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2025-03-30 06:19:35

生活像花儿般美丽。

这句子俗,可很多人到了生日节日,还是喜欢用鲜花来装饰自己或者别人的生活。

春节,花店的生意好,忙不过来,特别是那种有鲜花速递业务的花店。

现在,有个小伙子抱着一大束菊花,站在一幢小别墅的栅栏外,按响了门铃。

片刻工夫,里面的门开了,走出来一位二十八九岁的女人,白皙的面孔,乌黑的长发,身上带着种优雅的从容。

小伙子惊讶这女人的美丽,但还是没有忘记自己的工作——当女人走到门边时,将那捧菊花递了过去。

女人把花抱在怀里,下意识地低头嗅了嗅。

虽然菊花的香气不是很浓,但她却露出很惬意的神情。

然后,她冲小伙子笑了笑,接过笔,在单据上签字。

小伙子转身离开,下意识地看单据上的签名。

字写得秀气,名字也好听——红棉。

小伙子心里念叨一遍这名字,下意识地回头,看到女人正穿越小小的庭院,向房门走去。

小伙子自嘲地笑笑,骑上自己的摩托车,很快就消失在小区里。

名叫红棉的女人回到家中,先将花插在瓶里,然后沿着旋转楼梯,走到楼上。

楼上书房里,一个男人和一个小姑娘正坐在两台电脑前,全神贯注地盯着显示器。

红棉先走到小姑娘后面,将手搭在她的肩上。

小姑娘头也不抬,右手飞快地操纵键盘。

从显示器上看,她在玩一种叫做泡泡堂的游戏,有点类似于联众的炸弹超人。

玩家在特定的场景里,不断丢下炸弹,把对手炸死即为胜利。

小姑娘技术娴熟,动作敏捷,但她的对手显然也是高手,两人在迷宫样的地形中穿梭对战,却谁也炸不死谁。

红棉看了会儿,再走到那男人后面。

男人也在玩泡泡堂,看画面他正在和那小姑娘对阵。

男人匆匆回头微笑,立刻又转回头去。

但就在这时,他抚在键盘上的右手忽然被红棉抓住,就这点工夫,他已经被对手四颗炸弹堵住。

炸弹爆炸,他壮烈牺牲。

那边的小姑娘发出一声欢呼,男人无奈地冲着红棉摇头,但显然对红棉的心意心领神会。

小姑娘跑过来,拉着红棉的手,笑嘻嘻地道:爸爸输了,这回,他可不能耍赖了。

红棉问那男人:这回你输了什么?男人满脸无奈,沉默不语。

小姑娘接过来道:爸爸输了一个星期的家务活。

家务活?红棉满脸笑意,原来晓彤心疼妈妈,让爸爸帮着妈妈干活。

晓彤——这小姑娘既然是晓彤,那么,那男人自然就是马南了。

马南去年夏天,经历了桃花山一劫后,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妻子和女儿,一家三口分别了那么久,现在就算天天泡在一块儿,仍然觉得无法弥补那些失去的时间。

幸福的含义在晓彤心里,就是永远和爸爸妈妈生活在一起,永远也不分开。

这何尝不是马南和红棉现在的愿望?到了中午,红棉已经做好了一桌的菜。

今天是大年初一,又是一家三口团聚后过的第一个春节,因而每个人心里,都溢满温情。

马南就在吃饭时,看到插在瓶里的那束菊花。

起初,他并没在意,只是随口问红棉:什么时候买的花,我怎么不知道。

上午鲜花快递公司的人送来的,签收单据上也没填送花人的名字。

马南怔一下,却什么话都没再问。

吃完饭,晓彤在自己的房间里午睡,红棉到书房,看到马南坐在桌前发愣,便过去轻轻抚住他的肩头。

马南抓住了她的手,用了很大的力。

红棉瞬间便感觉到了马南内心的紧张,还有另外一种让她感动的东西——那一次,当马南终于找到她跟晓彤时,也是这么紧紧地抓着她的手,好像松开,便会再次失去她们。

你这是怎么了?红棉竭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些,这时候,她看到面前的桌上有一张单据,正是上午鲜花公司的人让自己签收后留下的,那束花有什么不对劲吗?马南摇摇头:现在我也不能确定,但这件事,却有点奇怪。

因为送花人没有留下自己的名字?马南点头,接着又摇头。

有些事,他现在不知道该不该和红棉说。

一家人经历了那么多的波折,才重新团聚到一起,现在,他不希望有任何事,来打破现在的这种平静。

他想,也许是自己太在乎现在的平静生活了,所以才会变得多疑。

但那束菊花仍然不能让他释怀。

下午,他打电话给秦歌,接电话的人是冬儿。

冬儿说,秦歌在睡觉。

马南犹豫了一下,那边的冬儿已经叫醒了秦歌。

秦歌睡得有些迷糊,马南知道不可能在电话里跟他说清楚,便问他能不能出来一下。

秦歌说没问题,那就还到天蓬茶楼吧。

两人见了面,马南说了有人送来菊花的事。

秦歌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劲,但马南却说:我在这城市的朋友没几个,除了你跟我那些学生,我实在想不起来送花的人会是谁。

我可没那些情调,有那闲钱,我宁愿找人出去喝酒。

秦歌说。

那就还剩下我那些学生,可他们大多家在外地,现在学校放假,他们都回家过年了。

就算他们能在网上预订,但照他们的性格,他们不会不留下名字,而且,还应该编些祝福语写在卡片上。

秦歌点头,同意马南的判断,那些小青年,肯定不会做无名英雄。

兴许是哪个暗恋你的女生送给你的。

秦歌还是没把这当回事,他知道马南任教的学校里,有许多女生喜欢他。

马南还是摇头:为什么这人给我送来的偏偏是菊花?菊花有什么不好吗?秦歌歪头想了想,好像现在送花挺有讲究的,我别的不知道,反正表达爱慕之情,那得送玫瑰。

这菊花,又有些什么名堂?菊花本身没什么不好,在花语里,它跟玫瑰一样,都有表示爱慕的意思。

我收到的那些菊花是非洲菊,它表示的意思是神秘和兴奋。

是够神秘的。

秦歌笑道,但你管那么多干吗,有人送花是件好事。

你还是不明白,如果是别的花,我一定不会像现在这么紧张。

你到底想说什么,这么吞吞吐吐的能把人憋死。

秦歌真有点着急了,这马南,大过年的把他拖出来,为一束菊花这里神神叨叨的。

马南叹口气,身子坐正了些。

他盯着秦歌,眼神却还在犹豫,似乎在考虑到底要不要把心里的话说出来,又像是在考虑从哪儿说起。

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巴族吗?秦歌愣一下,神情也严肃起来:当然记得,那个巴族杀手,现在还在看守所里呆着呢。

巴族杀手,名叫郁垒,本是巴族司神的儿子。

司神的使命是守护族中圣物,但那些圣物却被马南养父巴融盗走,他们愤而在族人面前自尽身亡,他们的儿子,便由巴族首领巴图抚养长大。

巴图在司神之子十四岁那年,给了他郁垒这个名字。

郁垒本是上古神话里一位天神的名字,他跟另一位叫做神荼的天神,共同掌管着那些游荡在人间的鬼魂。

天下的孤魂野鬼因为畏惧神荼和郁垒兄弟俩,才不敢在人间任意胡为。

后来,人们便将他们的画像贴在门上,他们从此就成了人间的门神。

巴图给他取名郁垒的用意,便是希望他有朝一日,能替父母雪耻,惩戒叛族盗取圣物的巴融——叛离自己部族的人,活在这世上与游魂何异?后来郁垒果真杀了巴融的四名养子,他们也是马南的兄弟。

但在最后一役中,巴族人死伤殆尽,最后只剩下这位郁垒,终于手刃巴融,但最后亦被随后而至的警察抓住。

马南这时候提到巴族,秦歌立刻便料到事情绝非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我跟你说过,相传巴族的祖先是东方天帝太皞,太皞就是我们常说的伏羲。

伏羲与女娲相传为中华民族的始祖,你知道吗,中华民族最初是一个花图腾的民族。

秦歌身子往后仰了仰,知道马南又要开始说故事了,幸好他的那些故事听起来并不乏味。

伏羲的母亲叫华胥氏,她踩了雷泽中雷兽的足印而受孕,这就是所谓‘华胥履迹生伏羲’,其实它还包含了另一层意思,那就是中华民族的花图腾。

华胥氏,也叫花胥氏,华、花一字,都是鲜艳花朵的意思。

而华胥氏姓风,花开结籽,花絮随风飞扬,落在泥窝里,就是华胥氏踩雷兽足印的意思。

花籽被泥土包裹,进入冬天,这就是伏羲‘伏’的含义。

因而,也有人说,华胥氏其实是上古一位花神的名字。

这一段,秦歌听得不是太明白,但他没有做声,继续听马南往下说。

伏羲族图腾再具体些,那就是玫瑰图腾和菊花图腾,它们分别代表着夏半年万物生长和冬半年万物萧条的节令①。

我还记得,当年父亲跟我提起这些时,特别指出,他们部族至今仍然以菊花作为图腾物。

为什么是菊花不是玫瑰?秦歌道,让我选,我一定选玫瑰。

我当时也是这么问父亲的,他说,相传巴国为秦所灭,只有他们这一支脉留存下来,他们俱是守护圣物的武士后裔。

而战士征战杀场,多带着些肃杀之意,因而俱以代表冬半年的菊花为图腾物。

我现在算是明白了。

秦歌摇头叹息,你大过年的把我拖出来,就因为有人送了束菊花给你,而菊花偏偏又是巴族的图腾物,所以,你才觉得不踏实。

马南怔怔地盯着他,慢慢点头。

那我送你四个字——杞人忧天。

秦歌笑道,只不过有人送了束花给你,你就折腾出这么些典故来,如果明天再有人给你送点别的,那你岂不是连觉都睡不着了。

马南沉默,因为他对这件事情也不能确定,所以宁愿相信秦歌的判断。

但是,有些事情却是他不能释怀的,比如在看到菊花那一刹那,他立刻就变得紧张起来,觉得好像有些什么事情在慢慢向自己逼近。

当然,这只是一种感觉,警察办案需要的是理性的证据和线索,所以,他根本就不奢望秦歌能够认同他的预感,因而,他也不打算把自己的感觉告诉他。

好了,如果你还不放心,那就把那家鲜花公司的单据给我,我去帮你查一下,看这个送花给你的人到底是谁,这样也能让你放心。

秦歌办事利落,跟马南分手后就去了那家鲜花公司,但调查的结果却让人沮丧。

送花给马南的人是上门预订的鲜花,交的是现金,日期是两天前。

办理这笔业务的小姑娘回忆半天,才想起来订鲜花的人是个民工样的男青年,说话是外地口音。

办理业务时,小姑娘看到他脚下放着一个大大的旅行包,便随口问了句他这是要上哪儿。

那民工青年很兴奋,说过年回家,买不着车票,正不知道该怎么办,谁知道碰上好心人,不仅帮他买了车票,连钱都不肯收。

因为那天业务挺多,小姑娘虽然觉得奇怪,但也无暇去问。

离开鲜花公司,秦歌心情有些沉重。

根据小姑娘提供的信息,不难推断出,送花给马南的人必定不是那个民工青年本人,是有人以一张车票为代价,让他出面来预订鲜花。

选择民工,提供车票,还有另一个原因,就是隐藏真正的送花人。

即使有人到鲜花公司来,但那民工青年已经离开这城市,自然没有人可以找到他。

送一束花都要如此煞费苦心,秦歌开始觉得,事情也许并不像自己想的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