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2025-03-30 06:19:35

秦歌胳肢窝夹个小包,便服,看着跟收电费似的。

包里塞着移动硬盘,里面有昨晚从网上下载的那个影音文件。

他本想到队里召几个人过来看看,哪曾想刚进门,就被队里的小青年围住了。

大家把他拥到贺兰的桌子跟前,让他看显示器上播放的一段画面。

那正是秦歌今天想让大家看的。

贺兰年龄不大,去年刚从警校毕业分到队里,却是队里网龄最大的。

她对秦歌说,一夜工夫,这段录像在网上已经遍地开花了。

很多人把它下载下来,传到不同的服务器里,然后在论坛里张贴出来,有的是在线播放,有的提供下载地址。

甚至有些反应迅速的娱乐网站也收集了这段录像,在首页加以推荐,起的名字也形形色色,但无非都是暴力血腥加色情。

用不了多长时间,全国的网民都能看到它。

那会儿,肯定会惊动上头,所以我们与其等着上头下任务,还不如主动出击,把这事弄明白了。

贺兰说。

网络就是地球村,这事临了不一定落咱们头上。

有人这样说。

可你别忘了,这视频录像可是从咱们市里流传开来的。

贺兰回答。

这可不一定,网络这么大,谁知道它的首发是在哪儿。

这简单,现在咱们分头到网上去,不管是论坛还是网站,发布都有时间,如果大伙能找到一个地方,发布时间比电台里公布网址的时间要早,那这事就跟咱们没关系了。

大伙儿谁也不动地方,虽然嘴上不说,但其实心里都已经同意了贺兰的观点。

秦歌想了想,说:到年根了,大家手上的事都挺多,这事咱们要查,但又不能影响别的工作。

呆会儿队长来了,我再跟他合计合计。

我看这事参与的人不能多,咱们贺兰对网络熟,这事就先交给她。

真要确定这是桩凶杀案,咱们再报到局里立案侦破。

当然没人对秦歌的决定有意见。

局里上午有个工作总结会,秦歌作为刑侦队领导,也得去参加。

会上见到了队长,想跟他说这事,但没机会。

好不容易熬到散会,刚拉住队长要说事,就接到了贺兰的电话。

贺兰说,录像的事情有眉目了,她让秦歌赶快过去一趟。

秦歌来不及跟队长细说,匆忙赶回队里。

队长坐电脑前看录像补课,这边贺兰简单把一上午了解到的情况向秦歌做了汇报。

贺兰最先打电话到电台,昨晚夜话节目的主持人和导播吓得不轻。

当晚就有人把那段视频的事反映到了台里,值班领导一看那录像,就知道这不是一般的事故。

按说电台播音都有6秒钟的延时,但主持人和导播当时都被那爱情故事吸引,一时大意,就出了这么大的纰漏。

电台追究责任,不关贺兰的事,贺兰只想打听昨晚那个电话是从哪儿打进去的。

电话号码有记录,但没用,是街头的IC卡公用电话。

这边没线索,贺兰又打电话给一家企业。

昨晚电台里那人公布的网址,其实是一家企业网的网址。

那家企业负责网络维护的一个小伙子承认,昨晚他们服务器遭到黑客攻击,被篡改了首页。

但那黑客攻击服务器的目的,显然就是为了发布那段视频录像,对服务器里其他资料和文件,没有进行任何破坏。

这样贺兰得出结论,昨晚上的事显然是有预谋的。

如果仅仅是打个电话,那还能说是有人闲着无聊搞恶作剧,恶心大家一把。

但现在这里头牵扯到了攻击服务器,这已经牵扯到了法律问题。

因而贺兰的心情有些沉重。

剩下的时间,贺兰专心研究那段视频录像。

画面中的男人自始至终戴着面罩和穿着宽袍,而那女人,被虐杀后,却露出了本来面目。

贺兰盯着那女人的面孔看,想如果能发现尸体,或者查明那女人的身份,那事情就好办多了。

就在这时,古城路派出所的指导员打来电话,说是他们那儿的一个户籍警,走访群众时发现了一个重要情况,可能跟凶杀案有关。

接电话的同志把电话转给贺兰,那指导员上来就说了网上视频录像的事,贺兰精神一震,心说真是想啥来啥。

那指导员跟户籍警这会儿在所里等我,我现在得过去一趟。

贺兰最后说。

秦歌挺喜欢贺兰做事这劲头,雷厉风行,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那边队长也看完了录像,他是老江湖了,给粒种子就能嗅出花的味道来。

他知道这事肯定要闹大,对秦歌和贺兰这种抢在前头的工作作风,给予了肯定。

他的意见跟秦歌不谋而合,这事要查,但牵扯的人不能多,毕竟,到年根了,队里要忙的事情还有很多。

走吧,我开车带你去。

秦歌拍拍贺兰肩膀。

小姑娘嘻嘻一笑,跟队长说再见。

路上积雪很厚,还结了冰,很多单位组织了职工上街扫雪。

大雪初停,街上的人一下多了起来,虽然气温很低,但雪白的城市,加上久违的阳光,还是让街道上多了许多玲玲笑语。

秦歌车开得慢,停下。

贺兰探头向外望,还在新城区。

这都大中午了,咱们先用点膳。

秦歌说。

贺兰满意地点头:跟领导出门就是不一样,今天得吃顿好的。

秦队,能报吗?我也就打算请你吃碗牛肉面,顶多加两块钱牛肉。

贺兰嘁一声,以示不满。

停车,进餐厅,地方不大,但装潢得还挺精致。

两人找地方坐下,秦歌去洗手间,让贺兰先点菜,特别嘱咐了,超过20块的不用考虑。

贺兰盯着他的背影觉得好玩,30多岁的人了,有时候还跟孩子似的。

这已经不是贺兰第一次跟秦歌出来办案,半年前,疤面杀手连环杀人案,就是秦歌带着她一块儿侦破的。

疤面杀手主动投案自首,没出半个月,死在看守所里,死前赤裸上身,用指甲在胸口划出一个奇异的图案来,后来据宗教局有关专家鉴定,那图案是西汉张角创办的五斗米教中一道再生符。

数月后,凶案再度发生,疤面杀手真的好像藉那道符重生了。

那段时间秦歌精神异常,队长让贺兰一步不落地跟着他。

事实证明队长还是有远见的,那次要不是贺兰,秦歌说不定就死在杀手家的老宅里。

所以,某种程度上说,贺兰还是秦歌的救命恩人,秦歌面上不露出来,但心里还是挺感激她的。

贺兰能感觉到,因而有时候也不把秦歌当队长,没事就跟他瞎贫。

点好了菜,又等了好一会儿,还不见秦歌回来。

贺兰转头四处张望了一下,看到秦歌正坐在不远处另一张桌子前跟人聊天。

那张桌子上坐着三个人,一对夫妇和一个小女孩。

遇见熟人聊两句,挺正常,贺兰也没当回事。

秦歌挺自觉,没聊一会儿就回来了。

坐下,很快上了菜。

贺兰随口问那边的人是谁,秦歌头也没抬说出一个名字。

贺兰嘴巴还在动,又夹了两口菜,蓦然想到什么,她手指着那对夫妇和小女孩的方向,结结巴巴地道:他就是马南?秦歌赶紧嘘一声,似乎挺不满意贺兰的表现。

贺兰低头不说话了,可目光老往那边瞟。

有回还跟小女孩目光相遇,那小女孩浅浅地笑,还冲她挥了挥手。

贺兰也笑,却极不自然。

秦歌显然这会儿不想说马南的事,贺兰想想,也就憋着不问。

吃过饭,出门,上车,半小时后,到了古城路派出所。

指导员认识秦歌,还挺熟,寒暄过后,便直奔主题。

那个户籍警察叫葛华,年龄不大,细皮嫩肉的,坐秦歌对面,挺兴奋。

咱们古城路治安情况一向不太好,到年根了,我每天就在辖区内转悠。

今天上午,一名群众向我反映,说是在网上见到一段杀人的录像,而那个被杀的女人,他曾经见过。

指导员还有别的事,没跟秦歌他们一块儿去。

葛华坐秦歌车上,指点着方向,车很快停在了一条小巷口。

进到小巷里面,行不多远,拐个弯,出现一条小街,这就是老城区著名的背街巷。

背街巷其实也是条街,跟古城路平行,中间隔着两排民居。

时间驿站摄影工作室,就在背街巷里。

葛华轻车熟路,直接推开院门,秦歌贺兰跟在他后面进去。

院子不大,挺整齐,雪地里一株梅花开得正艳。

堂屋门前有长廊,廊上有宽檐,门窗全是木质结构,雕了花纹,古色古香。

听见动静,一名长头发的青年男子开门探出头来。

葛华介绍说这位就是这家工作室的老板,叫杨铮。

杨铮二十七八岁年纪,鼻直口方,长发及肩,穿着带很多口袋的衣裳裤子,一看就是名艺术青年。

他冲着秦歌淡淡地笑笑,算是打招呼,态度不卑不亢。

到屋里坐下,秦歌没吱声,向他了解情况的人是贺兰。

先是问了他通过什么途径看到那段录像,回答是电台的夜话节目。

然后问什么时候认出录像里那名被杀的女人,回答是今天上午。

昨晚拍了一天片子,晚上有点累了,看完那段视频也没当回事,网上这类东西真挺多的。

完事了睡觉,迷迷糊糊的脑子里还想那段视频,依稀觉得那女的有些眼熟,但还没想起来,直到上午,拍完片子,CF卡满了,我去楼上将卡里的照片存到电脑里时,忽然想到那个女人曾经来拍过片子。

贺兰和秦歌对视一眼,问:你这儿还有那女人的照片吗?一般片子我不保留,替客人刻完盘后我就从硬盘里删除。

但有些我自己很满意的照片例外,不管怎么说,那也算是我的作品。

杨铮从兜里掏出一张小盘来,知道你们肯定要来问照片的事,我已经刻了盘,不用耽误你们时间了。

杨铮显然是个聪明人,跟这样的人打交道,挺省心。

贺兰道了谢,收下,然后让他回忆一下那女的来拍照片的经过,最好能提供表明女人身份以及联系方式的资料。

这回杨铮还有准备:来我这里的小姑娘挺多的,让我想,还真想不起来什么,再说,时间也挺久的,大概有两个多月了。

不过,我这儿有拍片者的底单,就是客人交了款后,我给开出的交款及取片凭证,上面一般客人都会填上联系方式。

杨铮保留的照片都是按客人名字归档,有了名字,在底单中查询就很方便了。

很快,一张黄色底单交到了贺兰手里。

贺兰看上面的名字是徐莉,日期是九月的一天,在联系方式一档里,填的是个手机号码。

贺兰站起来,主动跟杨铮握了手,再次谢谢他的配合。

三名警察离开,葛华走在最后头,出门前回过脸来,冲着杨铮使眼色,似乎在问怎么没看到杨梅。

杨铮扭过头去,只当没看见。

到外面上了车,贺兰按照底单上的号码,电话打过去,语音提示该电话已关机。

但这种小事难不倒警察,秦歌的车开得飞快,到派出所门口放下葛华,然后直奔移动公司总部的营业大厅。

移动客服小姐调出了徐莉的身份证号码,还有该号码最近的通讯记录。

贺兰从通讯记录中随便挑了个手机号码打过去,这回很快接通了,对方是个女声,听起来年龄也不大。

贺兰开门见山自报身份,然后说找徐莉,那头沉默了一下,显然有些迟疑,但最后,还是老老实实地说徐莉失踪了,三天前的夜里,她们分手后,再也没有了她的消息。

贺兰眉头微皱,现在的情况似乎证实了网络中那段视频的真实性。

最后,贺兰问徐莉在哪儿上班,那头女人迟疑的时间更长,然后回答在金爵夜总会。

贺兰跟秦歌立刻就明白了徐莉的身份,贺兰要求电话那头的女人明天一早到市局刑侦队来一趟,然后就挂了线。

现在有些变态杀手专挑坐台的小姐下手,这样的故事写到小说里都不新鲜了,因而尽管调查取得了进展,贺兰仍然有些意兴阑珊。

现在这些杀手,怎么就没一点创意,折腾来折腾去还是那点套路,弄得人一点积极性都没有。

贺兰抱怨说。

事实上没用多久,贺兰就知道自己错了,这回他们碰上的杀手,不仅有创意,而且那创意让人想想,都会觉得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