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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2025-03-30 06:19:26

星云公寓在管理上就是标榜相当豪华、安宁的居住环境。

所以每位访客都必需要先通知接待柜台,把来访的人先杀杀威风。

柜台背后的管理员大概30出头——高、瘦、谨慎,衣着很整齐。

他站在柜台后面,面部没有一点表情,看着进门的柯白莎迈动她165 磅体重的肥躯,走过设施华丽的前厅,向柜台接近。

这管理员的头发梳得油光雪亮。

当白莎像条战舰一样迈到他面前时,他把整齐的眉毛一弯,弯成一个正好使对方要采取守势的角度。

你早,他说。

用的语调有如白莎是位他经理召来的做窗帘的。

倒也并没有以对付商人的口气来对付白莎,但也绝对不是接待高贵宾来的口气。

白莎来这里目的不是交际的。

有没有一位许小姐住这里——许桃兰小姐?嗯,是的——许小姐。

你是——?我是柯太太。

抱歉,柯太太,不过许小姐突然迁出她原住的公寓了。

去哪里了?抱歉,我没有办法告诉你。

有留下转信地址吗?是会有人转给她。

转到哪里呢?假如你写一封信给她,我保证她一定收得到。

白莎气呼呼地看向他。

你给我听着。

我是有一件相当重要的事马上要找到许桃兰。

假如你知道她现在在哪里,告诉我地址。

假如你不知道地址,你把怎么可以找到她告诉我。

抱歉,柯太太,可以告诉你的,我都已经说过了。

她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抱歉,我不能告诉你。

我只能告诉你,她突然迁出了。

有人找过她尾巴吗?白莎问。

你说什么?我没有懂。

她迁出之后,有别人来问过她哪里去了吗?这一点我也无法奉告。

管理员经过白莎肩头看向站在白莎后面的一个男人,他穿的是松垂的套装,手里拿了一卷用橡皮筋捆在一起的一堆像合同一样的文件。

你早,管理员说。

用的是比对白莎说早时更冷、更疏远的语调。

男的来人连客套的话都懒得还一句。

他用粗短的大拇指翻着带来的文件。

找到他要的一份后,他只是用左手拇指夹在其中一份上面,仍旧用左手拿着这一捆纸张。

两只脏脏的指甲夹在文件的最上面。

顶好钢琴租赁公司。

他说:许桃兰租的钢琴该付月租了。

你代她付,还是我上去收?这下,管理员受窘了。

他看看白莎,对收帐的人说:许小姐会在明、后天自己和你们联络的。

她搬走了——离开了。

合同有规定,钢琴要换地点一定要书面通知我们。

不过她搬走了,不相信可以问他。

男人转向管理员。

她到底还在不在这里?她——她要我——到底是在,还是不在?管理员赌气道:帐单我来付,我也负责你钢琴没有问题。

5 元。

收帐员拿出一本印好的收据,不太响地用手掌拍在柜台上。

假如她没有通知我们,自己把钢琴换了地点了,那是严重的违约。

保证你没有损害,而且她会立即和你们公司联络的。

她就是不能把钢琴搬离这个地址。

……5元。

管理员打开保险抽屉,拿出一张5 元面额的钞票,捏一下,横里面拉一拉,拉出啪、啪的声音,放在柜台上上面,他说道:签你收据吧。

又看问柯白莎,他说:这位太太,再见了。

柯太太没有动,两只手时仍依在柜台上,看那男人在一本收据的最上一张签了个字, 填上日期, 撕下收据,也放在柜台上,顺手把5 元钞票放进口袋。

他说:叫她再看看合同。

租来的东西不可以随便搬家的。

管理员想说些什么,自动停住了,生气地看着白莎。

收帐员离开柜台,经过装饰华丽的前厅,走出大门。

管理员拿了收据,转身走向放住客钥匙和留信的钥匙小格。

走了一步就停了下来。

回身把收据放进了保险抽屉的现钞格里。

几乎忘了。

他说。

多想想,白莎说:你就会多想起一些事的。

他真的是起疑了。

柯太太,我想你也应该走了。

白莎犹豫了一下,突然,她转身就走,走出大门。

白莎走到对街,看到一个报摊。

她向看报摊的人说道:一、两天之前,昨天或是前天,对街公寓里有人搬一架钢琴出来。

我想知道搬家公司是哪一家。

那男人说:帮不上忙。

你没看到车子上搬家公司名称吗?这一、两天,我根本没看到有卡车搬家。

当然,我有我的事,不会一天到晚看风景。

柯白莎跑了4、5家其他的店铺。

都没有人见到搬家车或是有人搬钢琴。

她走进电话亭打电话回办公室。

是卜爱茜接的电话。

白莎说:钓凯子的功夫还在吗?什么意思,柯太太?爱茜问。

白莎说:许桃兰本来住在星云公寓15B 。

这里看门的死板得要命。

把你自己打扮一下,给在柜台后面的年轻男人上点劲。

你就说想要租一间公寓,问他有没有待租的。

当凯子先钓住他。

什么时候出马?爱茜问。

马上,而且要乘计程车来。

白莎说:我会在街角等你。

你会见到我的,但我们不要说话。

你出来的时候,向我这边走,我会跟上来的。

白莎挂上电话估计再怎么快,她至少也要等5、6分钟。

她走回书报摊,创览一下书报杂志。

然后,她又回到街角,去等候爱茜。

她看到爱茜进入公寓,在里面混了足有15分钟之久。

白莎候在街角,爱茜走过来和她会合。

怎么样?白莎问。

运气好极了。

爱茜道:那家伙说,单身女子要来租公寓,须要有人介绍。

我问他,市长或州长的介绍信可不可以。

他叫一个助理带我看仅有两个没有租出去的单位。

其中一个就是15B。

是空的?白莎急着问。

卜爱茜点点头。

白莎皱眉道:爱茜,假如你租了一架钢琴。

而你要搬家,怎么办?我—一我怎么知道该怎么办。

她笑出声来。

白莎突然道:你当然会打电话到出租公司问一问,对吗?应该的。

白莎下决心地说:你回过公寓去。

告诉他们你另外有个朋友,确定告诉你公寓里另外还有一个空的单位等候着要出租的。

问他们为什么不把所有空的单位都给你看一下。

然后问他们是不是最近,1、2、3 天之内他们曾租出了一个单位。

装得神气一点对付他们。

他们会上当的。

否则他们理也不会理你的。

看我的。

爱茜道:他已经对我非常服贴了。

你要不要在这里等?我等。

卜爱茜回进去,5分钟就带了消息出来了。

有间12B,一直到昨天还是空着的。

一位史太太昨天搬进去。

白莎露出她的牙齿来。

好家伙,这个管理员。

多半是他的脑袋想出来的诡计。

好吧,爱茜,你可以回办公室去了。

白莎回进电话亭,打电话给星云公寓。

她说:一位史太太留话说,要我打这个电话接12B,有这回事吗?这等一下。

电话接进去,一个女人的声音谨慎地说:哈罗?白莎道:这是钢琴公司。

下面的人付了月租,说你搬了一个公寓。

喔,是的。

我高兴你打电话来。

我本来就是要找你们。

是的,谢谢你。

公寓是在同一大楼,同一地址吗?是的。

白莎道:这情况的确少见,我要来看一下,可能要你付5角钱。

没有关系的,我付你们好了。

我现在就在你的附近。

白莎道。

可以,我等你来。

12B。

我知道,应该先通知你们的。

白莎走回进星云公寓里去。

管理员抽口气看向她,要开口说话,但是白莎理也不理他,直向电梯闯。

管理员快步用公事化的样子赶上去。

抱歉,他说:这里没有经过通知,外来客人是不可以上楼的。

白莎甜甜地向他一笑。

12B 楼的史太太,请我自己上去的。

她说:我才和她在电话中谈过。

管理员得在那里不知如何回答。

白莎向开电梯的小厮说:我们上吧。

柯白莎敲门的时候,听到门里面有人在用电话说话。

过一下,电话会话中止。

柯白莎把门敲得更响。

房间里面没有声音。

白莎拉了嗓子说:桃兰,你放我进去,还是我一直在外面等你出来?门打开。

一个30岁左右的女人,满面怒容,敌意地在门里面瞪着白莎。

有人告诉我,她说:你一直在楼下——我知道。

白莎说:下面的管理员不喜欢我。

我也不见得喜欢他。

不过,目前你还是让我过去好。

白莎有力的上臂,只是一扫就把体重相差颇远的女人拔过一旁,自己走进公寓房间,对钢琴点一下头,选了一只最舒服的椅子坐下,点上一支纸烟。

还在门口的女人说:这一类事情有个规定。

你知道吗?我知道。

管理员说可以报警,撵你出去。

他说得出来的。

是的,我相信他的。

但是不会去做的。

为什么?因为我和警察是一路的。

我一句话,他们就把你捉起来。

他们会拖你到地方检察官办公室问你问题。

新闻记者会赶来抢拍你的镜头。

而且——你想干什么?不干什么,只是我要和你谈谈。

下面告诉我,你是柯太太,是的。

他说你可能是个侦探。

笨人有时也会触对头的。

柯太太,我能不能请问,你到底要干什么?可以呀,白莎道:把门关起来,过来坐下来,把胸中过重的负担放下,和我谈谈北富德。

我不想谈北富德。

那就谈他太太。

我听说她窒息死了。

没有错。

我从来没有机会见到过她。

她从你那里收到过一封信。

白莎说。

许桃兰太太没有出声,像对这句话完全没有反应。

白莎道:看来换一个公寓单位这种主意,是出自楼下那只猪脑袋的。

但是,好人,叫我做你,就不会搬这样一次家的。

因为,别人看来要怀疑你的。

你可以想像得到,你的照片在报上出现的时候,下面附着的一行印一些什么——‘许桃兰太太,警方宣称在她得知北富德太太死亡后,立即用假名搬迁了一个公寓。

许桃兰太太在北太太尚活着时,即与北富德有暧昧关系。

’白莎把烟灰弹入一只烟灰缸。

许桃兰太太突然看起来要哭了。

你——你想知道些什么?你能告诉我些什么?没什么可说的。

很好。

白莎热诚地同意她说:记者最喜欢你会如此态度。

继续你这种似哭尚未哭的样子,什么也不说,然后他们会另外照张相,在下面加上一句:‘把北富德送上死刑台的女郎说:‘没什么可说的。

’许桃兰突然坐直道: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会把北富德送上死刑台。

白莎重重地吸一口烟,什么也不说。

北太太威胁要杀掉我。

许桃兰突然把脸上可怜兮兮的样子除去说。

她死前多久威胁过你?同一天。

你做了什么,使她要杀了你?什么也没有做。

白莎道:好人,假如我没有表示有兴趣,你不必怪我。

这一套我们见得太多了。

这次是完全真的呀。

你怎么会正好碰上她了?白莎问。

我没有碰上她,她电话找到公寓来——老实说,这是为什么我要换一间房间的原因。

我希望她要有什么行动的时候,她找不到我。

柯白莎把脸低着看自己的烟头,免得对方自她眼睛看出她心里的兴奋。

这是她第一次用电话找你?是的。

她说些什么?这是我听到女人能说得出最恶毒、最毛骨悚然的话了。

我看现在有进步了,假如你老实一点,也许我可以在许多地方帮你忙。

帮什么忙?白莎抬起头来,和许桃兰四目相对。

我们彼此先要了解,她说:对我自己有益的时候,我才帮助你。

我是个侦探。

我已经打听这件事很久了。

我知道很多事情。

对你,这本来是一件毛骨悚然的事。

对我嘛——家常便饭而已。

你现在可以什么都说出来,也可以什么也不说。

你说,我也说。

你不说,我打电话报警。

你等于是逼我开口。

许桃兰神经质地笑出声来。

我没有这样做。

白莎反唇说:我说随你的便。

许桃兰前后她想了一下。

柯白莎让她有足够的时间。

好吧,我愿意讲。

白莎只是凑前把烟蒂捏熄了。

柯太太,你也是女人,我可以向你说女人不能对男人说的话。

我有一个朋友告诉我,女人要嫁第二嫁,才能真正快乐,可惜许多人连着两次机会都不会把握。

我的朋友是做矿的,他说好的矿其实是有大量中等值钱矿石的矿。

他说,好的丈夫也如此中等度的满意,但是不断的有快乐。

他说许多女人花费全力去找大家心目中的金钢钻矿,——这种矿脉多半是一开即香的。

天下那有开采不完的好矿呢?北富德是什么矿?白莎问:金钢钻矿?不是的。

北富德是我快乐之矿。

他是一座比一般中级矿石要好一点的矿。

白莎点上另一支烟。

我想再见他,许桃兰说:幸而我来了。

这次你不会放过他了?白莎问。

许桃兰摇摇头。

从她眼中有了成熟的智慧。

她说:他变了。

什么地方变了?我告诉过你,他只是比一般中级矿石好一点点的矿,但是不知怎么搞的,他竟自以为是十足的一座金钢钻矿了。

他做超出他能力的事了,而且几年来一直如此,所以他害了他自己。

我看你最好少用譬喻。

白莎道。

许桃兰笑了。

白莎说:看你,说出来之后轻松多了。

现在可以谈北太太了。

星期三早上,北太太打电话给我。

她根本没有给我开口说话的机会。

机关枪一样,她要说的话可能早已有计划在心的。

她说:‘许太太,我对你非常清楚。

不要想逃避,也不要否认。

你以为能把时间退回去,那是没有办法的。

他是我的,反正我也不会让出来的。

我告诉你,我是危险得很的。

必要时我会给你颜色看的。

’你有没有说什么呢?许桃兰停下的时候,白莎问。

我想说,但是我有点怕,所以我说不出来。

她反正也没有要我说。

她只是停一下吸一口气。

然后,使我真正怕她的话才说出来。

她说;‘我是一个做事十分彻底的女人。

我屋子里另外还有一个女人,假装在这里做佣人,在我背后就和我先生搞七捻三。

你可以问问她好了,想占我的便宜,有什么结果。

’许桃兰的嘴唇,因为颤抖,紧紧闭住,停止说话。

只说了那么多?白莎问。

话只有那么多。

接下来一大堆笑声。

笑声怪异得很,一半神经质的,叫人毛骨悚然。

你没有听到,你想像不出它的恶毒。

什么人先把电话挂断的,是你,还是她?白莎问。

她。

之后呢?一时我不知道该做什么事好。

我慢慢觉得第一件事当然先应该把电话挂回去。

我一直在发抖。

假如你真像你自己说得那么无辜,白莎道:即使半夜敲门,也不该那么吃惊呀。

柯太太,我和你说实话。

北富德曾经给过我不少快乐,假如我当时决心和他厮守,我会看着他,不使他做太浮的生意。

我知道他的长处,也知道他的缺点。

这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白莎问。

只是这样,柯太太,我知道这是一个弱肉强食,胜者为王的世界。

我决定再回来照顾北富德。

我知道他已经结婚了,但是反正我一定要把他弄回来。

良心发现,嗯?白莎问。

可能吧。

过了一下,白莎道:当然,刚才你说那女人说的话,不过是你想到她说过的话。

实际上和她说的是有一点出入的。

我几乎完全照她说的每一个字,和前后次序学它们给你听的。

那些话像是刻在我脑子里,错不了的。

柯白莎小心地选了一支香烟,慢慢点着,深吸一口,把烟吐入室内的空气中。

她说到那另外一位女人,她说发生什么了?是那怕人的笑声——别管那笑声,她说另外那个女人怎么啦?白莎问。

她说去问那位想在背后占她便宜的女人,有什么结果——我之后看报,知道了那女佣死在她地下室了。

柯白莎随意地说:你自己把自己弄得乱糟糟,是吗?桃兰后悔地承认道:谁说不是。

假如你把这个实况告诉大家,看起来你是有目的的在拆散北富德的家庭。

要不是你把北太太逼得自杀了,再不然——白莎停下来用责怪的眼神看着许桃兰。

再不然怎么样?桃兰问道。

再不然就是你把她谋杀了。

许桃兰自椅中直直的坐起,她又吃惊,又生气。

柯太太!你这是什么话?白莎道:名画。

假如你杀了她,你反正会这样做作一下的。

假如你没有杀她,辩论也没有用。

我问你,你听到她死了的时候,有没有想到她可能是被谋杀的?许桃兰直直地看着白莎看过来的眼光。

有。

她说。

白莎转头去看她自己手中袅袅在上升的烟雾。

她说:我倒有些后悔我来看你,听你说你的遭遇了。

为什么?这种事我不能不告诉宓警官。

而我现在又不想去看那个不通人情的人。

白莎担心地自椅子中站起来。

假如他是一座矿,每吨矿石目前值不了20元。

但是,假如一切照他的心意发展,他马上会变成一个金钢钻矿。

柯太太,许机兰说;男人嘛,就只是男人,那有没有缺点的男人呢?已走出门的白莎转回身来,仔细地看着许桃兰。

你扮这个角色扮得真不错。

多愁善感,为自己未来幸福挣扎。

我不管你是不是做作给我看的,你要认为我会真正相信你,我就去自杀给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