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牧家村世代守候了近五百年的那块巨大的祖坟地旁,几乎像是一夜间,震颤颤的起了一百五十六座新坟。
像老坟一样,这一百五十六座新坟同样没有墓碑,映在血阳下,他们一同寂静着,肃穆着。
就在这巨大的新墓中央,有两座坟格外不同。
拱起的两个秀小的冢丘紧靠在一起,就像是一对紧紧牵着手的姐妹,生前如是,逝后如斯。
梁库摘了满满一怀深秋里最后一批不知名的野花,堆在两座坟之间,俯身抬头间再次忍不住涌出两眼热泉。
他最终还是决定把小轻的那个秘密告诉了朝歌,他说的时候是看着眼前那座秀小的茔头说的,因为他觉得当着小轻的面说出来那不算违背誓约。
哽咽中,梁库自始至终没看身边的朝歌一眼,他不敢想像此时的朝歌会是怎样翻涌,因为他知道越是努力克制自己的人,他所遭受的痛苦越是超出常人。
说完,两个人就那样久久立在坟前,远远望去就像是两座纹丝不动的人碑。
所有土族人尸体,都被埋在了土家村中央的一个大冢里,就像几百年前被他们一夜间灭掉的火行族一样,不同的是,他们是自己毁灭自己。
望着新起的巨大墓地,朝歌开始思索起整件事。
显然,困扰了两族人近五百年的大局,并未因最后爆发而破解,相反却意外的启动了一个更大的风水阵局。
更可怕又不可理解的是,种种迹象表明,两族人传说中几乎奉为神明的那位牧家祖师神易百年大局步步引来,为的却是好像专门灭掉苦苦护脉相守的五行六甲两个亲族。
是神易几百年前就已经预测到两族人的离异杀伐?还是又隐藏着怎样的可怕内情?此时神易的那句届时你辈子孙定当解脱,现在便成了另一番滋味。
而且从唤醒牧家两代后人的穆启明和梁家十代人的苦心孤诣来看,似乎更加证明了这一点。
梁库不受阵衍杀伐的独特命局,还有与朝歌奇合的汹涌鸿运,都像是为了破解各种凶险而准备的,他完全是与护脉两族互不相知的另一个独立系统。
整座大局的背后究竟是什么?神秘的神易究竟是何用意?几十年前的那一次大局启动,引来了两族人的殊死之谜,却不知道这一次的启动又意味着什么。
再想起让两族人命局奇变的阵衍术,看着他们最终莫名归宿的上百座坟头,一丝阴阴凉意悄悄漫上朝歌心头。
就着残阳,朝歌打开了地胎中的那个石函。
这是全局中剩下的唯一实物,随之一个疑问又升到朝歌眉头。
祖坟山中的臂骨和这支握着残玉的手骨又是谁的呢?从正常推理,这不太可能是神易的,因为从老赌头和众人的记忆中似乎表明,早在两族人来到牧家村之前,墓地所有一切都已经事先准备好了。
而且在记述中也没提到有关神易的去世,好像是神易独自隐世的。
但如果按影响整个牧家亲族的风水来讲,这发挥着阴宅墓力的手骨,即便不是神易的,那也绝对是神易的兄弟近亲,而且从发挥的作用来看,此人不但是牧氏宗亲,而且是极有辈分的。
但为什么没听两族人谈起呢?当然也完全可能是神易事先安排好一切后,才招来两族人的,但为什么保守得如此神秘?最后的关键就是那裂成三块的奇状古玉了。
这分成三块,带着古琢蚀痕的羊脂老玉,乍一看像是均匀裂开的三个整块,但上手一摸,三块老玉裂开的边迹光滑圆润,没有丝毫突兀断裂的锐角粗面。
更奇特的是,整三块古玉上的雕物无论风格手法还是形体物状,都完全不同。
一块上有着配合软玉的自然纹路,浅浅勾勒出几道阴纹。
朝歌对古物了解不深,对玉刻就更加不懂,但却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细看这块纹路奇特的老玉时,都很有种似懂非懂的感觉。
另一块雕刻的则显然是真山真水,石凸树立,流水长溪。
第三块最怪,竟雕着一个古怪的实物,像是一个刻着云纹的长型玉板,上尖下方。
完全不知道有什么用途。
但当把它们小心拼接起来,合成一个圆形的整玉时,一股奇异的力量慢慢从古玉中散发出来,并渐渐与朝歌体内的经脉、骨肉、风水结合起来。
朝歌一下子恍然大悟,那感觉起来似懂非懂的玉纹和山水长溪等,必然是一种利用雕刻形状而结合起来的风水古法。
虽然凭他现在的风水技艺还无法看懂其中深奥,但体内明显的异常术力流转已经非常肯定的告诉了他,此玉非比寻常。
神易在最后的地胎中留下它,也许在向后人预示着就在古玉之中隐含着解开大局的真正秘密。
就在朝歌摸搓着那三块古玉深度沉思的时候,梁库也在想着他的心事。
本来梁库一直都无法摆脱痛失姐妹花的阴影,但时间一沉下来,他那天生喜乐的性子又逐渐恢复过来。
自从那次在墓中挖出五座黄澄澄的小金塔后,就一直惦记着还能有什么新发现,现在看到朝歌打开石函摸着古玉的样子,一下子也勾起了压抑已久的雅兴。
毕竟那底下是大得怕人的古墓群,说不定那就是传说中,神易隐藏的百墓巨葬,说不定那底下埋藏着各种数不尽的奇珍异宝,再说不定在奇珍异宝中有什么可以起死回生的灵丹妙药,更说不定这灵丹妙药就能令他深爱着的姐妹花再重活人世。
梁库就这样忽而天南、忽而地北的胡思乱想着,心痒难熬中,不时的用眼睛在朝歌那张比原来更加深沉冷峻的脸上扫来寻去。
但最终到离开牧家村的时候,也没敢向朝歌提出这般连自己都觉得有点不太成熟的想法。
异想天开、凡事迳往好处想的梁库当然不懂得,如果真的有神易隐藏起来的各式百墓巨葬的话,那也一定是在原穴的基础上藏形隐位的,否则便失去了古墓的完整价值。
而且很多古物一经出土,便面临着难以避免的腐蚀损坏,只有密封的地下,才是古物的最佳保护所。
怀揣三片古玉,带着诸多疑问和遗憾,朝歌和梁库告别牧家村,准备踏上更为艰难的破解百年大局之路了。
临行前,朝歌把那五座小金塔留给了同是亲族的牧家村人,梁库心疼的万分叮嘱:千万别乱卖给游街窜巷的文物贩子!知道这值多少钱吗?说着,梁库对着一脸懵懂的村民举起了两双大手,在空中不住的来回翻转着:加起来能买五百万头牛!五百万头牛!接下来要去的方向却是让梁库高兴异常的,家乡省城。
这次回家,朝歌是有两个目的的,一是回到省城利用考古院的关系,查一下有关这块古玉的情况。
包括历史年代、产地何方、雕功玉匠,乃至有关的各个方面,以便从中摸到些有关全局的蛛丝马迹。
二就是想从梁库的外公穆启明家族查起,也许梁库健在的母亲能起到重要作用。
而在要回家之前,还要再回一次梁库外公穆启明最后生活过的地方:九鹿县文物馆。
牧家村所在地处偏僻,通往九鹿县的道路全是土道,没有通车,平时周遭农民进城不是赶车就是靠走路。
原本梁库精心打造的那辆超长巨车,却因为最后两族一战杀阵重启,导致牧家村内除了牧家的村民,其他生物几乎都一次性死绝了,所以朝歌两人也只能靠自己的双腿徒步赶往九鹿县。
几经变故,本来少言寡语的朝歌就更不多话了。
原来的冷峻傲气,现在更多了些内敛深沉。
除了想事情时回到些原来模样,其余时间多是沉郁中暗暗浮着一丝淡伤。
梁库总想把气氛逗得快活些,虽然姐妹花的陨世对他的打击可能是与生第一次那么巨大,可梁库转又一想,要是一辈子都这么愁眉苦脸的,天上的姐妹花和两族的兄弟姐妹们也不会高兴。
什么事该乐的时候就乐,该哭的时候就哭,我们可爱的姐妹花、够义气的两族兄弟姐妹们在哪里呀?还不是在心里,你要是心里总郁闷着,他也跟着不舒服啊。
梁库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劝的,一路上大嘴不停,唾星乱冒,把他能想到的所有劝人方法都劈头盖脸的用到了朝歌身上,不时的还偷看两眼朝歌。
令他大感欣慰的是,朝歌的神情终于有点变化了,开始表现出对梁库这种疲劳轰炸式劝人的不耐烦。
这在梁库看来却是大大的好现象,不怕朝歌烦,就怕他连烦的心思都没有,这一烦就多少证明了朝歌的注意力,开始渐渐从沉郁中转移了。
于是抓紧机会,趁热打铁,梁库忽然停住了脚,两手抓住朝歌的双肩,两眼无比认真执着、渴望热烈的望着朝歌:朝歌,我这人从来没求过人,但这回我得求你一次!显然梁库这话有点故作姿态,朝歌也懒得去想这是不是第一次求他,但看着梁库如此百年罕见的认真样,想来梁库这次一定是真的有什么极认真的事。
缓缓中,梁库极认真的说出了他的请求:朝歌,看在兄弟一场的份上,你一定要教会我那个神龙首尾都不见的隐身术。
朝歌还一时弄不清梁库到底想要干什么,早在刚进牧家村的时候,梁库就曾想学隐身术,但一听朝歌说要抛头颅洒热血的至少学上七年、八年,梁库可就没耐性了。
不知道怎么现在却又忽然的心血来潮了。
此时梁库忽然幽幽的叹了口气,悔恨之中又略带惭愧的说道:朝歌,你我这一出来就是大半年了,回头一看,除了挖坟掘墓,可以说我一事无成。
回家总要给父老乡亲们有个交代吧,也是给一向瞧不起我的邻居们看一看,我梁库不光是一个暴发户,而且是一个有着一技之长的暴发户!说到这里,梁库竟然激动的紧紧的把拳头握了起来。
这要是换作别人,早吐倒一地了,幸亏朝歌相处日深,免疫力颇强,也不做任何反应,只是淡淡的拿开梁库抓在自己肩膀的手,像是刚才没有发生任何事情似的向前走去。
只是从眼底闪过的微微一丝笑意却没逃过梁库的一双小贼眼,赶紧追了上去,死缠烂打的终于把朝歌说服了。
其实梁库的本意,除了是想千方百计的把朝歌从沉郁中转移出来外,还真有学隐身术的想法,这次回家他非得给老妈和小川妹阿红一个大大的惊喜不可。
尤其是平时对自己凶巴巴的小川妹,他梁库要是练成这手神出鬼没的隐身术,还不得让她崇拜得立马当偶像供起来。
梁库的幻想越想越没边,越想越离谱,美滋滋的简直快成了神易第二。
可一旦真练起来,梁库忽然发现了幻想和现实的确有一段距离,一段老长老长的距离。
不说别的,光凭练就每个人不同视觉习惯死角而达到神经忽略的隐身术,第一关就要掌握判断命里五行格局的人面风水,然后再学习八卦方位的步伐次序。
没等朝歌说完五行生克的基本原理,梁库的头就已经听得奇大无比了。
不过懒人自有妙法,梁库就退而求其次的道:好好,你也不用劳神费力的跟我说这么一大堆,干脆教我个死办法,我也只想用在一个人的身上,你只告诉我,她面东的时候我怎么走,她朝西的时候我怎么动就成了。
说完就把小川妹阿红的面相特征、皮肤颜色、身高多少,通通告诉了朝歌。
朝歌一边听一边心里暗暗有趣,要说一时半会的把从深奥阵衍中演变过来的隐身术练会,那简直是不可能的任务。
朝歌勉强答应也是想让梁库知难而退,但不成想被梁库想出这个虽然有点笨,却很管用的法子来。
因为隐身术虽难,但如果只针对一个固定的人来练习固定的转步换位法,那便简单多了。
而且梁库又不需要判断小川妹阿红的什么五行格局,这些都让朝歌判断好,他现在需要做的,只是记住朝歌给他指定好的步伐就成了。
为了记忆方便,朝歌又针对阿红东西南北变换的八个方向,编成了八个步伐口诀,以梁库的平均习惯一步的长度为单位,例如东七震六坎进五等。
只要梁库准确无误的记住这八个口诀,只在小川妹一个人前隐身估计是不成问题了。
梁库真为自己这个天才发明大大的自我满足了一把,但又马上有点担心,对朝歌道:你也知道这没几天就要回家见面了,一旦记错了一步半脚的,那不全都白费了?朝歌道:你只需死记住这八个口诀,临阵时不要慌,宁可慢点走,也不要踏错了,最多在她视线里时隐时现而已。
梁库就奸出了一脸笑:嘿嘿、嘿嘿,时隐时现好,时隐时现好,那才真正叫什么……神龙见头不见尾。
嘿嘿,好好……就这样,一路上梁库边走边苦背着口诀,朝歌边指导,两人还时不时的停下来现场临摹。
梁库虽然完全不懂什么五行阵衍,但因为这大半年来无时不刻的耳濡目染着,再加上朝歌的细心教导,没多久便搞明白了简单的八卦名词和各属方位,这个一记住,剩下的就只是进退步数和临机应变了。
虽然路途颇远,又行进稍慢,但却在不经意中让朝歌的心情好了许多。
临傍晚时分在一个镇子住了一晚,一大早又搭了趟去九鹿县的顺风车,不消一个时辰,九鹿县便逐渐迎在眼前了。
望着熟悉的场景,望着这块曾经奋斗过的地方,梁库一时感慨万千,尤其经过那栋曾经豪赌过的大厦,还特意观测一番。
发现原来一楼的大酒店已经改成了一家商业购物中心,虽人来人往却全没了往日的那番气势,想来二楼、三楼、四楼的夜总会赌场也一定改头换面了。
随着大人物校长被阿光在体内封了局,导致半痴不傻的,看来九鹿县的黑事业遭到了相当严重的打击。
梁库又忽然想到了什么,就对着朝歌一脸坏笑道:朝歌,我还真有点想那位很重视人才的校长了,要是知道他在哪里,一定去看看他这位老朋友。
朝歌听此一说,也难得的露出些许笑意来,但转而又想到了当初引他们到此的老赌头,一下子诸多往事又涌了出来,神色不禁又暗了下去。
于是梁库也想到了那个可气又可恨的老冤家,一脸复杂的叹了口气,随又转移气氛的对朝歌道:哦,对了,既然来一次,总得留点纪念再走。
说着就向商场外,围着几个人的地摊儿走去。
朝歌不知道这小子又要干什么,跟着走了过去后才发现,那围着几个人的地摊儿,原来是很多老城闹市区都能见到的,一种叫翻碗的骗赌小把戏。
这翻碗小把戏原本是一种杂技魔术,表演的人通常在人前扣住三个瓷碗,再把手中的染色小棉球分别放在三个碗中,然后找出一位观众来猜每个碗中的棉球数量。
这种小术全靠手法快捷隐秘,往往让人觉得明明是碗内有球,翻开后却常常空空全无。
杂技变种成骗术后,除了翻碗者同样是手法敏捷外,又在围赌人中添了许多牵驴的。
牵驴是骗术中的暗语,意指同伙间互相配合,假装成围观参与者,一等有不明的过路人旁观,便纷纷下赌,造出一种这东西很好赢的假象来,从而引人入套。
就算翻碗的人手法不是很高明,但有这几个牵驴的插在中间,指东说西转移注意,外人几乎没有赢的可能。
此时地摊儿中那几个牵驴的用眼一斜,早瞥见了朝这里走来的梁库,于是纷纷加大音量,五十、一百的把钱拍到碗上,如狼似虎的就像是看到了天上掉下的大馅饼。
只不过在他们眼里,这个特大号的馅饼却是梁库。
梁库当初走街窜巷的拣垃圾为生,这种小把戏也早见识过了,不禁嘴角暗撇:靠!真当老子是赌盲啊!今儿非拿你几驴纪念纪念不可!翻碗这小骗局,虽然梁库见识过很多,但也全没什么制胜法宝,之所以今天这样有把握,那全是依仗着朝歌。
他在想,当初在这里,多大的赌局都被他与朝歌的奇命合局给破了,跟那次相比,眼下这不太小儿科了!正文 第五集 四柱推命 第二章 再闹九鹿县临走进赌摊的时候,梁库没忘了往身后瞥了一眼,看到朝歌已经跟了过来,心里彻底有了自信。
等梁库刚一走进人摊,那几个牵驴壮汉便默契的把梁库紧紧围在中间,嘴角眼神的互递间,让人如同听到他们的心在奇痒无比:总算等到了一头肥驴!跟这几个牵驴壮汉相比,蹲在地上翻碗的人显得瘦弱多了,年岁也不大,好像只有十八、九岁的样子。
壮少搭配,天下此类赌局大多如此,总结内因大概不出两条,一是少年的瘦弱童真比较容易让人轻信,从而让不明者无端的增长胜出的自信;二却是因为,人只有在少年时期,肢体是最灵活敏捷的,无论学什么东西都上手极快。
梁库先是看了几把牵驴与翻碗少年的全情表演,伸手从口袋里摸出一张五十元的票子来,他开始准备下注了。
圈外的朝歌自然也明白了梁库用心,本不想跟他一起胡闹,但一想这种街头骗局虽小,却不知道引了多少路人上当,跟巧取豪夺没什么两样,藉这个机会教训一下也是件好事。
现在的朝歌已今非昔比,上一次在斗赌时还只能藉助命局间的拆合来对解,而如今只要运转体内术力,牵引地摊的风水格力,就能轻而易举的控制整个赌局操作。
但此刻忽然心中一动,自从与土族人最后一战前,所有两族人都把各自掌诀传给了自己后,便一直没有机会进行整理。
虽然通过发生命局畸变的两族命运知道,习练阵衍就像在透支生命,而且因为术力,朝歌已经越来越明显的感觉到,自己性格在可怕的慢慢偏转。
但朝歌却一直有个想法,各有所长的六甲旬和五行族合起来,很可能是一套完整的阵衍,他们命局的畸变,也许就是因为长期习练了不完整的阵衍而导致的。
想到这里,朝歌试着把两族人的掌诀精髓融合一处,虽然各族掌诀纷杂不一,但大体都是从一个核心出发,只是路径和功用不同而已。
再加上早前老赌头就教过他火土调用的一些经验,现在稍一整合,很快两族人的掌诀便奇妙的合成了一套完整的大掌诀。
一阵少见的狂喜从朝歌心底抑制不住的升了起来,原本各有所偏的阵衍,现在已经完整起来。
也就是说,把六甲旬的时间和五行族的地势,合成了一个完整的空间,就不知这个完全未知领域会有着怎样的奇妙变化。
左掌六甲右手五行,一套完整的阵衍大掌诀开始推起了,朝歌不知为何有点激动得手指发颤,随着掌诀加快,前面的赌局开始发生变化。
先是翻碗的少年不知为何,从没有过的手指发僵,手法变化简直比以往慢了三个拍子,操作起来连常人都不如了,自然让梁库连连猜中。
接着牵驴的几个人就像商量好般的,几乎同时把钱输给了翻碗少年,然后再由少年输给梁库。
在他们感觉,现在的每个人都像被裹在洪流巨浪中,每行一事都身不由己。
而他们却不知道,此刻有更不可思议的事情正在发生。
朝歌的左右大掌诀越推越快,眼前的人堆开始若隐若现起来,朝歌知道那是因为大掌诀的推动,已经把梁库几人的所在地从整个街区风水格局中强行隔离出来,就不知道继续下去,眼前的人堆是否会在自己的视线中完全消失。
左右大掌诀更加快了,此时的朝歌没有意识到,自己好像完全被一种狂喜控制住,直到引发的阵衍不断蔓延,竟然喀嚓一声,把商场临街的一面大玻璃窗震开一条裂纹,才激灵一下清醒过来,急忙收住掌诀,浑身不禁涌出一层冷汗。
而赌局一边因为阵衍控力的迅速消失,几人如同忽然在大浪中被抛了出来,一下子虚脱般的坐在地上。
梁库攥着一大把赢来的钱无力笑道:呵呵,连翻碗都能赢这么多,奇迹!真是奇迹!朝歌忽然意识到,这套整合起来的阵衍大掌诀并不如他想像的那样完善,一定缺了某个重要环节,才导致诸多缺欠。
更让他害怕心惊的是,回想起刚才的莫名狂喜,又让他感受到了曾经在百骨坑被骨气逆转的那次邪恶感。
稍一冷静后,朝歌走过去把梁库扶了起来,默默的沿街而走。
经过一对乞讨的母女,梁库顺手把赢来的所有钱放到了小女孩的手中,笑道:留个纪念。
说完,在乞讨母女的惊呆眼神,和那几个坐在地上牵驴骗棍的恐惧注视中,朝歌两人消失在街头。
刚一拐个街口,朝歌便把虚弱的梁库扶到一家颇大的饭店中。
梁库一下子瘫倒在沙发上,无力的笑着:看来我真是老了,刚玩了几把,就累成这样。
朝歌特意给梁库要了份热奶,然后又点了几个滋补汤。
看着一贯万事不理的朝歌忽然对他如此关照,梁库浑身的热呼起来,笑道:呵呵,怎么忽然对我这么好?搞得我还真有点不适应。
呵呵……说着就要挣扎着自己来,却被朝歌用手按住了。
虽冷却又似乎带了点温度道:好好坐着。
虽然有点虚脱无力,但一吃起来,梁库就虎虎生威了,不消片刻,便把点上来的东西一扫而光,再加上吃的时候,朝歌暗中用术力把梁库刚才因阵衍催动而乱掉的体内各局恢复过来。
很快的,梁库便又回到活力中来,还真以为滋补汤有这么大的效用,连连大赞,真把主勺的这位大厨激动得热血沸扬,大有相见恨晚之意。
吃饱喝足出了饭店,两人直接向县文物馆走去,却没注意,身后不远的一个街角处,正有两个贼眉鼠眼的家伙盯着他们。
九鹿县虽然繁华,但面积还不是很大,没多久朝歌两人便来到了文物馆前。
守门的已经换了一个中年妇女。
梁库对那位乡音浓重的老保管员有些挂念,上次来九鹿县迫不得已霸王硬上弓的拿走了考古工具,虽说留下了三倍于实物的现金,但毕竟用的是非法手段。
就不知道后来影响如何了。
旁敲侧击的打听之下才知道,原来当老保管员发现工具忽然变成了厚厚几叠现钞的时候,当时脑袋就嗡的一下,不久就得了场大病。
老伴知道怎么回事后就劝老头子,工具丢了就丢了呗,又没丢文物,等馆长回来你就把这钱全交上去,我就不信那个腐败分子能拿你怎样。
就像老伴所料,等馆长回来接到老保管的几叠大钞和辞职告退后,不但没声张,反而还暗地让老婆到老保管家问寒问暖,毕竟那些个工具不是文物,而且对文物馆来说没什么大用。
最后竟然暗语明腔的对老保管说:如果再有买家来,可以考虑馆里的其他库存工具。
还是老规矩,按原价三倍。
临出门还特意反覆强调了一句:放心,亏不了你们老俩口。
老保管毕竟属于老辈人,不说德高望重,但也有老一代的办事原则,经过这事后虽然病好了,但心却凉了,从此再也不过问文化馆的任何一事。
梁库当然是向那位看门大姐使了小恩小慧的,才得知了如此详细的风言风语。
一块石头落地同时,也自然明白了对付见钱眼开的馆长之法。
小使贿术,两人就很容易的得到了文化馆对梁库外公穆启明掌握的所有资料,但也像几十年前考古大队调查的一样,除了穆启明三个字和一些简单记录,就什么都没有了。
还是从一些尚在的那个时代的老人,知道些有关穆启明零碎传闻和印象,他们都称呼穆启明叫穆先生,因为穆启明不但识文断字,而且对历史很有研究。
据说穆启明不是本地人,但究竟是哪个地方的,很多人各说不一,没一个定论,因为在当时文化馆共事中穆老师就很少言,就算偶尔说两句,口音上也是摸不准的南腔北调。
独身一人的穆先生也从来不与外人来往,自认识那天就静悄悄的出现,又孤零零的消失。
总计穆先生在九鹿县独居了十年左右,也有人曾问过穆先生的一些个人历史,但都被穆启明敷衍过了。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在六、七十年代被怀疑出身有问题,才被惨斗至死的。
同时也正是因为他被斗死,才让许多同时代的老人都还记得他。
总之在几乎得到了各种有关穆启明的所有资料后,朝歌有这样一个感觉,穆启明就像偶尔路过九鹿县的一个沉默过客。
他所生活十年的每一天,都好像在努力的让人忽略他,也许他刚刚到九鹿县的时候就已经为自己选好了那座坟址,然后用他生命的最后一天来完成唤醒牧氏后人的使命。
他的行迹看起来和失去家族记忆的五行、六甲两族完全不同,他也应该属于一个神秘而古老的家族,但他们世代都很清楚一致的为完成一个任务而生存着,每走一步都刻意把自己隐藏起来。
他们生的时候没人知道他们的来历,死后就更加带走了一切可以解谜的线索。
按照许多老人的回忆,朝歌和梁库勉强找到了几十年前穆启明大概的居住范围。
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九鹿县的大部分市区都已经翻建成新,许多老式旧屋都已经被高高的钢筋混凝土楼群替代了。
穆启明的老居现在是一所九鹿县妇幼医院,在打听了许多周围仅存不多的老城居民时,得到了一个颇意外的消息,这医院的建院时间,几乎就在穆启铭去世后的半年内。
其原因是听说因为那片区域曾发生过一次严重火灾,大面积民居一烧殆尽,因为死的人多,市政决定在原有的废墟上建起了一所医院。
这个消息初一听来有点让人难以理解,因为从穆启明给自己选坟的手法来看,风水技艺已经到了很高的境界,对于所居处三十年内的地脉趋势应该了如指掌。
但为什么选了一处如此火煞凶地呢?但朝歌又马上意识到,不是穆启铭没有观测到,他这样选择完全是为了在他死后,连居所都不留给后来人一点可查的线索。
这样一来就颇让朝歌皱眉了,一个高明的风水大师如果想要隐藏和销毁他的所有痕迹,而且已经到了无以附加的地步,那世界上几乎没有任何人能挖掘出他的秘密了。
抛去那三片古玉不算,现在有关大局的两条线中,能解开穆启铭这把锁的唯一希望,都在梁库的母亲身上,也就是穆启铭的亲生独女。
一直在察言观色中的梁库也渐渐开始心冷,他一直想要解开的身分之谜,看来还要谜上相当一段时间了。
不过转瞬一想,既然外公的那座坟已经好好安排了他的伟大一生,解不解开也就算不得什么了。
心中一喜,肚子就开始叫起来,这才注意到天已近晚。
走出街区便找人就问,这附近哪里有最好吃的,等得到了统一答案刚要前行的时候,他和朝歌同时发现了一件怪事。
入夜人丁稀少的这条大街上,忽然由逆行方向开来一辆装满人的敞蓬大卡车,乍一看还以为是挤满工人的工地用车,但随着开近就越来越有些感觉不妙。
因为这足有三、四十号的满车人不是手拿片刀就是提大棍,而且都是横眉竖目的如狼似虎状,非常一致的盯着两个人──梁库和朝歌。
这时,梁库开始彻底觉得不妙了,非常不好的莫名其妙。
直到看见人堆中有个家伙指着他们大叫:就是他们!就是他们!朝歌和梁库才多少明白了怎么回事,因为大嚎大叫的不是别人,正是被朝歌用阵衍破了翻碗骗局的几个牵驴之一。
看来这几人伎俩虽小,来头却似乎很大。
匡当一声,一个满脸凶肉、两眼阴狠的小矮个子踹开车门走下来,看样子像是个领头。
那个大叫着的牵驴跟着从后车厢跳下来,指着梁库咬牙碎齿的:就是那小子!然后又指着朝歌:他们是同伙,先给我们下迷药,然后把钱全抢走了!看来那几位驴哥把虚脱无力全理解成被下迷药了,不过症状倒是满像。
小矮子阴狠狠一笑:兄弟们下手讲究点,连皮带骨的,给他们留半口活气就成了!随手一挥,满车的恶狼像是一年没吃过肉似的跳车直奔朝歌、梁库。
梁库叫苦不停,不是别的,这一场仗下来,吃饭又要延后了,饿得慌啊!但梁库此刻还不知道,让他更叫苦的是,自从朝歌发现那套阵衍大掌诀不但不完善,而且还在体内发生畸变后,就决定从此不再使用术力催阵。
也就是说,这就意味着此刻的两人要全凭肉胳膊、肉腿来抵挡这三、四十号片刀棍棒了。
眼看恶众就要冲到前了,朝歌却只是八风不动的盯着冲在最前排的几个凶徒看,手下没有任何反应,梁库就有点发毛了,手摇向朝歌道:大哥,现在相面可不是时候啊!快点起阵,搞死这帮兔崽们呀!朝歌仍是不动,两眼闪烁的继续盯着跑在前面的人看,直到刀尖棍头距离还只剩下不到五步远的时候,忽然道:手搭我肩膀,跟紧在我后面。
说着便开始移动脚步起来,梁库也没空细想,总之这辈子要和朝歌打死一堆,烂死一块了,从后面两手紧紧搂住朝歌,如影随形的跟着朝歌移动起来。
步伐一动,梁库就坏笑了起来,因为他知道了,成竹在胸的朝歌正在运起隐身术了。
而在此同时,冲在最前排的几个恶徒同时发现了不可思议的现象,在他们的视觉里,明明站在前面的两个小子,不知道为什么忽然眼睁睁的消失了。
确切说,那又不像消失,而是瞬间依次在他们眼前若隐若现飘忽不定,因而像是见了鬼似的不约而同傻愣愣停住脚,后面的人因为前面的人挡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前推后拥的也跟着停住脚,头跟着众人转来转去。
前排有偶尔发现朝歌踪迹的就大叫:在那、在那!随即朝歌就根据此人的命局视线展开步伐,瞬时隐身。
这样造成的效果真如同鬼魅似的,在昏暗的街灯下东现一身,西出半影。
梁库看着这群被耍得像呆鹅一样的恶徒,心中大感有趣,竟阴恻恻的学起了似是而非的鬼叫,随着朝歌的身影飘忽不定,让人顿时像是被扔进了鬼窟冰窖。
最先崩溃的是那个带路牵驴的,本来白天就觉得蹊跷,现在黑灯瞎火的,又是鬼影又是鬼叫的,真以为是撞了邪,扔了片刀,撒腿就逃。
已经被搞得心寒腿抖的众恶徒,本来听几个牵驴的说法就有点牵强,眼睁睁的几个大汉怎么那么容易就被下了迷药,一定有什么内情怕丢了面子给隐瞒了,但说什么也没想到竟有这样邪门。
此刻一见领路的都先跑了,当下呼啦一下子都四散奔逃,没一会,大街上就剩下了一辆破卡车,还有也不知道是愣充英雄还是被吓得腿脚发软的领头人,小矮个子了。
正当小矮个子好不容易挪动腿准备逃的时候,猛一回头忽然正对着梁库那张故意扭曲了的脸,立时一股尿水顺着裤腿喷涌而出,咕咚一声跪倒在地,不住的磕头哭腔着:大仙饶命、大仙饶命!梁库强忍着笑,继续一副鬼腔恶搞:嘿嘿,看你又矮又黑,是个百年难遇的鬼才呀,我是特地上来收你做鬼徒的。
嘿嘿嘿嘿……小矮个子一听,头磕得更凄惨了:大仙饶命、大仙饶命,我一点都不黑啊,是路灯太暗呐……梁库为忍住笑,差点憋爆肚皮。
朝歌却觉得事有蹊跷,自从上次校长被阿光封了脑后,九鹿县的黑道应该土崩瓦解了,但从这一车肆无忌惮的恶徒来看,好像还存在一个成规模的组织,于是冷声问道:你们的头是谁?小矮个子猛磕头中先是一顿,然后就像是忽然找到了可以谢罪口一样,连声磕道:都是校长做的!都是校长做的!你们有事就找他呀!没我的事呀……校长二字一出口,朝歌和梁库都同时愣住了。
互视一眼,实在想不通,难道校长又复出了?封他脑局的阿光已经不在,又有谁能解得了呢?事出突然,朝歌略一沉吟,又问道:你说的,可是原来的那个三县独霸的校长?小矮个子还是不住的磕头:是是……哦不是!现在的校长是从前那个校长的兄弟,哦哦,是跟班,是跟班。
那时候道上的兄弟都称他叫:睡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