仔细望去。

这才看出,蹲着的那个人,正是抽着土制卷烟的土守形。

阿光也顺着朝歌的视线,惊奇的发现了土守形:咦?我刚才怎么没看到!土守形慢慢站起走了过来,经过两人身边时,看了眼惊奇的阿光,只说了一句:走吧。

然后就一声不吭的在前面带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