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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2025-03-30 06:19:27

3点17分,我回到办公室。

听证的事已进行稍顷。

一位法庭的速记员坐在卜爱茜的办公桌后,要用速记记下每一句话。

柯白莎坐在证人椅上,满脸得意扬扬的表情。

一个50岁左右,尖下巴,急于发财贪婪眼神的男人,坐在商律师身旁,应该是原告之——路理野先生。

米律师可能又在柯白莎和魏妍素之间周旋过。

他让魏小姐坐在他身后,自己很生气地在一本记事本上乱涂。

很明显地他在记下等一会轮到他时,他要问白莎的话。

所有人都在我进入时抬头看我。

商律师坐在那里继续发问,他双手在胸前,十指张开,两手的手指尖互相对在一起,把头稍稍后仰,多骨的脸上全无表情。

柯太太,告诉我们当时你做了什么?在十字路前,我把车慢了下来。

白莎说:于是我听到后车乱接的喇叭声。

是的,是的,请讲下去。

然后在拥挤的交通流量中,魏小姐把她的车拐出来,绕到我边上来。

她做了些什么?她向我咬着舌头,因为她不满我的驾车方式。

她有没有把车停下来,为的是向你咬舌头?她没有,她一面向我大声喊叫,一面用脚猛踩油门。

那她当然是面对着你罗?商律师的语气好像一个人在陈述一件当然的事,而不是在问问题。

我可以确定她是面对着我的。

白莎说。

你看到她的眼睛?我看到两只眼睛和她的牙齿。

魏妍素在椅上扭动着。

米律师向后看,用手拍拍她的膝盖,叫她镇静。

商茂兰眼中现出胜利的光彩:那么,你是说,当魏妍素开车通过你的车时,她眼睛是望着你,而且在向你说话的,对不对。

完全正确。

我们再来校对一次你的证词,柯太太,我相信你说过,当你来到十字路口时,你把车几乎要停住的样子。

没有错。

现在,为了大家彼此没有误解,清仔细听我说。

当魏小姐开车经过你的时候,她是看向你的,向你在说话的,而你的车是在十字路口,是不是。

是的。

那么她的车头一定是已经在十字路上了?对——是的。

那时她正看着你,在和你说话?是的。

整个过程中,她的车一直是以相当高速在前进?她猛踩油门没有错。

她什么时候才转头看她前面的方向呢?商律师问。

突然,她好像想起她没有看前面——请记录记下反对。

米律师说:证人不能作证我客户脑子中突然好像想起来的事情,她只能作证——是的,是的,商律师打断说;只能作证发生的事实。

柯太太,不可以凭你想像来作证。

更不可说你想我的客户在想什么。

米律师讽刺地说。

商律师生气地看他一眼。

米律师把上唇急速地摆动,使自己的小胡子刷着自己的鼻子。

好吧。

她突然要躲,而另外那辆车就和她撞上了。

白莎很干脆地说。

你说的另外那辆车,是指这位坐在这里,在我右侧,路理野先生,所驾驶的车。

是的。

这另外一辆车是正在左转,是吗?所以面向的是较为北方的蒙特卡罗?是的。

照你刚才的证词,我们可以归纳。

魏小姐是用你所说的猛踩油门速度,盲目地开向公园大道和蒙特卡罗的十字交叉,冲向路先生所开车的方向,是不是?是的。

商律师把背向椅子上一靠。

把双手放下来,放在肚子上。

他有礼貌地转向米律师:你要不要也问一下?魏妍素又开始在坐位上扭动。

米律师用手向后面差不多的方向拍了两下,表示慰抚。

口中说道:当然,当然。

请吧!商律师说。

谢了。

米律师仍用带点讽刺的味道照呼一下。

米律师特意把椅子的位置调整一下。

柯白莎神气地向我看了一眼——好像在证明她说的,世界上没有一个贼律师能混乱她的思想——才转头用她急切的小眼看向米律师。

米律师清清喉咙:现在让我们重头开始,看看我们是否都弄清楚了。

柯太太,你是在公园大道上向西走是吗?是的。

在你到达蒙特卡罗之前,你沿公园大道开了多久了?8条街或10条街的距离。

白莎说。

在到达蒙特卡罗的路口时,你的车是在公园大道西行方向的右线上,也就是最靠人行道的一条车道上,是吗?是的。

你在这个车道上多久了?我不知道。

你会不会说8条街10条街的距离?不会。

有一段时间,你是在左侧车道开车,就是最近马路中心那条车道,是不是,柯太太?我说是的。

白莎回答。

有一部份时间你在中间车道开车。

没有。

米律师抬起眉毛说:你确信没有?柯太太。

绝对确定。

白莎干脆地说。

你绝对没有在公园大道中间车道开车,是吗?是的。

但是你有一段时间在左车道?是的。

意外发生时,你在右车道?是的。

那么,米律师用精心设计的讽刺声调说:能不能请你告诉我们,你怎么能不跨越中线而能从左线换到右线呢?我当然必须经过中线车道。

白莎说。

喔!米律师用装饰出来的惊奇说:那么你确曾在中线车道开车。

我曾经过中线车道。

立即经过?米律师问。

是的。

你是不是要我相信,你从左车道换到右车道时,车子和车道是成直角90度的?别傻了,我拐弯地从左车道斜到右线道。

喔,那么你是不管右车道有没有来车,突然右弯,到右车道。

当然不是。

白莎说:你不可能混乱我思想的,我是慢慢从容地挤过去的。

为了慢慢从容地挤过去,你挤了1条街的距离,两条街的距离,3条街的距离,还是4条街的距离?我不知道。

也许花了4条街的距离?我不知道……可能。

那么有一段很长的距离,柯太太,可能长到4 条街的距离,你是在中间那道车道上开车。

我是在把车挤过中线车道而已。

那你为什么告诉我们——绝对确信没有在公园大道向西的中间车道开车呢?我——我的意思我没有——对了,我没有在中线开车而有意要留在中线继续开下去。

但是你有开车经过中线?经过,是的。

好,那么有一段时间,你车子的4个轮子,的确全在公园大道中间那个车道,两边白线之内。

是吗?我想没有错,是的。

我不希望有什么强辩。

米律师宣称道:我只要事实。

来,柯太太。

假如你是像你刚才说的那样会开车的话,你当然会老实告诉我们——不用双关语地告诉我们,今后不会有误解地告诉我们——到底你,在8 条街到10条街的距离内开车时,你车子的4个轮子,有没有一段时间,全在中间车道左右两条白线之内。

有,是的!白莎向他大吼着说。

米律师自椅上向后一靠,同情地,有准备休息的样子:那么你刚才说的证词怎么回事?柯太太。

你不是说你绝对确信你没有在中间车道开车吗?白莎开口要说什么,但是因为生气杂乱得变成语音不清。

速记员抬起头来看她。

请呀,请呀。

米律师说:请你回答这个问题。

白莎说:我已经告诉你发生的一切。

是的,是的。

但是你告诉了我两件完全不同的事实,我不知道那一件是正确的。

小的汗滴出现在白莎前额。

她说:好了,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

不,不,不是我怎么说。

米律师急急地说:要的是你怎么说。

柯太太。

容我向你提出忠告,你宣过誉,所以现在请你说实话。

好吧。

白莎向他尖声叫道:我是在左线上。

我经过中间车道到右边的车道。

好了吗,有什么错吗?很多地方可能出错。

米律师好像很有耐心的解释着:要看你怎么做法。

你要切到右侧车道去的时候,有没有发出任何信号?有的,我打方向灯。

你有没有向后看?当然我得向后看。

把头转过去?没有,我从后望镜里看。

由于你车不是直行,是在切向右车道,所以你从后望镜看不到路后的情况。

换言之,因为像你所说,你控制车相当斜的往右切,你后望镜只能看到直接在你后面的车。

我要向你指出的是,你根本不可能看到魏小姐开的车,因为她在你右线。

对,我是看不到她的车。

白莎不得不承认。

你什么时候才第一次看到它?当我进入右线道,停下来,我向上看后望镜,见到它就在我后面。

喔!你停下来了。

是的,我停下来了。

白莎生气地说:你试着鸡蛋里找骨头吧。

你停下来的时候,有没有发停车的信号?是的,我发了。

那一种信号?我把我手臂伸出车窗外。

向下有点角度。

你整个手臂?我整个手臂,是的。

而且给了个停止信号。

给了个停止信号。

白莎加强语气确定道。

柯太太,你为什么停车呢?你车上没有乘客要下车吧?米律师问。

没有。

可是你也知道,那里不是停车场所。

当然。

你是在交叉路口?是在交叉路口。

在蒙特卡罗路口上,有交通信号?是的。

那交通信号是指出公园大道上交通是畅通的。

是的。

但是你停车了?我只是差一点停车了。

不是你差一点停车。

柯太太,我要知道你停车了没有?我—一我可能很慢很慢地在移动。

但是没多久前,柯太太,你自己说你停车了。

好吧!白莎向他大叫道:我停车了,又怎么样。

把你车完全停死了。

完全停死了,假使你要这样说。

不是我要这样说,柯太太,而是你实际这样做过。

好,我停了车。

停死了?我没有沾点口水,伸个手指出去,看我的车在不在动。

白莎讽刺地说。

我懂了。

现在米律师说着好像一切都得到结论似的:我想你误解我了,柯太太,或者是我误解你了。

据我现在从你得到的证词,你根本连自己都不知道,当时你的车还是完全停住了,还是向前在移动。

讲得没有错。

但是你出手臂做信号表示你要停车了。

是的。

停车的信号?我是说这样的。

也是想这样做吗?当然我是想这样做。

现在,让我再问你,柯太太,你为什么要停车?你不可能当那里是停车场吧。

白莎说:我要让后车绕过我之后,我可以左转。

喔,你想左转?你有没有打出左转的信号呢?当然打了。

你说你发出了左转的信号。

是的。

什么样的信号呢?柯太太。

别人怎么做的?不对,不对,柯太太,我要知道你怎么做的。

白莎说:我把左臂伸出车窗——直直的伸出。

整个手臂伸出?整个手臂,是的。

于是你看到了你后面的车子。

是的。

第一次看到?是的。

是你要那辆车绕过你?是的。

你有没有用信号通知后车。

叫它绕过去。

当然有。

你怎么做?我挥手叫她向前。

怎样挥法?用我手臂挥动。

用手臂挥动是什么意思,柯太太?白莎用力伸出她手臂做了一连串的圆形动作。

请记录下来。

米律师说:柯太太在此时伸展她左臂作一连串圆形的动作——当手上举时较头为高,下垂时几乎着地。

对不对,柯太太?对,她说,然后又讥讽地加一句:难得你也有对的地方。

在得到你的信号通知后,魏小姐立即绕过你,是不是?绕过我,并且表达了不少她的意见。

白莎说。

你车的左前窗,是开着的,是吗?是的。

魏小姐车窗呢?——小心,柯太太,我不要你受骗了。

我只要试试你观察的能力,并看看你到底记得多。

魏小姐车右侧的窗,是开的还是关的?白莎想了一下说:她车窗是关着的。

你能确信?确信。

所有右侧的车窗都是关着的?是的。

玻璃关到顶?我说关紧的。

告诉我魏小姐对你说什么了。

说那些个字?一阵自以为然闪过白莎的脸:不要用这种方法来骗我。

我不会中你计的。

米律师抬起眉毛问;请问你什么意思?我意思是假如她右侧的窗没有开,我就听不见她说些什么。

你也知道我什么意思。

事实上,我可以——看见——她在讲话。

但是你听不到她说什么字?当然,窗关着的听不到。

一个字也听不到?不,我听到——不是,我不能发誓听到。

那么你怎么知道魏小姐对你说的,是你刚才所指表达了不少她的意见。

我从她脸上表情知道的。

她说的,你一个字也听不到?听不到。

那么当你刚才说的,她向你表达了不少她的意见,你是用的心电感应,还是通灵术?我可以看到她脸上的表情。

你有本领从别人脸上表情,看到她在想什么吗?假如她嘴巴也在动的话,是可以的。

米律师立即无声地动了他嘴唇数秒钟,然后问道:我说了些什么,柯太太?你什么也没有说呀。

但是我嘴巴在动呀。

我的确是在说一件事,我说得很肯定。

柯太太,我的嘴巴是在动,你也看得到我脸上表情,是不是?白莎没有讲话。

那么你是不知道我在说什么?白莎愤怒,困扰,用不说话来保护自己。

米律师又等了几秒钟,才说道:请记录记下来,证人对这个问题无法回答,或是不愿回答。

白莎开始出汗了。

米律师继续道:柯太太,你突然从大路的最左侧车道快速地换到最有侧车道,开到我客户魏小姐所开汽车的正前方,你突然发出个停车的信号,把你的车速变慢,你自己也不知慢到什么程度,因为你不知道车子停住了还是仍在向前移动。

你突然发出一个左转信号,然后你突然发出一连串的手臂大动作信号,所以把右侧的车道交通完全阻断。

对你所做的一切行为,你自己有较合理的解释吗?我告诉你我要在转,我要这部车绕过去先走。

公园大道方向是绿灯,你知道你不能在十字路口停车,是吗?假如你一定要吹毛求疵,是的。

所以你在那里违规停车。

就算是的。

你也知道,从3条车道最右侧的一条,你不准左转的,是吗?当然,所以我才要我后面的车子先走。

所以你为了两件违规的行动,一个紧接一个地发出了两次信号,是吗?你一定要如此说,是的。

再请问你,那辆路先生所驾驶的车子,你什么时候才看到它?正好在撞车之前。

确实地说,撞车之前多久?我说不出来,大概是1秒钟吧。

你见到它时,它在哪里?它刚摆向左转弯。

你当然知道真正撞车的位置在哪里?是的。

哪里?就在我的车前面。

把我整个挡住,移动不得。

正是如此。

柯太太,我不想陷害你。

我告诉你,调查结果,从车子到交叉路中心点正好31尺。

你看这个距离和你脑中想像是不是差不多?大概差不多。

这是调查清楚的,柯太太。

我想对方的律师这一点可以同意的。

米律师看看商律师,商律师点点头。

柯太太,你第一次见到那辆车的时候,它还没到交叉路?嗯——它还没有到交叉路的中心。

真是如此。

所以这辆车先要到交叉路的中心,在中心较远方绕过中心左转,再走上31尺才撞上魏小姐的车。

我猜是这样的。

是的。

距离嘛——也许算它50尺?嗯——差不多这样,是的。

照你这样估计,从你第一眼看到路先生的车,到撞车为止,那辆车走了50尺,是吗?我想是的。

是你自己确实作证,你是在撞车一秒钟之前,看到路先生所开的车的。

没有错。

白莎说。

米律师说:你有没有计算过,柯太太,车子1秒钟走50尺,1分钟可以走3 千尺,而每分钟3千尺比时速35英里快得多?白莎眨着她的小眼。

所以,米律师说:从你自己的估计,柯太太——我没有诱导你,一切都是你自己的估计,这位路先生的车,用超过35英里时速在交叉路转弯,是或不是?白莎说:我觉得没有那么快。

那末你其他的证词一定是错了。

你认为车子到交叉路中心不止50尺吗?不,不会更多。

但是离开撞车地点至少有500尺?是的。

那么你的时间一定估计错误了。

你想会不会比1秒钟要多一点?可能。

但是你曾确定地说过那是一秒钟。

柯太太,你要不要改变你的证词?白莎前额全已汗湿。

她说:我不知道那车走多快。

我只是抬头看到它,然后撞车了。

喔,你抬头看才看到它。

是的。

那么,撞车之前,你一直是低着头在看。

我不知道在看哪里。

喔,我完全懂了。

你不知道你的车是停着还是在动。

你也不知道你在看这边还是那边。

我是在看下面。

那你不是在看旁边?不是。

那么你不可能在看魏小姐。

我是在看魏小姐。

想清楚一点。

白莎顽固地不开口。

米律师大获全胜地笑笑。

我想,他宣布道:我问完了。

做速记的人,把记事本合拢。

魏妍素对白莎得意地傻笑。

神气地离开。

米律师用他牙刷样的小胡子擦他鼻子。

人们陆续离开。

又一次白莎与我被单独留在办公室里。

现场犹如一次冠军拳赛才结束那么寂寞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