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9点零5分正,我走进蒙查利医生的诊所。
一个晚娘面孔的护土有效地记下我姓名,地址和职业。
我告诉她我开车旅行太多,我眼睛有毛病。
我戴进去的黑眼镜更加强我的说词。
我给她的姓名地址都是假的,我告诉她我要立即见蒙医生。
她说:请等一下。
独自走进另一扇门,显然林医生的办公室在里面。
几分钟后她冒个头出来说道:请进来。
蒙医生现在见你。
我跟她进去。
蒙医生办公室很华丽,他坐在一张高贵实用的桌子后面。
他抬头看我。
他是我们的雇主――王先生。
这次他没有带黑眼镜,他的眼睛看来和脸的其他部分十分相配,热诚,锋利,是灰色眼珠。
他说:早安,有什么不舒服?护士仍在房间里。
我用低低的声音说:这一阵子我眼睛一直不舒服。
我夜车开大多了。
这种墨镜从什么地方买来的?他问。
我说:路边摊随便挑的便宜货。
我晚上开车,白天太阳照得我吃不消。
太随便了,他说:整夜开车不好。
你还年轻,有一天你就知道了。
眼睛受不了这样糟蹋。
跟我来检查一下。
我跟他到另一间检查室。
护士指导我坐上一只凳子。
蒙医生向她点点头,她走出去。
他转过一只像照相机镜头带光的机器向我。
他说:下巴固定在托子上,眼睛看着光源。
眼睛不要动。
他自己也在对面坐定。
我把眼镜拿掉。
他忙转动机器。
光线很亮对准我眼睛。
他说:我们先来看你的左眼。
他把光线集中过来。
又照样看了我的右眼。
他在手中握着的病历上做了记录,他说:是有一些受刺激的现象,不过没有严重的病变。
我认为你的眼睛不该有问题呀。
也许暂时性的肌肉疲劳。
你的右眼有乌青,即使如此,眼睛是好的。
他把仪器向侧面一推,他说:看来我们也不需要――他第一次真正看到我的脸。
他停在那里,下巴松了下来。
我说:医生,你的太太昨天在橡景。
他坐在那里看何我,足足有10秒钟之久,然后他镇静,一个一个字正确地说:喔,赖先生。
我应该早点看出来是你这个诡计多端的人。
你――我们去我私人办公室谈吧。
我站起来,跟他来到他私人办公室。
他把门关上锁上。
我是自找无趣的。
他说。
我坐下来等他继续。
他神经地在室内走动。
过了一下,他停下来说:要多少?什么东西多少?我问。
你知道。
’她说:要多少钱?你是指已完成的服务?不论你用什么名称来说它。
他生气地说。
只要告诉我你要多少。
我早就该知道有这种结果。
我听说私家侦探在有机会的时候都会敲榨自己雇主的。
那你一定听错了。
我说:我们对我们雇主忠心耿耿――假如雇主给我们机会的话。
乱讲。
我知道情况。
你没理由到这里来和我联络。
我清清楚楚告诉你叫你要找林太太,别去找林医生。
你并没有像现在那样一字一字明白指示。
医生。
反正你我都明白了就行。
好吧,现在你找到我了。
我们废话少说。
你要多少?他绕过到桌子的另一侧,坐下来。
双眼注视着我。
你早该对我们一切说真话的。
嘿!我早该知道你会对我来这一手的。
我说:你先听我说。
你要我们找林太太。
我们找到了她。
我们完全是不劳而获的。
我们要通知你。
你给我们停止工作的指示。
你当然有权终止,随时叫停。
不过,我要告诉你,你是雇主,我们理应给你工作报告。
’我解雇你们。
他像是颇有感触地说:因为你们涉及了我的隐私。
你是说医师公会改名字这件事?是的。
我说:好吧。
这件事已经做了,我们也找到你了。
你我都在这里,我们应该冷静地谈一下。
这本来也是我希望的。
不过,小兄弟,我――算了。
我来说好了另外有两个人到过橡景去找你太太。
一个是男人,叫做劳弥勒。
这个人背景我一点也查不出来。
另一位在3 周前,是个叫哈爱莲的,她用戴爱莲的名字去橡景;她是城里蓝洞夜总会的女侍应生。
我去过那蓝洞,这些女孩子唱一两个歌,穿得很少很少跳一两个舞,伴客人喝酒,自己喝茶抽佣金,找机会和客人出场。
我找过哈爱莲。
你有兴趣的话,我有她地址。
我用铁路公司人员名义去找她。
她去橡景时一只衣箱破损了。
她相信我了。
我强迫她一定要知道她先生在哪,那又为什么用假名去橡景。
她说她是去调查一个女人的,托她的人是她自己才去。
现在我请问,你为什么没有给我们明言?他脸上出现惊奇。
那个女人的丈夫?我点点头。
这个女人是已婚的?他问。
丈夫就是你。
不,不,一定另外有人。
没有。
林太太在橡景出现,请了一个律师,她撤回离婚诉讼,原因是原告不告了。
我和她聊过――你和她谈话了?他插嘴道。
我点点头。
她看来怎么样?他问;她还好吗?岁月不饶人,我说:我看她和你同年?比我大3岁。
好吧, 她就看来比你大3岁。
她一定增加了不少重量。
她头发是银灰的,其他看来尚不错。
重叠自己的嘴唇。
过了一下,他说:她现在在哪?不知道,她离开橡景了。
他眼睛现出怒火。
你为什么不跟踪她?他问。
我把责任向他一推,我说:因为柯白莎说我们被炒鱿鱼了。
老天,那正是我希望知道的事。
我要知道她在那里。
我要知道她在干什么!过去做了些什之?她结婚了没有?我要知道她的一切。
而你让她在你前面溜走!因为我们被解雇了,开除了。
我耐心地向他指出来。
我认为你有什么原因不要我们去追她了,所以我又已到圣卡洛塔来向你报告实况。
他把椅子退后,又在办公室不安地踱起方步来。
突然,他转向我道:我一定要找到她。
我们公司随时为你服务。
没错,没错,我要你找到她。
快去,忙将起来,别坐在这里浪费时间。
我说:好的,医生。
下一次我们刚有成就,不要突然开除我们。
事实上这种事你做不来。
而你把这件事交给我们,要不是你有点不坦白,否则48小时就一切解决了。
也不需另加费用。
但是,现在我们又只好从头再来过了。
唐诺。
他说:我能信任你吗?看不出有什么不能信任的地方。
你不会反过来咬我一口?我耸耸肩道:我来这里,目的不在敲榨,不是最好例子吗?是的,他说:没错。
我要抱歉。
我郑重道歉。
我向你道歉,请你也告诉柯太太我的歉意。
可以,你是要我们立即回到原位去工作?立即回去工作。
他说:等一下,我要你说的那位我雇她去工作的年轻女人的地址。
真是奇奇怪怪,我从来没听见过有这种事。
我把哈爱莲住家地址给了他。
你快去工作吧。
他说。
我说:可以,医生。
报告寄这里吗?不行,不行。
报告像以前我指示柯太太的一样。
给王先生,用我以前给她的地址。
不论什么情况,不能告诉任何人我在那里或我是什么人。
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我会了解的。
快点出城。
不要在这城里乱逛。
不要在我诊所门口逗留。
我说:好的。
我们这一方会全力替你隐藏。
你对报告获得那一方要小心。
这不会有问题。
处理好了的。
他说。
你对哈爱莲真一无所知?老天!完全无概念。
好吧。
我说:这将是一件大工作。
我们又要从一无所有再开始了。
这一点我了解。
这都是我不好。
不过这些年来我一直在一担心。
担心有人会自公会登记查到我的真名。
你真聪明――聪明得有点可怕。
另外有件事,我说:什么人会因为我现在在做的事,把我猛揍一顿呢?什么意思?有个6尺高的男人,我说:200磅以上,肌肉型,深色头发,灰眼珠,应该快到40或40出头年龄,左额有颗痣,拳头重得出奇。
蒙医生摇头道。
我不记得见过这样的人。
我注意他说话的时候没敢正面对着我讲。
他在旅馆我的房间中等我。
我说:他对我十分熟悉。
他把我公司车占为己有,可以开到旅社的后门。
他要干什么?要把我赶出橡景去。
你怎么办?做了件错事――大声叫警察。
发生什么了?醒回来的时候已经被赶出橡景了。
他的唇角牵了一牵。
下巴动了两下未能说一句话来。
一……一定是误会什么了。
他说。
误会的一方是我。
我说。
你绝对不可以让任何人知道你在做什么工作,你为什么人在工作。
他说:这一点十分重要。
可以,我说。
我只是顺口问问。
我离开他时,他的眼中充满惧怕。
诊所护士好奇地看向我。
我打赌她不是果薇安,当然她从未在任何离婚案中被列为过是共同被告。
我早该用早餐但是被耽误掉了。
圣卡洛塔是滨海公路上的一个城市。
旅游业发展得不错。
市内有3 家极好的旅馆,一打以上通常的旅馆和很多旅游的旅馆。
这里的餐厅都很好。
我随便选上一家。
靠街的窗上有张海报。
蒙医生的照片在海报上。
照片中的他年轻10岁,自海报上望向街上。
我站在街上,看海报上印的字眼。
请选经查礼医生为市长。
洗清圣卡洛塔。
把腐旧扫出本市。
圣卡洛塔重建委员会。
我走进去,找到一个卡座,靠在椅背上享受一杯真正的橙汁、葡萄油、蒸蛋、脆脆的烤面包。
喝过咖啡,侍者在我抽烟的时候问我要不要今天的报纸。
我点点头。
过了一下他回来抱歉地说所有大报都有人在看,问我要不要看一张地方的《论坛报》。
我谢了他,接过他递给我的报纸。
报首很漂亮。
头条新闻靠发达的资询安然很合宜。
我随手翻翻翻到了社论,引起我的主意。
论坛报的社论如下:‘锋面报’有意污蔑候选人蒙查礼的行为,可能正是眼睛雪亮、正直无偏的本市选民看出有人惧怕蒙医生会当选的证明。
祈求生活品质能日益更度好的市民,早就已经看出,赌、骗、敲榨、地上恶势力的形成,都有较高政治地位的人在幕后撑腰。
我们虽然不敢直接指名指控,但是圣卡洛塔的选民会知道何种是不道德、不真实的‘抹黑方法’。
我们也预言,今后‘抹黑’行动将越演越烈。
将来更恶劣的毁谤、中伤都会指向蒙医生。
对手也绝不敢依蒙医生所建议的,在公开场地公开辩论,发表政见。
假如市府不需要新的立持人或新的警察局局长,现在执政的人为什么不敢站出来大声说我们圣卡洛塔已经很健康了,不必换人了,继续选现任的人吧、但是他们不敢,他们躲在壳里,只敢用小手段毁谤别的候选人。
我们也预测,除非锋面报公开在报上刊登收回昨日社论,否则就会惹上文字诽谤官司。
锋面报应该要知道。
当政治宣传阿谀或屈服的主编败诉时,非但要付受害人的损失,连诉讼费都是要他负责的。
我们论坛报知道,支援蒙医生的大多是正当的商人。
他们希望洗清本市的黑暗面,而且已经决定不再逆来顺受,他们要主动,要反击,尤其对昨天那种文字诽谤。
当然,目前的当局最怕新的候选人提出尴尬的问题来使旧政治团体受窘。
躲在后面‘抹黑’新的候选人要容易得多。
其实不然,每一位明事的选民这次都有了准备,他们要打倒腐败的旧政团。
选举再十天即将进行。
政敌的‘抹黑’不是已开始了吗?女侍又给我咖啡续了杯,我一面想,一面用两支香烟抽抽饮饮喝了第2 杯咖啡。
付帐的时候我对她说:市政府在那里?向前直走四条街,向右一条街。
你会见到的,是个新建筑。
我开车下去。
确是个新建筑没错。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我觉得它单薄了一点。
市府建筑应该是留给后世的千年大计,这一座有点像临时违建。
我找到警察局长办公室,自己走了进去。
接待室中一位小姐在打字。
有另外两个人在等候。
我凑过去对秘书小姐说:有关人事方面,这个办公室什么人能帮助我?你要做什么?我要对一个警察提出申诉,我说:我不知道他号码,但是我形容得出来。
她酸溜溜地说。
白警长可不会受理你这种申诉。
这点我知道,我说:所以我才问他的秘书。
她想了一想。
说道:魏警官在当班。
他会告诉你该怎么办,向那里去办。
走道下第2个办公室去找他。
我谢了她,正要前往,看到一侧壁上挂着一张长长的镜框框着的团体照片。
照片是新大厦落成时所有警察横列在大门前的纪念照。
我匆匆一瞄,就走出房间去。
魏警官的办公室外也有这样一张照片。
我问一位在他办公室外等候的警察;什么人照的相片?一个姓葛的本市照相师。
他说。
照得不错。
嗯哼。
我走向前仔细瞧看, 把我的手指指向倒数第5个人。
喀,我看到雷比候也在这里。
嗯?雷比候呀,我在丹佛时和他常在一起。
他走过来看看。
那不是什么赖皮猴。
他说:那是海约翰。
他是便衣。
我说:他和我认识的一位真像。
那位警察进去看魏警官。
我拔腿就溜,爬上老爷公司车,我开离市区。
柯白莎正离开办公室要去用午餐。
看到我进来满面笑容。
酶!哈罗,唐诺。
她说:你回来得正好,一起去吃饭。
不了,我早餐才用过两个小时、不,好人,今天公款吃饭。
抱歉,吃不下。
喔,反正一起去。
我们该谈一谈。
我要你试着去找到王先生。
我收到他信后曾设法和他联络,他不在他给我的地址。
一那只是他的转信点。
那地方的人对他一无所知,也不肯告诉我他的真地址。
那很好。
我说。
她的眼睛瞪出来。
好个屁!她说。
那个家伙有问题。
我从来没见过别人那么怕。
他会给钱。
他是圣诞老人,目前他居住在烟囱里。
而我们的长袜子里面倒空空如也。
我说:好吧,你这么说,我就跟你去吃午饭。
这才像话,我们去金格言,我们在那里边吃边聊。
柯白莎和我一起向外走,我说:爱茜。
一面把门打开让白莎先走。
卜爱茜点点头,但是没有看向我。
她的两手一字不错地在接打字机的键盘。
在金格言餐厅里,白莎问我在餐前要不要来点鸡尾酒。
我告诉她有这种需要。
我说反正餐后我要回家好好睡个午睡。
我告诉她我几乎开了一个晚上的车子,再说晚上我想应该再去一次蓝洞。
她说:不行,唐诺,不可以。
你不可以去夜总会之流的地方。
那种地方很花钱。
白莎没有钱给你在那种地方花。
当然,除非王先生改变主意,他肯负责付这种冤枉钱。
不是白莎小气,我只收到有限的预付款,而你又需索太多。
我等到我们各自喝了两杯马丁尼,点上一支烟,我说:不要耽心。
是王先生叫我们不必省钱,可以花的。
白莎啪啪地眨了两下眼皮。
说什么?王先生叫我们尽管去花。
唐诺,你这个小浑蛋。
是不是已经找到王先生了?我点点头。
怎么找到他的?我说:王先生是蒙医生,而蒙医生是林医生。
柯白莎放下鸡尾酒杯,她说:嘿!他奶奶的。
有点意思了。
我怎么也提不出兴趣来把所知的一切告诉白莎。
我连夜,开车太多了。
整夜坐在驾驶盘后面,对我的健康一点好处也没有。
我只是说:而蒙医生正在竞选做圣卡洛塔市的市长。
政治?白莎问,双眼又露贪婪的神色。
政治,我说:太多的政治。
那个揍我一顿,把我撵出橡景的人叫做海约翰,是圣卡洛塔市警局的便衣警官。
显然是便衣刑警队长。
白莎说:喔!喔!一家报纸向蒙医生抹污泥,另一家报纸支持蒙医生,认为应该告他们文字诽谤。
通常言来,诽谤的报纸会输,但我看这一次打官司的话,被告相当有把握。
他们会不断挖掘医生的缺点出来,甚至希望蒙医生敢告他们。
蒙医生不反驳就等于默认。
一旦提起告诉,报纸会一下子把所收集到的全部刊出来。
蒙医生知道这么点,他不敢告。
他找到我们,希望知道林太太到底又结婚了没有,或是离婚案是否成立了。
白莎的表情有如猫在舔金丝雀的羽毛。
奶奶的。
声音低,像是说给她自己听的。
多么好的一个机会!好人,我们该尽快工作了。
我已经开始了。
我说,把自己在卡座的背上靠好,懒得再理她。
快!白莎说:用一点你的脑筋,唐诺。
替白莎想点办法。
我摇头说:我太累了。
我不想用脑筋。
我也不想讲话。
吃点东西,你会好一点。
白莎说。
侍者过来,白莎要了大碗番茄奶油汤、猪腰馅饼、沙律、咖啡。
另要一大碗打松的奶油放边上配热面包卷和白脱油。
她用头向我这边斜着指一下,告诉侍者道:给他也一份一样的。
不吃东西怎么能动脑筋。
我用剩余的力气对侍者说:我只要一壶咖啡,另加一客火腿三明治。
喔,不行,好人。
白莎说:你需要些食物。
你需要能量呀!我摇摇头。
要选有糖的食品,白莎说:糖是能量来源。
老式的樱桃油酥饼最合理想。
唐诺,还要抹很多奶油,再加法国油点心,喔!太好――我又摇摇我的头。
白莎叹口气放弃其他建议;好吧,随他去好了。
她对侍者说。
侍者走开,我对白莎说:千万别再这样。
那样?把我当成你带出来吃饭的小孩。
我知道自己要干什么。
但是唐诺,你吃得不够多。
骨头上没有肉。
和她争论是很花力气的,所以我不再说话,坐在那里只是抽烟――。
白莎一面自己吃,一面看着我。
她焦虑地说:你看起来太苍白了。
你不会是有伤寒或什么特别的病吧。
我摇摇头。
我打赌,那疟疾又来了。
她说。
我什么也不说。
咸咸的培根使我的胃部较为舒服。
黑咖啡的味道很好,但是三明治的面包我竟吃不完。
我知道怎么回事了。
白莎说:你一定是在橡景吃了油腻腻的东西了。
你把肠胃吃伤了。
好人,唐诺,你想想看,假如我们当事人蒙医生站在支持他的大众前面,后退是不可能了,而对头人物向他大事攻击。
如果我们没办法,那我们回家吃老米饭算了。
一切已经开始了呀。
我说。
我们一定要快速工作。
这就是说白天黑夜的干。
我本想说些什么,但是我放弃了。
她说:别这样,唐诺。
说出来,告诉我。
我把壶中最后一滴咖啡都倒了出来。
喝完杯子里的咖啡,我说:你想一想。
林医生和他的诊所护士私奔。
她可能就是现在的蒙太太,但是他们并没有结过婚。
假如结过婚,那是重婚。
公开举行仪式就犯刑事。
说不定确有其事。
你倒合计合计看。
假如林太太死了,或是离婚成立了,蒙医生就天不怕地不怕,安全了。
他没有重婚。
那护士是合法太太。
说不定他们尚有小孩。
但是如果林太太没有离婚――她说她没有离婚――假如她活着,只要她在选举前夕出现在圣卡洛塔,指认蒙医生就是她从未离掉的丈夫林医生。
圣卡洛塔上流妇女社会认可的蒙太太就变成丑闻案从犯果该安。
这两人以夫妇之名住在一起――有点意思吧。
但是,白莎说:他们得要林太太肯去圣卡洛塔才行。
也许已经肯了。
我说:你看,这一切显得非常奇怪――她及时在橡景出现,突然对丈夫同情起来,把离婚诉讼撤消,从此没有离婚这件事。
好人。
把一切详细告诉我。
白莎要求道。
我摇头道:现在不要,我太累了。
我要先回去睡一下。
柯白莎把带了首饰的手伸过桌面有力地握住我的手。
唐诺,好人,你的手太冷了。
她说:你要小心自己身体喔。
我正在小心自己身体。
我说:你付帐,我回去睡。
白莎用母性的声音说:你这可怜的小浑蛋。
你是太累了。
别开车回去了,唐诺。
你叫个计程――不,等一下。
你认为蒙医生会不会再给我们一些费用?他说他会的。
白莎说:他说有个屁用。
拿到手才是钱。
这样好了,你乘公共汽车回去。
别再开公司车了。
没关系的。
我说:何况今晚我还要用车,我能开。
我走出餐厅,把公司车开回自己租的宿舍,感到自己体力已透支到了极点。
我爬上床,倒了一大口威士忌在嘴里,就用威士忌嗽口,喝下去,没多久就睡得人事不知。
就在我正感到睡得很甜的时候,一件什么非常固执的力量硬把我拉向清醒,我潜意识不去理会,但是没能成功。
时间停止在永恒,但是我抗拒不住回拉的力量。
我梦到全裸的野蛮人围着火在跳舞。
耳边有战鼓声。
一切中止时我被遗忘在一侧。
木匠在钉一个断头台,我知道是为我而设的。
所有木匠都是女人,穿着囚眼,把钉子登登登地打成很奇怪的韵律,登登登,登登登,登登登。
然后她们竟叫出来唐诺,喔,唐诺。
最后,我麻木的神智竟能分辨出这些声音是有人在敲我的房门,一个女人声音在叫:唐诺,喔,唐诺。
我翻个身,嘴里含糊地咕啃一下。
门外声音道:唐诺,开门。
门把被转得格格地响。
我自床上勉强起来,蹒跚地步向壁柜要找件晨衣披一下。
唐诺,开门,是邓丽恩。
我听到她说的,但是凑不起来这意味着什么。
我走向门前,打开门放她进来。
进来的丽恩眼睛张得大大的。
喔,唐诺,我就怕你不在家,楼下房东坚持你在睡觉。
她说你一晚未睡,所以一定睡死了。
我一下清醒过来。
嘴里还在说:请进,丽恩,请坐,发生什么事了?可怕,可怕极了。
我就用手指梳理一下头发:丽恩,快说。
她走过来,靠近我。
我去看哈爱莲了。
她说。
很好,我说:是我给你这条路的。
有什么发现?唐诺,她――她死了。
被谋杀的!我一下坐在床边。
告诉我怎么会?丽恩走过来,坐在我旁边。
她用镇静,没有高低的声音叙述。
唐诺,你听着,我不能在这里久留。
你的房东是个疑神疑鬼的人。
她说我进你房间,房门一定要开着。
我要你帮我忙。
我看一下腕表。
5点15分。
发生什么事了?我找到她住的地方。
我不断按门铃。
没有人应门。
她睡得晚、我说:她在夜总会工作。
我知道。
过了一下,我按管理员的电铃,问我什么地方可以找到哈小姐。
说下去。
管理员她说不知道,她说她从不管房客的私事,态度相当不友善。
我问她我能不能直接上去去她房间,她说请便,房号是309。
我用电梯上3 楼。
当我走下走道时,有一个男人自走道底一间房间出来。
我不太清楚――不过我事后想来那是309号房。
这可能就是她不应你按铃的原因。
我说。
唐诺,你听我说,她死了。
你怎么知道?我走下去到309 。
门是关着的。
关是关着,但是没有锁。
我敲了3、4次,没有人应。
我试推,门没有锁。
我打开门,我看到――一个女人躺在床上。
我想――你知道的――我就说:抱歉,退了出来,把门关上。
我想我应该离开一下,等一下再回来。
说下去。
于是我下楼,又走出这大楼。
过了半个小时,我回去,又去按铃。
你是说按哈爱莲小姐公寓楼下的门铃?是的。
又发生什么事?什么也没发生。
我一直按铃,什么回音也没有。
但是我绝对可以确定她并没有外出,因为我一直在临视着公寓出口。
当我站着还在按铃时,一个女人走上门阶。
拿出钥匙去开门。
她笑着对我说:‘我来帮你忙。
’我就对她说:‘好的。
谢谢你。
’跟了她走进公寓去。
她有没有问你你去那一家?没有。
她客气得很。
之后如何?于是我又走上3 层楼又开始敲门。
没人应门,我把门打开,向里面偷看。
她仍和上次一样没有改变姿态在床上躺着。
她躺的姿态――有点邪――我走过去摸她一下。
她已经死了。
有一条绳子紧勒在她脖子上。
她的脸看起来可怕极了。
本来脸是向里的,门外看不到。
喔,唐诺,可情极了!你怎么办?我怕得不得了,她说:因为,你知道,我在此之前进去过一次――半个小时之前。
那个管理员知道。
我怕她会以为――你知道――以为是我干的。
你这个小笨蛋,我说:这是多久之前的事?不久,我必需找到你地址才行。
我打电话你们侦探社,说是你的一位老朋友。
说你说的打这个电话可以知道你住址。
接电话的女孩说这里可以找到你。
于是你过来了?是的,立即过来了。
我说:马上回到你车上去,从最快速度开去警察总局。
一到总局你就说要报案,找到了一具尸体。
记住不能提谋杀这两上字。
记住要告诉他们你来自橡景。
为什么要告诉他们我来自橡景?因为,我说:你将要扮演一个完全无知的乡村女郎。
但是他们会查出我先一次到过那里――管理员会知道。
这一点,他们反正会查出来的。
我说:只要你想说假话,你自己就套进吊人结里去了。
你懂不懂?懂――’她怀疑地说:唐诺,你能和我一起去警局吗?绝对不可以。
那会是最大的错误。
你要把到过我这里这件事完全忘记。
连曾经认识我也忘记。
千万不要提起我的名字。
也不要提起侦探社的名字。
记住,我告诉你的一定要切记,切记。
你告诉他们一切所发生的实情。
不过告诉他们,你一发现那个女人是死了的时候。
你直接开车就去警察总局。
不要说你认为她是被勒死的。
就说知道她死了。
你什么其他东西都没有去碰。
你明白了没有?明白。
你是什么也没有碰,对吗?没有。
那个离开公寓的男人是谁,你知道吗?我不知道。
我甚至不能确定他是从那个公寓房间离开的。
也可能是邻近的房间。
不过也可能就是那一间。
他长成什么样子?他很瘦,直直的。
看起来很像样。
多老?中年。
看起来很神气。
穿什么衣服?灰色,双排扣西服。
多高?相当高,瘦瘦的。
灰色小胡子。
再见到他会不会认得出来?当然,绝对可以。
我把她推向门口,我说:快去,快去。
我什么时候再见你,唐诺?他们拿你问话问过之后,你就打电话给我。
记住,千万别提起我,也不要提起侦探社――等一下,他们会问你,你去看哈爱莲干什么?对,我该怎么说?我快快一想道:她去橡景,你们就熟了。
她信赖你。
她告诉你她是一个晚上工作场所里的欢乐女郎。
记住,干恨别提林太太的事。
千万别提哈爱莲去的目的在调查。
千万别说哈爱莲有公事去橡景的。
她告诉你她是度假去的。
你是乡下女郎,你装得越像,就越不会卷进这件事去。
要多用乡下土音。
你一心想逃开橡景。
每个橡景人都有这种想法。
对年轻女郎而言,橡景毫无前途。
你向往都市。
你不要像她那样在夜总会工作,不过你认为哈爱莲认识人不少,可以介绍正当工作给你做。
你叔叔知不知道你来这里干什么?不知道。
唐诺,这都是我自作主张的。
还有很多事,我想告诉你的。
很多后来发生的事――奇怪的情况――留着以后再说。
我说:现在每秒钟都十分重要。
只要别人又见到那具尸体,比你先报警,你就死定了。
记住,你是一离齐现场立即尽速开去报警的。
你对时间没有办法扣得很难。
你有手表吗?有,当然。
我看一下。
她把表自腕上取下,我把表定在11点15分,一下摔在五斗柜角角上。
表停了。
我说:带回手上去。
记住,表是今天早上你开车下来才摔坏的。
你在加油站洗手室洗手时掉在地上摔坏的。
你明白吗?你办得到吗?可以,可以。
她说:我明白。
你很好!我知道依靠你没有问题。
不提这些。
我说:快走。
快上路。
别打我这里的电话。
打我侦探社电话。
不要从警局打,打电话时要看有没有人在监视。
万一要不过他们,你也可以说认识我,只是想自己办完事才来找我。
你没有把你名字告诉卜茜吧。
谁是卜爱茜?侦探社的接电话小姐。
没有,我只告诉她,我是你的好朋友。
我把她推向走道。
拍拍她的肩膀,我说:快走,祝你好运。
我看着她走下楼梯,大门碰上。
我真怕女房东会向她东问西问。
前门关上后,我走向在走道中段的公用电话打电话回侦探社。
卜爱茜应的电话。
白莎回家了没有?我问。
还没有,正要离开。
叫她等一下。
告诉她我立即回来。
十分重要的事。
好吧。
是不是有个女人找过你?一个女人?是呀,她说她是你的老朋友。
不肯告诉我名字。
看来热烈得很,她一定要你的地址。
没关系,爱茜,谢了。
告诉白莎我马上来。
我挂上电话,回自己的房门,穿上衣服。
坐上公司车,在下午车阵上挣扎,回到办公室,时间是5点50分。
卜爱茜已经下班回家了。
柯白莎在等候。
她说:老天!千万不要自己睡了一个下午,跑到这里来叫我整个晚上陪你。
你到底想干什么?王先生那里有什么消息吗?我问。
她的脸上露出笑容。
有的,好人。
她说:他来过。
留给我相当不错的定金。
多久之前?不超过半个小时之前。
他像是非常非常好。
不过他神情够紧张。
到底他要什么?我问。
他没有谈到政治问题。
她说:但东说西说,我懂他要说什么。
他要我们继续找林太太。
他说他有别的困难也需要我们的服务,他要确定我们立即开始行动。
唐诺,你给了他很好的印象。
他特别说要你自己为这件事工作。
他认为你很聪明。
他留下多少钱?我问。
白莎小心地说:唐诺,不少的一笔钱。
多少?你管呢?她突然生气地说:是我在管这个侦探社。
多少?我问。
她对望着我的眼,把下巴闭得紧紧的。
我说:少来这一套,白莎。
你对这件事知道得还不够多。
他是要我来替他办案。
我现在抛手不管,你就玩不成了。
我不会让你抛手不管的。
是你在说。
她考虑了一下说道: l千块。
我说:我就说嘛。
我要你跟我走。
去那里?我们去访问哈爱莲。
我说。
喔,这只骚蹄子。
嗯哼。
我不去你会方便些,唐诺。
不见得。
我想这次可能用得到你这只肥手。
有的时候我这只肥手是很辣手的。
好,那么就出动一次。
她说:唐诺。
你到底怎么啦?你赶死赶活在干什么?你为什么这样急躁?我一直在用脑子想。
没错。
她怨恨地说:这本来是你的专长。
她站起来,走去抹粉,补上口红。
我不耐地在室内踱方步,一面拼命看表。
那个蒙医生有没有说他是什么时候来到城里,或者什么时候他回去?我问。
唐诺。
他特别声明叫我们不要称呼他蒙医生。
他说我们彼此之间的讨论和文件资料记载,都只能用王先生。
好吧,王先生有没有说他什么时候进的城,又什么时候要回去?没。
他是不是穿了一套灰色双排扣西服?是的。
他有没有说到城里来做什么?他说他想到早上你去看他。
他对自己写信把我们辞掉感到十分抱歉。
他要留点钱给我们做工作费。
我说:好了,好了,我们走吧。
唐诺.你在急什么?我认为哈爱莲有不少资料可以供应给我们。
你有整个一个下午空,现在又突然猴急起来?我太累,脑子弄不清楚。
现在才想到。
好吧,我们就走。
我还要一些钞票可以做开支。
怎么又要?又要?老天,唐诺,我又不是――我说:你听着。
这会是一件大案子,你曾经到手过最大的一件案子。
那1000元只是大海里的一滴水。
我但愿有你一半的乐观。
那倒不必,你弄到的我来分一半就可以了。
你是我的雇员。
你要明白,唐诺。
我开的店,你不是我的合伙人。
我知道。
我说。
已经给你的,你还没有列清单报销呢。
我会的。
她叹口长气。
走向现钞抽屉,拿出20元,交向我。
我让20元放在手掌上,继续等候着,过了一阵,她又给我另外的20元。
我仍旧等着,她叹口气,给我加了10元,‘砰’一下把抽屉推回去,锁上。
她说:花别人的钱,你慷慨得很。
我把钞票塞进裤子口袋,口中说:我们走吧。
一路把她推向公司车去。
想要催柯白莎动作快一点,比什么都困难。
花在把她引到公司车去的时间,我的脑子早就飞到哈爱莲住处又飞回公司了。
白莎随便做什么事都有一定的步骤和速度,她就像一只大型而只有一种转速的马达。
我坐进驾驶盘后面,自觉已经精疲力尽。
白莎把自忆塞进车门,坐下来的时候,车子突然向下一沉。
她靠向弹簧已经受损了的椅背。
我急忙把车点火,吃进排档,开出路旁。
柯白莎道:车子情况还不错,是吗,好人?我什么也不说。
商业区这时候交通较不拥挤,我较快地开车往前赶。
3、4部不同的车辆停在哈爱莲公寓门口。
有的车辆车顶上有红色闪光仍在闪着。
我假装没有注意到。
柯白莎可不会含糊。
她瞪了我好多次,也不开口。
我带路走上公寓梯阶说道:我们最好先向管理员问一下。
这样我们可以不必按铃,直接上去到她房门口。
我按标明管理员自己住的公寓的门铃。
没有回音。
我又按它几次。
一辆新闻采访车匆匆开来,平排停在另一辆车外。
一个记者带着闪光灯和相机跳出车子走上楼梯。
一位瘦长脸充表情的男人跟在后面,是个都会派的新闻播报员。
他们试着推门,门是锁着的。
记者看向我问:你住在这里?不。
照相记者说:按管理员的门吧。
他们也按管理员的门,因为没有人回答,于是他们随便乱按所有的门铃。
过了一下有一家人随便应了门铃,嗡的一声门就开了。
他们进去,白莎和我跟随在他们后面。
几号房呀?那个照相的问。
309。
播报员回答。
我感觉到白莎的眼光在看我。
我不理她,不过我低声地说:你听到了吗?她说:嗯哼。
我们4 个人挤进电梯。
柯白莎一个人占了电梯空间的一半位置。
电梯摇摇摆摆上去。
3 层楼挤满了不少人等。
一位警官管制电梯里要出来的人。
播报员给他看记者证,他和照相的通过了。
警官伸出一只手来阻制我出来。
你有存什么贵干?他问。
我站在那里好奇地向外看。
没什么。
我说。
走走走,没你的事。
他说。
我在找管理员,她在这里吗?我问。
我怎么知道,应该在吧。
我要找她租一个公寓。
没办法,两个小时之后再来看看。
这里发生什么事了?我问。
谋杀,他说:309号的女人。
你认识吗?我无辜地看向白莎。
这里的人你一个也不认识,是吗,白莎。
她摇摇头。
好吧,警官说:快走。
我们不能见一下经理吗?不行,我现在不能替你找她。
她可能正在受询问。
走吧,快走我们退后一步,电梯门关上。
我说:不巧,有人比我们快一步。
白莎闭嘴不说话。
我们摇着下去,走出电梯又走出大楼,走进公司车。
我想回办公室去好好想一想。
我说:你要我把你放在你公寓门口吗?不必了,唐诺。
我要回公司去帮你想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