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线电巡逻车上下来的两位警官,目的是维持现场等候凶杀组到来侦查。
他们只问了几个简单的基本问题。
凶杀组随后来到,我们也把过程说明了。
大家无事可做有一个小时,凶杀组来了宓善楼警官。
他的帽子在脑后。
一根湿湿的雪茄,一半已咬成扫帚样,挂在嘴的一侧。
哈罗,唐诺。
他说,能见你回来真他妈的高兴,啊?我们握手,把女郎介绍给他。
他们早已把我们说的速记打好字。
宓警官显然已经有了一个副本,而且前来之前已经研究过了。
他说:运气不好,你要回来。
而且一出洞就钻进谋杀里去。
据我知道,你是在办一件案子。
我没回答。
他把头向鲁碧莲歪了一歪。
问道:公事还是私交?我说;老实说都有一点点。
请不要见报,更不要告诉白莎。
他两眼瞪视了鲁碧莲一下说:照我了解,她把车停在门前,上楼来换衣服。
是的。
她低声回答着。
你们两位准备出去吃饭?我点点头。
她对你还不太熟,所以没有邀请你上楼?善楼说:她也不想让你久等,所以她有点快动作?鲁碧莲用神经性的笑声说:我一面走一面脱衣,我站在卧室门口,发现——那玩意儿。
你送来之后钥匙怎么处理啦?把它放回皮包。
她说:皮包抛在桌上。
你逃出去的时候,做了什么?把钥匙从皮包中拿出来吗?她平静地看着他的眼说:没有,我一把抓住了皮包。
塞在我胁下,跑出这地方。
我找到唐诺和我一起回来时,我打开皮包,拿出钥匙来开门。
宓警官松了一口气:好,你们两个,暂时到此为止。
以后也许还有问题请教,你们现在去吃饭还不太晚。
谢谢你,宓警官。
我说。
白莎最近怎么样?永远老样子。
我说。
好久没有见她了。
既然你回来了、看样子见面机会要加多了。
他不怀好意地笑着。
鲁碧莲说:这里的检查——也都完了吗?还没有,善楼说:不要耽心,一切没问题。
你有钥匙吗?有。
那走吧,好好吃顿晚饭。
宓善楼站在门口,看我们走下走道,走到电梯口。
好了。
鲁碧莲叹气道:现在怎么办?我们走进电梯。
我一面按底楼的钮一面说:不要说话。
电梯停住,一位站岗的便衣警察经过我们,点了下头。
一位便衣在门口守着。
鲁碧莲的车就停在原来位置上。
方向盘及门把手上有白色粉末,是警方检查指纹的结果。
其他就和我们离开时没有两样。
没说一句话,我把车门打开。
她一扭水腰,脸上充满笑容,坐到了驾驶盘后面。
我跟进坐在她身旁,把车门关上。
我们自路旁把车开向马路。
怎么样。
傻瓜?她说。
我什么也没有回答。
是你自己在里面跳的。
她说:你现在跟我一样混在里面,你也没有我什么把柄了。
随便你说我什么,你先倒霉。
那又怎么样?唉呀!她说:我给你点方便,把你带到你停车的地方。
当然还要看你乖不乖。
要是不乖,就半路放鸽子,叫你下车。
好狠的心肠。
不要忘了我自己跳进泥潭,才救过你。
所以我叫你傻瓜。
我把自己靠到车座背上,拿出香烟,摇出一支:香烟?我问她。
开车时我不吸烟。
我自己点着一支。
看着她的侧面。
她眼睛很快地眨了几下,我看到眼泪自她面额流下。
怎么回事?她稍稍有点不能专心地驾车,但车速明显在加快。
没什么。
我继续吸烟。
她转了个弯。
我看到她是开向苏百利大厦要去凌记老地方的样子。
改变意见啦?不预备带我去拿我的车子。
是的。
为什么哭了?她把车靠向路边。
一脚把车煞停。
摸索着自皮包中拿出纸巾擦眼:你使我受不了。
为什么?我要看你想做什么,我骂你傻瓜就为的要看你要想做什么。
就算是吧。
什么反应也没有,你可恶。
你以为我真那么坏,你以为我真没有良心,你以为我就是这种忘思负义的小人?你自己在这样说。
你应该知道我是在试试你的心。
我看着她把眼泪的痕迹擦去,她说:有人对我那么好,我要这样对他还算人吗。
随便什么人都不肯这样帮我忙,除非特便我给他做什么事。
而且一定要立即兑现。
我还是什么也不说。
她向我看了一眼,仍在伤心生气。
把皮包关上,重新坐好姿势,赌气地开始驾驶。
我们在苏百利大厦前停下车来。
我说:凌弼美不喜欢我。
你不必进去,我要去报告。
你在这里等好了。
之后呢?之后我带你去你停车的地方。
我想了下:你会告诉凌弼美。
你报警时我在身边?是的,我别无选择。
我说:你上去吧。
要是不太久,我会等的。
假如太久的话,我会找计程车。
你最好把引擎熄火。
她看了我一下,把引擎熄火:我还是恨你。
我等她一进去,就离开她车想找部计程车。
假如我站到计程车候车处去,当然不要16秒钟就有车坐。
但是我没有这样做,在原地等了10分钟我向街头走去,我走了5条街,找到了一辆计程车。
我坐进计程车,把孔费律的地址告诉驾驶,那是我停车的所在。
我付了计程车钱,把公司车发动,开回办公室。
办公室全黑已没有人。
我打电话到白莎公寓,没有人接。
我在黑暗中坐着,慢慢地想。
大概10分钟之后,我听到走道上重重的脚步声。
钥匙开我们门的声音。
门打开,白莎走了进来。
你小子哪里去了?她问道。
去了不少地方。
她怒目地看着我赌气不说话。
用过晚餐了吗?我问。
是。
我还没有。
白莎把自己抛在一只椅子里:时间一到我一定要吃,我身体重,须要更多能量才能动。
我从包中拿出最后一支香烟,把纸盒搓成一团,抛在烟灰缸里。
白莎,我们又掉进谋杀案里去了。
谋杀案!我点点头。
白莎问:什么人给干掉了?苏百利。
什么地方?怎么死的?为什么?我说:地点是老地方香烟女郎鲁惠莲的公寓里。
死法很原始也简单有效。
重重一击在太阳穴上。
这一下我们的案子又复杂了。
你看是怎么回事。
要不是那人知道得太多,就是——就是什么?我停下时白莎急急问:说下去。
就是他知道得太少。
白莎生气地叫道:你在做外交演说,还是新闻报导?说了等于没有说。
我拼命吸烟。
过了一分钟,白莎说:你真会把我们侦探社拖进乱七八糟的情况去。
我没有把我们拖进去。
我说。
你以为没有,但是反正我们是拖进去了。
我就知道只要你一参加,案子就不会顺顺利利,只是件调查一个背景的常规案件。
你也没有找到任何对我们雇主有利的证据。
你——我一开始出马调查的时候,我说。
我已经发现了对我们雇主最有利的事了——有关寇太太的事。
她怎样?我说:她是个职业性的装假病专家。
你已经有证据了吗?有些只是听说,尚未来得及求证。
有一件斐伊玛告孔费律的案子是确实的。
我了解在旧金山,在内华达还有其他讼案。
伤是真的还是假的?是真的,弄假伤太危险了。
伤是绝对真的,也许是第一次车祸造成的。
她发现领保险金非常容易,而且觉得比为生活而工作好得多。
所以她选不同的地点,在合适的机会下,现来这么一下。
她告诉保险代理她只是小小的震动了一下,实在没什么,她一毛赔偿也不要。
然后隔了几个月,她去找医生说出这些症状,又回想起曾经有过车祸,还说要不是医生问起,她根本已经忘了。
医生给她介绍律师,于是就热闹起来。
为什么保险公司要赔她呢?他们不能不赔,她等到相当久,但不超过可以告诉的限期。
X 光可以照出她曾经受伤。
她是一个漂亮的女人。
她会吸引陪审团的同情。
保险公司一看就了解,最好方法就是私下解决。
不要弄上法庭。
嘉兰法律事务所代理她最后一件讼案。
那么这次又为什么放弃了?白莎说:我看我们对雇主已经做了足值200 元的工作了。
再拖它两天,把那些其他诉讼的记录也给找到,把所有的资料都交给许娇雅小姐。
许小姐爱怎样去对付寇太太都不管我们屁事。
我们撤退,我们不要混进谋杀案去。
喔,唐诺,你不会已经混进去了吧?好人。
没有呀!我有点想你已经混进去了。
怎么会这样想呢?你说你‘没有’的样子。
是不是里面又有了女人?谋杀案里面没有女人。
是发生在一个女人公寓里的。
你说是香烟女郎?是的。
那个卖了3包烟给你的香烟女郎?就是她。
喔!白莎用鼻音重重地说着。
突然转过来,发火的眼光对着我说:大腿?当然。
我说呢——漂亮?非常漂亮。
嘿,就知道。
白莎说。
过了一会又加一句:你听我说,赖唐诺,你给我离开这谋杀远远的,不要——办公室门外响起敲门声。
我对白莎说:不要开门,不管是谁,告诉他下班了。
白莎说:别乱讲,说不定是带了钞票来的顾客。
我说:我从玻璃上已经看出是个女人影子了。
那好,可能是个带了钞票来的女人。
白莎大步走向门口,打开门闩把门一下拉开。
一个年轻女郎站在门外,露出笑容,看着白莎。
她看起就像百万现钞,一件高级的毛皮大衣。
领子高高向上包住她整个后脖及双颊。
她本身就带着豪华消费的味道,是白莎所谓带着钞票来的雇主。
白莎的态度溶化得像一块巧克力糖到了小孩的手中。
请进,她说:请进!我们虽然已经下班了,既然你来了,我们要请你进来。
我能请教你尊性大名吗?我们的访客问。
我看到白莎双眉蹙起,好像她见过这位女士,或者研究什么地方见过。
我是柯白莎。
白莎说:本侦探社的资深合伙人。
这位是赖唐诺,我的合伙人。
小姐,你是……魏,年轻女郎微笑着说;魏妍素小姐。
喔,是的,是的。
白莎说。
柯太太。
我要找你谈谈有关—一讲呀。
白莎说;就在这里,没关系。
赖先生和我自己都能为你服务。
任何我们可以—一魏小姐把她蓝色大眼睛看着我。
她的嘴唇自她突出的牙齿向后拉,显出十分感激的样子。
她笑的时候上唇上翻,人中特别短,盖不住上面一排牙齿。
于是白莎认识她了:好小子!你是开车的那个女人。
当然,是的,柯太太。
我以为你认识我。
我找你找得好苦。
你记得你给我一个程咬金的名字。
说着她把头向后一抬,整个灯光用着她一嘴的马牙。
白莎望着我,一睑堕入圈套,激怒,无助的样子。
我问道:魏小姐,有关这件车祸,是不是责任尚待监定?她说:这是避重就轻的说法。
不是没有什么严重损害吗?白莎控制地说。
那是避重就轻的形容法。
你是什么意思?白莎法问道。
她说:另外一辆车是由一位路理野先生所驾驶,他的太太也在车里。
但是车子没有太大的损害,是吗?不是车子。
魏小姐解释:是路太太。
她说她精神受了极大的震惊。
她已经住院由医生来照排,一切由她先生代为发言。
她先生请了律师。
’律师!白莎叫道:那么快!一个律师事务所,据说专门打车祸官司的,叫做嘉兰法律事务所。
是医生介绍给他们的。
我向白莎望一眼,看她对名字有没有反应。
没有。
嘉——什么事务所?我问。
嘉兰,兰花的兰。
嘉兰法律事务所。
我再看看白莎,慢慢把右眼闭起。
嘿:白莎说。
我希望你能帮我开脱。
怎么帮忙法。
讲老实话。
这不过是件常见的普通车祸。
白莎不安地向我望望。
但是你知道我是开得很慢。
你知道有二三条街了,我一直开在你后面。
你知道你慢下来几乎慢到蜗牛在走路了,我才绕过你——我一点也不知道这些事。
白莎说。
还有,魏小姐胜算地说:我们要你出面做证人的时候,你给了个假名字,想逃避刑责。
那有什么用呢,柯太太?我早就记下你车号了。
我这样做不过因为我看到路先生在抄所有附近车子的车号。
其实我不抄下来,别人还是会把你列为证人的。
所以你不是帮这边,就是一定要帮那边。
你一定先要有个主意,哪部车不对。
白莎说:我不必先要有个主意。
我两边都不帮。
我问魏小姐:还有其他证人吧?有的。
是些什么人呢?很多。
一位苏百利先生。
一位寇太太,二三位其他的人。
我对白莎说:这倒会很有趣,很有趣,——让寇太太站在证人席上,看她要说些什么?白莎的下巴向前一翘,她说:我至少能告诉你一件事。
对面来向左转的那辆车飞得像蝙蝠出洞一样快。
他看到苏百利的车也要左转,他想正是他冲破其他拥挤把自己车突然左转的好机会。
魏小姐点点头说:这时路权是我的。
是我先开上交叉路口。
我在他右边。
他来自我左方。
我有各种理由应该前进。
是我的路权,你知道的。
白莎点点头。
何况,魏小姐成功地说:我根本没有撞到他。
撞上来的是他。
你可以从车的痕迹来看,是他撞上我的车。
白莎突然很友好起来:好了,我要是你,我一点也不耽心。
那个人在通过十字路口,明显超速。
那位路太太,我看是想敲竹杆。
魏妍素很感动地把手伸向柯白莎:柯太太,你能有这种看法,我真高兴。
你也不必伯因为做证人而损失了你宝贵的时间。
当然我不能作任何允诺,这看起来像出钱请你去做证人。
但是我非常明白,你是个职业女性,所以因为这件事,假如占去了你的时间——她笑得甜甜的:你知道我做生意从不叫人吃亏。
我突然问出来:你车有保险吗?魏小姐笑出来:我以为我有。
但是我没有。
我是疏忽了一点。
好了,柯太太,我非常非常谢谢你。
你放心——我不能多讲,但是——她有意思地笑笑,而后向我们道晚安。
白莎在她走后还在嗅着室内的空气。
这香水,她说:至少50元一两。
你有没有注意到那貂皮大衣?在我们这一行有一件事十分重要,唐诺,你要学一学,在有钱的阶层里建立基础。
我说:我认为她是一个长睑,马齿,突眼的扫把星——白莎一本正经地说:她现在看起来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