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2025-03-30 06:19:36

黑袍,黑色滑雪面罩,脑门的位置,刑官两个字雪白刺目。

秦歌和贺兰怔住了,本想搜集章善仁的犯罪证据,没想到这碟里却出来一个老朋友。

秦歌当然不会怀疑马南的判断,马南认定了刑官跟巴族人脱不了关系,但这并不能排除巴族人以外,还有其他人参与到这些事情中去。

也许章善仁就是其中的突破口。

刑官在电脑屏幕的播放窗口内,有一会儿只是一动不动盯着镜头,好像在等待什么。

秦歌和贺兰都有点紧张,不知道刑官这回,又要弄出什么事端来。

我希望发现这张光盘的人是警察,那么,你们势必已经发现了章善仁的秘密。

刑官的开场干净利落,一上来就表明立场。

这时候,你们对我一定已经不会陌生,但你们仍然会觉得奇怪,我为什么会在这时候出现。

本来,这个答案应该留在最后揭晓,可我还是忍不住想跟你们说几句。

因为当你们找到这里,我做的那么多事情,总算有了结果,而且,是我希望看到的结果。

不要着急,我会把这些事从头到尾说给你们听,你们需要的,只是有点耐性。

我说过,这社会病了,它就像一个病入膏肓的传染病人,每天不停地向空气中散发着致命的病毒。

我只是一个普通人,虽然早就有心让这世界变得干净些,但一个人的力量终究太薄弱了,而且,当你面对一个满目疮痍的病人,你根本不知道从哪儿下手——直到有一天,我认识了章善仁。

他的到来就像一道闪电,让我终于找到了起点。

章善仁名字虽然叫善仁,实际上不善不仁,而且是个十足的变态恶棍,他离休这几年,就在这海边的小楼里,不知道残杀了多少无辜的少年。

这是他的秘密,他隐藏得很好,甚至在外人眼里,他还是个和气的老头,心地善良,乐于助人。

我发现了他的秘密,决心要铲除这个病毒。

但如果仅仅是杀死他,虽然容易,却并没有多少实际意义,因为在这世上,像他一样的病毒还有很多,虽然他们并不一定像他这样残杀少年,却在做着同样罪恶的勾当。

我冥思苦想,终于想出了一个完整的计划。

我的目标到了这时,已经不仅仅是铲除章善仁这个病毒,我还要通过一系列事件,来警示世人。

章善仁与其他老头不同的地方,是他对网络的爱好,这主要是因为他残杀的少年,一多半都是他从网络上找来的。

现在的那些孩子虚荣心强,只要向他们稍微施点小恩小惠,他们便对你深信不疑,这也是章善仁能够屡屡得手的原因。

章善仁一年前建了一个QQ群,从网上招揽了一批跟他有着同样癖好的成员。

当我决心铲除他这个恶棍的时候,我最先做的一件事,就是混到他的杀人群里。

你们一定奇怪我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事,我现在就告诉你们答案。

在章善仁杀害的那些少年中,有一个人和我非常熟,我跟他一块儿生活了整整16年,几乎一天都没有分开过。

我每天早晨睁开眼,第一个想看到的就是他。

我以为他就是我这一生最大的精神支柱,我要用我的一生,来为他谋取将来的幸福。

但是,他就这样从我身边消失了,我很长时间都不能从这样的噩梦中醒来。

我哭着告诉自己,我已经失去了他,我再也不能看到他在我面前露出笑脸,或者,偷偷看着他的背影,细细品尝幸福的滋味。

刑官的面孔虽然在面罩后面,但还是能让人感觉到他的情绪变得激动起来。

没错,那少年是我的儿子,我惟一的儿子。

我不能让他这么白白地死去,我要让章善仁身败名裂,还要让他死得比我儿子凄惨一百倍,一千倍。

刑官沉默了一下,似乎在调整自己的情绪。

我要为儿子和那么多死去的少年报仇,我不仅要杀死章善仁,还要杀死他的杀人群里其他一些变态的恶棍。

我要让他们丑陋的嘴脸都暴露在阳光下,把他们的罪恶展现在所有人面前。

所以,当我见到网上那段视频虐杀的录像时,我终于为自己找到了一个可以扮演的角色。

我变成了刑官。

我从杀人群里,选择了8个人作为我下手的目标。

但我说了你们或许不会相信,我对这些人是那么不屑,甚至杀死他们,我都会觉得脏了我的手。

我不是屠夫,就算我要报仇,我也不会让鲜血沾染我的双手。

现在回过头来看,我做到了。

我选定的那8个人,大多已经从这世界上消失,剩下的,也已经等同于一具行尸走肉。

杀人并不难,任何一个莽汉都能做到,但我与他们最大的不同之处就在于,我虽然判处了一些人的死刑,并且执行了它,但直到现在,我仍然可以非常坦然地告诉你们——发现这张光盘的警察,我是干净的,我的双手从未沾过血腥。

那8个人,或者为了金钱,或者为了欲望,出卖了自己。

他们最后什么也不会得到,杀死别人之后,也注定要被别人杀死。

我把发生的过程录下来,刻成光盘,寄给报社,希望他们能将整件事告诉世人;寄给公安局刑侦队,是希望他们能够侦破此案,揭开章善仁伪善的画皮。

对不起,现在,你们已经知道了这一系列杀人事件背后的故事,也知道了章善仁是这一切罪恶的根源。

但是,我没有把惩罚章善仁的机会让给你们。

因为我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才会看到这张光盘,所以也没法告诉你们现在章善仁是否已经死去。

不过有一点你们放心,我一定不会让这种人渣恶棍再有害人的机会。

好了,已经说了这么多,希望对你们破案能有所帮助。

现在,你们除了在这海边小楼里继续搜寻章善仁残杀少年的罪证,我想,你们最想做的还有一件事,那就是抓到我。

我不会怪你们,虽然我坚信我自己是干净的,我从来没有亲手杀死过一个人,但是,我触犯了你们所谓的法律。

找到我肯定不是件轻松的事,因为事关我自己的安危,所以,我在这里不会给你们留下任何提示,只能祝你们好运,希望我们能有见面的那一天。

那时,就算我死在你们面前,也不会有丝毫怨言。

刑官最后冲着镜头摆手,接着,画面停止。

秦歌跟贺兰半天没说出话来,这张光盘里的内容,解开了好多困扰他们的谜题,包括刑官杀人的动机,以及为什么要将杀人过程录下来,并且寄给报社,还公然挑衅公安机关。

但同时,它也将另外一些更大的谜题送到了秦歌和贺兰的面前。

如果事情真相真如刑官所言,那么,这些事根本跟巴族人没有关系。

但为什么,给马南送去菊花和玄璜的人,约马南在铁衣巷的网吧内见面,打开的视频窗口内会有刑官杀人的画面?现在秦歌当然知道了,那时马南见到的刑官根本就是刑官选定的下手目标,他们成为刑官的帮手,杀死别人,也让别人杀死自己。

还有,在许雯死亡现场,马南发现巴族图腾图案——火焰菊花图。

这几乎已经可以确认刑官和巴族人之间的关系。

而且,秦歌还曾跳下悬崖,救出巴融的女儿楚雁,楚雁事后也证实,她曾遭到过巴族人的囚禁。

为什么刑官在这张光盘里对巴族人只字未提,是不是在这背后,还隐藏着什么更大的阴谋?最重要的一点,马南显然和章善仁的杀人群没有关系,但他现在也失了踪,他到底是被刑官抓去了,还是落入巴族人手中?抑或刑官本来就是巴族人?这些问题,也许只有找到刑官之后,才能知道答案了。

秦歌当即打了两个电话,先通知海滨派出所来人保护现场,然后再让局里技术科的人过来现场调查取证。

派出所的同志很快就到了,秦歌交代了两句,就跟贺兰高伟,带着那小姑娘上了车,回市区。

这一趟海岛之行乍一看收获不小,但它们对正在发生的事情,却没有一点帮助。

比如说马南现在究竟在哪儿,真正的刑官究竟是什么人。

明天,咱们就从在册的失踪人口开始查,特别是十六七岁的少年,单亲家庭,父亲性格孤僻,不合群,有心理障碍。

秦歌吩咐贺兰,你昨晚连夜赶回来,到现在也没歇着,回去后,就去宿舍睡觉去,明天还有好多活等着你呢。

那秦队你回家吗,大过年的,你可别老把嫂子一人丢在家里。

我回队里眯一会儿,昨晚我跟马南一块儿去的星宿台,却把他给弄丢了,我这心里不踏实。

秦歌想到马南,就有点替他担心。

说到星宿台,秦歌想起高伟还坐边上。

他刚才说到有人在星宿台上刻了些别的东西,但话没说完。

于是秦歌就让高伟继续往下说。

那个符号肯定不是一般人能刻的,不说刀功,也不说汉化像石的风格,就是那符号的含义,就不是一般人能知道的。

所以,我断定,刻那个图案的人,一定是行家。

高伟说。

那图案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秦歌问。

高伟没吱声,从包里掏出一张折叠好的宣纸,展开,是张拓片:这就是星宿台上新添的图案。

秦歌开着车,当即把车停到路边,打开灯。

后座的贺兰也把脑袋凑过来。

这组图案包含两个元素,下面这小人,兽面人身,脚下那两条波浪线是龙。

这个小人,就是中国上古神话传说里的火神祝融。

秦歌依稀有点印象,半年前,马南曾详细跟他说过五帝及其佐臣的名字,他记得这个祝融正是其中南方天帝炎帝的佐臣,手中的法器是秤杆,掌管着夏天。

这祝融双手上举,托着一个八角形的符号。

这八角形的符号就叫做八角星纹图,在中国历次考古活动中,多次被发现。

它表示太阳的光芒,也是八卦图的雏形。

但我琢磨到现在,也不明白把这八角星纹图案和祝融刻在一块儿,有什么用意。

我怎么看这什么八角形跟八卦没一点像的地方?秦歌皱着眉说。

许雯死亡现场发现的火焰菊花图,将他们带到了星宿台上。

火神祝融与这个八角星纹图显然又是另一条线索,发现其中的奥秘,或许就能找到马南。

但现在马南不在,这位民俗专家都弄不明白这幅图的寓意,就更别说秦歌和贺兰了。

它有一个演变的过程,就像现在的文字,拿来和甲骨文作比较,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

这八角星纹图总的形象是四方八角,里面是个正方形,外面延伸出八个角来。

高伟对此也不想多做解释,这些考古方面的事,警察肯定不会感兴趣,他们想要的是答案而不是过程。

我想,这图案也许指的是某个地方。

秦歌又将车子发动,许雯死亡现场的火焰菊花图是巴融留给楚雁的,巴族人推测它跟那些丢失的圣物有关,如果他们没错,那么,现在他们一定逼着马南帮他们寻宝去了。

高伟并不知道巴族的故事,这时听到巴族人几个字,立刻精神一振,想要问些什么,却被秦歌打断:知道你肯定会有很多问题,等这事完了,我让马南说给你听。

高伟沉默了一下,半天吐出一个字来:好。

车子继续前行,这时已是晚上十一点多,路上罕有人迹,偶尔迎面有车驰过,大灯的光亮刺得人睁不开眼。

那个在章善仁海边小楼里找到的女孩,一直默默地坐在后面,安静地听他们三个说话。

这时,她忽然怯生生地说:四方八角是不是有点像两个正方形撂在一块儿?她这话显然是对高伟说的。

高伟奇怪地咦了一声:有关专家对大溪文化中的八角星纹图做过复原图,你说的两个正方形撂在一块儿,恰好是绘制八角星纹图的方法。

高伟回头看了看那小姑娘,似乎奇怪她怎么能知道这些。

他这时从包里掏出纸笔,让秦歌把灯打开,低头画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他回头将画好的图递到那小姑娘面前:■小姑娘接图在手,端详了半天,忽然说:你们确定这图指的是一个地方?秦歌随口道:差不多吧,应该不会错。

说不定我能知道这是哪儿。

小姑娘犹豫着道。

秦歌怔了一下:你知道?我的工作就是每天晚上去酒吧歌厅推销一种葡萄酒,有时候我会好多天呆在一个酒吧里,有时候一晚上要去好几个地方。

那天傍晚,我经过一个地方,看到一个酒吧的招牌,就走了进去。

我想跟那儿的经理谈谈,晚上可不可以去那儿做促销。

事情没谈成,因为那儿已经有三个葡萄酒促销小姐在活动了,所以,以后我也就再没去过那儿。

为什么你确定那地方跟这图形有关?贺兰不解地问。

酒吧所在那幢大厦挺特别,它临街那面凸出来一个三角形,就像这儿。

那女孩指着图形中的一个边角说,有些酒店宾馆门前也会凸出来一个檐,但不会那么大。

我从酒吧里出来挺好奇,当时特别留意了一下,我发现,那幢楼的另外一边也凸出来这样一个三角形。

边上的贺兰点头:如果那大厦四面全部凸出这样的三角形,就跟这图形一模一样了。

秦歌听这话立刻插一句:你还记得那酒吧叫什么名字吗?后座的小姑娘想了想,肯定地道:夜孩子酒吧!车子风驰电掣般向夜色深处驰去,半小时后,便进入市区。

在一个岔道口,把高伟放下,然后,秦歌让那小姑娘指点着方向,很快就来到了夜孩子酒吧所在那幢大厦前。

楼高只有9层,显得极为敦实,楼身上有都广大厦四个大字。

站在楼的正面,可以看到平面的外墙凸出一个直角三角形,形状如■,三角形的两个直角边各有一个入口。

夜孩子酒吧就在右侧入口的边上,彩色的霓虹上有个哭泣的小孩,下面有句广告语:我们都是迷路的孩子。

秦歌下车,让贺兰把车跟那小姑娘都带回队里去。

贺兰坚决不同意秦歌一个人去酒吧,万一这里真是刑官的老巢,他一个人进去不安全。

贺兰性子拗,这会儿又不是在队里,所以秦歌还真拿她没办法。

那她怎么办?秦歌指了指车后座那小姑娘。

别担心我,进去我就只当是来消费的客人,你们要干什么就干什么。

那小姑娘因为帮着警察破解了八角星纹图案的奥秘,所以也变得坦然起来,你们放心,我不会给你们添乱的,也不会不辞而别,我知道这时候要跑,那就等于给自己找麻烦。

三人一块儿走进酒吧。

酒吧里面的装潢,让秦歌和贺兰开了回眼。

他们平时工作忙,不像其他那些年轻人,把泡吧当成时尚。

这夜孩子酒吧很宽敞,进来就像走进一条精心装饰过的街道——墙面上,抽象地绘出高楼大厦、暧昧的霓虹和夜行的人,座位也被设计成街道一隅,路边长椅、街心花园、背街小巷,甚至还有公交车与下水道。

有穿着短裙的服务生过来引路,三人上了辆公交车,坐下。

这时,秦歌的电话又响了。

先看号码,居然只是几个*号。

秦歌也没在意,隐藏号码这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他把电话贴到耳边,漫不经心地喂了一声。

秦歌,是我。

那边的声音说,我是马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