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死者的讲解「怎么样?」估计已读完最后一张稿纸,奈尔玆略显羞赧似地问。
整叠稿纸砰地一声放回白木桌上,对方回过头,旋转椅发出轧轧响声。
「这可就麻烦了。
」带着共鸣的暸晓嗓音,同样略币苦笑的回话者,竟然是该篇小说第一宗命案的牺牲者,而且应该就是尸骨已寒的曳间。
这篇名为《如何打造密室》约有二五〇张稿纸的长篇小说,第一章添加了自「第一具尸体」至「颠倒的杀人」十个小标题,另外还有从题为(代替序章的四种景象)的前书开始,酷似本格长篇小说的体裁。
以围纔曳间不连续线的回忆开始,尽可能导入既视慼、三劫、暗号等要素,第一章就提出曳间的死亡、在「黄色房间」的不在场证明、决定「十诫」 ,最后是仓野与奈尔玆的对话,直到这起命案的核心在于「颠倒」为止,其间也暗示了连续杀人。
因此,应该是预定接着写第二章、第三章。
现在可能是暂告一段落休息片刻吧!这篇奇妙的真实姓名小说,在登场人物尚未进行正式的推理之前,似乎就急于尽快解开谜团。
由于对侦探小说有极大的兴趣,终于忍不住开始创作侦探小说,在完成第一章之后,让旁人先阅读。
虽然听说是真实人物姓名小说,却没想到自己居然成了被害者角色,而且一开始就以谜样的身份登场,曳间会苦笑也非毫无道理。
「虽然遭人杀害,被描写成具有相当的魅力,这一点让我颇有好感。
不,没关系,以侦探小说而言,目前还很难下评断,但整体气氛不错,没想到奈尔玆你有这样的文采……看了化为冰冷尸体的我如此安详的表情,仓野肯定会突然掉泪,连我自己都快忍不住了。
」「哈哈!那倒是真的!读到那部份时,你的眼睛就不停眨动。
」奈尔玆露出灿烂的笑容,笑得在皮椅上乱颤。
那是在小孩脸上常看到,或是最佳的恶作剧成功时的笑容。
「暂且不说这些。
曳间,你自己有怎么样的推理?小说里不是也有吗?『最好的办法就是,让过世的曳间能协助我们推理。
」这也算是一种挑战信吧!」「这可为难我了……因为就目前来说,往后还有许多的解决方法,因此所谓的真相,只要观点有些微的差异,出现各式各样的想像也并非不可能……」「这么说,到底是什么意思?」奈尔玆反问。
曳间的凤眼望向窗外。
「呃……可以有各种说法。
但这就像是不会说话的花……没错,虽然有趣,可是这篇小说有些部分让人不是很满意,要我指出来吗?」「哪个部分?」奈尔兹神情严肃,双腿用力跳起.「不,也不能算是很严重,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个人的兴趣.也就是说,这篇小说里出现的小道具太少了,实在有点可惜...最有趣的是华商鬼型的风铃,可是那与实践并无直接关联吧!我认为这个部分就是个重点,若能讲究细腻的部分,尽管可能会有各种状况出现,但也算是比较完整。
另外还有一件事令人无法释怀,也就是霍南德去拜访根户那段,在这段情节里提到了所谓的符咒。
『鬼』字属于黑魔术,上面缺少一撇的『鬼』却属于白魔术。
头上少掉一撇是『鬼』的古字,也可能是异体字吧?」「喔?是吗?」奈尔玆浮现惊讶神情,「不,那段对话是我读了根户的《加持祈祷秘法》,所以想到而加上去的,并未经过详细求证。
」「是吗?可是因为字体的不同导致用途有别,或许是事实。
因为所谓『鬼』的概念,已经随着时代的不同而有相当的调整。
」「喔?是吗?」「当然。
所谓的鬼字乃是中国字,日本人则将鬼附上oni的读音,也因为这样,日本的语意应该会与中国的语意有所不同……阅读这类相关书籍非常有意思。
oni一词的语源出自源顺这个人所着的《倭名类聚钞》,其中有『于迩者隐音之讹也』 一文,也就是所谓的鬼隐藏拾物中,不欲显露其形,故『隐』on的尾音n改为ni ,于是成为oni。
即使到了现在,根据《倭名类聚钞》 ,仍以『隐』或『阴』转音的说法为主,但折口信夫却在他的《汉音语源说》中提出异议。
」「折口信夫就是以释迢空为笔名写短歌的那个人吧?」奈尔玆搜寻记忆似地喃喃说道。
「恩,你居然知道。
是在国语课上学到的吧?」「我实在很想说,你这样说太过份了!这种常识我当然知道,但……其实也没错,我是暑假前才学到的。
其受不了,事情一落到曳间手上,全都被看透了。
」「看来,说不定我是菲洛,凡斯(菲洛,凡斯,范达因撰写的推理小说中一名业余侦探。
)的后裔。
关于折口先生……他因为oni并无必须是『鬼』的用语实例,所以在《外来语说》、《汉音语源说》中加上问号,从全新的观点来分析oni这个字,亦即他提出在古代,oni和kami(译注:kami有神之意)乃是非常近似的名词。
依照他的解释,所谓的oni与源于中国的『鬼』完全不同,而是具有日本独特的个性。
若借用他后来所写的《鬼之话》所言,则是因为oni被翻译成『鬼』的汉字,其意义也固定了,认为人死后就变成鬼……在此之前的『oni』究竟所指何事虽然不太清楚,但应该与「kami』一样,都是令人望而生畏的东西吧!尽管民间传说中有各种型态的鬼,但有趣的是,这些鬼给人的形象都是披着蓑衣或戴着斗笠。
」「蓑衣斗笠?」怎么会扯到与鬼有关的话题,奈尔玆一时也想下起来,但此时既然谈到鬼的具体形象,他便不禁想问:「我知道头上长角、身穿虎斑短裤的鬼怪形貌是来自鬼门的连想,亦即丑寅的方位。
但藏于蓑笠里的鬼,不就更有趣了?毕竟,不显露屡正形貌的鬼可有意思多了,在这篇小说里出现这样的鬼也无所谓...你知道,乱步就曾使用隐蓑愿望这个词语,而这篇小说中的真凶正好就像披着所谓侦探的隐蓑,堂堂混入推理竞赛席上,不是正好可以派上用场吗?」似乎随时在脑海里考虑自己的作品的奈尔兹兴奋地说着,接着又沉默不语像在思索什么.过了片刻忽然开口,问道:「对了,这么说来,所谓的生秃也是裹着蓑衣?」「没错!在日本书记中,同样有类似的记载,也就是在朝仓山上出现戴着大笠的鬼,在一旁观看齐明天皇的葬礼,其中流传至今的歌谣有土佐的烧窑之歌童谣.在对面河岸烧窑,五、六、七、八,第八个人最后出现,那就是鬼,披蓑衣、戴斗笠出现的是鬼。
这应该就是这种鬼的典型吧!但由于童谣的意义不甚清楚,反而具有某种恐怖的魅力.就像最近流行的鹅妈妈也一样.但由于童谣的意义不甚清楚,反而具有某种恐怖的魅力。
就像所谓鬼的概念就此开始产生变化,披戴蓑笠的鬼,逐渐在其他各种文献中出现。
在《枕草子》一书中出现了『蓑虫乃是鬼子』的有趣文章,而在《堤中纳言物语》中的(虫珍姬君)文章中,写到『鬼与女人都像被人见不到般飘忽』 ,这应该也是因为受到披戴蓑笠的形象影响的缘故吧!在《躬恒集》中,也有一首:即使鬼在都内,只要脱下蓑笠,今宵亦无人能见。
另外……」「等一等!」奈尔玆慌忙阻止继续举证的曳间,「这些事我知道,但是,意味着死者或其灵魂的『鬼』字,后来又是如何演变成现在我们所认知的鬼的外貌呢?」「恩,鬼开始具有凶恶的外貌,乃是受到了佛教的影响。
佛教有所谓逻卒的概念,而逻卒又称为地狱卒,属于非常可怕的族群,在小栗虫太郎(小粟虫太郎,1901-1946,本名荣次郎,十二岁就读京华中学,举凡英语、法语、文学、电影都怀有极深极广的研究兴趣,为未来的推理作家生涯奠定稳实的根基。
一九三四年,开始在《新青年》连载毕生巨作《黑死馆杀人事件》 ,与隔年开始连载的梦野久作之《脑髓地狱》相互辉映,同时也与中井英夫的《献给虚无的供物》 、竹本健治的《匣中的失乐》并列为日本推理界的四大奇书。
)的《失乐园杀人事件》中应该有出现,总而言之,就是和牛头马面的地狱卒混杂在一起,因此鬼的形貌才逐渐增加恐怖的一面……刚才你说的角与虎皮是鬼门,那是来自艮(即是鬼门之意)的联想,实乃世俗的观点,但的确具有说服力。
所谓的鬼门并非源自佛教,而是来自中国古代阴阳五行学说阴阳道的观点,就在佛教和阴阳道的影响之下,所谓的鬼就有了凶恶的外观……这样清楚了吗?鬼这么一个概念,就停在如此的变迁,这也难怪一般人对于鬼字这个字头上少了一撇的鬼这个字,存在概念上的差异。
就结果而论,我希望可以说明这一点。
」「曳间,你懂的真多!依此看来,应该还有其他不少地方惹你不满意吧!话说回来,在这篇小说里,应该是死者的曳间却如此谈及小说内容,而且还是关于鬼的话题,实在是太妙、太有趣了!换句话说,这应该算是死者的讲解吧!」余尔玆的脸庞在房间里渐渐伸展的阳光照射下,不知不觉中散发出白色光辉,还带着悠闲的口吻回答。
夏日刺眼的斜阳,在奈尔玆房间的绿色毛毯上射人鲜明的光影,枯草色墙壁瞬间像冒出火焰般明亮。
但是,若仔细注视仿彿隐藏某种预兆的漫射光线,光线似乎被壁纸吸收一般融化消失。
对了,隔壁房里的霍南德不知是否在午睡,已经毫无声响的静寂持续了好一阵子。
听到的只是窗外遥远傅来无比轻微,似乎是一群小学生在嬉闹的声音,恰似一阵遥远的雷鸣。
这是奈尔玆私底下称为「逢魔时刻」的短暂静谧时刻,应该是受到空气上下层的温度和湿度所影响的缘故吧!距离非常遥远的小学校园嬉闹声,竟然越过那个时刻街道上方的陌生空间,如海水退潮般袭击而来。
奈尔玆最喜欢聆听这种午后缓缓移向黄昏,街道在停止呼吸的瞬间,说话声彼此重叠,已化为不是言语的喧嚣声,可说是一种浓厚牧歌气息的短暂片刻。
「算了,这话题就暂且搁下。
这篇小说也暗示了现实与虚构的关系,但我的兴趣比较倾向现实,也就是说,这类小说描绘的内容,对现实世界应该会产生一些影响吧?」「你的意思是……?」「就是在小说中插入你自己的预言,换句话说,在现实的世界里也可能发生命案……」「想不到曳间也会这么说。
难道你不明白我写这篇小说的真正目的吗?」奈尔玆两眼圆睁,身体屈曲如松鼠,大声说道。
曳间听了感到有些狼狈,像浣熊似地舔舔嘴巴。
「这么说来,你是为了防止现实世界里可能发生的实际命案?」「当然!真是的,除此之外,你说,还有什么动机会让我写这篇小说?全都是因为我们家族笼罩了一股沉重的气氛。
没错,命案虽然还未发生,但如果继续这样下去,不久的将来,肯定会发生不祥事件!我可以预见那幅陌生的影像……这篇《如何打造密室》虽然全是虚构的,却处处运用了实际存在的事物。
当然,多少加入了一些调味料重新组合,穿插于卢构的幻想之中,藉此揭露一些暗示。
但我认为心理学家,不,应该说是小说中被称为黑魔术师的曳间,应该能够看透这一点。
」面对曳间,后半段的一起略带控诉。
曳间意识到背后芒刺般的白光,送了一口气叹息出声,边搔头边说:「对不起,是我失言了。
虽然我不知道是谁,却也感觉到了。
但就算是这篇小说是为了防止未来发生命案而写,若是未完成,一样不具意义。
」「这是什么意思?」奈尔玆抖了一下。
的确,眼前这一刻,就完全无法分辨奈尔玆和霍南德两人了。
眼瞳炯炯发光的少年就像充满蛊惑性的梦魔!这时的曳间觉得,所谓的双胞胎本来就不应该在这个世界上出现。
一切都由同一组基因成长的两个个体……完全一模一样的分身。
「就是说……这样的命案或许会在你小说完成之前发生。
虽然不知道那阴影的真正身份,如果那家伙现在就对被害者有强烈的欲求……」「这么说……」奈尔玆迅速打断曳间说话,却又不知何故停顿下来,起身走向窗边。
就在这时候,一片升起的乌云遮蔽了夕阳,窗外迅即一片昏暗。
若以乱步式的描述手法,应该是「如缓缓逼近的魔物般的乌云」吧?看起来就像一幅手扶窗框的奈尔玆半身肖像昼。
「今天是七月甘四日……坦白说,小说何时可以完成?」随着乌云逐渐遮蔽整个天空,奈尔玆胸口也被抹上一层不安的色彩。
曳间估计惨剧可能意外提前发生,进而夺走奈尔玆在小说里的地位,这是否意味着预言的屡实性?这时,楼下响起电话铃声。
似乎有人立刻接听.不一会儿,传来奈尔玆的母亲声音。
「阿成,你的电话。
」母亲边上楼边叫唤。
「谁打来的?」「甲斐,说是有急事。
」奈尔玆一开门,曳间眼里同时映入一片亮蓝色。
「甲斐总是在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
」「没错。
」「会有什么事呀?」看着奈尔玆下楼,母亲脸上溢满微笑。
她应该已经三十七、八岁了,却还像个让人眼睛为之一亮的年轻貌美妇人。
曳间并未见过其他有如此美丽的家人,若久藤杏子属于北欧气质的美女,那么,眼前这位女士应该就属希腊气质的美女吧!如果她披上白色薄绢,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希腊神话中的斯巴达王妃莉妲。
奈尔玆兄弟遗传了母亲的眼眸,以日本人的观点来说,那眼眸稍微接近灰色,而这位女士就以这样的眸子望向房门之后,再度将那清爽的视线转向曳间。
「曳间先生,总是让你陪着阿兰和阿成这两个孩子,实在不好意思!」「不,没这回事!或许应该说是他们陪我才对……重点是,阿成会是个了不起的作家,刚才我已经拜读过日前完成的部份……」「唉,这阵子总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原来是……以那孩子的个性来说,写的绝对是侦探小说没错i是吧?」「的确如此……伯母也颇有侦探能力嘛!」「呵,别说笑了。
」她以爽朗的声音笑了。
过了好一会儿才回来的奈尔兹,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心不在焉。
看到曳间讶异地望着他,也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
「怎么同事?」曳间问。
好不容易,奈尔玆抬起茫然的脸,像是什么崩溃了,声音沙哑。
「曳间,你所谓的不连续线,都是这样找上来的吗?」「究竟怎么了?」「小说完全白费工夫了,因为命案已经发生了……真沼被人杀害……」2.在黑洞之中「晴天霹雳应该就是这样吧!究竟怎么回事?怎么会是这样呢?你就从头到尾说清楚。
这种既无凶手也无死者的命案不可能成立嘛!」也难怪羽仁会这么说,因为整个情况太诡异了。
在紧急召唤之下,当时不在场的曳间、奈尔玆、霍南德、羽仁都匆忙赶到。
于是,位于目黑区绿之丘的布濑家宅邱,所有家族成员都到齐了。
但现场的人口中说的不外乎密室杀人、真沼被杀害却不见尸体之类不得要领的内容,所以羽仁终于忍不住提出疑问。
「就让不才在下我来说明吧!」布濑不以为意地轻咳一声,亮了一下平日爱穿的白色羽绒室内鞋,毫不避讳平常就令人碍眼的态度,开始说出事情的始末。
七月廿四日,星期二。
暑假已经过了一、两个星期,大家开始有了打发不了的时间,每个人都习惯每天聚集在某人的住处闲话家常。
这天也依照惯例,借用布濑的「黑色房间」聚会。
话虽如此,由于并未决定聚会的时刻,所以仍像平常一样依个人随性前来,因此第一位访客真沼来到布濑家的时刻是下午一点,比最后到达的根户足足早到了三个小时。
布濑家并非羽仁家那种豪宅,但由于布濑的房间离主建筑有五公尺远,是以木板走道衔接的偏房,很适合朋友聚会。
这偏房有两个房间,一间是从墙壁到地毯全都是黑色的「黑色房间」,穿越黑色房间之后才是卧室兼书房。
两个房间的书橱里都摆满了大量的书籍,事实上,布濑是这个家族成员中藏书最多的人。
其他人似乎还没到,真沼起身,无意识地走向书橱一隅。
「喂,你这里有霍夫曼的作品吗?」「霍夫曼……这,书是没有,不过书房那儿有一系列的《新青年》,你尽管去找找看,别客气,但我感觉他的东西有点难懂……」「是吗?那我过去找找看……不过,《新青年》可以搜集得那么齐全可真厉害,我还不算狂热的侦探小说迷,所以还好,若是其他人,一定会羡慕不已……」「应该是把!很幸运,全因为我过世的祖父是个比我们毫不逊色的侦探小说迷.我好像遗传了祖父最多的基因……当然,也因为这样,所以和他同样有高傲固执的个性。
」「哈哈哈!没错。
」真沼边笑边溜进后面的书房,随手关上房门。
不到几秒钟,他好像打开床头音响,布濑听到细微的巴洛克旋律,是巴哈的「小遁走曲」 ,布濑自己也跟着哼起管风琴的壮丽旋律,从书橱中抽出一本书。
那是昨天开始阅读的魔法书,已经读到只剩几十页。
在占星术、鍊金术、黑魔术、安息日、传说中的灵知、新柏拉图主义、隐秘哲学、恶魔学、蔷薇十字、共济会员等等西洋的秘教族谱中,布濑最感兴趣的就是被称为卡巴拉的神秘术法。
卡巴拉起源于犹太教圣典的研究,企图理解隐藏于文字背后的奠理,是一门充满了恣意与教条的学问。
藉由语句的连缀变化以及文字与数字的置换、数字的验算等各种方式,他们发现全世界的组织及神明的名称、天使的名称,合计天使军队的总数为三亿零一百六十五万五千一百七十二名。
布濑一想到耗费在这些文字与数字计算上的庞大精力:心中不禁升起无比的战栗。
那简直就是奉献给晦冥的一场疯狂却静谧的祭祀!布濑在膝上翻书,还读不到几页,就开始思索自己家族的事。
没错,是静谧的祭祀!这是在阅读《如何打造密室》之前,就已围绕在他脑海里的印象。
而奈尔玆这篇小说与笼罩我们家族那个未来的黑影之间,究竟有什么样的关系?被奈尔玆超越,导致必须追在后面解开奈尔玆提出的谜团,对布濑的自尊心来说,这是相当大的打击。
但是,他还是得解开这个难解的谜团才行。
没错,管它是否具有卡巴拉的特性,无论如何都必须解开这个谜团。
——在那篇小说中,拥有最明确不在场证明的人是我,难道这不算是某种暗示吗?布濑一方面感到莫名的畏惧,一方面却又感到有一股愚蠢的冷笑冲动。
奈尔玆这个乳臭未干的小鬼,不可能事先写出尚未发生的犯罪奠相。
或许小说内容只是很平常的虚构情节。
前几天读那篇小说时,虽然已很自制,但还是觉得有些不满之处。
颠倒的密室这类说法的确似乎不简单,但在结果方面,如果凶手可以轻易出入的话,那就算不上是什么密室了。
而且事前就说要以现实中的人物设定为小说中的重要角色,这一点也相当可疑,布濑实在无法认同。
最重要的是,他非常不满自己被设定成阴险的坏人,虽然还不到梅菲斯特(梅菲斯特,Mephistopheles,原为一五入七年无名氏所着《浮士德》 一书中的魔鬼精灵。
其后,则由德国大文豪哥德,根据此一民间传奇,于一八〇八年发表《浮士德,悲剧第一部》 、一八三二年发表《浮士德,悲剧第二部》史诗歌剧。
)的程度。
——在这方面,甲斐等人的描写,就比现实还更完美!这篇小说里,杏子好像喜欢根户,但事实上,绝不可能如此。
奈尔玆这小鬼,是否有所忌惮,因此不敢写出事实?或者还有其他的原因,导致必须如此安排角色?就这样左思右想之际,第二位访客到访。
忽然听到房门发出轻微的唧唧声,仓野不声不响地走了进来。
「喔?我今天打第一棒吗?」「不不,真沼早就来了,在那个房间里。
」「这样啊!还是老样子。
喔,从电台广播切换到唱片了。
」刚才房间里博出的人声突然中断,不一会儿,再傅出来的是帕海贝尔的《卡农》。
后来不到十分钟之内,离子与杏子来了。
不久在四点之前,影山也到了,正好有六个人集合。
最后到访的影山,腋下夹着一个大纸包,进屋后立刻推高眼前的大型墨镜。
「各位各位,我拿到了,这可能是在日本能够取得的最详细数值表。
」「数值表?数值表是什么?」「就是数值表呀!数值表就是数值表。
你看,譬如有所谓的对数表、乱数表或圆周率的数值之类的。
看到没?」他瘦小的身躯频频晃动,极焦躁似地想要说明事情的重要性。
但这么做没用,对于特殊人物而言,就算比珠宝更有价值的书籍,其他人不一定会感兴趣。
所以站在影山的立场看来,现场反应出奇的冷淡。
「数值表我是知道,但又有什么作用?」布濑也很讶异。
「怎么会这样?和你们这些人竟然无法沟通。
」他跺脚,「对了,数学家根户还没到吗?」他反问的态度,无论以多么欣赏的眼光去看,与其说是未来的大物理学家,倒不如说更像是喜剧演员。
「很遗憾,他还没到。
能够与你分享乐趣的人还没来。
」「这么说太失礼了,我也想看看呢……影山,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啊?」「不愧是雏子,品味和布濑、仓野他们就是不一样!妳可以先大略看看。
」说着便解开了纸包,从里面取出厚厚的一叠纸。
「这就是刚才说的在日本能够取得的最详细数值表影本……虽然是摘要,但我最感兴趣的部份却毫无遗漏……不错,对我来说,这比维基格斯咒语法典(维基格斯咒语法典,在四大奇书之一小粟虫太郎的《黑死馆杀人事件》中,也曾经出现过,根据该书内文描述,「据说维基格斯咒语法典是所谓的技巧性咒术,利用诅咒与邪恶的外衣包覆住现代的正确科学……维基格斯这个人乃是拥护阿拉伯、希腊科学的席维斯塔二世的十三位使徒之一」 。
)还宝贵。
其中压轴的是圆周率的百万进位数值,妳看,这些数字的行列!我只是看了内心就深受感动。
还有,这是自然对数的底e的百万进位。
另外……这是我最感兴趣的部份,完全数的表格,以及根户想知道的友爱数的表格……嘿,真是令人受不了!」边说边用手在数字上抚摸的情况,实在超乎其他人所能理解的范围,连雏子似乎也认为这样根本无从谈起,只能露憎呆楞的表情。
这时,最先察觉的是仓野。
「那是什么声音?」在看起来像是被漆黑封闭的盒子的「黑色房间」里,那股奇妙的声音轻轻响起,仿彿有上万只白蚁在啃咬木材,或者有上万只昆虫振翅齐飞,是一种响亮而持续的嗡嗡声,虽然其中夹杂着隔壁传来的(恶魔的练习曲)小提琴乐声,耳朵却听得一清二楚。
「是从书房傅来的吧!」杏子若无其事地说道。
「妤像是。
但那是什么声音?」布濑自言自语似地说着,摇头走向房门。
「喂,真沼!大伙儿都到齐了,现在可以出来了!咦?连钥匙都锁上了……喂!真沼、真沼!」敲了两、三下房门,确定无人回答之后,他茫然转身看着其他人。
「奇怪,十分钟前他才把收音机切换成唱片,难道会睡着了?。
还锁上房门?」「啊?我开门的时候并未锁上呀!」雏子的说词颇让人意外。
「什么?雏子,妳进过对面房间?」「不,我只是看看而已,真沼正在阅读杂志。
才看了一眼,影山就来了。
」「什么?我是十五分钟前打不开门的。
这么说,真沼先是锁上房门,又再打开,然后再次锁上囉?这就怪了,怎么会这样?喔,对了,刚才的怪声响好像也停止了。
」这时传来的只有(恶魔的练习曲)冶艷的曲调,虫鸣般的高音不知不觉变得相当低沉。
那阵怪声音,应该只持续大约一分钟吧!「奇怪,真奇怪!我房间里应该没有东西会发出那种声音呀!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布濑,有没有钥匙?」影山可能也感染到不祥的气息,略显怯惧地问。
「主屋那边有备用钥匙。
好,我马上拿过来。
」布濑说完,正急着推开房门离去时,房门开了,甲斐出现在他面前。
意外的互相对望,甲斐也大吃一惊,丑陋的脸孔更加丑陋,嘴里嘀咕着什么没人听懂。
布濑离去后,甲斐才问:「发生什么事了?」只有杏子还坐在椅子上。
「甲斐,你们最喜欢的杀人事件发生了!而且,这次好像还是密室杀人呢!现在正要准备进行现场搜证,所以你的运气真好!」「杀……杀、杀人事件?妳没在开玩笑吧?妳说,谁被杀了?」仓野简单扼要说明始末。
说明结束时,布濑也回来了。
所有人立刻聚在书房门外。
因为杏子说出「杀人」这个字眼,所以大家都有不可思议的亢奋。
布濑将钥匙插入锁孔,转动,发出喀嚓声的瞬间,金属与金属咬合、牵引、滑动,每个动作都清楚传入众人耳中。
喀地一声,锁扣松开了,突然敞开的房门前,彷彿映出圣经上描述的地狱火焰般,全笼罩在无比耀眼的亮光之下。
当然,这是因为眼睛已习惯于「黑色房间」所引起的错觉。
布濑他们踏入明亮的光辉中时,一开始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呆立了好一阵子。
但是在发现比想像还更令人不解的事态之后,就显得有些狼狈。
因为房间里空无一人,是个空空荡荡的房间。
但是,布濑却没想到,只是这样一个场景就具有如此恐怖的意义!位于房间西侧的床上,有一本《新肯年》似乎摊开在哪才一直翻开的书页上。
正对房门的音响,彷彿刚演奏完,唱针的自动针臂静静滑向空中。
床对面是嵌入式窗户,牢牢固定在墙壁上,斜开的空间也无法容纳一个人进出,污加仁自内侧紧紧扣泣的扣锁,绝对无法从窗外动手脚打开。
另外一边是书橱的东测,但严格上说来,这一侧的天窗称不上是窗户,只是将一片厚玻璃嵌入墻板上。
在如此名符其实的密室中,真沼却会然消失了。
「有血迹!」仓野最先发现异常,大叫道。
所有人回头望向仓野指出的前方。
那儿矗立一面方形大镜,鲜红的血液在镜面上画出美丽的图案,流动着。
恐怖又极具魅惑的血迹图案!就算这一切是牧神(罗马神话中,狡猾的半人半羊农牧之神)的恶作剧,也未免太静寂恐怖了。
就在混乱之际,根户也到了。
听完说明后,众人讨论接下来该如何处理,初步决定先紧急召集所有家族成员。
甲斐便利用书房里的电话,向奈尔玆兄弟和羽仁发出召集令,但由于不知该如何说明,后来的结果正如被召来的四个人知道的那样……「也就是说,真沼消失了?」羽仁理所当然似地说着,两手抱胸。
仓野接道:「是的。
虽然无法确定是否发生杀人事件,但眼前的情景已很清楚……实在是太明确了!坦白说,我还是无法相信,完全像是在做梦。
不,是明明已经醒来,却还相信梦境里的一切。
这种感觉很奇怪。
」他不停用手摸摸额头、按着眼睛,一副情绪不安的模样。
「连仓野也这么认为?真沼该不会是在阅读霍夫曼的作品时,忽然想要化成一阵风吧?我对心理学还好,却不像他那样专精于超心理学……」曳间说着,再次环视书房。
高一点五米,宽一米左右的大镜子上,沾上的血迹已经变成暗红色。
「布濑,除了这些血迹之外,还有何异常之处?譬如,有什么东西不见了之类的……在我们到达之前,已过了好长一段时间,你们应该调查过了吧?」曳间边问边走向书橱。
布濑不耐烦地抚摸胡髭,「恩,我试着仔细调查,却未发现其他异常的地方。
并没有东西与真沼一起消失,也没有东西莫名其妙地突然出现。
」「真沼没带来包包或其他物品吗?」「没有。
」「喔……」曳间闷哼一声,离开书橱。
「当然,床底下也……」「我看看。
」曳间卷高垂到地板的床单。
奈尔玆和羽仁也跟着往里瞧。
蓝绿色地毯在木制床架遮蔽的昏暗中,可以容纳一个人进入,当然不见真沼的身影。
「不可能有秘密通道,所以是完美的密室。
感觉上心里毛毛的。
」奈尔玆边说边走回「黑色房间」 。
回头望向霍南德时,发现他也是全身颤抖。
这天,奈尔玆与霍南德穿的是不同颜色的夏装,奈尔玆是红褐色,霍南德是蓝绿色,形成强烈对比。
在昏暗的黑色房间里,霍南德显得比较醒目。
曳间逐一审视在场的每一个人。
每一个人都想在做梦,有的茫然站在那儿,有的则埋坐在「黑色房间」的椅子上。
但是,所有人都沉默不语。
仓野则如前述,根户也显得很不安.至于杏子,因为随口说出的杀人事件似将成真,所以也受到相当的冲击,只见她低头靠在椅背上,时而抬起脸望着根户。
甲斐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无聊地看着杏子,又看看根户,嘴里一直像唸咒语般自言自语咕哝着。
很意外的,其中最冷静的人竟然是影山与雏子。
两人面对面而坐,抱着厚厚的数值表,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谈论这起事件。
在曳间眼里,这个像眼镜猴的影山与爱丽丝般的雏子,实在有一种令人难舍的趣味。
「怎么样,根户?虽然心理学上无法解释,但身为数学家,该如何说明1=0这个公式?」经曳间一问,根户不停搔抓着短发。
1=0吗?这可难倒我了……若是就公式而言,我只能说,我们看不见1- 1=0后面那个1…你还是问影山吧!处理现实世界的并非数学家,而是物理学家的领域。
」被点到名,猛然抬头的影山似乎也有些为难。
「别开玩笑了!我只是个见习侦探。
放着名侦探不问,也未免……没错,依照物理学的观点来看,虽然算不上是强辩式的解释,但也只能说这个事件具有科幻特性。
刚才我和也雏子说过,这是略显有趣的样本……」「样本?」「是的。
也就是说,若将这个『黑色房间』视为黑洞的样本,那很容易就解释得通了。
换句话说,这是一个一旦进入其中,就再也无法出来的黑洞……」3。
第四扇门当时,在「黑色房间」里,流逝的时间好像开始停止脚步。
感觉就像内部持续不断驱动这个世界的时钟机械完全毁损,发条、齿轮、传动轴、节奏器等等,都各自松开散落一地。
听说在强大的重力场中,时间的流逝会比在弱重力场中缓慢,但如果这个「黑色房间」本身就是黑洞,而他们这些人在完全不知情的状况下进入了这个不可侵犯的领域,这就应该不是单纯的幻想吧?当然,若有第三者在房间外观察其间的差异,那么置身于房间里的曳间他们,就不可能感受到时间有延缓现象!「所谓的黑洞与末日论结合在一起,因为遭到夸张流传,目前好像已成了一般常识,所以我应该没必要在此多费唇舌解说。
但为求惯重起见,最好还是简单说明一下。
重点在于,当物质被压缩成极高的密度时,因为具有太强的重力,因此任何物质,甚至光线都无法脱离该处。
这种能够吞噬一切东西,而且绝对无法从中逃脱的诡异空间,就称为黑洞。
这种黑洞理论是在爱因斯坦发表广义相对论之后,史瓦西(史瓦西,Karl Schwarzschild,1873-1916,德国天文学家与物理学家。
他在爱因斯坦发表广义相对论之后的一年,也就是一九一六年,在爱因斯坦的方程式中找到第一个黑洞的解。
)这位物理学家发现该重力方程式的严密解法,再根据其解法而推测出的结果。
事实上,要解开这个重力方程式非常非常困难,与一般所谓二次方程式的解法完全不同。
我想,在我们家族成员中,除了根户以外,其他所有人大概无法理解吧!所谓的重力方程式,写成公式的话如下:[必要插图4]对于这种具有10个独立成分的系数gij的联立偏微分方程式属于非线型方程式,因此无法以一般的解法来解。
所以,史瓦西以『在真空中的方程式,时空必须以球对称,而且没有时间上的变化』之特别状况为条件来解题,结果,其严密解法的答案如下:[必要插图5]……算是勉强求出解答,但公式却有点古怪。
当然,这种严密的解法,除了史瓦西的解法之外,依给予条件的不同,其他还有德国数学家魏尔解法或纽西兰数学家克尔解法之类的解法,正因为如此,黑洞也有很多种类。
呵呵,这好像太专业了!导回正题吧!所谓的神奇黑洞,理论上绝对没问题,但实际上是否存在,通过现代天文学的强大武器电波望眼镜的发达,似乎已经发现疑似黑洞的存在,那是位于天鹅座方向被称为天鹅座X-l星,与质量约为太阳二十倍的蓝色B型超巨星编号HDE226868星形成的联星。
总而言之,这组联星由于质量关系,或x光反射的变动状况,属于黑洞应该不会有错。
当然,因为连光线都被吸入的黑洞无法目视……因此假设这个黑色房间曾经暂时陷入近似黑洞状态,而真沼不巧踏入了连光线都被吸入的领域,所以我们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你们认为该怎么办?」这是一番长篇大论。
但对影山而言,不过是叙述不够深入的皮相解说……然而,当这段讲释告一段落,布濑立刻接着说:「把『黑色房间』比喻成黑洞,的确是相当有趣的构想,但其中仍有不尽合理的部份。
如果根据你的论调,真沼必须在这边的房间消失才对,但实际上他却是在那边的书房不见踪影,而书房并非『黑色房间』 。
」「呵呵,经你这么一说,的确是不可能……恩,那何不反向思考呢?假设被黑洞吞噬的并非真沼,而是我们……」「哼,比喻来比喻去的应该可以结束了吧!毕竟问题是在现实中发生的。
」布濑完全不理会影山的说法,继续接着说:「如果真沼是以这种巧妙的方式消失,那么凶手得以自由进出也不足为奇了。
若要检讨最合理的分析,这一切应该是真沼的恶作剧。
但问题是,真沼不可能会做出这事来,因为他并非疯狂的推理小说迷。
我一向就不喜欢什么一人分饰两角,无头尸,或是这次消失的尸体之类的诡计...但既然已经发生了,发在多牢骚也没有什么意义.」「等一等.」发言的是影山,他一样抱着厚厚的数值表,嘿嘿笑了起来.「虽然不是黑洞,但是关于凶手的进出,我们可以从现代物理学来解释。
」「哦?怎么说?」「在理应无法进出的密室中,具有形状和重量的人类确实很容易可以进入。
这在我们肉眼无法目视的质子世界里,就不断发生类似的情形。
应该被封闭在物质内部的电子,却三三两两溢出表面乃是其中一例。
这是由于像质子如此微小的物质,无法同时测定其位置和速度。
换句话说,质子的振动是来自只能以概率性记述的『不确定性原理』 。
也就是说,质子具有以为它在A点,事实上也存在于B点的不确定性特质。
因此,由该质子制造的更大型物质,当然也就具有极端不引人注目的不确定性了。
」「喂、喂!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想不到一样还是比喻话题。
这与你刚才叙述的黑洞并没什么不同吧!」受到布濑的攻击,本以为一定会退缩,想不到影山推高眼镜,羞涩地笑了笑,展开意外的反击。
「不,这不是比喻,也非寓言!是有所谓的量子力学能够证明的事实。
刚才所说的电子穿透物质表面的现象,称为量子力学的隧道效应。
当然,人类想要藉隧道效应穿透墙壁,概率是接近于零,非长渺小,但还是有可能发生。
像那个房间的墙壁,若问以我这样的身材,有多少概率可以穿透,以数字表示就是10的一〇而四分之一次方,也就是一后面的〇乘以廿四个一〇,然后以这样的次数去冲撞墙壁,那么就总有一次能够穿透墙壁。
这是个非常庞大的数字,若以一般的十进位法来表示,到目前为止,就算把全世界发行的所有书籍里的每一个字都改成〇,仍然无法表示出这个数字。
因此,这个数字的位数当然很难适切表现,就算以整个宇宙的电子来充数,这些电子的数量仍是小巫兄大巫……呵呵,从宇宙论的等级来扩大讨论这件事,也算相当有趣吧!一O的一以二四分之一次方这样一个数字,就可以表现出宇宙无法容纳的数字,实在是让我感到有一股战栗的刺激。
而且以这样的次数冲撞墙壁,其中只有一次可以穿墙而过,这乃是现代物理学的结论……当然,在如此的冲撞次数中,宇宙有可能因此毁灭。
不过,那唯一的一次发生在书房里,我倒不觉得不可思议……因为,根户,这是数学上容许的事情。
」「喔,原来如此啊!」此刻环顾四周的影山,已经不是眼镜猴,而是有如藉着科学的思考方法,将既有的鍊金术风潮一举改变的帕拉塞尔斯(帕拉塞尔斯,Paracelsus,1493-1541,苏黎世人,中世纪欧洲的医生,企图将医学和鍊金术结合成一种新的医疗化学。
)了。
「但话说回来,这也足以当做人要进出密室的可能性是何等稀少的反证。
」曳间立刻回答。
「哈哈!没错!我当然也不相信凶手会藉隧道效应穿过水泥墙逃走。
我提出的说法只是针对可能性的问题。
」影山淡淡回应,沉沉滑坐在皮椅上。
他镜片后有瞇起的眼睛,彷彿表示已经交出发言的主导权,接下来准备聆听各方的意见。
在物理学盾牌叙迆的内容炫惑之下,众人瞬间嘎然无声。
虽然影山是第一次如此展现自己的局部造诣,却也让众人从眼前一堆下不解的疑问中,激起了强烈的亢奋。
「就算不提影山所谓的隧道效应,那个房间确实发生了令人无法置信的事!与这个黑色房间之间的门,和两扇窗户都无关,换句话说,第四扇门在那个房间的某处开启了.虽然还不清楚各位听到的怪声响是否与此有关,但至少应该不会毫无关连吧!」奈尔兹又继续,「听了影山的说明,我彷彿可以看到在极寻常的地方突然出现陷阱的宇宙新面貌。
但问题在于,『第四扇门』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启的?又是如何开启的?」奈尔兹说完这些话时,甲斐似乎无法忍受,用尽了力气打岔道:「各位,我非常不满意。
就算黑洞这个说法还勉强差强人意,但什么重力程式啦、隧道效应啦,最后居然还出现什么『第四扇门』……嘿,你们大概是想偏了吧!又不是在讨论目前正在流行的念力,就算不合理的发言也无所谓,但太过份了会令人呕吐。
侦探小说迷如果走错方向,很容易就会忽略现实,进而耽溺于自己的妄想之中,这是很好的范本,也因为如此,我不喜欢奈尔玆写的小说。
那算什么嘛!提出不在场证明时我未登场还算好,但是登场人物之间的对话就太可笑了。
甚至还提到什么『颠倒的密室』 ,这根本就缺乏说服力,再加上还表示要完成封闭现实的小说,但现在怎么办?现实中都已经发生了命案,不是吗?我希望既然说出了那些话,最好是有杜思妥也夫斯基或巴尔札克的文采……可是,听了刚才的话,却发现各位都是在模仿奈尔玆小说的口吻说话。
这里可是聚集了十位侦探小说迷,但怎么会这样呢?完全没有在转眼之就解决命案的斗志!」他不高兴的理由应该不只是这些!甲斐不耐烦到连奈尔玆的小说都要严厉批判。
布濑发现了杏子瞪视甲斐的冰冷视线,不禁偷偷耸了耸肩。
所谓奈尔玆的小说与现实之间的最大差异,就是有关甲斐的人格!「并非不想解决呀!为了顺利解决,必须进一步厘清事件的时间关系。
我试着列出图表,这样应该不会有错吧?」从刚才就一直在纸上写东写西的雏子说着,将图表推到大伙儿面前.下午01:00 真沼抵达「黑色房间」。
02:00 真沼前往书房,听音乐(巴哈的「小遁走曲」) 。
03:50 仓野抵达。
播放唱片(「卡农」)03:35 仓野扭转门把。
房门锁上。
03:40 杏子、雏子牴达。
03:50 影山抵达。
雏子窥探书房,房门未锁。
03:55 书房传出怪声响,播放音乐(「恶魔的练习曲」)04:00 进入书房。
真沼消失。
镜子上面有血迹图案。
04:05 根户抵达。
对曳间、羽仁、奈尔玆、霍南德发出紧急召集命。
05:00 上述四人到达.「我认为大致上应该是这样没错。
」「恩,妳写得简单明了,这样就很容易展开推理了。
」曳间说。
甲斐也补上一句,「没错,这才是侦探应有的态度!一步一步朝向解决之路推进,和解说毫无意义的物理学大不相同。
」被贬得体无完肤的影山,边搔抓烫卷成波浪状的头发边说:「哈哈—看来是我不好,不该一时兴奋多嘴……为了恢复我的名誉,就谈点儿有些建设性的内容吧!我认为,雏子这张表还是不够完整,我认为下午一点以前的状况也很重要。
」「恩,虽然未发生任何异状,但如果你希望的话……」布濑开始说明如下——布濑八点左右醒来后,在书房里阅读到将近十一点。
窗户仅打开一道缝隙,依他的解释,是为了享受一下秋霜的户外空气。
当天那个时刻骤降的空气确实非常清爽,因此阅读速度也很快,将近十一点已读完一册,打算再拿起昨夜阅读的无敌魔法书时,母亲叫他吃午饭了。
中庭的食虫植物茅膏棻长得相当漂亮,母亲将茅膏菜移植于花盆中捧入室内是十二点半,当时书房与「黑色房间」都无异常。
一点左右,他到房门旁的洗手间上完厕所返回时,真沼已经坐在「黑色房间」的一张皮椅上了。
两人在「黑色房间」闲聊了大约一个小时之后,真沼就进到书房里……「喔?那种奇形怪状的草就叫茅膏菜吗?常看那种草绽放的可爱白花随风摇曳,很漂亮,伯母也舆有眼光,会想到要移植在花盆里。
」「这话是什么意思?」布濑睁大了眼睛问。
羽仁转移话题似地说:「对了,我看到图表才想起来,那扇门平常使用的钥匙在哪里?」布濑也楞了一下。
「喔,我忘了说明最重要的事……钥匙一向都放在床上方的抽屉里,至于备用钥匙,我们进来之后也放在那儿。
」「没有其他的备用钥匙吗?」「这边的门锁与一般门锁构造不同,要打造备用钥匙并不容易,不记得曾经借过人,所以应该是没有。
」说着从口袋取出金黄色钥匙,看起来果然相当复杂,直线上有重叠的新古典主义风格曲线缠绕如迷宫般的装饰。
感觉上,这钥匙本身就令人联想到象徽这次事件之谜的深度。
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霍南德突然开口:「借我看一下!」布濑若无其事地把钥匙递给对方。
在众人怪异的视线里,霍南德快步跑向隔邻的书房,一会儿就消失在房门后面,喀嚓一声,锁上门。
「喂,霍南德?」这完全是瞬间发生的事,所有人都吓住了,不知所措地望着被锁上的门。
究竟要干什么?眼前又会出现不可能发生的情况么?不详的战栗掠过背脊,连甲斐也仿佛看见奈尔兹所说的第四扇门生动地出现在房间对面而不停颤抖.「就是那个声音!」杏子大叫.这时,昆虫振翅的嗡嗡声已清晰传人所有人耳里。
一片沉默之中,布濑和根户冲向房门,可怕的沉默仍旧持续,两人将备用钥匙插入锁孔。
这动作在布濑以外的其他六人眼中看来,几乎是重演两个小时前发生的画面。
难道时间就这样因为某种变化而空转吗?在房门开启的瞬间,在场所有人脑海里都浮现一剎那的念头。
房间里未见任何人影,本来应该在某处敞开的「第四扇门」 ,现在也不见踪迹……4.昆虫的真面目这次和真沼当时不同,事先已备妥备用钥匙,开门时,昆虫的振翅声犹未停止,因此所有人的脑海中仍停留有「第四扇门」的印象。
地板呢?墙壁呢?或是天花板?当所有人愚昧地环顾四周时,皮鞭第三次从背后袭来。
「哈哈哈……哈哈哈……」是牧神的笑声,抑或他们自己的自嘲?众人从书房慌忙退回「黑色房间」时,带着愉快的大笑声,从另一边房门进入的竟然是三十秒前在书房消失的霍南德。
奈尔玆穿的是红褐色夏季套头衫,霍南德则是蓝绿色夏季套头衫,刚才消失于书房的人的确是穿蓝绿色套头衫,而眼前这个大笑的年轻人,身上的衣服绝对是鲜艳的蓝绿色。
「哈哈,怎么样,奈尔玆,连我都能完成这样的魔术。
」霍南德朝呆站在布濑身后的奈尔兹说道,再度发出低沉的笑声。
如此惊人的过程,的确只能算是黑色舞台上反覆展现的魔术吧!小恶魔般环视愕然而立的众人,小伙子紧紧扭曲鲜红的嘴唇,仿彿在说,难道你们还不明白吗?仓野心想,对了,奈尔玆与霍南德这对双胞胎的绰号,虽然是来自汤玛斯,特莱恩(汤玛斯·特莱恩,Thomas Tryon,1926 -1991,后改名,xCTom Tryon,美国惊悚小说家、剧作家、演真,曾参与经典影片《最长的一日》演出。
)的恐怖小说《呼唤邪恶的少年》 ,但在该篇小说里,似乎也有类似眼前这种情况的场景。
对了,小说里的双胞胎也说会表演魔术,巧妙模仿在卡尼瓦观赏到的中国魔术,那是在大仓库里表演的魔术,有秘密通道的设计……「看来各位还不明白,那就告诉你们好了。
开启『第四扇门』的位置不在别处,就在那张床铺底下。
」这就表示连布濑也是在不知情的情形下,有人在那张床下的昏暗空间里人动过手脚?「怎么会有这种事?」布濑叫道,伹声音有气无力。
房间里笼罩着一股面莫名的寒气。
不,不是这样,那篇小说与此状况不同!若问有何不同的话......「我知道了!」抢先出声的杏子.先前的懦弱态度似乎深埋在内心深处,外表呈现的只是她一贯傲慢的美丽.「可能因为我不是侦探小说迷,反而看得清吧!一开始我吓了一大跳,完全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等到冷静下来仔细思考,却发现没什么大不了……呵呵,你们也算是了不起的演真!」她走过去朝霍南德腹部伸出纤纤玉手,突然翻开蓝绿色套头衫……「哇!实在太令人意外了,居然被杏子最先拆穿诡计!你们其他人真是太逊了!」蓝绿色的内侧是如假包换的红褐色,霍南德的语气到此也完全消失,纯粹是绽放天真无邪笑容的奈尔玆少年本人。
轻轻「啊」了一声,回头,一直茫然站在布濑身后的奈尔玆,也已经变成眼神里隐藏不可思议光芒的霍南德。
他也嘲弄似地缓缓卷起自己的衣服让大家看。
红褐色的背面果然是蓝绿色。
「这么说,那声音是怎么来的?」振翅的嗡嗡声仍旧持续,众人再度注视书房,先前因为太专注胗理应不存在的「第四扇门」而疏忽了,那确实是从音响的音箱里流泄出来的声音。
「喔?原来是共振的声音。
」仓野低呼出声。
「真不愧是仓野,唸药学的。
」奈尔玆边说出令人费解的话,边关掉床头音响的开关,然后再度把所有人赶回「黑色房间」。
「这是霍南德想到的魔术点子。
」让大家坐下后,不够位置的人站着,奈尔玆轻咳一声开始与霍南德共同说明。
「各位应该都知道顺序了……首先,霍南德进入书房,锁上房门,迅速翻面穿上套头衫……呵呵,其实我和霍南德之所以分别穿上蓝与红的衣服,完全是偶然,但还是很有效果。
接着在音响上动手脚,让它发出嗡嗡声。
没什么,这很简单,只要把麦克风接在音箱上,适当调整音量,让扩音器传出的声音进入麦克风,增幅之后,再从扩音器傅出,进入麦克风……就会出现这样的嗡嗡声。
依布濑的形容,那好像昆虫振翅、也像是白蚁啃噬木材的声音。
音响设定后,他就钻入床底下。
我则故意表现畏怯的表情,在听见类似昆虫的振翅声后,各位的注意力完全被吸引时,我估算房门开启时机,从另一边的房门离开,当各位开门挤入书房,发现霍南德不见了而大惊之际,我急忙翻面穿上套头衫,在各位仍困惑于第四扇门 ,一时之间惶恐得连床底下也打算检查之前,我就化为霍南德登场了……先是一阵大笑,然后趁我吸引各位的注意力时,霍南德就像毛虫般爬出床下,悄悄摸到布濑身后。
当然,这时候,彼此的表演能力与呼吸是必要的。
但我们终究是双胞胎……很顺利就骗过各位,完成了不可思议的魔术!怎么样?说穿之后,根本就是很可笑的诡计,却没想到会被不常阅读侦探小说的杏子小姐最先拆穿,真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当然,只有曳间因为我们来这里之前看到我们更换衣服,所以一开始就抱着观赏的态度。
」说明结束后,表示无法完全理解而提出怨言的是甲斐.「那究竟又是为什么?是说真沼也有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双胞胎兄弟?或是真沼也一样躲在床下,趁我们不注意的时候逃出?哼,当时不在现场的人就是因为这样才可怕!简直就是在骗小孩嘛!让我们中计觉得很高兴虽然很可爱,但事件的真相可没那么有趣!」或许因为攻击个性使然,甲斐极端厌恶自尊心受到伤害。
失去整体均衡的丑陋容貌,只要梢有扭曲就更加丑陋,而且也更令人感到恐怖。
此刻暴露出参差不齐的牙齿,口沫横飞地嚷叫,这模样只能以「壮观」二字形容。
尽管对于甲斐的模样有些畏怯,但奈尔玆绝不甘认输。
「虽然这么说,但你应该也承认刚才的魔术并非毫无意义吧!至少解开了振翅声的真面目。
」「没错!」霍南德也接道,「提到频调杂音,一般人的印象都以为是刺耳的唧唧声,但那套音响的麦克风还可以另外调整音域,而且音量和音调可以在毫无变化的情况下,以极轻微的音量长时间传出,再加上隔着房门,所以才会形成不可思议的怪声音。
」「情况就是如此!虽然后面带有恶作剧的意思,但怎么可能会故意捉弄各位呢?」「嘿嘿,完全没错,甲斐。
奈尔玆他们演出的神奇诡计,虽然无法直接应用在实际案件上,我却觉得颇有启发作用,更何况,我记得《续·幻影城》的诡计类别集成也未列入这样的诡计。
」布濑表示支持这对双胞胎,「而且,甲斐,难道你不认为刚才的魔术表演很不简单吗?事实上,我因此得到一种天启,还觉得该感激他们呢!」布濑用食指轻轻抚摸刺眼的胡髭。
仓野仿彿突然想起似地说道,,「天启?好像在什么地方看过,对了,是在奈尔玆的《如何打造密室》。
在那篇小说里,也是布濑你最先识破真相而自以为了不起,看样子,奈尔玆的确有先见之明。
」「我没自以为了不起,怎么?你是不相信我的推理能力了?」「不,没这意思。
只不过遗憾的是,我简直猜不透自己会与小说内容的描述一样。
无论我如何分析推测,都无法明白……一个人会从房间里完全消失,这一点我实在无法相信……但一直这么说也于事无补,看来也只好一步一步继续思考……根据我的记忆,拿备用钥匙开门进入那个房间时,麦克风确实没连结在扩音器上。
」「是吗?」「假设是那样,那么,直到听见那怪声为止,书房里的确有人吧!因为若是在声音发出之前逃出的话,就无法收拾麦克风的延长线了。
」「喔?会是这样吗?」「那么,雏子,从声音停止到我们进入房间为止,大约经过了多少时间?」今天穿深蓝色运动外套,茶绿色连身裙,显得更孩子气的雏子被仓野这么一问,大眼睛滴溜滴溜转着。
「是布濑到主屋拿钥匙返回的时间,所以大概只有两分钟吧!」「我想应该也是那样。
问题就在这两分钟……我思考的方向错误!我认为振翅声是凶手逃离密室时必要的掩护,譬如某种器具之类的东西发出的声音。
也就是说,那个声音是凶手得以逃离密室必然产生的声音.但是这是一大错误!如果只是一般的音响声音,而且凶手在声音停止后,也没必要为了收拾麦克风延长线而留下来,那么,至少那声音绝非因为逃离密室而发出.或许甲斐会不高兴,但如果还是套用那句话,那么那个声音与制造第四扇门并无直接关系!这么一来,怪声到底又有何含意?总不可能毫无意义就发出那样的声音吧?这未免也太愚蠢了。
对此,我实在无法猜测出原因……这么说或许是牵强附会,但是在《如何打造密室》中也有同样的设定,其中最令人不解之处大概就是,为什么要让鞋子的发现者——也就是我——看见那双鞋子呢?乍看之下,这两种对凶手来说毫无意义的小诡计完全酷似。
当然,小说里提及的『颠倒的杀人』 一说,在这次事件中倒没出现,但我还是认为虚构小说中的颠倒杀人,很可能会在这次的现实事件里重复出现一次。
虽然未向身为作者的奈尔玆问及我对于小说的困惑,但……各位觉得如何?在现实事件方面,那个声音的问题该如何解释?」「不,仓野,你虽然不太清楚那个声音的意义,但是,除了对拾逃离诡计有其必要之外,我还可以列举出各式各样的实例。
」「喔?这太令人意外了。
例如?」「例如,某种暗号……」「暗号?要给这『黑色房间』里的谁呢?」当时,在「黑色房间」里的人有布濑、仓野、杏子、雏子和影山,其中真有共犯等待来自书房的暗号吗?奈尔玆这句话让五个人互相对望。
「还有,为了掩盖其他的某种声音……」奈尔玆以低沉佣懒的语气持续说道。
其他的声音?但这又具有何种意义呢?或是,这种所谓堂而皇之的「意义」 ,到了最后总是会被丢人未知的大海里?「另外,凶手并非为了逃离现场,而是为了让真沼的尸体消失,所以是必要的声音……」这么说来,那怪声终究是为了「第四扇门」的出现而有必要发出来的吧?房间突然间变成了祈祷坛,振翅声乃是呼叫鬼神的咒文,遭利刃杀害的真沼尸骸,并非被黑洞吸走,而是被大黑天神(大黑天神,梵语为Mahakala -藏语为Gonpo,本为婆罗门教的湿婆神,即大自在天,后为佛教护法。
)的蓝黑色手掌,途往某个陌生处所?仓野此刻之所以会感到些微的颤抖,事实上并非只是由于这样的妄想。
「还有一点,听起来虽然很怪,但也可能因为有了那个声音才发生一切惨剧……」「什么?」在场所有的人,都因为这个过度惊人的意见而盯视奈尔玆。
尤其是甲斐,更伸长了他的大脑袋表示异议。
「又来了!那依照你的意思,刻意让床头音响发出那种声音的人是真沼自己,他也因为这种扰人的噪音而招来凶手的愤怒,结果被杀害之后,连尸体也一并消失?哼,我看那个振翅声传出的时间总共也只有五分钟,在五分钟内制造杀人动机,凶手携带凶刀出现,真沼被杀,鲜血溅到镜子上,然后凶手抱着真沼的尸体,在眨眼之间消失?不,在小说里,这样的惰节的确具有趣味性,但也仅止于如此而已。
」「唉呀!」离子突然发出尖叫声,「这也并非不可能呀!问题只在于动机,再来就是,不同观点之间,可能发生的程度有高低之差吧!也就是说,条件上并没有什么差别.」「你说什么?这到底是什么意思?」甲斐虽然容易冲动,但是面对杏子和离子似乎也不太敢太过份,因而立刻放低声调,一边用粗大的手指搔太阳穴,一边反问。
「因为……假设凶手一开始就在书房里面,原本并无杀人的意图,不过却终于必须在时间内杀害真沼,于是鲜血溅到镜子上,然后逃离书房。
这样的话,除了所谓准备的必要性之外,条件就完全相同了……关于凶手最初就在书房内这一点,布濑刚才也说过,他从洗手间回来的时候,真沼就已经到达了,时间是在一点左右,那么,凶手可能是在他到达之前,也可能和真沼同时到达,这样的概率非常大,我认为应该不会错。
」雏子充满自信地挺着还未发育完成的胸部。
如此说来,根据奈尔玆最后的说法,难道凶手真的是完全没有杀人意图,只是为了某种理由而躲藏起来?很平常的一般人。
但是在听到昆虫嗡嗡声的那一瞬间,却突然急逊变成了杀人者,那么,在现实中,这个人绝对是个有强烈偏差性格的人。
仓野毛骨悚然地凝视奈尔玆。
5.二选一的问题「应该是不可能。
」有好一阵子没开口的根户,双手扶在雏子坐的椅背上,低头望着她。
「你说什么不可能?」雏子也抬头往上看,噗嗤地笑出声来。
「妳能够指出凶手潜入书房的方法的确不简单,但所谓的不可能,是说妳走偏了话题焦点。
凶手如何逃离密室?以及凶手究竟是谁?这才是重要的问题。
」羽仁也从椅子中侧头出来,「那当然!这么说,你心里有谱了?根户福尔摩斯?」「别嘲笑我!我想说的是,在奈尔玆的小说中,虽然我和你都成了笨侦探,但现实中却非如此……你听我说,最让我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在这起事件里,事实上应该不可能有凶手。
我想,各位应该也这么认为吧?若有凶手,当然就是我们家族成真之一 ,否则绝对无法想出如此复杂的密室诡计。
果真如此的话,情况就有点怪异了。
首先,可以从凶手名单中剔除的,分别有羽仁、曳间、奈尔玆、霍南德四人。
若问原因何在,那就是甲斐用电话联络的四点过后,他们仍位于距离这儿需要花上一小时车程的地方。
而布濑、仓野、杏子、雏子、影山五人,一直在这个『黑色房间』里面,而且可以相互证明没有人进入过书房,所以,最后只剩下甲斐和我……」根户神情忽然转为严肃,环视着每一个人。
众人大慨也略微明白根户想要说什麽,都以沉闷的神情等待对方的开口.「所以希望各位仔细思考,连黑色房间的门都没有踏进的甲斐和我,真的会是凶手么?......当然,如离子所言,或许可以在真沼之前,或与真沼同时潜入那房间,但除非可以穿墻而入,否则绝对无法避开这房间里五双眼睛的注视下逃离密室……我再次确定,布濑,真沼到达之后,是否会经为了上洗手间或什么事离开过黑色房间?」「不,绝对没有!」「恩,那么这两个人也可以排除了。
现在,排除在外的总共有十一个人,而我们家族成真全部是十二人,接下来就是简单的减法了,十二减掉十一是一,亦即,有可能是嫌犯的人只剩下真沼一人……当然,对此,各位从一开始就已经明白,这只不过是各位在内心深处有一股希望遇上杀人事件的心理蠢动,因此在脑海中植入有杀人者出入密室的印象。
但实际上,愈是仔细分析,就愈发觉这起事件不会有凶手……不,等等,我明白你们想说什么,不过,请继续听我说下去。
到这里为止是我推理的第一阶段,虽然严格说来也不能算是,接下来则是第二阶段。
假设这起事件没有凶手,那么以结果来说,一切就是真沼的恶作剧。
但以这样的假设继续推理下去,结果又会如何?我们必须考虑的是,无论是真沼或任何人,能够自由进出那个房间吗?问题是,无论怎么推敲都没用。
因为那个密室太单纯了,却也因为太单纯而不可能发生!可以想到的一种可能性乃是以单纯对单纯 ,也就是,目击者进入房内时,躲在房门后面。
但这次的目击者有五人,不,当时还有甲斐,所以是六人,而六个人躲在门后,自然是不可能,所以必定是一种变型。
这么一来,剩下能躲藏的地方就只有床铺底下了,这就与刚才奈尔玆和霍南德表演给我们看的魔术非常类似。
所以,我以此为例试着推测。
在那种情况下,若问哪一点最重要,那就是奈尔玆模仿霍南德大笑!因为藉着笑声吸引大家的注意力,让真正的霍南德得以离开床底下,这就是故意要引人注意。
等到正式表演时,是利用什么来引开注意力呢?很明显,当然就是那面镜子!」说到这儿,根户似乎强烈感到一阵不安,突然喃喃自语起来,晃动几乎看不到眼睛的脸,仿彿是为了消除那股不安,接着又说:「哼,留下那面漂亮血迹图案的镜子,已经足够吸引大家的注意力了。
如果是充分计算过这种心理效果,而刻意动了那样的手脚,那么真沼也不愧是高明的心理学家了。
不,坦白说,我认为如果曳间缺乏确定的不在场证明,那么这绝对就是你所为……反正这里聚集的都是推理小说行家,若想藉此蒙蔽一、两个人还有可能,但能否瞒过五、六个人的眼睛,却是一大疑问。
不过,就算承认这个计谋确实进行得很巧妙,但问题还在后面。
亦即,比钢铁还牢固的障碍,是这六个人的位置。
」沉稳地说到这里,根户环视众人一眼。
显得格外紧张的是杏子。
在曳间他们四个人到达前,根户曾纠缠不休地质问她,这代表什么意义?现在总算明白了。
至于聆听根户这番话的其他人,似乎也有所察觉,仿彿根户声音在这个被幽暗深锁约黑色空间回荡不已。
根户恰似凝神静听着这种回响一般,低沉地呼出一口气,继续缓缓开口:「位置!我注意到这点,试着提出询问,想要确定以备用钥匙开门后,是否所有人都进入书房……答案是不。
也不知是幸或不幸,经过了相当时间,也就是布濑他们调查床铺、检查过钥匙的存在后,发现有人一直未曾进入书房,那就是杏子。
虽然她提出密室杀人之类的说法,自己却完全不相信,而且一个人坐在现在坐的那张椅子上望着书房.恩,刚好是正面望去,若有人从里面出来,绝不可能忽略掉.那么,真有这样的人么?答案也是不.由于各位的神色太不寻常了,让她感到不安,所以也进入书房。
但是,直到她进入为止,她并未目击任何人从书房出来……各位请仔细想想,前述的逃离方法是我考虑又考虑之后才获得的唯一方法!如何?其他人如果有不同的方法,请提出来。
布濑刚才说过得到启发,是和我的方法完全不同的推理吗?」「实在很令人佩服,我完全无话可说。
我所得到的结论也是这样!久藤小姐,可以请妳离开一下吗?因为我有话问他,千万别误以为可能是真相。
但在推理曳间他们到达之前事件已经发生的现在,只能说妳运气不佳。
恩,不愧我称你是根户福尔摩斯!」布濑半遗憾半苦笑地说。
根户也有点心虚地笑了。
「没办法,再怎么推敲,都没有其他方法,如果否定那是唯一的方法,情况又会如何?既无凶手,也非真沼自己所为……在此,再度发挥作用的还是简单的减法,也就是十二减十二等于零。
换句话说,不仅一开始就没有凶手,连真沼也不在那个房间。
这就是最后的结果!」苦笑的迹象消失,布濑的表情转而冻结。
根户好像刻意打破沉默,继续接着说:「没错,这就是最后的结果!如此一来,当然会产生龃龉,看见真沼的人是布濑和雏子两人……知道吗?现在推理已进入第三阶段,所以我试着做某种实验,很小的实验。
我尝试分别询问布濑和雏子某件事,那就是真沼穿的衣服颜色,但是答案却很妙,两人指出的颜色完全不同。
就像刚才奈尔玆兄弟演出的魔术中最令人惊讶的那个部分再次在眼前发生一般……对于我的问题,布濑回答说真沼穿的衬衫感觉上是蓝色,我心想,雏子应该也会是同样的答案,但实际上,雏子的回答居然是与蓝色完全相反的鲜红色……」这时候,在昏暗之中,可以看见羽仁微微灿烂地在笑。
一秒一秒地、一瞬一瞬地断断续续。
这种断续,反射出各种片段的色彩,在深沉晦暗的虚空中飘舞。
那是感觉上很熟悉却又绝对无法习惯的症状。
或许布濑和雏子也有相同的想法吧?互相发出不成声音的呻吟与粗暴的咒骂。
这时,彷彿只有影山锐利的低语是唯一的现实。
「是红色偏移!」曳间问:「羽仁,你怎么啦?」似乎连自己也无法支撑一般,笑声如断线的风筝逃往与自己毫无相关的地方。
羽仁似乎连那是谁的声音也不清楚。
声音彷彿从没有尽头的远方传来,而且好像会永远持续下去。
没错,真沼的想法应该也在其中。
奈尔玆的小说里描述真沼奇妙的既枧感虽然是事实,且在这个时候,却也无法与自己重叠。
而且,如果羽仁的动作和身躯分离,而飘出来的躯体恰似失去返回原处的最佳时机,像是躯体被迫交易出去,由陌生人牵着走,其实在按下手印交易之前,我必须伸出手去……羽仁甚至让人鲜活地感觉到,他体内不断涌升的血液在瞬间褪去、冷却,如退潮般被吸入躯体深处。
尽管他像接受惩罚般,承受了这种几乎令人昏迷的感觉,但声音却依然像从没有尽头的远方传来.不过,那只是短暂之间发生的事......当曳间叫着「羽仁,你怎么啦?」时,脸色苍白正准备站起来的羽仁,在叫声犹未停歇前,已像睡着似地又颓然坐下.「没关系,不要紧的。
」仓野迅速跑过来,口气肯定,扶着羽仁在椅背上靠好。
「因为我最清楚了。
虽然症状突然发作时,连我也会起鸡皮疙瘩,但其实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你们看……」他凝视羽仁的表情,「脸色开始转红了。
虽然症状严重,但发作时间短暂,不需要担心。
根户,请你继縯说下去!」听到仓野除却众人担心的语气,其他站起来的人终于又坐了下去。
尽管从一开始就知道没什么好担心的,却因为受到布濑和雏子的证词意外不同的事态所惑,虽然一方面在意羽仁的情况,大伙儿的视线仍一一巡视根户、布濑和雏子三个人。
「怎么会这样?」首先厉声开口的是布濑,他平日苍白的脸涨红得令人心里发毛。
雏子同样不甘认输,「但那是事实呀!我稍微打开房门窥探时,真沼确实是穿红色衬衫。
他盘腿坐在床上,面朝另一边,所以连衬衫背面都看得到,绝对错不了!」布濑浑身不住颤抖,来同瞪视雏子与根户,表情忽然转为带着恐怖的笑意。
「哈哈!根户,我明白了,我明白你想说什么了。
是这样没错吧?假设杏子所书属实,则一切如你所说,真沼一开始就不在那个房间。
但这么一来.亲眼目睹真沼在房间里的我和雏子就是说谎了,一切都是我和雏子搞出来的闹剧……哼,因此你就认为,演出虚构杀人闹剧的我们两人,或许有什么地方会出现漏洞,所以称作探询,立刻便发现衣服颜色不一样的破绽,这就更加确定我们两人合谋演出杀人闹剧了,对吧?哼,或许我该称赞你的推测很敏锐吧!因为连我都没想到真沼的衣服颜色会改变。
以结果而论,发现这项令人费解的事实,也该算是你的特殊功劳……但是,却不能因此就搞错事实真相。
你的推理完全是基于杏子说没见到任何人从书房出来的证词而成立。
当然,我并非无法理解你对杏子的特殊照顾心意,呵呵,但如果是杏子作出不实的证词,情况又会如何?这么一来,我从奈尔玆兄弟的独幕剧中所获得的启发,也就更加正确了。
」说完,布濑以严肃的眼神回头望着杏子。
夹在两人中间的雏子想开口说些什么,但根户抢先一步明确地回答布濑的质疑。
「不错,那的确是我要说的。
也就是说,这是个二选一的问题,其中一种的解决方法就是,一切都是真沼演出的闹剧,杏子若非眼花错看,就是因为某种理由而作出不实的证词。
另一种解决方法则是,一切都是布濑你和雏子合作演出的闹剧。
我并未断定何者为真,只能说是二者选其一。
因为凭我的能力,无法找出其他的解决方法……接下来,我希望各位好好记住,无论采用其中哪一种,这次的事件都是闹剧,事实上并未发生什么杀人事件。
所以,不论哪一种是真相,我都不想再深入追究,坦白说,哪一种都无所谓……在此,我虽然抢了影山的专业,但也该容我说一个纯物理学上的比喻,那就是假设这里有一块木板……」根户原来的语气还很沉闷,但是到最后却已恢复了开朗,在空中描绘出四方形的木板。
在十个人的注视下,有一种事实即将出现的感觉。
「板上有两道细缝,像这样稍微有些许间隔平行穿透的细长直线型细缝,没错,是两道垂直细缝.接下来,准备小小的光源照射这块木板.另外,在光源的对面也取来一块木板,那么木板上会出现什么样的光影?就常识而言,应该也会映照出两道细长的光影才对,但事实并非如此.因为两条细缝非常纤细,而且若让彼此接近到某种程度,映照在另一块木板上的光影会变成美丽的条纹花样,就像这样的垂直条纹。
这与两条以上的波纹相互碰撞时,得以观察到所谓的干涉现象一样。
伹这项实验也提及,光除了有粒子的性质之外,也具有波纹的性质,因此,事实上在累积了这些实验之后,证明了光兼具了粒子性与波动性。
不仅如此,如果光具备了这种双重性,那么其他粒子又如何?试着实验的结果,我们也可以观察到,电子、质子或中子,甚至它们所构成的原子和分子,也都具有明显的波纹性质。
这种物质原本具有的粒子和波纹的双重性,与影山刚才提过的『不确定性原理』互有关连。
……不,这似乎偏离了主题,还是回到木板的问题上吧!这里出现一种奇妙的反对论调,光具有波纹的性质,这没问题,但是,光还是所谓的光子之亚原子粒子也绝对不会错。
那么,假设站在一个光子如何动作的观点,又该妇何说明呢?若是以有细缝的木板为A,放置在光源对面的木板为B,则到达B板的光子,究竟是从A板上的哪一条细缝过来的呢?那么,不应该来到该位置却到达该位置的光子,到底是通过哪里而来的呢?如果采取一个光子通过某个细缝而来的常识性观点,是绝对无法解决这个问题的……以结论而言,一个光子并非通过其中哪一个缝隙,而是同时通过两个缝隙,若不这样思考,就一定无法说明,而且,就是必须以这样的方式思考,所有一切才有合理的解释。
详细的说明就由影山负责,但这些都已是现代物理学上承认的事实。
一个光子同时通过两边缝隙,而在到达B板处,才恢复成原来的一个光子,亦即并非哪一个而是两者皆是。
这件事听起来虽然不可思议,却是事实。
在此,当然也出现某种反对论点。
也就是说,一个光子怎么可能通过两道缝隙?那么,只要在缝隙处装设捕捉光子的仪器,应该就可检测出各一半的光子吗?所谓的亚原子粒子,是意味着无法再行分割的粒子吧?没错,这完全是正确的论点。
实际在进行实验时,并无法检测出各一半的光子,光子总是被某一个缝隙所捕捉。
结果,在这样的调查下,只能确认光子仍然是从某一个缝隙通过。
但我们也可以这么想,如果在不同的条件之下,只要无法真正在途中截取光子,尽管光子是同时通过一个缝隙,因为光子本来就具有无论在何处被捕到,都会在瞬间恢复成一个光子的特性。
因此,只要使用了仪器,就必定可以在某一个缝隙发现光子。
这种理论或许会被批评为狗屁理论,但其实那才是事实,光子,不,一切的亚原子粒子,一旦获得释放,直到下一次在什么地方被拦截为止,其位置通常只能以机率来表示。
关于光子的这种奇妙运动,朝永振一郎(朝永振一郎,一九O六年生,卒于一九七九年,日本物理学家,一九六五年荣获谱贝尔物理学奖。
)博士写过一篇名为《光子的审判》极似法庭推理的有趣短篇作品,推荐各位务必一读……在此再回到刚才的木板问题,依现代物理毕所承认的,光子可以同时通过两道缝隙已经是不争的事实,绝对不是哪一个缝隙。
」热情叙述,动作与手势都很丰富的根户,这时停下来喘一口气,像是要确定反应似地留意十个人的表情。
虽然对根户而书,这究竟是否是一种满足的态度,他们本来就无从得知。
「没错,并不是哪一个!呵呵,相信现在各位应该已经了解,为何我要述及如此亢长的比喻了吧?也就是说,我强烈认为这次事件的真相,本身就酷似光子的奇妙运动.杏子的证词是否属实?或者离子与布濑做了伪证,以常识来说,乃是二选一,亦即哪一个的问题.但无论是哪一个,既然未发生杀人事件,何者为是都无关紧要了。
若勉强硬要指出,那我建议,认为任何一方都有一半的机率应该是最好的结束。
当然,到底是哪一个,总有一天会真相大白的。
到时候也就没有什么好争执的了,何况这本来就不是什么爆炸性的问题。
」根户的长篇大论终于结束,虽然某些部份无法让人认同,但并没有人提出反驳的观点。
像是要让短暂的沉默更加深刻一般,杏子突然喃喃开口:「雏子,是真的吗?」6.普金耶效应之后,一天过去,两天过去,第三天也过去了,真沼依然杳无踪影。
七月十八日,星期六。
从关东至中部地方的上空,笼罩着异常透明的现象。
这种所谓的空气透明度非比寻常地提升,乍看并不引人注目的奇妙现象,却是数十年才可能出现一次。
或许,连真沼也融入了这个透明空气的夏日天空吧!真沼位于赤饭的住处,自从甘四日早上迄今.也不见他返回的形迹,与他仙台的老家连络,同样也不知行踪。
看来,必须重新思考这个案子了。
心情焦躁的十一个人,连头顶上空发生了如此不可思议的现象也不知道,就这样迎接这天夜晚的来临。
「我从一开始就很难认同,都是因为影山这个眼镜猴讲了一大堆无聊话,让大伙儿聚在一起瞎谈什么物理,忽视了现实,结果才会变成这样。
」脾气一向火爆的甲斐忍耐得了三天已经算是奇迹了,但终于再也忍不住了,率先表示意见。
晚上八点,根户位于白山的公寓,集合了甲斐、布濑、仓野、羽仁与雏子五个人。
「算了,没必要这么快就发飙。
仓野,状况如何?结果呢?」羽仁劝道。
甲斐突然很疲倦似地颓坐在椅子中。
仓野被指名,慢慢睁开惺忪的眼皮。
「出乎意料之外,花了很多时间。
我找血液学方面的友人帮忙,但那家伙是个大懒人,还要我帮忙他的工作,自己却拚命睡大觉……根户,假设事件的真相如你所说,那么溅在镜子上的应该是狗血或猫血,然而,那却是如假包换的人血,而且血型是AB型,这也与真沼的血型一致……」「是人血?这么说,仓野,那真是真沼的血,果然是杀人事件?但是,不应该……」根户略显狼狈地断断续续呻吟出声。
自己说的话完全没了出路,这样也是理所当然的反应吧!额头冒出汗脂,脸色苍白,平日的开朗已消失无踪,表情深刻显示出「懊悔』二字。
雏子静静凝视根户.「看来情况已明显改变……当时本来想说却忍住了,就算我的证词完全是伪证,但事实上那房间里确实有人在放唱片,因此,至少必须相信我和布濑的证词......但如此一来,虽然是真沼和杏子阿姨联手,但躲在床下瞒过所有人的诡计本身,再怎么分析,难道不认为在当时有可能执行吗?不,不只是这样!那天聚会的人数,以及他们会有什么行动,应该谁都无法预料吧?如果当时蜂涌进入书房的是九人或十人,情况又会如何?或者人数虽少,却有人像杏子阿姨一样没进入书房,结果又会如何?」她瞄了一眼神情不以为然的羽仁,「对吧?危险性高,还必须视情况才可能执行的诡计,谁会去做?何况,即使回顾当时的情况,杏子阿姨也没理由必须留在『黑色房间』.这样一来,真沼要演出逃出牢笼的剧本,也没必要扯入两个人,更何况,那两人对侦探小说又不是那么入迷。
就算没读过侦探小说,会想在业余爱好者面前表演密室逃脱的戏法,大概也不可能吧?羽仁,你身为密室专家,有什么看法?」「不,别再称我专家了。
奈尔玆那家伙在小说里也这么写,害我绑手绑脚的。
」羽仁低声说着,彷彿要拖延时间似地缓缓点燃香菸.「大体上而言,所谓的密室若未经过仔细分析检讨,通常都很容易被破解。
你知道『要求前提的问题』这句话吗?」开口说话的羽仁,四天前在「黑色房间」里的突然发作,此刻已完全没有迹象。
只见他将手肘抵在披上更纱桌巾的小桌上。
根户神情茫然地回虑,「恩,就是在开始推论之前,先被要求有正确的前提……」「没错没错,很正确,也就是构成你推理基础的几项前提。
问题就在这儿!根户福尔摩斯所谓算数性推理法的前提,乃是在这次的事件中,凶手就在我们家族成真里。
果真是这样吗?可别嘲笑。
这样一来,出乎意料的,这种地毯式方法是不可以嘲笑的……接下来,我和曳间、奈尔玆与霍南德应该也不是凶手!这也真是如此吗?现场的五个人不是凶手,是真的吗?何况,在你的推理中,由于你和甲斐基于没理由在离开密室时不会被其他五个人发现,因此认定为凶手的可能性是零。
然而,这也果真是那样吗?」羽仁转而面对埋坐在椅子里、宣称无论如何都无所谓的根户.「希望你不会太在意。
我们并非要找出你推理的破绽,只是需要拿出更加审慎的态度……目前在这个部份,我也必须谈谈我自己的推理方法才行。
不过,针对这次事件的真相,必须在各种假设的状况下先分类,大致的分类如下..A 未发生杀人事件。
B 发生了杀人事件。
基本上有这两种状况。
首先检讨A时,又可分类如下1 真沼的闹剧。
2 真沼之外的人的闹剧。
在根户提出『含有二者成份的解答』中,『杏子小姐作伪证』属于1,『布濑和雏子的证词虚伪』符合2,2虽然简单,但是1所谓真沼的闹剧,除了根户认为的『发现者进入房间时,躲在门后』的方法之外,应该还有其他的可能。
这与其说是密室诡计,不如说是逃离密室的诡计,其中必须有一些限制,但是若将这些全部去除,则A的『未发生杀人事件』就可以剔除。
目前的当务之急是,破解状况最恶劣,也就是发生命案时的真相。
所以,若是以此为前提,就算发生了错误,至少也不会受到惩罚.怎么样?我的观点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么?」「没有,一切非常完美.」根户语带妒忌地回答.羽仁接箸说:「那我就可以安心继续说下去了……再来就是,刚才所说的B项,「发生了杀人事件』 ,这又可以分类如下:1真沼在雏子窥探过书房之后被杀害。
2真沼在雏子窥探书房前被杀害。
」「等一等!」雏子慌忙打岔,「在我窥探书房前?这么说,我所说过的一切,仍然有一半没被相信囉?这样会不会太过份了?当然,真沼的衣服颜色会改变,我自己也感到非常不可思议,但那是事实,绝对是事实!」对硷她丝毫不让步的态度,羽仁只是露出微笑。
「不,也并非不相信,我只是有个疑问。
」「疑问?」雏子像鹦鹉学语似地反问。
羽仁提出意料之外的质疑,「雏子,妳自己不是明确提出过证词吗?当时真沼面向另一侧阅读杂志。
那个人真的是真沼吗?」「啊?」雏子露出愕然的神情,纤细的粉颈随之伸长,彷彿前方有一扇看不到的门,她正在探视门内…对人类大脑的某一部份给予微小的电击刺激,过去会经验过的事情会直接——并非已经被遗忘的记忆被唤醒——从当时的视觉、听觉、嗅觉与触感,历历在眼前展开,也就是说,再次体验过去所发生过的事物。
这时的雏子也一样,似乎经由虚空中出现的门,窥见了里面的房间,安静不动地凝视一无所有的虚空中的某一点。
忽然,她自言自语地说着:「真是搞不懂!」羽仁一脸若无其事,「告诉妳,所谓人类的证词绝对靠不住,例如衬衫的颜色,应该是不会出错才对,但是,一个人若因为其他的事而分心时,会把原来的事给忽略了。
甲斐,你是专攻油画的,应该对色彩学非常了解,知道所谓的普金耶效应吧?」这时,不知何故,布濑状似自书自语,「哦?」可能是对羽仁将原本一片浑沌的事实全貌,一点一滴整理到接近真相感到兴趣吧?甲斐也两眼发亮,不住点头,说道:「这么说,你认为当时的情况就是那样?」「没错。
如果要我说明,那……所谓的普金耶效应是指,在亮处看到的是红色或黄色,在暗处看起来反而会变成蓝色或绿色。
但变化的原因到底何在?那是因为,我们的视觉细胞有两种,分别称为杆状体和锥状体。
以人类来说,前者有一亿二千万个细胞,后者有七百万个细胞,其功能就是,居多数的杆状体为薄明视,也就是在昏暗中活跃—少数的锥状体则为画间视,也就是在亮光处活跃。
职司色彩分辨的虽然是锥状体,但光线如果太暗,锥状体无法发挥功能,就无从辨别色彩.只能靠杆状体来分辨『物体的明暗』。
而且,杆状体扩及整个视网膜,锥状体则大多集中在中央部份。
尤其是位于瞳孔对称点的黄斑部最敏感的部份,只有锥状体大量密集。
但人类以外的动物则更极端,几乎所有鸟类都具有绝佳眼力,例如人类距离大约一公尺才能够看清楚的小食饵,鸟类在距离一百公尺处就能分辨.但是,由于一般鸟类只有锥状体,光线一旦转为湖南,就成了瞎盲.相反地,猫头鹰,夜枭,蝙蝠之类的,因为只有杆状体,因此在白天会过度晕眩而很难视物,但一到了夜晚,眼睛就可以看得一清二楚……从锥状体与杆状体中可以分别抽取出所谓的视紫质与视红质,但是,这种物质如果照射到光线就会褪色,也就是说,这就是转换为视觉细胞亢奋的引信——视物质。
试着调查这种视物质的构造,可以知道可区分为视网膜与视蛋白(神经膜) ,亦即,视紫质是视网膜与锥状体视蛋白,视红质则是视网膜与杆状体视蛋白各自的结合物。
所谓的视网膜,乃是一种与维他命A酷似的物质,其结构式如下:[必要插图6]其中的R的部份如果是CH20H,则是维他命A,如果是CHO,则就是视网膜了。
从这一点来思考,也可以得知维他命A和眼睛的关系是何等密切了。
一旦维他命A不足,首先是杆状体无法发挥作用,会罹患夜盲症,如果更严重的话,则会导致失明。
另一方面,所谓的视蛋白乃是一种与血红素酷似的蛋白质,分子量约为四万,是由数百个氨基酸所构成。
无论如何,职司色觉的乃是锥状体,因此,色觉的秘密应该就在视紫质上面。
在此,虽然稍微偏离主题,但是,研究色觉构造的指导学说,大致上有两种,一种是汤玛斯杨与海姆霍玆(汤玛斯杨,Thomas Young 1773-1829,英国科学家,也是个医生,更是个博学的通才,素有「世界上最后一个什么都知道的人」之美誉。
海姆霍玆,Hermann von Helmholtz 182J-1894,德国物理学家、生理学家。
)的三原色论,另外一种则是赫林格(赫林格,Ewald Hering 1834-1918,德国生理学家,他在一八七二年率先提出补色论。
)的二原补色论。
前者是强调能分别感应红、蓝、绿三种色觉的单位存在论点,而后者则是强调职司红、绿与职司蓝、黄两种能力存在的论点。
随着研究的进展,基本上已经证实三原色论的正确,但是在赫林格论点中的理念,也有一些部分是无法否定的。
目前,在光化学的阶段是采用三原色论,至于其后的资讯处理阶段,则采用二原补色论构造的阶段论。
不管怎么说,甚至在光化学的阶段,似乎都还无法轻松了解其中的过程。
至于问题中的普金耶效应,截至目前也仍然无法有正确的说明,只知道感觉红色的锥状体集中于黄斑部,而感觉蓝色的锥状体则扩散于整个视网膜。
也就是说,在视网膜中心容易感受到红色光,而其周边一带则容易感受到蓝色光。
若以浅显的专业口吻叙述普金耶效应,那就是视感度极大的部份随着视界亮度的增加,从短波移动至长波方向,伹如方才所雷,若考虑到色觉单位的细胞分化,而且在视网膜出现位置差异,应该就可了解其原因了。
虽然不能说是否与昏暗中作用的杆状体有关连,但可以确定的是,感觉蓝色的锥状体比感觉红色的锥状体,即使在光源减少之下,感受度还是较高。
所以,当时雏子窥探书房的状况,因为眼睛本来一直习惯黑色房间里的黑暗,所以在直视明亮的书房内部时,瞬间会觉得里面的真沼或某个其他人穿的鲜红色仿彿燃烧般鲜明,而陷阱就在这里。
正因为如此,也就无法明确分辨那个人是否是真沼。
这可说是巧妙的色彩诡计,但因为离子目击的人是否为真沼?或者并非真沼,而是另外一个人?至此仍无法确定,所以还是必须针对两种状况分析。
」羽仁说到这里,取出香烟,点燃。
一直茫然听取羽仁叙述的根户,像是忽然回神,「且慢,你只是为了最后几句话,就拉拉杂杂说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道理?」他伸展抱在胸前的双臂,上半身用力例在椅背上。
只有一个人,就是专攻医药的仓野,揉着惺忪睡眼,佩服似地浮现带着深意的微笑。
7.感情不洽的共犯「我想说的是,你废话实在太多了,真是的,我又不是来看眼科医师。
」除了根户的不满,甲斐也发表意见了。
「维他命A或血红素与这次的凶手一点关系也没有。
我也认为雏子的证词有疑问,所以快继续说下去吧!」「就听你的好了。
」羽仁把只抽了一口的香菸毫不吝惜地捻熄,继续他所谓的深入式推理。
「这么一来,结果会如何……对了,也就是说,应该要观察另一个情况: B 发生了杀人事件。
在此项目中,真沼被杀害是在:① 真沼在雏子窥探过书房之后被杀害。
② 真沼在雏子窥探书房前被杀害。
这两个部份。
以顺序来说,就先从①开始推测吧!也就是假设雏子见到的人是真沼,在这种情况下,有各式各样的难题存在……限定在十分钟的时间内必须杀害真沼,然后让尸体消失,这可是重大工作,而且还必须随时顾虑到密室杀人的状况。
如果区分为:I 凶手曾经出入现场。
Ⅱ 凶手未在现场出入。
就这两种状况来分析,那我们可以得知,Ⅱ的远距离杀人是怎么样也说不通的,因为就算提出了『第四扇门』的解释,结果显示,至少这个房间可能与外界出入的位置,就只剩下房门与斜开的窗户了。
要隔着房门,也就是从『黑色房间』遥控杀害真沼,又要让尸体消失,除非是超能力者,否则绝对不可能。
就算是利用窗户,仅藉由那廿公分左右的缝隙,究竟能够施展什么样的魔术?若说唯一的可能,看来也只能使用很长的长臂魔手了。
若要杀人,凶器分别可能是弓箭、手鎗或铁鎚,然后肢解尸体,再将分尸后的真沼一块一块地,没错,就像生鱼片一般地运出来。
若是采用这样的思考方式,一切都可以解释得通.至于昆虫的振翅声,并非音响传出来的杂音,而是使用旋转式电锯的震动声...」「电锯?」离子畏怯地大叫.布濑与根户也眉头一挑,却一句话也没说.只是瞪着羽仁,等他据续说下去。
羽仁停顿一会儿后,「没错!虽然同样是杀人,但像这般惨绝人寰的手法倒是很少见。
不,重点在于,这样的行凶手段能顺利在十分钟内完成,其毅力实在恐怖,简直令人难以置信……当初我听到布濑提及昆虫振翅声时,只想到几万几亿只肉食昆虫在瞬间啃噬真沼的尸体画面,不禁毛骨悚然,但假设凶手先将真沼的尸体肢解后运走,究竟何者更接近现实?我实在无法判断。
但不知是幸或不幸,这样的想法有不尽合理之处,就是窗户谨慎地从内侧锁紧。
也不知道该说是栓锁或扣锁,反正就是一般铝窗常见的坚固旋转式锁扣。
当然,连二毫米的缝隙也没有,旋转需要的力道也非丝线所能操作,怎么也无法从外侧动手脚。
正因为如此,在这个部份,我们可以排除非人类行为的犯案。
但或许有我们没想到的栓锁诡计也说不定,就当作是一种可能性也无妨……现在就来讨论有关I的凶手会经出入现场,这就更难解了,因为不只是真沼,连凶手自己也必须消失。
这到底要如何才能办到?如果只有凶手逃离房间,则如根户所说,利用躲藏在床铺底下的方法或许能顺利完成。
但尸体该怎么办?总不可能趁大伙儿的注意力被镜子上的恐怖血迹所吸引之际,扛着尸体逃出去吧?因为光是一个人要脱身都很危险了……什么?只要运用刚才的方法就可以?哈哈,这么说,果然是凶手将尸体剁碎,从窗户往外丢?看来各位似乎都喜欢令人酸鼻的杀人事件囉!但这样一来,窗外就必须有接运肉块的共犯。
我只要想到能够轻易做出这种事,而且精神畸型的人竟然有两位:心里就不禁发毛了。
」「若是奈尔玆与霍南德……」布濑突然满脸微笑低声说。
「喔,若是那样,或许也有道理。
可是……」羽仁蹲下来故意在布濑耳边低声说,「这或许一开始就说出来才对,但假定真沼是在雏子窥探书房的时刻被杀害,也就是三点五十分以后,那么我、曳间、奈尔玆与霍南德四个人,就有了完全的不在场证明。
」「别开我玩笑了,这情况我很清楚。
尤其是将行凶时间限定在那十分钟之内的话,若要在我们家族里找出凶手,就只剩下甲斐和根户两个人了。
而这两个人现在都在这里。
」说着,布濑故意含有恶意似地盯着两人看。
脾气暴躁的甲斐立刻忍不住,额头青筋暴跳,大声回道:「我?混帐!我不相信什么从窗外远距离遥控之类的鬼话!更何况,我根本就不可能与根户联手犯罪、如果我要下手杀人,绝对是独自一个人完成!」但布濑依旧微笑如故,「呵呵,或许还真是这样。
至少,我不太相信你会与根户联手共犯。
如果属实,那就应该是所谓感情不洽的共犯了吧!」羽仁制止还想说下去的甲斐,慌忙继续推理。
「根户将尸体肢解,甲斐接连带走……也可能正好相反。
『感情不洽的共犯』这句话虽然有趣,但我看还是快做出结论吧!因为也可这么想,也就是凶手是找们家族十二个人以外的家伙,若依照耶稣门徒的顺序来说,因为是第十三人,所以就称为犹大吧!因为奈尔兹的小说,或许我们有人有先入为主的观念,但不能否定犹大存在的可能性...回归本题,如果凶手出入书房,而且没有共犯协助,可能会有什么样的方法?对了.离子善于解谜,到了这个地步,就只剩下待解开的谜团了.」「什么?」雏子睁大了双眼摇头,「这……因为没有共犯,无法从窗户运走,又不能扛着尸体从众人面前走过,所以一定会留下尸体。
毕竟不可能用硫酸或其他东西在那个房间里把真沼的尸体溶解掉吧?何况时间也不够……若有其他什么方法,应该是将尸体藏在某个地方吧!」「恩……实在是相当有趣……至于如果要藏放,会是在哪里?在书房里生活的布濑负责仔细检查过整个房间,如果连他都无法发现,而且是足够容纳一个人躲藏的空间,那这样的空间,会是在那个房间里面吗?」「等一下,我想起来了!」雏子手撑脸颊,开始不自觉地折右手指。
「那书房里有床铺、音响、摆饰柜、书桌等等摆设,在那之后,我曾经思考过好几次……床底下什么东西也没有,而且因为只是在木架上摆放床垫,不像一般侦探小说里惯见的,弹簧垫部分能有容纳一个人的空间。
至于音响的喇叭音箱,我也试着拿起来掂一掂,那重量绝非有人在里面。
摆饰柜抽屉我也全拉出来看过,同样不可能。
书桌抽屉更非人类能够进入的空间……我是不是还忽略了什么地方?」「对了。
」她突然自言自语叫道,凝视着羽仁。
「没错,那房间里当然有书橱,但不可能藏在书后面……但是,如果不在书后面,而是藏在书之间的话……」「厉害!雏子。
」羽仁弹响手指,呼吸急促地接道,「唯一能想到的藏匿空间就是那里,书堆里面……也就是说,那座书橱有相当的宽度,足够容纳一个人躺下。
当然,一般的书籍大小是不行的,但书房里四座书橱中的一座,摆放成套的百科全书,在最下面一层。
而且百科全书一定都有豪华的书盒……各位了解这句话的意思吗?只要将书盒扎成一排,中间刨空,不就成了豪华的棺材?还有,雏子,刚才妳虽然说书桌抽屉空间无法容纳一个人,但若是抽掉书盒的百科全书好好排放的话,抽屉里应该可以容纳不少册吧!」静寂悄然降临,根户此刻这么想着。
也不知道原因何在:心情感觉很佣懒。
——是吗?然而,这件事怎么样都无所谓!根户在心底喃喃自语,悄悄望向窗外。
疲劳如细雪般持续飘下、堆积。
根户会经梦见深海景象,但窗外伸展的却依旧只是沉重的黑暗。
为何会如此疲累?眼皮深处灼痛炽热,略微能感觉到血腥的气息。
根户经常会认为现实发生的事无关紧要,对于这种随兴来访的时刻,他称为「逢魔时刻」。
当然,其中的意义与奈尔玆全然不同。
也许只要是居住在这个世界的人类,无论是谁,或多或少都会有过这样的瞬间吧?真沼的既视感和羽仁的发作,可以说是极端吧!校园的下课时间,同学们四处分散,喧嚣扰嚷的热闹时刻,有时所有人的对话会完全中断。
那样的时刻绝对是出现在教室里,大家通常都会一齐回头望向教室门口,以为是老师来了,但是在知道什么事也没有,只不过是偶然的静寂时,所有人都会尴尬地笑出声来.对根户而言,这应该是可笑的瞬间.但如果这种现象经常发生的话,不同的人拥有的逢魔时刻偶然重叠,在某种意义下,会爆发出完全无法预料的奇异事件,这或许是必然的结果.以这种方式发生的事件,凭人类的推理能力,应该是无法得到解决吧?根户很久以前就强烈相信,这个世界上绝对还有绝对无法解决的事件。
因此在某种意义下,事件当天他提出的解决,不能说不是他这种理念的实践。
或许这是被扭曲的逻辑!前述的推理也只不过是藉着量子力学向前推展,这样的推论方法仍不属于纯粹的合理性。
但是对根户来说,他总认为,只接受合理性支配的世界,应该与现实世界无缘。
或许在这所谓现实的陌生世界里,必要的并非只有事实。
——根户确实有这样的感觉。
因此,根户得以安心沉浸在合理性中的,就只有数学的世界。
一旦回到了现实的世界,他就完全不清楚支配这个世界的是什么样的原理,只发现一个非常困惑的自己。
或者,根户本身已经有所感觉,却认为事实上,那一切也只能继续如此下去!——是的,就只是那样而已。
根户忽然想起参加棋艺研究会当时的情景。
那时曳间筒未加入,但在几位新加入的会真之中有仓野。
根户因为从中学时代就学习围棋,棋力段数相当高,仓野因为是初学者,最初两人之间的对奕,根本不能以胜败书之,尤其是第一次对战,仓野下了两手蠢棋挫败,迄今还是大伙儿们的笑谈。
仓野在获得首度胜利之前,可能会有过完全挫败的一百连败吧!但初次胜利的喜悦似乎非常令他感动,即使到了现在,仓野还清楚记得对奕的完整内容。
从此以后,仓野的胜率慢慢攀高,现在已达到三七的比率。
在围棋方面,根户本来就自夸具有五段的实力,对于棋赛也有出众的感觉,尤其在终盘的判断方面,更是不遑多让。
稍后才加入社团的曳间,并未经常参加社团活动。
倒是三个人经常相互对战,以最近的成绩来说,对根户约为四比六的比率。
曳间正好与仓野相反,拥有一流的序盘感觉。
最近和曳间的对战大约是在两个月前,的确让根户溃不成军。
——对了,我记得很清楚,当时尝试采用印第安城墙式的鲁宾舒坦变化型是一大失策,曳间绝对有相当深入的研究。
按理说,我应该采用路易罗培兹或卡洛肯城墙式最符合自己的个性。
当然,最近流行的西西里亚城墙式也不错。
根户在脑海中掠过几种棋型。
大致上说来,他和仓野都不像「劳伦斯」的酒保那样固执,对于牵扯到机率型的游戏无法衷心喜欢,只喜欢原理受实力左右的游戏,也就是西洋棋、将棋、围棋之类的。
像这样,一方面拥有对合理性的嗜好,另一方面却持续热衷于非合理性的游戏,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根户自己也不太清楚。
可能他自己也不是个合理性的人吧!根户死了心似地,脑海中只浮现出这个答案!——即使如此,根户心想,只在极短的一瞬间.--奈尔兹那家伙虽然写了一些怪情节.什么孟宗竹的牢笼...?无脉络可循,很了不起的疑问!8.看不见的棺材黑暗被吞噬于更深邃的黑暗中,然后,可能随着时间,夜晚会悄悄地持续改变其容貌吧!位在其中聚集了五个人的房间,或许就像点燃一盏捕蚊灯般孤单地悬吊在这个留住一切思考的世界虚空中。
会让人以为,只要有一声轻咳,其他所有的一切都将沉入亘久的沉默里。
将近九点了,应该来接雏子回家的杏子却似乎没有到来的迹象。
但是,羽仁的谈话感觉上还会无止境地继续下去。
「这是一种结论。
」羽仁恢复冶静的语气,再度点燃香菸。
「想要反驳的请稍待,让我先说完。
根据深入式推理,还剩下②真沼在雏子窥探书房前被杀害。
亦即,雏子看到的人并非真沼。
这样一来,无庸置疑地,这个人就是凶手……不,在那之前,我想向雏子再次确认。
依妳所言,疑似真沼的人是在阅读杂志,但因为看不到脸,应该不知道对方阅读的是什么杂志。
但或许听了布濑的说法,因此让妳认为可能是《新青年》吧?这且不提,既然让人以为是在读书,那么当时那个人应该是全身不动地低着头吧?」「没错。
」「是不是也可以这么思考?也就是说,雏子看见的不仅不是真沼或凶手,甚至也不是人类!在小栗虫太郎的「黑死馆杀人事件」中,出现了比其他登场人物看起来还令人印象深刻的德蕾丝人偶,而在这次的密室杀人事件里:—根据奈尔玆的说法,应该是『颠倒的密室』——突然出现酷似人类的玩偶也不错。
」「绝对不行!」甲斐一脸吞下黄莲的神情暍声制止,「就在你刚才宣布红色的研究时,我也考虑过。
但不妨这么想,三点半到三点五十五分之间,确实是有人换播不同的唱片。
你想要说的应该就是,从杀人到尸体消失已进行了一段时间,而且凶手早就逃离了现场。
但问题是,除非换唱片的人是熟练的精巧机械玩偶,否则不可能办到。
好吧,就算退一百步来说,真有那样的机械玩偶,假若真有那么精巧,还可以在到处走动之际,机械玩偶自行想到逃离密室的诡计,关于这一点,就实在令人无法信服……结果,嫌犯在播放(恶魔的练习曲) 、听完昆虫的振翅声之前,应该都还在书房内。
但这么一来,命案的发生是在雏子窥探书房之前或是之后,就不是很重要的问题了。
只要未将尸体剁碎,嫌犯是不可能逃过黑色房间里所有人的眼睛而搬走尸体,而且,如果嫌犯在书房里停留到那个时候,结果大概还是不可能搬运尸体。
因此,除了单纯地有足够的时间之外,无论是在雏子窥探之前或之后,犯案的条件完全相同……事实上,我很难认同雏子目击的人或许并非真沼的假设。
各位可知道,若是根据这样的假设,整个案子就会演变成以下的状况--也就是凶手故意让雏子看见背影,让她以为是真沼。
为什么呢?因为仓野在转动勤门把时,房门时锁上的,而离子开门时却非如此,但究竟是什么原因让凶手必须要这么做?」甲斐竖起手指,露出阴森的笑容,待确定无人想回答,这才心满意足地接着说下去.「是为了让人以为犯行是在后来才发生?各位应该已经知道那是错误的想法了吧!没错,绝对是错了.原因何在?因为,让人这么认为毫无意义。
就算有谁窥探房间,认为后来才发生犯行,但在那之前,嫌犯若未逃离,那么让人有这样的想法,在根本上是毫无意义的……不只如此,凶手假冒真沼的假设,基本上这个假设有两项决定性的缺憾,一是,房门未上锁并不表示必然会有谁开门窥探:另一点则是,房门未上锁,不只会引人窥探,甚至还可能引人进入书房。
要知道,若有人踏入书房,那么一切就都玩完了!各位认为,嫌犯既然杀了人,会选择这么高危险性的方法吗?……因此,别说是玩偶,雏子目击的并非凶手或其他人,应该说是真沼本人!」甲斐得意洋洋地转身看着羽仁。
但是,羽仁也同样露出满脸笑容。
「的确有一套。
以结局而论,我也想要这么说……但既然你已帮忙整理出所有的重点,那么接下来就更容易了。
当熬,我的深入式调查不会否定所谓的可能性,但无论雏子看见的人是不是真沼,尸体消失的诡计与逃离密室的诡计仍旧不变……现在我们再整理一次,如果将这次的事件依状况精细分类,应该如下,也就是:A 未发生杀人事件。
1真沼的闹剧。
2真沼之外的人的闹剧。
B 发生了杀人事件.① 真沼在雏子窥探过书房之后被杀害。
② 真沼在雏子窥探书房前被杀害。
i 雏子看见的人是凶手。
ii 离子看见的是玩偶。
另外还有两种:I 凶手会经出入现场。
Ⅱ 凶手未在现场出入。
若将A排除,那么B方面,①有I、Ⅱ两种思考方式,②则只有I适用。
在②方面,基于甲斐所述的理由,可能性很低。
若不愿认同凶手剁碎真沼躯体这种非现实、无人性的方法,那剩下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刚才也提过的,藏在百科全书书盒内的方法。
虽然迂回冗长,但这就是结论。
现在,我就更详细说明这起命名为『看不见的棺材』方式的犯行吧!因为凶手的真面目不久就会明朗。
……那么,现在请各位拨回脑海中的时间,也就是四天前的廿四日中午。
凶手侵入书房的时间,如先前雏子所说,应该是在这个时候没错。
但以可能性而言,可以想到两种方式,第一是,在布濑外出用餐的十一点至十二点半之间潜入,另外则是,上洗手间的一点左右,与真沼一同前来。
现在虽然已经无法确定,但反正凶手是在那个时候侵入,躲在书房的床铺底下……到了二点半左右,真沼进入书房,随即开启音响.问题出在开启音响之后,也就是仓野转动门把时,书房的门是锁上的.如果是凶手锁的门,真沼就会遇见凶手.若是真沼上的锁,则可以认定是不希望有人看见凶手...无论是哪一种情况,认为真沼非常清楚凶手就躲在书房里比较自然.可能是两人之间已经商量好,要玩应该无人的书房突然出现其他人的恶作剧吧!但是,凶手却另外还有一项阴谋,那就是杀害真沼。
可怜的真沼依照凶手的计划表,藉口阅读《新青年》而进入书房,然后锁上房门,等待大伙儿的集合……其间,凶手有一件很重要的工作,那就是取出百科全书,拆开书盒,排列成足以容纳一个人的大小,内侧用订书针固定,用切割刀修饰后,制造一具棺材。
很可能是两人计划在恶作剧中使用棺材吧!真沼不知道自己的尸体会放入其中,还很有兴致地看着一切作业。
取出百科全书后,全挤放在书桌抽屉内。
然后,到了三点四十分,凶手打开门锁,躲进床底下……雏子即使进入房间,应该也无所谓了,虽然还不知道对谁比较有利,但雏子只是看一看房间而已。
之后,凶手再锁上房门,杀害真沼。
杀人犯行与其刺杀,还不如用铁棍或什么器具殴打更为方便,不,也可能使用速效性的毒药,尽可能不要流太多血却可瞬间毙命最为理想。
血液可以利用注射针筒抽出,喷洒在镜子上……但问题是,棺材顶多只能容纳一人,也就是说,凶手既然无法与尸体一起进入棺材,那就会出现问题,也就是逃离牢笼的诡计。
让音响发出昆虫嗡嗡的振翅声,吸引『黑色房间』里的人注意,然后凶手再度躲入床底下。
房门打开,好几个人进入书房,凶手趁众人的注意力被镜子上的鲜血图案吸引之际逃出房间。
但这种有法的障碍乃是留在『黑色房间』的杏子的证词……所以,暂时先搁置这个问题,让凶手的真正身分曝光吧!这起密室杀人事件想要完美,就必须运出真沼的尸体,因此,凶手在可能的范围内,必须尽快返回布濑家……所以,布濑,隔天到黑色房间拜访的人是谁?」被甲斐这么一问,布濑脸上忽然浮现奇妙的表情,然后准备回答。
但在那之前,用呕吐般的语气开口的人是根户。
「我,是我!」仓野好像已经睡着,埋坐在椅子中不动。
甲斐和雏子惊讶地回头,看见根户抬起头来,脸上是精疲力尽的表情。
「我知道羽仁想说什么。
若依照你的推理,凶手不是被电话催来的那四个人,也非在黑色房间里面的五个人,而当大伙儿冲进书房时,甲斐也在黑色房间,所以同样不可能。
这样一来,我们家族里唯一有可能的人只剩下我……这就是说,如果提出第十三人的『犹大』 ,那么杏子的证词就有问题了。
但假设凶手是我,那么一切都有圆满的解释。
当时杏子虽然见到我逃离房间,却始终保持沉默,不,应该说,从一开始,我和杏子就是合谋的共犯,那这样的话就更完美了。
没错,如此一来,房里发出昆虫振翅的声音,就可视为之前奈尔玆曾说过的准备完成的讯号,而她未进入书房,也是我叫她不要进去的。
如果这样的安排可以不让各位发现,进而积极发挥掩饰嫌犯的功能,那么逃离牢笼的诡计就应该有实现的可能吧!……而且,我隔天上午还前往布濑家.因此,根据所有的状况判断,凶手不是别人,绝对是我没错……但是我……」根户说到这儿停颤时,布濑突然开始笑了.而且由于过于唐突,也由于是非常愉快的大笑,其他人瞬间都傻住了.「不,真是失敬失敬,但实在是太可笑了,哈哈哈!羽仁,虽然你拉拉杂杂说了一大堆但眼球的故事远比推理有趣多了。
根户,你不必担心,因为看不见的棺材并非在看不见的地方,而是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你的意思是……?」羽仁的表情里略带不安。
布濑更加满脸喜色,「要推翻你的推理,只需一项事实就已足够。
那天晚上,我曾检查过百科全书。
你知道我要查什么吗?就是你口中说出时,我也非常震惊的孟金耶效应!」哇!所有人同时低声惊叫。
布濑接着说:「我试着搜寻记忆。
孟金耶效应是在百科全书的第几册呢?然后,我自己也有点惊讶,平日惯用的百科全书,出乎意料地在无意识下,从某些用词到其他某些用词,竟然已记在脑子里了。
以我的百科全书来说,从五十音等区分,总计有二十五卷,普金耶效应是其中的第十九卷,若问只使用第一卷到第十八卷的书盒,能否容纳一个人,就算考虑到真沼比常人矮小一些,事实上还是不可能。
或许非得用上全部的二十五卷,才能勉强容纳。
」如此讽刺对方之后,布濑再度大笑。
看来,整起事件又再度与屋外的世界一样.都被深邃的黑暗封锁住了。
黑暗因为被封闭在匣中,这个匣(编按:日文中,盒子或箱子之意)绝对不会被拆开,只是更牢固地紧紧封口。
仿彿一切的解决推测,都只是为了蒙遭背叛、接受推翻而产生。
「很可惜,真的很可惜,如果我没检查百科全书,很可能会相信你的推理,想到自己和尸体共度一夜而心里发毛……的确是毫无破绽的推理,但因为与重要的事实有冲突,很遗憾,只有请你收回。
那该怎么办呢?不得已,只好回到最后的遥控杀人论点吧!先不问到底是使用什么样的装置,单单只是那个缝隙与窗户坚固的扣锁,就足以留下如何从外侧紧闭的疑问,或者针对这一点,你已经准备「无懈可击的推理?」面对布濑不怀好意的质问,羽仁高举双手,「不行了,我投降!」布濑悠闲地靠坐在椅子上。
「我记得某人小说里有『颠倒的密室根本算不了密室,只是在能够自由出入的建筑里发生杀人事件』的内容。
呵呵,确实如俗谚说的(事实比小说更惊奇) ,虽然只是虚构的小说,我却希望写得像这次事件一样不可思议……但是由于本人没在场,所以抱怨也没用吧!我并非对那篇小说有何不满,只是这次的事件真的有太多谜团包覆于外。
坦白说,我完全无能为力。
但是靠着根户和羽仁的推理,似乎可以感觉黑暗的部份逐渐被去除了。
」布濑书尽至此,从夹克口袋缓缓取出琥珀色菸斗。
他自从使用了这根菸斗,总是随身携带。
填入号称自家品牌的菸丝,以菸斗专用的打火机点燃后,周遭立刻瀰漫甜美的芳香。
「我这个私家品牌的秘密是,加入少许的可口叶子。
」布濑说出令人猜不透真假的话语后,津津有味地香云吐雾。
这时候,根户并未忽略雏子抬头望着布濑时的表情里所呈现的些微暗影。
——应该是讨厌烟斗味吧!根户并未仔细思考,只是脑海一隅模糊地这么认为.9.犯罪的结构式——我年纪还很小的时候。
雏子心想。
是的,非常小的时候,还经常蹒跚地走在爸爸和妈妈中间的时候,总是在夕阳西沉、斜射进来的昏暗之中游玩。
那似乎是最古老的记忆,耀眼的光辉总是被赶到其他地方,不是缝纫机底下,就是现在已经消失的爸爸书桌角落。
在纵横光影如竹编艺品交错的牢笼里,我总是以昏暗中浮现的可爱光点为游戏对象,但那是非常不安的游戏!没错!我拚命想抓住投射在泛黑地板上的光点,那是缓慢而又不可思议反覆摇晃的光点,一定是从后院月桂枝叶问穿射下来的阳光,而且绝对不会在手中停留,很快就会溜逝,似乎就像在嘲笑幼小的我一样。
我只留下当时的记忆。
是愤怒哭泣?或者是干脆放弃?反正,我不记得曾经放弃那种游戏。
否则,即使现在我或许仍会持续想要抓住那光点。
既然记忆中不会放弃,那么,当时那个小女孩就算到了现在,应该还是会想抓住没有实体的光影,反覆做着无谓的努力。
果真如此的话,那应该就没错吧?雏子忽然转身望着仓野。
从刚才就没说话的仓野,仿彿心情非常愉快地睡得很熟。
推理被推翻、验色难看的羽仁摇晃仓野的肩膀,但仓野完全没反应,似乎持续徘徊在快乐的梦中旅途上。
「哼,从一开始就没听我说话!」「哈哈!或许这样比较好。
」布濑说,「但切断的黑暗部份,只会让事件的真相愈笼罩在深邃的谜团中,结果将无法厘清真相。
但我认为,羽仁的深入式调查是相当正统的方法,若这样还不行,肯定是因为凶手的诡计位在我们的盲点区……喂,甲斐,有什么话想说吗?」甲斐频频摇动置硷低矮身躯上的大头,听到这么一叫,头就立刻停止不动。
「关于诡计的部分,稍后再发表意见……我现在思考的是动机。
」「恩?动机?」「没错!无论动机是什么,我实在无法想像这是我们家族成员以外的人所为。
也就是说,羽仁说的第十三人『犹大』应该不存在……但如果在我们之中寻找凶手,反而让杀人动机更模糊。
因此就不得不从最初开始回顾,思考家族内部的人际关系。
」「说得有道理!好,就重新检讨我们的家族史吧!确实,就目前家族的表面现况,实在无从发现导致杀害真沼的深刻动机……当然,彼此之间是有一些小小的龃龉。
」他看着甲斐和根户。
甲斐立即用完全理解的语气说:「我明白。
但很不巧,这家伙与真沼的遇害无关。
首先,如果把十二位家族成员依照故乡来区分,大致上可分为六个地方吧!我和曳间是金泽,仓野和羽仁是神户,真沼在仙台,根户是札幌,影山住宫崎,剥下五个人,也就是布濑、奈尔玆和霍南德、还有杏子与雏子是东京……再说,三年前的春天就已彼此认识的是奈尔玆、霍南德、杏子和雏子先不提,仓野和羽仁是从小就熟识的玩伴,我和曳间从中学时代开始交往...还有,仓野和根户以及曳间,同样是在F大学的棋艺研究会认识的,羽仁和布濑则是在K大学的侦探小说研究会上认识,那是三年前的春夏之间...夏天到秋天,羽仁认识了奈尔兹.根户的确是在东北地方旅行时认识了真沼,当时是谁先搭讪的?」「是真沼。
我认为只要到东北,就非得到恐山(恐山,位于日本青森县东北部的下北半岛中部,是一座破火山口。
与高野山、比板山并列为日本三大灵场之一。
)走一趟不可,在山脚下的杂货店问老婆婆,她吓我说,如果走错方向就会迷路,再也无法回到山下,所以我小心翼翼地慢慢往上爬,果然有个跟我一样慢慢爬山的人向我搭讪,那个人就是真沼。
听他说,也同样是被那个老婆婆吓坏了,结果两人相视大笑。
」根户很怀念似地说,「言归正传。
后来时光荏苒,去年春天,我在N美术大学认识了杏子,然后雏子也加入了这个家族。
令人惊讶的是,雏子和布濑将近十年前是邻居,所以世事难预料。
最后是影山,布濑,你和影山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影山吗?应该是去年秋天吧!我在侦探同好会的交流中,认识了S大学的影山。
当时我以『夏洛克,福尔摩斯的侦探法,真的是演绎法吗?」为题发表演讲,也不知道为什么,他非常欣赏我的演说内容,从那以后就……」布濑洋洋得意地望着甲斐。
「恩,这样算是完成了家族的骨架。
如果用图示……」甲斐说刭这儿时,到目前为止照理应在熟睡中的仓野突然跳起来大叫。
「爱哥宁!」由硷实在太过突然,四个人不禁吓了一跳。
仓野像是真的才醒过来,不停揉眼皮,略带羞赧地开始辩解。
「对不起、对不起,我刚刚做了一个梦,很怪的梦……我们家族成员都在,轮流和我拉手,围成一个圆圈团团转。
同时,我从空中俯瞰……像是在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形。
不,应该是已经很习惯见到这样的画面……耳朵旁听到充满恶意的声音「喂,这是什么?』我不耐烦地眺望眼前这媚惑的图案,所有人抬头看着我,脸上浮现微笑……我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仓野摇摇头。
羽仁噗嗤笑了,「真令人惊讶!你的梦正好反映我们正在谈论的事情。
因为我的推理完全被推翻,所以转而从动机方面来探索,现在正重新清查我们家族的历史。
」「……这样啊?我一向认为自己有了一些自主性呢!」「自主性是很好……不过,刚才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你应该知道的。
现在回想起来,那个图案是表示我们相互认识的关系,而我也注意到了,那个图案与爱哥宁的结构式极端酷似。
」「你说的爱哥宁究竟是什么?」甲斐讶异似地问。
仓野回答:「羽仁开始谈到视物质的话题,提到视紫质与视红质,让我非常惊讶,但这些影响应该是存在的。
所谓的爱哥宁(编按:Ecgonine.亦称芽子硷) ,是一种生物硷,各位听过生物硷这个名词吧,是植物体内天然存在的有机含氮硷总称,其中也包含了咖啡因、尼古丁、玛啡、罂粟...这样说应该比较容易明白.根据麻醉药物管制条例,明记古柯硷系列的麻醉包括爱歌宁及爱歌宁硷基,脂以及酯硷基.也就是说,古柯硷系列的最基本物质,其结构式如下:[必要插图7]这个R1、R2的部份若各为H与OH,则是爱哥宁,若各为COC6H5与OCH3则是古柯硷,若为COCHOHC6H5和OCH3,就是神经毒性的古柯硷了。
这些都存在于古柯硷的叶片中,属于亢奋性与麻痺性的强力物质,但排列第一的还是古柯硷。
夏洛克,福尔摩斯喜欢饮用的古柯硷,其实是非常强烈的麻醉药物,幻觉性强烈,据说慢性中毒症状远较鸦片还严重。
只要极微量就能发挥特殊药理作用的生物硷,即使是在药理学上也是非常有趣的研究对象。
我目前正在从事相关的研究,因此经常会见到爱哥宁的结构式……至于爱哥宁酷似我们的关系,只要看看图示,就可一目了然。
」说着,仓野将刚才甲斐想画的人物关系图,写在爱哥宁结构式的旁边。
[必要插图8]所有人同时轻呼「啊」的一声。
「原来如此,实在太奇妙了。
这么说,我们也就等于是「生物硷一族』了?」羽仁好像已不在乎自己的推理被否定之事,口气显得很愉快。
「真是太不可思议了,刚才还提到古柯硷的叶子话题。
如果从中可以显示出这次犯罪的秘密,那就太完美了……还有,这个结构式最有趣的地方在于,连十年前布濑与雏子的关系都清楚显示出来。
也许是因果循环吧!透过杏子,雏子也加入了家族。
当我知道布濑和雏子十年前是邻居玩伴时,更是深刻感受到世界真的很小……我可以想像,布濑当时一定也是可爱的小男生……」雏子忽然感觉,内心深处悄悄驯养如蜜蜂似的小虫,因为受到威胁而窜动。
是的,当时的事至今仍旧清晰!不是布濑,因为当时叫「阿呈」的少年,的确是我的哥哥,也是我的王子.那时,这个世界可能扭转过,时间与空间很容易分离,或许是想逆转彼此的联系吧!感觉上,时间在离子眼前快速回到十年前,仿佛从背后揪住头发,不管愿意与否地吞噬了离子.离子心想,一定是那只蜜蜂的缘故!那只是不到半年的期间,后来回想起来,那是年轻的阿姨杏子前来下目黑之前不久的事情。
搬家过来、只在隔壁居住半年的孩子,那就是布濑呈二!当时他是个皮肤白皙、身材很高的少年。
雏子当时还只是小学一年级学生,或许把对方想得太高了。
但是,那个叫「阿呈」的少年对雏子而书,确实是从高处伸手牵着她。
而且,徒短裤呈现出来的结实度和敏捷度融合而成的奇妙曲线,绝对不是雏子周遭其他人所拥有的。
加上他天真无邪却又带着些许成年人气息的笑容,是雏子过去的世界里无法发现的,更何况也不是年幼的少女所能模仿的。
少年全身都是那样的不可思议、崭新、无法触及,这些全都在少女面前毫不吝啬地散发出来。
少年从那时就很有自己的兴趣,自己一个人进行各种调查的「魔法」 ,少女始终听在耳里。
但是对少女来说,或许少年本身就是「魔法」。
少年教她各种事情,诸如,虫是用脚听声音;不论在世界任何地方,都找不到绿色花朵;钻石和煤炭其实是相同的物质所构成;狗能听见人类耳朵听不见的高音;蜜蜂可以看见人类眼睛看不到的光线;恶魔本来是天使;深海里也和地面一样会下雪;所谓的舞蹈病就是一整天疯狂跳舞的疾病;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被称为「姆大陆」的大国家沉人海底;从月球传来的亮光需要一秒多才能够抵达地球;我们看见的太阳光是八分十九秒之前从太阳照射出来的,北极星则是一千年以前的光,望远镜能看到的星球,都是几万年、几百万年、几亿年以前的模样。
在这些无数的星星之中,一定有像我们地球一样、有人居住在上面的星球。
少年的每一句话都具有令少女心跳加速的充分魅力。
教导少女有关侦探小说魅力的人也是这个少年。
两人经常玩「侦探游戏」的一种躲猫猫,此时,少年瞬间成了魅惑性十足的侦探,而且很轻松就将凶手揭发出来。
少女总是追在少年身后,穿过黄杨围篱,进入桧树林。
那一带是两人的秘密基地,少年的星空图表和各式各样的彩色圆形玻璃碎片也藏在那个地方的某处,从山毛桦、枫树一直到公孙树底下都有。
少女紧追着少年跑,但少年不会忘记伸出温柔的手。
在夏日的艳阳下,从供水塔到仓库后方,攀过像小山丘样高的木材堆,两人总是奔跑前往。
然后,在夏季即将结束的某一天,少年突然不见了。
那也被认为是一种「魔法」。
炫丽展开的「魔法」就这样宣告结束,接着来到下目黑家中的是年轻的阿姨。
雏子母亲的妹妹杏子因为富山老家的双亲去世,所以被收留到姊姊家。
对雏子来说,因为与其说是阿姨,不如说是姊姊的杏子的出现,展开了另外一个新的季节。
时间缓慢地刻划了十年的昼与夜。
然后,雏子在偶然的机缘下与布濑重逢。
布濑已经彻底改变了,尽管容貌还残存些许昔日的轮廓,但留着刺眼的胡髭以及尖酸刻薄的语气,绝对令人无法从「阿呈」少年想像出如今的模样。
他那独一无二不可思议的笑容,已经转变为神经质且又充满讽刺,虽然知道关于魔法方面的知识,却已非昔日所能比较的精深。
雏子始终无法从布濑身上,感受到昔日少年的气息.但是,如此重大的变化,离子绝对不认为是魔法.对离子而言,所谓的魔法在那个暮下的某一天已经结束了.10.露出獠牙的恶意「但是,那个什么爱哥宁和这次的事件又有什么关系?」甲斐叹息似地开口,「这次的事件模仿奈尔玆的小说,也是连续杀人事件,而第二次的杀人就是使用爱哥宁毒杀吗?我们根本无从取得这种药品,若能取得,也只有唸药学系的你了。
所以,不要太吹毛求疵了,把焦点集中在人际关系上面吧!因为问题在于与真沼扯上关系的背后人际关系。
」对此,仓野也无反驳的余地。
「你这么说很有道理!在梦境里的重大发现,结果应该也只是不具意义的巧合吧!但真沼被杀害的理由,我怎么想都只有一个……咦,怎么都是一脸意外的表情?你们应该知道吧!如果真沼被杀害,绝对和他本人的美貌有关。
」羽仁也接着说:「我也持相同的看法,一般说来,不可能是因为财务纠纷,所以动机必须是精神方面,或是形而上的。
你想到的可能是所谓《来自美少年的悲剧》吧!确实有可能……凶手很可能私底下暗恋真沼,刚好在那天,再也忍耐不住地将热情倾注于杀害真沼,目的当然是让真沼完全属于自已……舞台是密室。
但又不想让真沼的丑陋尸骸暴露在众人面前,这么一来,不只是凶手本身,最好也不让真沼的尸体留在现场……于是进行让真沼完全属于自己的仪式……应该没错,这样就有合理的说明,说明为什么必须带走真沼的尸体的原因了。
」他呼了一口气,接着又说:「但是,如果提到带走的尸体后来如何了?这又该如何做进一步的了解,总不可能像乱步的《虫》(编按,,一九二九年出版)那样……只要一想到就令人毛骨悚然。
」「但是,这样的思考还是无解,甚至连凶手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仓野像是在扫除妖异的幻想似地说道,「只是,无论动机或行凶方法如何,都无法想像雏子会是凶手……怎么了?雏子,妳从刚才就一直沉默不语……」雏于慌忙开口,「没事!我……我正听得有趣。
」说着,嘴角浮现可爱的微笑。
其实,她觉得自己看起来有点落落寡欢,害怕被认为自己有什么心事,但很意外的,竟能说出如此开朗的话来,这让她自己也安心了。
「可是,不知道凶手是谁,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呀!重要的是,调查所有人的血型应该会有助于推理吧?虽然还不清楚那面镜子卜溅到的血迹是否为真沼的鲜血,但如果连尸体也一起消失,那么,各位应该让警方知道这次的事件。
凶手若是有这样的计算,因为杀人方法的关系,缺乏真沼的鲜血,或许会使用自己的血洒在镜子上……事实上,我要仓野调查血型,或许正好触及了凶手的盲点。
」「很有道理!那就当作是参考吧-我是O型。
」仓野说。
羽仁接着,「我是B型,根户也是。
」「我是AB型.如果没有认识AB型,应该很无趣吧!」布濑语带讽刺.「很遗憾,我是O型.」甲斐反唇相讥,「对了,有件事可不能忘.离子,在爱丽丝梦游仙境里应该也出现过,玫瑰花应该说过:从我们开始的话,那就是很没有规矩.是不是?」雏子回应:「不好意思,我也是AB型。
」「别再互耍嘴皮子了。
至于其他人,我只知道曳间是A型。
」「以前聊到血型的话题时,我会问过,杏子是O型,还有,奈尔玆和霍南德是A型。
至于影山就不知道了……」仓野含糊带过。
布濑接腔,粗声粗气地回答:「B型。
」这时,甲斐说.,「好,这样全部都清楚了。
结果,AB型只有布濑和雏子吗?恩,关于血型方面,这样应该可以结束了吧!反正仓野不久就会展现他对于血型的知识了。
真是的,就是有人喜欢卖弄,才会如此不可收拾,不走推理的正途,只是不停在四周插花装饰!」甲斐挺直身子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还以倨傲的语气打算继续说下去,但布濑却将抽完的菸斗撢掉烟灰,出声制止甲斐。
「哈哈哈!但事实上,你也只是口头上说得天花乱坠,根本也没说出任何的推理内容!」甲斐猛然停住脚步,回头望着布濑。
「哼,我可不会轻率就提出可笑的推理,在我灰色的脑细胞里,总是一步步确实地剖析事件的谜团!」这时,布濑忍不住低笑出声,「喔?真的吗?」这句话顺利地让甲斐的神情一变,瞬间涨红了脸,青筋明显浮现。
「什么意思?」像是有痰卡在喉咙的低沉声音。
雏子瞬即心想:糟糕!但布濑脸上仍保持讽刺的微笑,似是故意要刺激甲斐的自尊心。
「不管是什么意思,你到底有过什么样的推理?虽然我这么说很难听,但事实上你可能连关键点都还没找到吧?哈哈,生气是不行的,只是证明我说的没错!如果你有办法推理,为什么要那么生气?……其实,坦白说出来就好了嘛!像这样只会把别人的推理贬得一无是处,不是很可笑吗?」甲斐的额头本来就很多皱纹,现在又更多更深了,两眼瞪大,身体微颤。
其他人呆呆看着事态的发展。
雏子觉得自己仿彿可以看见甲斐充满血丝的眼中,急速丧失理智的样子。
「你说什么?」「你听不见吗?要知道……虽然你可能不高兴,但这次的案子发生于侦探小说迷的聚会中,与其急于下结论让事件坠入五里云雾,倒不如耐心仔细检讨事件外貌所展现的每一种巧合。
你可能不一样。
但是,凶手爱自我表现、喜欢巧合的可能性相当大。
当然啦,如果你是嫌犯,大概就不必进行如此麻烦的推理竞赛了!刚才有人提到犯罪的原因在于真沼的美貌,若从这条线追查,我想,你是凶手的可能性极大。
」「胡说!我可没这种癖好!」甲斐口沫四溅,大声嚷道。
但布濑仍是带着笑容,「没这种癖好也一样,可以从另一个角度思考。
也就是说,凶手忌妒真沼的美貌……尽管他那罕见的美貌乃是与生俱来,但凶手却认为不可原谅。
若是这样的话,符和凶手的人还有比甲斐你更加合适的么?」甲斐脸上的青筋暴窜得可怕,全身像在空中伸展,掠过无数次的颤抖。
其他的人不知如何是好,只是静静听着甲斐的咬牙切齿声。
在空气微微晃动一阵子之后,甲斐突然跳起来,瞬间冲向房门,响起震撼的关门声,甲斐已消失于门外。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也太过份了!」愕然片刻之后,根户终于开口。
但布濑却毫不在乎,「没关系、没关系,这些话对那家伙没什么影响。
」「喂,布濑。
」仓野插话,「你该不会是知道了什么吧。
.」布濑直到这时才睁大了双眼,「知道?我能知道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
」「但这就怪了!奈尔玆的小说也一样,我怎么也搞不懂其中关于甲斐的描述。
」「我也有相同的感觉。
为什么只有关于那家伙方面,描述的简直是另外一个人。
」「还有,描述当然是重点,但我最在意的是,奈尔玆从甲斐手中接过《花语全集》的那个情节,那个部份总让我无法释怀。
那篇小说中偶而会采用现实生活中发生的事,虽然听说那本书其的是甲斐发现买来送给奈尔玆的,但是关于该部份的描述……我只能说,那种言语间的转折,似乎在意味着什么。
」「喔?你是说那个郜分吗?」布濑也若有所思地点头,「那个部份的暗示,大致上我可以猜测出来……恩,虽然是极无聊的小事。
原来你没发现?」仓野似乎有些惊讶,「究竟是怎么回事?」「事实上,甲斐这家伙有顺手牵羊的坏毛病。
」布濑说着,上半身前倾。
「我也曾亲眼目睹过一次。
曳间很可能早就知道了……在那篇小说中也有吧?翻过来看封底时,忘了把旧书店的价格标签撕掉,标签还是以浆糊牢牢贴着,我因为在现场见到,立刻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奈尔玆应该也是明知道才这么写的。
应该说那家伙也是眼力一流吧!也就是说,奈尔玆不认为在旧书店买回来的书会留下价格标签,为了暗示很可能是趁店员不注意而顺手牵羊,才会作那样的描违。
在那之前,也述及甲斐的房间里两把木头椅子,也是从附近的小学里偷来的战利品,其重点应该是奈尔玆对甲斐的一种忠告作用i呵呵,好一个温柔体贴的忠告。
但是却白费心机了,在知道甲斐是那种人之后,奈尔玆一定也明白,忠告对那种人是不适用的。
当然,或许这样的安排对甲斐而言不能说是不幸,理由在于,只会靠顺手牵羊之类的行为来体验刺激滋味的家伙,不可能有办法计划执行像这次如此玄妙又不可思议的犯罪。
甲斐虽然带着愤怒离开,但对于自己能被排除在这次事件的嫌疑之外,应该反而很高兴吧!」布濑愉快似地说着,点燃第二口菸斗。
「哦,是这样吗?我完全没注意到。
」仓野很没面子似地拨起头发,「这么说,在《如何打造密室》中,或许都是以这种感觉,暗地交织了给予每个人的讯息也说不定……这可就令人担心了。
在最后一节,奈尔玆对我说,也就是对仓野说,『你应该早就看穿真相了吧!』先前我还自认为是高估了我的侦探能力,但现在回想起来,那也许是在讽刺我:你读了小说,很善于猜出凶手身份,但是对于现实发生的时间,却简直是上不了台面的人吧!假设真是如此,那我就不得不佩服奈尔兹洞烛先机的眼光了.因为事实上,我到现在还是一头雾水.」根户也伸手抓抓鼻头,「别这么说!对不对,羽仁?」「没错!」羽仁露出苦笑,「反正,只能希望这次的事件完全是个闹剧。
」「是呀!可是……」雏子终于开口时,房门突然响起喀嚓声和门把转动的声音。
霎时之间,在场的人似乎都抱着如果是真沼就好了的念头。
也认为可能是刚才负气离席的甲斐再度回来。
但出乎意料之外,出现的是杏子。
「嗨,杏子,妳迟到了!都快十点了。
」根户说着,想举手打招呼。
但杏子满脸严肃,只是静静地望着众人。
「怎么了?妳没遇到甲斐吧?」杏子只是默默摇头,缓缓走近雏子。
很明显,谁都看得出来杏子的模样不寻常。
脸颊苍白,也丝毫不理会被风吹乱的长发,慢慢站在雏子面前。
虽然仅有两、三秒,但大家内心都被煽起莫名的不安,偷偷互相看着对方。
「雏子。
」「干嘛?」雏子怯声回应。
「没什么,妳冷静听我说…我接获通知,姊姊他们,不,也就是妳的父母亲今天不幸意外死亡的消息。
」突然,死寂的沉默降临。
假装乖巧却伺机行动的现实,骤然露出獠牙扑袭而来。
他们的确鲜明地看见那种景象!白色房间瞬间转变成暗红色,露出如软体动物般的凶悍形状缓缓地垮下来。
所有人都被冻结了,恍如比看见现实的鲜血还要更鲜活地呈现在他们面前的一齣杀人剧。
无止境的沉默!而且,似乎永远无法恢复原貌,持续着微微耳鸣的漫长沉默。
但是,根本没多久时间,雏子就大声叫着「骗人!」同时激烈地痛哭出声。
蹲在杏子脚边,持续不停啜泣的雏子,早已不是什么爱丽丝了,看起来只不过是个很寻常的十五岁少女。
然后,几乎在眨眼之间,一星期的时间流逝了。
真沼依然没有露面,恶意又滑落在恢复静谧的世界一隅,而且没有让人看见它的真面目。
因为车祸而死亡的雏子双亲葬礼,也毫无停滞地完成了,现在剩下的就只是两人身上的丧服。
谜团依然残存,在咬紧牙根的两人面前,时间像在嘲笑、轻蔑一样、像牙齿脱落般自然流逝。
这一切也像是漫长的、倒错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