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鬼童 > 第二十六章 包子铺里做人质

第二十六章 包子铺里做人质

2025-03-30 06:19:35

我发现了马田。

我在电话里说你再说一遍,你发现了谁?队长略带疲倦的声音忽然提高了声调。

我说我发现了马田,就是这些日子兄弟们快把海城翻过来都没找到的马田。

我抑制不住得意地道,如果你再不派人过来,那家伙跑了可别怨我。

队长嘴里骂了一句脏话,但我知道那句脏话用在这里只是表示一种感慨,甚至是对我的褒奖。

我接下来说了我所在的方位,队长表示马上亲自带人过来,他让我严密监视马田的一举一动,绝不可以让他有逃脱的机会。

其实我现在根本看不到马田。

马田在屋里。

就在马田适才回身的一瞬间,我确定这个家伙已经认不出我来了,因为我从他眼里,看不到丝毫意外或者吃惊的眼神。

我说了我没有事,你还要问什么?马田面无表情地说。

这附近哪里有加油站,车子没油了。

往前去两公里就进入市区,你到那里再问吧。

马田话没说完便转过身,径自向前走去。

我轻轻吁了一口气,只觉得一颗心都悬到了嗓子眼。

在这里发现马田是我没想到的,队里的同志苦苦寻找多日,结果一无所获的目标竟会如此轻易出现在眼前,我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这样的事实。

但马田的背影还没有完全隐没在夜色里,我可以肯定我见到的就是当年牵骆驼的少年。

我偷偷跟踪了马田。

马田走进了岔道口下去几百米处,路边的一家小餐馆。

说是小餐馆,其实那只是一家小吃店,门上污秽的招牌上显示这是一家包子铺。

房子建在路边,只有孤零零的一座,一看就知道是违章建筑,因为这里已是郊区才没有人过问。

包子铺再往前几百米,是十几幢正在兴建的高楼,虽然已是晚上,但工地上仍然灯火通明,打桩机搅拌机的轰隆声不绝于耳,高高的脚手架上,还可以看到干活的工人。

我在离包子铺十几米的地方停下,看到几个刚干完活的工人走进包子铺。

看来这里就是马田的家了。

我沿着房子转了一圈,那房子只是两间低矮的砖瓦房,墙面甚至还露出红色的砖块。

我特别注意了房子还有没有其它出口,确定只有一个门时,这才掏出手机给队长打电话。

我估算队长带人赶到最多也就半小时的工夫,所以这时心里很轻松。

我只要坚守半个小时,等队长带人赶到,便算大功告成。

抓住了马田,让局里难堪了六年的残肢杀手连环杀人案说不定便能告破,我也能确定当年朋友们的死,是否跟这个家伙有关。

我的心情很愉快,抽出一颗烟来点上。

想想马田刚刚回到房子里,应该不会那么快出来,还有这半小时的时间,我就想打电话告诉冬儿,晚上有任务,去不成她家了。

我刚掏出电话,忽然听到身后有人说话:天晚了,你还不回家吗?我悚然一惊,凉意从脚底一直升到胸前。

我飞快地转过身来,看到了一双深邃阴沉的眼睛。

马田!我忍不住低呼一声,右手下意识地往腋下掏枪,但这时候,一阵冷风落下,接着我脑袋上一阵巨痛,已被重物击中。

我的身子立刻软绵绵地瘫倒在地。

我晕了过去。

我以为我昏迷了很久,但事实上我昏迷了不到五分钟。

我置身一间简陋的房间里,没有窗帘的窗户外面,月明星稀。

我嗅嗅鼻子,闻到空气里飘荡着一些干草与牛粪的味道。

于是,我便确定我现在就在刚才我监视的房子里,我成了马田的俘虏。

因为队长还没有带人赶到,因此我确定我昏迷的时间不会太长。

并且,知道马上队里的同志就会赶来,所以我并不慌张。

小屋里没有开灯,只有窗外的月光透进来,但已足以让我看清屋里的情形。

小屋不大,十个平方左右,只有简陋的一张床和一张桌子,在西边墙角,还胡乱堆着厚厚的稻草,我适才闻到的干草与牛粪的味道便传自那里。

现在,我被绑在一把椅子上,嘴里还被塞进去了一块破布。

破布有股难闻的油腥味,我心里直犯恶心,心想呆会儿抓住马田,一定要抽空踹他两脚解解气。

马田不在屋里,我想呆会儿队里的同志进来看到我这副模样,实在是件挺丢人的事,便想怎么样才能解开绑住我的绳子。

我很快就放弃了这一想法,因为门吱呀一声开了,马田低着头冷着脸走了进来。

他站在我对面,也不说话,就那么出神地盯着我看。

你看够了没有,看够了就哪凉快哪歇着去吧。

我说。

我奇怪你们居然能找到我。

马田低低的声音说,你别以为你能骗得了我,你叫秦歌,是刑警大队的警察,你现在正在追查残肢杀手连环杀人案。

但是,你还有私心,就是想从我身上查出你朋友的真正死因。

我略显诧异,没想到马田对我了解得这么清楚。

而且,我还记得,当年京舒开车撞断骆驼腿的时候,你也在车上。

这回我悚然动容了,马田的话,似乎在暗示我什么。

他没有忘记我,就像我没有忘记他一样,刚才那个照面,他一定认出了我,这才趁我不备,溜出包子铺偷袭了我。

事隔六年,他对我印象还这么深刻,而且,知道我在追查残肢杀手连环杀人案,甚至连我的私心都知道得一清二楚,这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我在调查残肢杀手的时候,残肢杀手也在调查我。

我现在几乎可以确定,站在我面前的马田,就是残肢杀手。

事情到这时,我已经可以理出一个头绪来了。

六年前,京舒开车撞倒了骆驼,给了马田一些钱作为赔偿,但就是那些钱,让马田在回家的路上遭到了一帮小痞子的抢劫。

马田被小痞子打倒在地,又开始伤心地哭泣,就在这时,他遇到了章良与骆春元一伙人。

接下来发生的事章良已经做了交代,他们一伙四人轮奸了马田。

正是这件事,彻底改变了马田。

他在受尽屈辱折磨之后,性情大变,后来化身残肢杀手,逐一将侮辱他的人杀死,并残忍地斩断仇人的身体。

他在喧泄自己复仇的欲望过程中,对撞了他骆驼的京舒以及我们这一帮人也怀恨在心,如果不是因为我们,那么后来一切事情都不会发生,所以,他也设计杀死了肥马大伟和青皮。

想通了这些细节,我身上冒出了冷汗。

马田在我面前显然已经不想掩饰什么了,或者他知道自己末日将至,所以才会这般坦然。

他曾经毫不手软地让我几个朋友死于非命,而今,我落入他的手中,又在他行将覆没的时候,他难道还会放过我?这六年的磨练,已经将当年那个单纯稚朴的少年变成了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我不可能奢望他在最后的时候能够放下屠刀。

所以我现在的处境其实已经到了生死边缘。

那么,你现在也要像杀死我朋友那样杀死我了吗?我故作镇定地说。

这时候,我只有尽量拖延时间,等到队长带人赶到,那样,我才会有一线生机。

我不是要杀死你,而是要与你同归于尽。

我心中又是一惊:没有人会主动选择死。

马田轻篾地冲我摇头:你们发现了我,你还以为我会傻到认为自己可以全身而退?你在这里蹲点守候,其它警察随后就会赶到,在这时候,你以为我还有别的选择?我盯着马田,觉得他比我想的更精明。

但你至少得让我死得瞑目。

我知道你拖延时间等待援兵。

如果换了别人,一定不会满足你的愿望,但我是抱着必死之心的人,人如果连死都不怕了,那还有什么可以让我畏惧的呢?马田淡然一笑,笑容里有些凄苦,如果我的话能让你死得瞑目,那么,我不妨成全你一回。

他看一看腕上的表,如果我估计不错的话,我们应该还有十分钟独处的时间。

这一回,马田估计错了,队长赶来的速度远比我们想得要快。

马田的话音落,小屋的门与窗户几乎在同时裂开了,两名身穿防护服的武警从天而降。

武警的动作敏捷,但马田的动作更快。

在门窗裂开的瞬间,他已经冲到了我的身后,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把雪亮的匕首。

匕首现在抵在我的脖子上,锋利的刀锋已经割破了我的喉咙。

武警战士只得凝立不动,转瞬之间,队长领着人出现在门前。

马田,你已经被包围,放下匕首,或许还有你一条活路,如果你再执迷不悟,继续作恶,那么你必将受到法律的严惩。

队长威严的声音响起。

哈哈哈。

马田大笑,用不着法律了,法律不会惩罚一个死人。

死人?队长显然不理解,这里根本就没有死人。

很快就会有了,而且还会是两个。

马田狞笑道。

队长,把人都带出去,他已经抱了求死之心,我还有些话要跟他说。

我冲着队长道。

队长还在迟疑,马田手上用力,我的喉上一凉,感觉有些液体缓缓渗出。

马田冷笑道:如果我现在割断秦歌的喉咙,你们枪里的子弹是不是会立刻出膛?那么,你们眼前就会有两个死人了。

队长终于不再犹豫,他手一挥,队里的同志和武警战士迅速退到屋外,队长临走时厉声喝道:马田,我给你十分钟时间考虑,如果这期间你敢伤害秦歌一根毫毛,我一定让你死无全尸。

十分钟后,我会再进来。

马田根本不为所动,淡淡地道:死人是不会关心全不全尸体的。

他顿一下,再接着道,死人什么都不会关心,因为他死了。

队长又气又恼,但却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跺一跺脚,转身出门。

现在,屋里又只剩下我跟马田俩人了,但我们全都知道,此刻这间小屋已经被警察团团围住,就算马田真有通天彻地之能,他此番也再难脱逃。

我还是从马田脸上看到了些怆然。

这是我生命中最后的十分钟了吧?马田故作轻松地道,这十分钟其实是你留给我的,所以,现在你有什么问题,我一定知无不言。

我这一辈子杀人无数,手上沾满血腥,临死前还要拖上你当垫背的,想一想死后那是一定要进地狱的。

我让你死得冥目,希望你到阴曹地府,不要去告我的状。

我点头:人都死了,还跑阎罗王那儿告什么状去。

能和大名鼎鼎的残肢杀手一块儿死去,我想就算真进了地狱,一般小鬼见了我们都得退避三舍。

我盯着马田,摇头叹息道,你身上的杀气太重,鬼见了都要害怕。

我只杀该杀之人!马田怒道,如果你像我一样被一群男人糟贱过,那么,你也会变得跟我一样疯狂。

我恨那些同性恋者,是他们毁了我做人的尊严。

我在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会做相同的恶梦,在梦里,那些恶魔又回来了,他们绑住我,用他们的手,他们的脚,他们的舌头和所有的器官来折磨我。

每一次我都会大汗淋淋地从梦里醒来,那一刻,我的心都会疼得抽搐。

这样的情节我们其实并不陌生,但故事的主角却从来不会像我一样是个男人。

我是个男人,所以我不能就这样一辈子屈辱地生活下去,我必须杀了他们,用他们的血来让自己找回失去的尊严!所以你就变成了令人谈虎色变的残肢杀手。

我盯着他道,但你杀了他们之后,为什么还要残忍地斩断他们的肢体呢?难道死还不足以让你喧泄心中的仇恨?当然不够!马田低吼,情绪显然已经开始激动,我杀了他们,看着他们倒在我的脚下,我心里纵然痛快,但还是忘不了他们趴在我身上时的样子,他们用他们身体的哪个部分动过我,我便要斩断他们身体的哪个部分。

我轻叹一声,总算明白了为什么残肢杀手杀人后,每次斩断死者肢体的部位都不相同,原来这里面还有这么一层原因。

我面前的马田脊背仍然挺得笔直,但我却从他此刻的神态中看出了他的凄楚和悲哀。

我忽然想到,如果是我经历了他那样的噩梦,我会不会也像他一样,心里充满仇恨?做一个有仇恨的人,总比那些忍辱偷生,或者自甘堕落的人要好得多,比如小宇。

如果我必须成为马田与小宇中的一个,我宁愿选择马田。

我发现我居然开始在心里同情马田,很是吃了一惊。

我怎么能同情一个恶名昭著的杀人犯呢?但你杀死的人并不全都是害过你的人!我说过,我恨那些同性恋者,只要他们在我面前出现,就能唤起我最痛苦的回忆,所以,当我遇见了他们,便不会放过他们。

你究竟是怎么杀死了那么多人?马田沉默了一下,然后带些讥诮地道:你们这些警察可比电影电视上演的要差多了,六年前我用一种方式杀人,六年后我还用这种方式,你们也一直过了六年才找到我,所以说,今天我就算死了,这辈子我也心满意足了。

我还是想知道你是怎么杀死那些人的。

这很简单,我动手之前,必定对目标进行相当长时间的观察,熟悉他们的生活规律后,我会在他们家里没人的时候偷偷潜入他们家中,然后在他一个人的时候下手。

我杀完人后一般不马上离开现场,我会用更长的时间来处理现场留下的痕迹,不给你们留下任何线索。

我有些失望地道:就这么简单?是,就这么简单,但这么简单的事却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做的。

马田带些自负地道,杀人前后一定要冷静,千万不能被血冲昏了头脑。

杀完人收拾好现场,我甚至还会角色互移把自己当成警察最后再搜索一遍。

这些说起来容易但做起来却难,这世上有几个杀人者会像我这般从容?你就不怕杀人后被人撞上?我下手前观察了那么长时间,就是为了选择一个恰当的时机。

那个时机里怎么会有别人出现呢?我不由得暗叹马田心思过人。

有些事没被揭穿之前,想象它一定会很复杂,但谜底有时会出乎意料地简单。

我调查过所有被你杀害的人,其中有一个人显然有些特别,他并不像你刚才说的那样,死在家中,而是死在拾荒街的一条小巷里。

你说的是骆春元。

马田点头,带些懊悔道,我知道一定是他的死给你们提供了线索,其实杀完他之后我就后悔了,都是那个骆春元该死,我在街上碰见他,本来并没有动杀机,但他却偷偷跟踪了我。

我以为他知道了我杀人的事,后来他在估衣巷里叫住我,我才明白,他原来是想让我跟他去开房间。

我一时怒极,便失去了理智,愤而将他杀死。

你为什么在估衣巷中杀死了他?因为他在跟踪我,我不能让他知道我现在的住处,所以,就把他带到了估衣巷中。

我在拾荒街里住了十年,我熟悉那里的每一条小巷胡同。

我更不明白了,如果他在拾荒街住了十年,为什么前几日我们几乎把拾荒街都翻了过来,也没有人知道马田这个人?我把疑问说了,马田冷笑:你当然在居委会查不到关于我的任何资料了,我小时候是个弃婴,寒冬腊月被丢弃在街头。

我的义父把我捡回去,辛辛苦苦抚养我长大。

我的义父原本是个走街串巷的耍猴人,收养了我之后便把我背在背上当街耍猴。

直到我长到十岁,他才回到海城拾荒街的老家,直到现在,我还是个没有户口的黑户。

那你为什么后来离开了拾荒街?三年前,义父去世,他的几个兄弟把我赶出了义父留给我的房子。

我在海城除了义父便无亲无故,便在郊区租了这间房开了间包子铺,勉强能混口饭吃。

马田苦笑道,现在我已经把你想知道的都告诉你了,我们是不是可以上路了?等一等!我急道,还有很多事情你还没说。

我想问他当初是怎么杀死了肥马大伟和青皮,还有小舞的失踪,是不是跟他也有关系。

我的话还没有说出口,站在我身边的马田忽然神情僵硬,身子晃了两晃,鲜血从他的胸前飞快地渗了出来。

就在同时,关上的门再次被踢开,全副武装的武警战士再次冲了进来。

这一次强攻显然很成功,狙击手一枪便命中马田,他再也没有机会跟我同归于尽了,或许我也再也没有机会知道我的朋友们的死,是否真的跟他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