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捕的第一时间非常关键。
逃犯的行为具有可测性——他们都有交通、旅馆、现金这三位一体的需要。
在互联网的时代,国际刑警组织要做的非常简单,他们向当地的交管部门、饭店、银行传送逃犯的照片,布下天罗地网,让他们无法离开他们所在的城市,无处藏身,夜无法顺利提取现金。
通常,惊慌的逃犯会做出些傻事,比如说偷汽车、抢商店或者在绝望之中铤而走险使用银行卡。
无论他们犯下什么样的错误,都会向当地的警署暴露他们的行踪。
丹尼尔?布朗《公路》美国 现代出版社1998年第一版=========================================天黑了,他们行走在陌生的街道上。
夕阳最后的微光勾勒出城市的轮廓,海边的吊车如同雷龙一般缓缓地昂起脖子,俯视着这座城市。
纳霍德卡,远东经济特区,俄罗斯最大的东方港,这座新兴的城市汇聚了二十万人口,有当地的居民,有中国和日本的商人,也有车臣的流浪儿。
樱泽牵着小吸血鬼的手,从纳霍德卡纪念碑下经过,他们默不作声地穿过列宁大街。
小吸血鬼脚上的塑料拖鞋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那是它在旅馆的床下找到的,他们不敢走进灯火通明的商店,亦没有时间在这座城市稍做停留。
黑夜张开双翼,掩饰了他们的行踪,他们加快脚步,穿过城市的中心。
他们的困境已经显而易见,当小吸血鬼扯着他的衣袖,说我累了,我们为什么不乘车?的时候,樱泽不得不停下脚步,把他们的处境解释给它听,我们必须走出这个城市,他最后说道,只要走出这个城市,我们就可以搭车,但是如果在这里就暴露了我们的行踪,警察很容易猜想到我们的计划。
因为这里就是西伯利亚大陆桥的起点。
小吸血鬼点点头,表示同意,它拉起男人的手,主动加快了脚步。
街道两边的灯火渐行渐少,最后只剩下路灯昏黄的光,一只黑猫跟在他们的身后,在小吸血鬼的脚下蹭来蹭去,发出咪咪的叫声,小吸血鬼抱歉地看着它,真是对不起,我自己都饿着肚子呢。
猫仿佛听不懂日语一般固执地跟着他们,小吸血鬼只能把外套的口袋翻出来给它看,空的,没有吃的。
它用英语对猫说,猫在路边蹲下,侧着脑袋,仿佛在思考似地看着他们,当它意识到不会有食物的时候,猫失望地拖着尾巴,慢吞吞地走开了。
现在黑暗中,只剩下他们两个了。
小吸血鬼的脚步有些踉跄,啪嗒啪嗒的拖鞋声慢了下来,它坐到路沿上,脱下鞋子,用手抚摸着自己的脚底,磨破了么……男人在它的面前蹲下来,将它的脚捧在手里轻轻搓揉着,疼不疼?小吸血鬼抬起头,一辆小型卡车从他们身边经过,一晃而过的车灯照在它苍白的小脸上,它咬了咬牙,扶住男人的肩站起来,重新穿上拖鞋。
卡车又倒了回来,穿着格纹衬衫的中年男子从驾驶座上探出头来,出城么?我带你们一段。
樱泽犹豫着站起身来,不……他想说,但是小吸血鬼已经敏捷地爬到了驾驶副座的位置上,是的,谢谢你。
它向司机露出了甜蜜的微笑。
卢文将车开得飞快,道路两边的白桦树在黑暗中迅速地向后退去,没有路灯,不过没有关系,这条路他已经开了很多年了,他的农场就在距离城市二十公里的地方,每个星期他都要跑上那么一回,把农产品送到卢姆市场,然后在市中心找点乐子,和老朋友喝上几杯,耗上一天。
他喜欢在夜间开车,空旷的道路使人心情舒畅,连这辆农场的小卡车也能跑上100码。
他瞥了一眼坐在驾驶副座上的孩子,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特地将车倒回去,让他们上车。
那孩子光着脚,拖着一双拖鞋,身上只有一件男人的外套,在夜风中瑟瑟发抖,他相信他的外套下面什么也没穿,当他开车从他们身边经过的那一瞬间,他借着车灯的光看到他昂起苍白的小脸,那股绝望的神情打动了他。
他想他们一定遇到了什么麻烦,虽然他身边的黑衣男子看上去有些危险,但他还是将车停了下来,主动招呼他们上车。
应该帮助困境中的人们,不是么?他想到了他的谢廖沙,此刻正在属于他的床上熟睡的谢廖沙,那孩子和谢廖沙差不多大,如果他的儿子在外面遇到了什么困难,他希望也会有好心的司机停下车来,带他一段,就像他现在做的那样。
他用蹩脚的英文问他们要上哪儿去,那孩子扭头望向坐在他身边的男人,男人用英语说了些什么,他的语速很快,他只听懂了西伯利亚这个词,他猜想他们要去的是诺伏尼古拉耶夫斯克,也就是现在被称作新西伯利亚的城市,西伯利亚大铁路沿线最大的要站,你们是日本人?他听到他们之间用日语轻声交谈,于是随口问道,纳霍德卡市有不少日本人,也有日本的餐馆,那里也有人向他订购蔬菜,他能听得懂一些简单的日语。
他听到男人似乎在问那孩子是不是饿了,那孩子摇了摇头,但是他的肚子立刻咕地叫了一声,仿佛抗议似的。
卢文笑了,你们这样用走的是到不了新西伯利亚的。
他说,我的农场就在前面,有吃的,也有地方给你们过夜,你们用不着连夜赶路。
小吸血鬼望向樱泽,它原以为他会干脆地拒绝卢文的邀请,但是男人出乎意料地答应了,那就麻烦你了。
他爽快地说,小吸血鬼疑惑地望着他,他捏了捏它的手,示意它不要开口。
卡车沿着公路开了大约半小时之后拐上了一条土路,路的尽头是一个油漆斑驳的破旧信箱,信箱后面,一幢三层楼的小木屋静静地伫立在他们的面前,门廊下的灯亮着,一个肥胖的俄罗斯女人坐在藤质的摇椅上,她把薄毯披在肩上,轻轻地扯着鼻鼾。
卢文把她推醒,这是我的妻子索尼亚。
女人揉着眼睛站起身来,她对从车上下来的男人和小吸血鬼没有感到吃惊,看来热情好客的卢文经常招待一些陌生的朋友在农场过夜。
喂,小吸血鬼轻轻推了推樱泽,我们的小木屋也是这个样子的吧。
樱泽笑了,他注意到小吸血鬼用了我们这个词,是的,他说,比这个更漂亮。
他听到卢文用俄语大声地向他的妻子吩咐着,将她推进厨房。
他将樱泽和小吸血鬼让到客厅,那间小小的屋子里堆满了东西,餐桌紧挨着楼梯,电视机就放在餐桌上,沙发上随手扔着针线筐和缝补到一半的衣服,楼梯下面还放着一辆擦得干干净净的自行车,我儿子谢廖沙的车。
卢文说,他把餐桌上摊开的报纸和烟缸推到一边,拧开了电视机,他们在餐桌边坐下,很快热气腾腾的饭菜从厨房里面端了出来,吃吧,吃吧,卢文将装着面包的篮子递给小吸血鬼,在长身体的时候,饿着可不好。
小吸血鬼迟疑地伸出手,拿了一个面包,卢文的妻子也在桌边坐了下来,她将黄油罐子推向它,可怜的孩子,他的脸色真差。
她用俄语向她的丈夫说道。
小吸血鬼慢吞吞地往面包上抹着黄油,它抬起大眼睛,用疑惑的眼神望向樱泽,他正聚精会神地望着餐桌上的电视机,现在正是夜间新闻的时间,漂亮的女主播用俄语快速地说着什么,小吸血鬼完全听不懂,它很快发现它无需听懂,因为画面上出现的照片清楚地告诉了它新闻的内容。
那两张照片在屏幕上停留了很久,女主播反复用不带感情色彩的声音说着什么,它想应该是提醒市民密切注意照片上的人的行踪,及时向警方汇报之类的话吧。
那是它和樱泽的照片。
卢文从电视屏幕前转过头,神情古怪地看着樱泽,那么,他有点结巴地说,你就是照片上的男人。
樱泽将藏在桌下的手放到桌上,是的。
他平静地说。
他的手里拿着枪。
小吸血鬼坐在餐桌边,有些茫然地看着这场变故。
找根绳子把他们捆起来。
它听到樱泽在对它说,但是它依然呆呆地坐在那里。
他又说了一遍,小吸血鬼才反应过来,它站起身来,向堆放在墙角的麻绳走去,过了一会,它才意识到自己的手里还拿着面包,它将面包放回餐桌上,拿起麻绳。
它不敢看卢文的眼睛,它想快点把他们捆好,可手指就是不听使唤,捆紧点。
它听到樱泽说,他的声音依然低沉悦耳,他的手稳稳地端着枪。
小吸血鬼将手中的绳子紧了紧,钱在我左边的裤袋里,大概有两万七千卢布,柜子的抽屉里大概还有五万左右,现金就这些。
它听到卢文说,我们不会报警,请你们不要伤害我和我的妻子。
卢文的妻子,那个肥胖的俄罗斯女人,用俄语向他的丈夫喊了些什么,他边用俄语回答她,边看了小吸血鬼一眼。
小吸血鬼低下头去,现在怎么办。
它低声问樱泽。
吃饭。
他神色平静地回答它。
什么?它以为自己听错了,但是它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
不……它向后退了一步。
你想活活饿死么?我从来没有从活人身上吸过血。
它低声说道,它看到男人的嘴唇微微向上翘起,你忘了,你吸过我的血。
但那是你自愿的。
小吸血鬼的脸红了一下。
你可以问问卢文,他是愿意挨子弹,还是愿意被你吸血。
它看到卢文的眼睛在他们之间转来转去,他们刚才用日文对话,他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是他的眼睛里本能地露出了恐惧的神色。
小吸血鬼低下头去,不行,我做不到。
樱泽叹了口气,你想怎么办?现在没有可能弄到人造血浆。
他从餐桌前站起来,将卢文的头按在餐桌上,用切牛肉的餐刀割开了他的颈动脉,喝吧,我们没有时间在这里耽搁。
小吸血鬼摇着头向后退去,不行……我做不到……你不要逼我……它哭了。
樱泽怜悯地看着小吸血鬼,他想到很久以前他看到的一则报道:约翰斯?霍普金斯大学研究所训练了一只名叫阿瑟的黑猩猩,他们教给它人类的语言,它不能说话,但是可以流利地用美国手语表达自己的意思。
每次当他们叫阿瑟把人的照片和黑猩猩的照片分开时,它都分对了,只不过每次它都把自己的照片放在人的照片一叠中。
显然它没有把自己当作黑猩猩。
显然小吸血鬼也没有把自己当成吸血鬼。
他现在有些明白清春所说的,他们不是同类的意思了。
它从被制造出来开始就不是自然的产物。
它惧怕太阳,不得不过着昼夜颠倒的生活;它的身体永远不会长大,并且具有异乎常人的愈合能力,但这些都是生理的表象。
它的内心深处,依然和人类没什么区别,它从来没有试过剥夺另一个生命来获取生命,现代文明为它提供了便利,使它始终得以逃避这个问题——它是吸血鬼。
现在,他不得不迫使它正视这个问题。
他不想那么做,但是他别无选择,他们必须活下去,他和它。
他在它的面前蹲下身,捧起它苍白的小脸,帮它擦掉眼泪,来,坚强点,他对它说,我不想你饿死,也不会让你饿死。
他拉着它的手走到餐桌前,小吸血鬼还在小声啜泣着,但是它看到从卢文颈部流出的鲜血时,它迟疑了,它用一只手指蘸了蘸鲜血,送到自己的嘴里,然后它露出了迷惑的表情,它把手指含在嘴里,抬起大眼睛,望向樱泽。
喝吧。
他温和地说,将它的头轻轻地按下去,小吸血鬼没有反抗,嗜血的天性终于占了上风,它先是用舌头小口舔着流出的鲜血,然后它将嘴巴凑在创口上,大口地喝了起来。
与此同时,眼泪从它闭着的眼睛里流了下来。
昏黄的灯光从餐桌上方倾泻下来,缓慢地渗入沉沉的黑暗之中,电视机还开着,夜间新闻的中间开始插播广告,可口可乐公司的广告,九厘米高的小人在九寸大小的屏幕上翩翩起舞,发出喧闹的声响,然后画面又切回主播室,女主播已经换了一套衣服,漂亮的俄罗斯女郎穿着三点式的泳装,庄重地坐在镜头面前,她使用的语言是斯拉夫民族特有的名词后置的倒置结构,自从十八世纪以来,俄罗斯诗人们使用的语言,起伏的声波荡漾在四周的空气中,樱泽将电视机的音量调小,他坐在餐桌前,用一只手支住脑袋,看着他对面的小吸血鬼。
被金发覆盖的脑袋靠在男人的脖颈上,背脊随着吮吸的动作微微起伏着,一缕鲜血沿着它的嘴唇淌下来,顺着脖颈没入被阴影覆盖的胸膛。
它颈部裸露的皮肤在柔和的灯光下泛出玫瑰般粉嫩的颜色,当它最终抬起头来,他看到血色在它的脸上晕染开来,仿佛达芬奇绘制在《岩间圣母》时所用的画笔从时空的黑洞中伸出,最终停留在这一刻。
它将卢文的头轻轻地搁在桌上,无声地走到他的身边,靠在他的身上,它的眼睛里还含着泪水,它小小的身体温暖而柔软,他伸出手,将它揽到怀里,喝饱了么?小吸血鬼轻轻地点了点头。
好吧。
樱泽从桌前站起来,顺手拾起桌上的餐刀,拉住卢文的头发,让他昂起头来,他还在呼吸,褐色的眼珠迟缓地转动着,将目光投向他身后的男人。
对不起,但是你不应该随便让陌生人搭车。
男人说着,迅速而无声地割断了他的喉管。
餐桌对面的女人尖叫起来,然后嘎然而止。
她看到黑衣的男人已经站在了她的面前,魔鬼……她用俄语低声诅咒着,魔鬼……男人低头看着她,她脸上的肥肉开始颤抖,然后她整个庞大的身躯都颤抖起来,饶了我……求你……她用她仅仅懂得的英语哀求道,男人摇了摇头,他的神色平静,只要一秒钟,你甚至不会感到疼痛。
他没有骗她,她只感到一阵冰冷的感觉掠过她的喉间,然后,比刀锋更加冰冷的死亡将她卷入黑暗之中。
她最后看到的物体,是她的餐刀的刀柄,镀银的廉价餐具上,涡旋形的装饰花纹。
小吸血鬼震惊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他将餐刀插回牛肉上,轻轻地拍了拍双手,向它走来。
他的手上甚至没有沾上鲜血。
你杀了他们……它看着他,为什么……它喃喃地说道。
当他试图摸摸它的脑袋安抚它时,它侧过头,避开了他的手。
为什么?我想不出其他的办法,他平静地注视着它的眼睛,我需要车,而你需要食物。
可是……可是你用不着杀了他们。
小吸血鬼向后退了一步,它绊在卢文的尸体上,那具尸体连带椅子一起倒了下去,倒在它的脚边,他的眼睛依然张着,褐色的眼珠像玻璃球一样向外突起,冷冷地瞪视着它。
小吸血鬼转过头去,不去看地上的尸体。
但是它更害怕的是看到眼前的男人,他的表情依然无动于衷,留下他们去报警么?他甚至对它笑了一下。
小吸血鬼低下头去,它听到他说,去把他口袋里的钱拿出来。
它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他叹了口气,好吧,我自己来。
他从卢文的口袋里取出那叠钱,又打开他先前所说的抽屉,将里面的杂物倒在地上,捡起藏在夹板下的钱,放入自己的口袋。
小吸血鬼不去看他,但是他的一举一动所发出的动静依然清晰地传入它的耳朵。
它听到他开门出去,过了一会儿,他提着两桶汽油走了进来,你不帮忙么?他看了它一眼,它依然呆立在两具尸体之间,好吧,没关系。
他耸了耸肩,将汽油撒在房间的各处,沙发上,餐桌上,楼梯上,卢文和他的妻子的尸体上。
然后,他将汽油桶扔到一边,走吧,他说,将手搭在它的肩上。
他发现它的肩头在颤动着,你在哭?他扳过它的肩头,让它面对着他,它挣了开去,低声说了句什么,他没有听清,什么?是我不好,我不该上他的车。
它仰起头看着他,又说了一遍。
它看到男人突然难过地低下头去,你别那样看着我……他说,你那样看着我,就好像我在雪地里犯了罪一样。
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活下去……他搂住了它的肩,将它紧紧地抱在怀里,他的下巴搁在它的肩上,它感到他压在它肩头的分量,突然之间,昏黄的灯光黯然退去,电视机里细碎的声音变成了喃喃低语,最后消失在黑暗之中,房间消失了,他们仿佛站在旷野之中,漆黑的风在他们的身边呼啸着盘旋而过,在这场噩梦之中,唯有倚靠在它肩头的那份沉重的感觉是真实的。
它伸出细小的胳膊,搂住了他的脖子,它试着用手抚摸他漆黑的头发,已经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么?它问道。
没有了。
他回答它。
好吧。
它睁开眼睛,周围的景物又复活了,昏黄的灯光,餐桌上的电视机,倒在它脚边的尸体,扔在一边的汽油桶,它的目光转过房间,停留在楼梯上。
它以为它是在做梦,楼梯上站着一个和它一样的金发男孩,他穿着白色的睡衣,浑身颤抖地站在楼梯口。
谢廖沙……它突然想到,他是卢文的儿子谢廖沙。
然后它注意到他手中的双管猎枪。
樱泽背对着楼梯,电视机的声音掩盖了男孩的脚步声,他没有注意到背后的危险。
小吸血鬼看到男孩对着他们举起了猎枪,他拿枪的手势不对,它平静地想着,它对自己在这种时刻还能平静地思考感到震惊,它看到他右手的食指扣住了扳机。
它毫不犹豫地从樱泽的腰间抽出手枪,瞄准他的脑袋,扣动了扳机。
子弹的后坐力让他们浑身一震,樱泽转过头,他吃惊地看到男孩从楼梯上滚下来,摔落到地板上,他没有立刻死去,他的身体扭曲着,挣扎着爬向另外两具尸体,他伸出手,从喉咙间发出模糊不清的声音,小吸血鬼猜想他叫的是爸爸……妈妈……然后他的头垂了下去。
他们站在那里,大约过了一、两秒钟,小吸血鬼拉起男人的手,离开这里。
它果断地说。
男人点了点头,他从口袋里拿出打火机,点燃之后扔在了地板上。
明亮的火焰从小木屋的窗户里面窜出来,燃烧的窗帘在夜间的风中飘拂着,火焰越窜越高,很快攀上了屋顶,火光替代太阳的光亮照亮了夜空。
小吸血鬼趴在车窗上,看着着火的小木屋,它渐渐地退出了它的视线,变成黑暗中的一个光点,最后完全消失在黑暗中。
只剩下漆黑的风盘旋在夜间的旷野上。
第 二 十 四 章=========================================吸血这一行为变相地包含了以吸吮为特征的性爱形态:血液交换与心跳合一等感受正类似于人类性爱高潮的欢悦感受。
……人类的性爱活动是通过整体的身体语言来感受与完成的,性器官的交媾仅是其中一部分,其精神至美至上的境界来自于彼此间生命的沟通……巨大的整体感吞没了一切,这是言语难以描述的狂喜。
S.P.桑德《欲望的方式》施普林格出版社 1997年 德文版==========================================之后的日子,他们仿佛行走在一场漆黑的梦中,随着白昼变得越来越短促,小吸血鬼的头上长出了黑色的发根,就像黑夜与白昼交错的那一时刻留下的斑驳光影,然后黑色以不可抵挡之势蔓延而下,樱泽不得不帮它剪掉那些现在看上去很碍眼的金发。
正好换一下发型,他说,我打赌现在连警察都认不出你来了。
小吸血鬼凑到后视镜前,仔细打量着樱泽为它剪的新发型,镜中映出小小的身影,参差不齐的黑发凌乱地盖在苍白的小脸上,男人拿枪的手显然不擅长拿剪子。
真后悔叫你帮我剪头发,小吸血鬼喃喃地说道,它用发胶把垂在额前的发丝捋到头上,让头发高高地竖起来,这样稍稍酷一点点……它靠在车后座上,端详着镜子中的自已,稍稍满意地叹了口气。
然后,它从大衣内侧的口袋里面掏出一支黑色的眉笔,喂喂,这是从哪里来的?樱泽通过后视镜撇了它一眼,刚才便利店里拿的。
小吸血鬼又凑到后视镜前,就在我去柜台付帐的时候?小吸血鬼点点头,樱泽在它的脑袋上拍了一下,那个叫做偷……拜托,我要开车,你的脑袋挡住我了。
小吸血鬼哼了一声,缩回到车后座,过了一会儿,它又把头伸过来,看吧,很酷吧。
樱泽扭过头去,顿时吓了一跳——小吸血鬼正得意地看着他,巴掌大的小脸上,两只大大的黑眼圈占据了三分之一的位置,我觉得哥特妆配这个发型比较酷。
它解释道。
樱泽哭笑不得地看着小吸血鬼,他用一只手把住方向盘,腾出一只手将它揪到副驾驶座上。
他把放在一边的纸巾盒扔给它,快擦干净,小心吓到别人。
小吸血鬼不高兴地嘟起嘴,我觉得这样很好看啊。
男人无奈地将车停到路边,待会随你怎么高兴怎么画,他抬起小吸血鬼的下巴,用纸巾帮它擦去那两个黑眼圈,但是现在不行。
又要干‘那个’了么?小吸血鬼仰起脸问道。
是啊,男人捏了捏它的小脸,这辆车已经被盯上了,我们需要把它换掉,而且你的肚子也应该饿了。
哦。
小吸血鬼乖乖地推开车门,爬下车去。
樱泽将车开下公路,停在暗处,他看到小吸血鬼站在路边,伸出拇指,打出要求搭车的手势。
在昏暗的路灯下,那个伫立在空旷的公路上的身影看上去那么小,那么无助,就像是一个迷途的孩子,强劲的夜风吹起衣角,露出大衣下面赤裸的双腿。
没有人忍心拒绝这样一个孩子。
已往的经历多次证实了这一点。
他们在它的身旁停下车来,用各种语言招呼它上车,他们尽量将自己的声音放得柔和,以免吓坏了这个受惊的孩子,他们中有好心人,也有心怀邪念的人,他们以为他们带上车的是一个迷路的孩子,却不知道他们打开车门,迎接的是自己的死神。
一辆伏尔加小轿车在小吸血鬼的身边停了下来,从车窗里探出头来的是一个穿着灰色西装的青年男子,这个英俊的年轻人显然刚刚从某个宴会上面回来,脖子上的领结被他随意地扯下来,挂在领子的一边,从他的嘴里可以闻出明显的酒气,他打开车门,对小吸血鬼招呼道,上车么?小吸血鬼点点头,当它爬上副驾驶座的时候,年轻人的目光落在它赤裸的大腿上,他轻轻吹了声口哨,我敢打赌你是从什么人那里逃出来的。
小吸血鬼听不懂他的话,年轻人看到它抬起黑色的大眼睛,茫然地望着他,好吧,那么我的黑头发的小朋友,你要去哪里呢?他用英语问道,并试着把手搭在小吸血鬼的肩上,顺着背脊一路摸下去,小吸血鬼露出了甜蜜的笑容,哪儿也不去。
它回答道。
樱泽推开驾驶室的车门,伏尔加小轿车内散发着甜腻的血腥味。
他看到小吸血鬼正趴在年轻人的身上,他们的姿势就像沉浸在性爱之中的情侣,它的脑袋伏在他的脖子上,身体随着吮吸的动作微微起伏着,从它的双唇之间吐出了重重的喘息声,年轻人也在喘息着,他半睁着灰蓝色的眼睛,将头侧向一边,他的脸上混杂着痛苦和欢愉的表情,他的手搭在小吸血鬼的背上,像要推开它,又像是要抱紧它。
樱泽注意到年轻人高高鼓起的裤裆,他将手探向小吸血鬼赤裸的双腿之间,果然,它也勃起了。
一阵强烈的嫉妒抓住了男人,他挤进狭小的驾驶室,在他的身后锁上了车门。
年轻人茫然地将头转向他,他在看着他,又仿佛根本没有看到他,小吸血鬼尖细的犬牙还嵌在年轻人的脖子里,男人在它的身后撩开大衣的下摆,抚摸着它光洁的臀部,它抬起眼睛看了他一眼,又继续埋头吮吸,男人将座椅调低,使他可以挤到小吸血鬼的身后,他托起小吸血鬼的臀部,用双手掰开它的臀瓣,借着路灯的微光,他看到那个狭小的洞口正随着它吮吸的动作一张一翕,男人用食指和无名指撑开紧绷的小穴,将中指探入其中,并微微转动着,小吸血鬼有些着恼地扭动着身体,企图摆脱探入体内的异物,它的嘴唇依然覆在年轻人的脖子上,吮吸的动作还在继续着。
这一举动激怒了男人,他抓住小吸血鬼的腰,将它拖到自己的跟前,然后他解开皮带,将自己的器官强硬地插入它的身体。
小吸血鬼从年轻人的身上抬起头,苦闷地晃动着脑袋,男人的器官坚硬炙热,撑满了它的下身,他故意插入得非常缓慢,小吸血鬼的喘息开始变得急促,它不自觉地加紧双腿,扭动着腰肢,淫荡的小东西……它听到男人在它的身后呻吟了一声,惩罚似地握住了它的下身,小吸血鬼惊喘了一声,放开身下的年轻人,紧紧地抓住了座椅的两侧,它的大腿内侧开始颤抖,不行……不行了……它小声呜咽着,企图挣脱男人的手,男人推开年轻人的身体,那具身体了无生气地滑落到车后座的地板上,他的脑袋卡在两个坐位之间,以古怪的姿势注视着他们。
男人抱过小吸血鬼,让它背靠在座椅上,他抬起它的双腿,再一次进入它的身体。
车厢里弥漫着血和精液的味道,与已往不同,被嫉妒所吞噬的男人变得暴烈,他粗暴地将它的头按在座椅的靠背上,将舌头伸入它的嘴里,它的口腔里还含着鲜血,浓烈的血腥味使刺激更加强烈,男人狠狠地吮吸着它的舌头,同时加重了手上的动作,让小吸血鬼再次射在了他的手上。
它几乎是尖叫着,向前倒在他的怀里。
他抓住它,继续摇晃着它的身体,它的臀部被自己身上流出的液体弄湿了,他的手指深深嵌入滑腻的肉体,他的器官也更深地埋入它的体内,液体喷涌而出,然后,一切都归于平静。
他轻轻抚摸着它的头发,夜晚那么安静,他能够在车辆经过的间隔中,听到心脏跳动的声音。
他起先不明白,为何心脏跳动的声音会如此响亮,然后他注意到,那是两颗心脏,他的心脏和它的心脏,正在以同样的节奏跳动着。
小吸血鬼坐起身来,它的嘴唇微启,仿佛想说什么,他掩住了它的嘴巴,嘘,他说,你听到了么?小吸血鬼点点头,它将自己小小的胸脯贴在男人的胸膛上,真好……它说。
至少他们还活着,至少他们的心脏还在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