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征信调查?我的侦探问。
我想委托你。
我的侦探的委托人回答。
这是我听惯了的对话。
这名委托人是名女性。
从声音推测,应该只有二十多岁。
如果她是个美女,那么她待在这个房间里的这一段时间,我的侦探的事务所里至少就存在着一个美丽的事物。
我的侦探今天的声音有点沙哑。
他昨晚在事务所待到深夜,好像在调查什么。
或许他是累了也说不定。
你怎么知道这里?是谁介绍的吗?委托人没有马上回答。
她想说谎吗?还是犹豫着说了实话就会给谁添麻烦吗?或者……是临时起意的。
委托人回答道:我在路上看到招牌,突然起了这个念头,才进来的。
我的侦探轻轻地咳了几声。
真勇敢。
委托人没有回答。
或是说冲动?我的侦探说道,他似乎站了起来。
老旧的旋转椅发出叽的倾轧声,这张椅子大约是半年前他承办某家破产公司的债权回收工作时,从破产管理人手中以近乎免费的价格买回来的。
不过,听说它原本是那家破产公司的经营者的东西,所以也不是什么吉利的玩意儿。
但是我的侦探不吃那一套——侦探是不迷信的。
因为他所面对的委托人都有着迷信、占卜、宗教无法解决的问题。
请你回去。
我的侦探说。
知道怎么走吧?可是——请你回去。
然而委托人却没有站起来的意思。
你不肯接吗?声音很微弱。
她的声音从刚才就很细微,有时甚至听不清楚。
或许她是对自己所说的话感到难为情吧。
那你为什么要听我说这些呢?我的侦探苦笑着说:可是,我没有问你的名字。
这是我的侦探的作风。
他信任先报上姓名,再说明来意的委托人。
反过来说,即使先说明委托的内容,却在签约之前都不肯透露姓名的委托人,他则不予理会。
话虽如此,这阵子——过去两年来——不管哪一类型的委托人,他经常都是回绝的。
我的侦探说:你委托的内容非常司空见惯。
看到那边墙壁的柜子了吧,我自己没有数过,但是我可以跟你打赌,里头放的档案有一半的内容和你委托的一样。
我的侦探穿过狭小的事务所,似乎打开了窗户,三楼底下马路的喧嚣传进房里。
你走出这家事务所的同时,我就会忘了你的事,你的脸、声音、还有你的穿着——包括你所说的话。
所以,你可以放心地回去。
委托人依然没有起身。
但是,把你对你先生的怀疑化为言语,告诉我这个侦探的内疚感,得由你自己承担才行。
委托人似乎站了起来。
访客用的沙发弹簧发出声音。
你说话真尖酸。
侦探都是尖酸的。
就算是骗人的也好,既然都要拒绝了,你就不能说些‘说出来就舒坦多了吧’、还是‘有这种烦恼的太太不少,但大多数都只是本人的误会或胡思乱想,没有调查的必要’之类的话吗?我没有安慰你的义务,我也不是你的朋友。
委托人踩着脚步,走远了。
传来开门的声音。
这间事务所的门,每当开关就会发出金属摩擦般的声响。
委托人的脚步声停了,传来声音:你无论如何都不肯接吗?我的侦探回答:只是路过看到侦探事务所的招牌就想到要调查先生,这种女性我无法信任。
委托人又将门弄出叽叽声。
她似乎没有走出去的样子,可能是靠在门上,停在那里。
如果考虑一天之后,我的心意依然没变的话呢?那样子你肯接吗?我的侦探保持沉默,但是委托人说:那么,我会再打电话来。
换句话说,我的侦探刚才点头了。
不能用电话。
为什么?因为太简单了。
如果连再跑一趟都不肯,以为像叫外送披萨,打通电话就可以解决,那么不到三天,你就会后悔雇佣我了。
委托人微微颤抖着说:你这人怎么这么尖酸?然后她便走了。
即使只剩下他一个人,我的侦探许久都没有回到座位上。
一会儿之后,他踩着沉重的脚步走来,打开放着我的抽屉。
我的侦探就这样好一阵子不动,接着他取出我来,掏出几枚零钱,再将我放回原来的地方,关上抽屉。
我在暗无天日的抽屉里,与侦探总是跟我放在一起的大拆信刀、旧手册并排,听着他离开房间的声音。
我的侦探八成是为了打破自从我来到他身边后,正确来说是第二次的戒烟,前往楼下的自动贩卖机。
我的侦探每当遇到心神不宁的事就会依赖香烟。
我的侦探第一次戒烟失败是他的妻子过世时。
我心想,他这次遇到什么事了?我并不知道我的侦探的实际年龄。
从他的声音和容貌看来,他大概正值四十大关,而且他在二、三十岁时应该过得相当辛苦。
他看起来总像大病初愈,嘴角老是微微下垂,就连正式场合,他松垮的领带也从来没有好好地系紧过。
把我买来、带到他身边的是他的妻子。
她买下我之后不久,就因为一场意外而过世了。
从那个时候开始,我的侦探就一直一个人生活,独自经营事务所。
一个人若是身边没人,也就任凭年龄的增长,而不会去记自己的年龄。
因为没有人帮他记得生日。
人是不会对自己妄加岁数的。
所以,我的侦探忘了自己的岁数,而我也没有机会知道。
我的侦探计算的是死亡之后的年岁。
他在妻子过世时,自己也死了——他已经死了两年,今后也打算继续这么死下去。
我是怀抱着死人财物的钱包,神采奕奕地挥霍金钱这种事,与我无缘。
我不知道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当上侦探的,我不知道他的过去。
他的过去,或许也和他的妻子一起埋葬了。
他没有孩子,也不曾见过像兄弟姐妹的人。
我的侦探就和他那孤独地躺在棺材里的妻子一样,孤独地活着。
我的侦探——我这么称呼他——似乎单纯地认为我是他的东西,但是事实上,他才是我的东西。
他的妻子过世时,他把能够想起她的一切东西都处理掉了,却唯独没有丢掉我。
我是生前的她唯一触摸过的遗物。
我不认为我这么做是娘娘腔,我只是像他妻子以前叫他的那样称呼他而已——我的侦探。
2到了黄昏,有客人来了。
他是我的侦探的少数朋友之一。
我的侦探叫他佐佐木。
佐佐木则称我的侦探河野。
他们两个交情有多好?我无法推测。
他们有时候会一起喝酒,也会聊天,但大都是佐佐木说话,他是新闻记者。
这是个情报出入频繁的工作,沉默寡言的人是无法胜任的。
佐佐木在我的侦探死了妻子的时候,在他说让我一个人静一静之前都没有离开他身边;在他还说着我一个人不要紧的时候,一步也没有离开他。
所以我很信赖佐佐木。
好清闲呐!佐佐木一开门进来就这么说。
这样竟然还开得起事务所呢!没有开,只是撑着。
勉勉强强哪!没办法跟大报社比的。
佐佐木在访客用的沙发上坐下来。
那件事你考虑过了吗?我的侦探没有回答。
我觉得不坏。
对方也很有意愿,他们想要一个能干的调查员。
叽地弄响座椅之后,我的侦探回答:到今天还要看人脸色的话,当时就不会独立了。
停顿了一下之后,佐佐木说:当时和现在的情况不一样。
现在景气比以前更好,景气好的时候,这种生意就会兴隆。
这我也知道。
佐佐木笑道。
但是,最重要的是你自己却变了,不是吗?那个时候有薙子,但是现在她已经不在了。
薙子是我的侦探的妻子。
椅子又响了。
喂,你差不多该振作了。
佐佐木说。
她的死不是你的错。
我明白。
你不明白。
只会嘴巴上说。
你简直就像个僵尸。
但是最近啊,僵尸却只能当笑柄!佐佐木说完之后,一片沉默。
大约半个月之前,他对我的侦探提起上班的事,一家相当大的保险调查事务所正需要人手。
我无法确定,但是从佐佐木的话看来,我的侦探好像以前曾经在那一类事务所工作,之后在某个时期离开,自己开了这家事务所。
喂!佐佐木说。
干嘛!失物。
传来起身后往这边走来的脚步声。
掉在沙发脚边,是耳环。
佐佐木的声音稍稍柔和了些。
女人吗?我的侦探冷淡地回答:委托人。
把耳环掉在沙发旁的委托人啊?是啊。
她很激动,连耳环掉了都没发现吧。
很激动?是生气的激动,因为我拒绝她的委托。
又拒绝了?佐佐木深深地吐了一口气。
你根本没有工作的意愿嘛。
佐佐木可能是走回沙发那里了,响起脚步声。
再拒绝,不用多久你就等着喝西北风喽。
所以我才叫你去上班,拿人薪水的话,不愿意也得工作。
就像你一样?随你怎么说。
佐佐木笑道。
为什么拒绝?女人委托的事,应该不怎么棘手吧?许久一段时间,我的侦探都闭口不语。
佐佐木可能习以为常吧,静静地等待回答。
她长得很像薙子。
我的侦探回答。
佐佐木叹息。
我吓了一跳,长的非常像。
当然,是像年轻时的薙子。
佐佐木稍微改变语气地说:她会回来拿耳环吗?这不是便宜货喔。
看那样子,不会来吧。
她的衣着高级,像是穿惯那种衣服的样子,不是那种挖出唯一一件好衣服出门的,是有钱人。
和这个耳环一样的东西,至少还有一打吧。
两只耳环都掉了的话,就会死心,只掉了一边的话,会四处找,这就是女人。
佐佐木说完站了起来。
一起去喝一杯吧!我发现一家好店。
然后他接着说:那个收起来吧。
她会来拿的。
我的侦探笑了:跟你打赌也行,她不会来的。
但是她来了。
3那是隔天下午的事。
响起敲门声,我的侦探说请进,门发出倾轧声,接着传来她的声音。
可以请你接受我的委托吗?我的侦探有好一会儿坐在椅子上没有动弹,可能是正注视着她吧。
我在抽屉的黑暗之中,回想起过世的薙子的长相,想要想像出一个年轻时她肖似的女性,为了不输给我的侦探,我一副收起下巴、紧抿嘴唇站在那里的模样。
我的侦探把椅子轻轻弄响了,然后咳了几声。
你感冒了。
她说。
昨天声音也哑哑的。
现在应该不是感冒的季节。
不,现在正流行。
重感冒,从喉咙开始发病,要是放着不管,会发高烧。
我外甥就读的学校,有些班级甚至因此停课。
停顿了一会儿之后,她接着问:我可以进去吗?我的侦探死了心似地叹了一口气说:请。
但是——但是?或许会把感冒传染给你唷。
委托人叫塚田早苗,二十七岁。
丈夫塚田和彦,三十六岁,是餐厅的老板。
两人才刚结婚两个月,住在邻近都心的住宅区大厦。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觉得你丈夫有异状?我的侦探可能坐在早苗对面,声音变得有点——事务所很小,所以只有一点点——遥远。
说是异状……那,我换个说法好了。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他有别的女人?早苗无力地笑:好尖酸的说法。
是你昨天这么说的。
传来叹息的声音。
我知道了。
没关系。
我发现他有别的女人是在结婚典礼的三天后。
我的侦探保持沉默。
你不惊讶吗?早苗似乎有些不满。
我的侦探之所以沉默,并不是因为惊讶地说不出话来,而是可能在记录的关系。
三天后还算好的。
我经手的委托案里,也有在喜宴的时候,让情妇在同一家饭店的客房等着的。
然后呢?你之所以发现是因为什么具体的证据吗?早苗的声音变小了。
他打电话——给女人。
结婚典礼的三天后?对。
六月——二十七日。
从家里?不,从他开的餐厅办公室。
那家餐厅叫洁娜维芙,位于麻布。
那天早苗和朋友约好见面,去了南青山,心想顺路到丈夫上班的地方,给他一个惊喜。
虽然很幼稚——我蹑手蹑脚来到办公室门前,结果听到他的声音……。
我想他是在打电话,于是在走廊上等他讲完。
然后你听到电话的内容了?嗯。
我的侦探又咳嗽了。
办公室是他专用的吗?是的。
他一个人开的吗?不,是共同经营,和一个叫畠中先生的人——不,是外子跟我说是共同经营。
什么意思?其实外子完全没有出资。
从这一点来说,‘洁娜维芙’是畠中先生一个人的,外子只是口头上说的‘我们是共同经营’而已。
你怎么知道?我看到土地和建筑物的登记誊本了,全都是畠中先生一个人的名字。
他们是用这个抵押贷款的,所以上面也列了一排抵押权人的名字,但是全都是金融机构,没有外子的名字。
‘洁娜维芙’是采用公司组织的吗?是的。
你先生是经理?对。
你呢?不,跟我没有关系。
我的侦探像在思考,沉默了一下之后说:只看土地和建筑物的名字,无法做判断。
他或许是以别的形式出资的,或者说的极端一点,他只是贡献他的能力,当畠中先生的智囊。
这我知道。
早苗说道,又露出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的侦探也像在等她继续往下说。
可是,我不认为畠中先生信任外子。
我的侦探在咳嗽,是干咳。
回到正题吧!关于你先生的电话,他说了些什么?早苗似乎难以启齿。
他说:我爱的只有你,你明白吧?然后呢?还说:我会找时间去见你的。
还有呢?这种事,像服务生接菜单一样事务性地询问比较好。
他说:早苗没有发现,不过还是小心点。
只有这样?挂电话的时候,他又说:我爱你。
一会儿之后,我的侦探用有一点轻佻的口吻说:但是,不能证明对方是女性吧!早苗似乎也了解这个问题的言外之意。
外子是正常的。
我们之前有夫妻生活。
而且——而且?挂电话的时候,正确的说,他是这么说的:‘我爱你,法子。
’我的侦探声音变得尖锐:‘法子’这个名字,你心里有数吗?没有。
一个都没有?这还算是个常见的名字。
我的朋友里也有一个叫法子,但是她上个月才刚结婚。
店里的女服务生,以及外子的朋友里,就我所知道的,没有叫‘法子’的女性。
除此之外,早苗补充说明一些事,像是家里频繁地接到无声电话、塚田和彦一星期大约会晚归一次、和彦的衬衫衣领曾经有和早苗使用的颜色不同的口红印。
就在最近,有女人打电话问;‘和彦在吗?’早苗的声音开始显得疲惫。
因为是白天,我告诉她他在店里,那个女人就说:‘这样。
那,你就是早苗?’然后呢?我问她是谁,她说:‘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便挂电话。
我的侦探语气转强,她的确是说‘你就是早苗’吗?不是‘早苗女士’或‘太太’?没错,她直呼我的名字。
那是前天的事。
所以我才跑来这里——早苗沉默了。
一会儿之后,她低声开口:其实,我是想回娘家才出门的。
可是……又不想让家人担心。
我连站名看都没看就下车了,四处徘徊,回过神时,就站在这栋大楼前,所以才看到了招牌……。
虽说是偶然,但是我觉得在这里看到侦探事务所的招牌,一定有什么意义……我的侦探声音有着未曾有过的柔和,几乎可以说是温柔,他说:到目前为止的事,你告诉过谁吗?像是家人或朋友。
早苗似乎摇头。
我的侦探问:一个都没有?是的,我没有对任何人说。
你竟然能够一个人承受这些!早苗意外地说:我很怕。
相当久的一段时间,事务所静悄悄的,只有空调偶尔会一边喘息一边吐出冷气。
我很怕,早苗重复着。
我怕外子。
语尾微微地颤抖。
一开始,我不愿意相信这种事,努力想要忘记。
明明都那么清楚地听到他在电话里那样说了,可是我还是不想相信,实在是很蠢。
我的侦探静静地说:我不认为这有什么愚蠢。
可是……已经没办法这么想了……是什么原因?早苗打起精神,继续往下说。
是蜜月旅行。
上个月初,我们去了塞班岛十天。
他说刚结婚时没办法休假,所以才晚了一些。
这种事常有。
在塞班岛,我们一起去水肺潜水。
他是个老手,而且可以指导别人。
可是,我才刚开始玩潜水,很不擅于耳压平衡——你知道耳压平衡吗?我自己没经验过,但知道是怎么回事。
是防止水压压迫耳膜吧?闭上嘴巴呼吸。
对,没错。
要是不那样做,水会流进耳朵,扰乱方向感,以为自己是在往上浮,实际上却不断往深处潜去——不擅于耳压平衡的早苗,在塞班岛潜水时就遇上那种情况了。
我陷入恐慌,脑袋一片晕眩,不晓得该怎么办,完全无法控制身体。
所以我向就在旁边潜水的他打手势,要他救我。
我一次又一次地打手势,可是——这次我的侦探没有催促早苗。
她不规则的喘息声,连我都听得见。
回想和陈述,让她再度恐慌。
他明明看着我,却不肯帮我,完全没有救我的意思,只是一直盯着我看,目不转睛地,简直就像在观察一样。
结果,在附近的潜水员救了早苗,将她引导到船上。
然后,跟着上船的和彦说他完全没有发现早苗陷入那种状态。
他一次又一次地说‘对不起’,抱着我,抚着我的身体。
可是,我无法相信他的话,我忘不了他在海底注视着我就快死掉的样子。
早苗一定全身发颤。
我也好几天想是自己太多心了,可是,还是没办法。
我的侦探深深地吐了一口气,他问:你先生在塞班岛想要杀害你——故意见死不救——你这么认为,是吗?心中的不安被他人明白地说出来之后,早苗似乎开始哭泣了。
对,就是这样。
而且不止是那个时候,从那以后,我一直——一直觉得被监视。
我觉得他在等待机会。
我一回头,总是发现他一脸凶恶地望着我,但一两眼相对,他就急忙露出笑容。
她深吸一口气地说:后来,他还好几次找我去潜水。
结婚前,我们两个人常常到处去潜水,但是现在我实在没那个兴致。
可是,除了塞班岛的事之外,你没有遇到其他具体的危险吧?除了潜水之外,平日里的生活呢?早苗吐出发颤的叹息。
嗯,现在还没有。
但是,我一直提心吊胆的。
前天那个女人打来的电话,似乎让我忍无可忍了。
我的侦探沉默以对。
事情似乎变得不止是单纯的征信调查了。
可以吗?我们来整理一下。
我的侦探说。
你怀疑你先生有情妇,对吧?嗯,没错。
然后,你认为他曾经想对你见死不救。
是见死不救。
如果没有其他的潜水员,我早就死了。
我的侦探并没有被早苗激动的语气影响。
把这两件事放在一起看,你这么想;丈夫有了别的女人,所以你成了绊脚石,他想要杀掉你,是吗?早苗斩钉截铁地回答:没错。
那,他为什么要跟你结婚?才新婚两个月不是吗?早苗轻声抽噎着说:我一结婚就保了人寿险。
一片沉默。
病故的话是五千万,意外死亡的话加倍,是一亿。
受益人是外子。
我的侦探很慎重地问:他叫你投保的吗?早苗以哭声回答:不是。
那,是你主动投保的?早苗尽是抽噎,没有回答。
我的侦探稍微加重了语气:是你主动投保的吗?对!那是爆发般的叫声,早苗明显地乱了分寸,话语有如洪水般倾泻而出。
是他设计让我那样做的!一切都是!全都是!不管是谁,所有人都被他笼络了!就连我的亲人也全都被他骗了!不管我说什么,他们也一定不会相信的!外子只要煞有其事地说‘早苗累了’,所有人就都这么认为,根本不会有人愿意听我说!她最后的那句话已经接近尖叫了。
早苗开始痛哭失声,事务所里尽是她痛苦的哭泣声。
我的侦探既没有出声,似乎也没有任何举动。
早苗恢复了平静,等她安静下来之后,我的侦探慢慢地说:你说没有和任何人商量,是骗人的吧?早苗可能是点头了。
因为没有人相信你,所以你才想找侦探。
早苗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鼻塞,她说:因为我想,如果是侦探的话,听完我的话之后就不会说我是因为压力而神经衰弱,要我去看医生。
在仔细调查、明白你的怀疑是无中生有之前,我不会那样说。
早苗微弱地说:谢谢。
然后,她以哀求般的声音——令我许久难忘的声音——补了这么一句:求求你,不要让他杀了我……4我的侦探紧紧地盯了塚田和彦一个星期。
理所当然的,我和我的侦探形影不离。
话虽如此,他看到了什么、写了些什么样的报告,我无从得知,因为跟踪是无言的行动,我听到的,只有马路上的声音,以及车子引擎的低吼声而已。
除此之外,我的侦探所采取的行动,只有拜托佐佐木靠关系调查塚田和彦有无前科。
嗳,小事一椿。
佐佐木说。
不过,上班的事考虑的怎么样了?敬谢不敏。
我的侦探回答。
不是以暧昧的说辞蒙混过去,而是斩钉截铁地拒绝。
但是在我看来,佐佐木似乎对这个回答感到高兴。
怎么啦?感觉好像有点恢复生机了。
膝盖以下的血液又开始活络起来了,是吗?我的侦探笑了,你说呢?不晓得,我自己也不晓得。
或许我只是被一个有被害妄想的委托人牵着鼻子走也说不定。
但是,也有可能不是吧?一半一半吧。
然而,从我的侦探在深夜时分一个人在事务所独处时的模样看来,我不认为他觉得是一半一半。
他在房里来回走动,偶尔也传来翻阅纸张的声音。
好久不见他这样神经紧绷的模样了。
在给早苗第一次报告的前天晚上,我的侦探与佐佐木碰面。
塚田和彦,没有前科呢!佐佐木说,不过,三年前曾经被吊销驾驶执照,是酒后驾车,超速。
我的侦探可能是在读文件之类的东西,传来翻页的声音。
塚田和早苗结婚之前,早苗的姐姐和姐夫曾经委托征信社,主要是调查‘洁娜维芙’的经营状况,以及塚田个人的经济状况。
有查出什么吗?不,这方面没有任何可疑的地方。
那份调查报告,早苗也看过。
她也拿给我看了……根据那份报告,就如同早苗所说的,塚田和彦完全没有投资洁娜维芙。
一如字面所示,他只是人头而已。
畠中原本是塚田以前任职的公关公司的客户。
这似乎是家颇可疑的公司,不过暂且不管这个,待在那家公司的时候,塚田顺利地笼络畠中,成了他的合伙人。
真是个讨人厌的家伙。
佐佐木绷起脸来。
八成很伶牙俐齿吧。
确实,他脑袋很聪明。
现在塚田也把畠中哄得死死的。
实际上,塚田开始参与‘洁娜维芙’的经营后,店的形象似乎就变得冼练脱俗了。
营业额也蒸蒸日上。
我的侦探苦笑了一下。
只是,塚田似乎不打算终其一生都屈就在这种规模的餐厅的老板。
他可能想扩展范围,做更大的事业吧!他好像老是对洁娜维芙的那些职员这么吹嘘。
佐佐木的眼神变得锐利,这需要一大笔资金。
为了这个目的,杀害妻子取得保险金并非不可能。
但是我的侦探没有回答佐佐木,他发出翻阅什么的声音,这么说:我也得到早苗的许可,重新调查了塚田的亲属关系。
然后呢?虽然他曾经迁移户口,有点复杂,但是那家伙不是第一次结婚。
你说什么?我的侦探抬起头来,慢慢地说:那家伙曾经结过一次婚,不到一年就离婚了。
早苗她——不知道这件事。
可是,之前的调查,不可能没有查到吧?我一查就查到了,之前的调查员应该也是。
那……佐佐木的声音变得凝重。
是被压下来了?恐怕是。
我的侦探说。
可能是被塚田给收买了吧?曾经离过婚……。
这是非常根本的欺骗,不过……佐佐木吹了一声口哨。
我开始觉得早苗夫人的预感是对的了。
凭这一点还不能说什么。
然后呢?跟踪的事呢?什么都没有。
才一星期而已。
到目前位置,和彦是只传信鸽:品行端正,也没有打电话给女人。
外遇什么的,真的只是早苗的妄想吗?不晓得。
我的侦探叹了一口气。
我不知道。
只是,从塚田的反应看来,我觉得他好像发现有人在盯他。
他有时候走在路上会突然回过头来。
是你的跟踪技巧太逊了吗?不,或许是早苗委托调查的事被他发现了。
佐佐木发出哈哈的声音。
那也难怪塚田会自重了。
本来想直接监听,不过对方有所防备的话,就毫无意义了。
我想先把他摆一边,等一段时间再看看。
对了,我想找塚田的前妻谈一谈。
这样早苗不要紧吗?万一并非全都是她的妄想,岂不危险?我的侦探低喃:说的也是……你先生是不是发现了?早苗来访的时候,我的侦探劈头就这么问。
雇佣你的事吗?她在回答对之前,大概说了两次那个……。
我告诉他,我找人商量关于我们两个人的事。
以她的个性来看,这种说法格外显得不干脆。
我的侦探虽然失望,却没有把心里的感受说出来。
那,你先生怎么说?他想知道我找谁商量,但是我没有告诉他。
结果他说:‘你这阵子似乎很累,好像有些烦躁,找人聊一聊,或许会舒服一些。
’之后,他明显地变得温柔许多。
早苗的口吻变得有些辛辣。
尤其是有人在的时候,更是温柔到了极点。
我的侦探告诉她这一星期的成果,并说明和彦离过婚的事。
早苗似乎受到了打击,但是没有乱了分寸。
我得事先声明,这并不是你先生外遇的证据。
只能说对于这件事,他对你有所隐瞒。
而且他会说谎,或许是害怕万一告诉你事实的话,你会离他而去。
他可能只是因为不想失去你而说谎的。
了解吗?我明白。
早苗回答。
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我打算去见他的前妻。
不过,这份除籍誊本上登陆她结婚前的户籍是北海道。
要从那里追查他现在的住址,或许得花一番工夫。
我的侦探弄响椅子,似乎探出了身子。
你先生目前似乎还颇自重,至少他不会去见那个女人。
可能是因为你告诉他你已经找人商量的缘故。
嗯,我明白。
我的侦探慎选措词:如同你说的,他想谋害你的可能性也不能完全排除,请你小心。
暂时回娘家去怎么样?你说想回老家的话,应该不会奇怪吧?我会的。
其实,上周末我也在娘家住了一晚。
不过我的双亲都已经过世,说是娘家,其实是姐姐跟姐夫的家。
此时,早苗想起来似地说:其实——,接着她开始说:我外甥——姐姐的小孩——似乎也和我一样的感觉。
觉得塚田先生很危险?嗯。
我没有明确地问过他,不过每次我去过夜,他就一副松了一口气的表情,等我要回去时,他总是用一种好像再也见不到面的难过眼神看着我。
有时候,他会很不自然地说‘早苗阿姨,过马路的时候要小心车子’之类的话……你外甥多大?十二岁,小学六年级。
我的侦探似乎在沉思。
早苗仿佛察觉到了,补了一句:不过,或许是我的妄想感染了那孩子。
我的侦探苦笑地说:既然你自己都这么说了,我就不再说了。
然后他收起笑容:接下来大约一个星期左右,如果有急事找你的话,要打到哪里呢?请打到我娘家。
你可以说是相马牙科打来的吗?那是我固定去看的牙医,负责预约挂号是个男的,以前也打过电话。
早苗说道,告诉他号码。
嗳,不要想太多,泰然处之吧。
听到我的侦探这么说,早苗低声地说:我姐姐也这么说。
如果异地而处,你不也会这么说吗?早苗终于轻轻笑了一下。
说的也是。
还没有找到任何具体的证据嘛。
外子打电话给女人,还有潜水的事,或许都是我想太多,或是幻觉罢了。
对,这也不无可能。
我的侦探说,只是,也有可能不是幻觉或妄想,所以请尽量避免一个人独处。
早苗临走时,我的侦探说:对了,我都忘了。
你第一次来的时候,掉了一个耳环。
那的确是早苗的东西,但是她不肯收下。
能不能麻烦你保管?为什么?没有特别的意思。
只是——迷信罢了。
等事情解决了,我的内心重新获得平静时,再请你还我。
我期待着可以笑着拿回那只耳环的结果。
我的侦探答应了。
家母她,早苗自言自语地说道。
曾经在结婚十周年的时候,要家父买耳环送她。
那个耳环比这个便宜许多,不过也是镶钻的。
第一次戴那副耳环出门的时候,家母拜托一起去的我和姐姐看着,不要让耳环掉了。
当时我才四岁,姐姐九岁。
我的侦探静静地听着。
姐姐对我说;‘早苗,你看着下面,姐姐看上面。
’我们姐妹俩为了看好妈妈的耳环,外出的时候,一直像两个笨蛋一样,紧紧地贴靠着走路。
停顿了一下,她微微地笑了。
很好笑吧?但是,因为知道家母非常珍惜那副耳环,我们都非常认真。
真温馨呢。
对我来说,丈夫送给我的东西里,没有任何一样可以让我如此珍惜。
我的侦探平静地说:毕竟也才结婚两个月嘛!应该是‘明明才刚新婚两个月’,不是吗?我的侦探没有回答。
早苗说:请看看我的打扮。
丈夫很舍得装扮我。
虽然他不肯告诉我他真正的经济状况,但是看起来相当有钱的样子。
我明明没说要,他却什么都愿意买给我。
早苗打开门,门发出倾轧声。
请你看看,我左手的无名指上不是戴了戒指吗?早苗似乎伸出了左手。
但是这不是外子送的婚戒。
在这次的事还没有结果之前,我不想穿戴他送我的东西,可是如果不戴婚戒,他会啰嗦地追问为什么不戴……所以,我找出以前用上班的第一笔薪水买的旧戒指来取代,假装还戴着,和彦……他根本没有发现戒指不一样了。
我的侦探一边送她一边关心地说:在令姐身边,放松身心,好好休息。
早苗离开之后,我的侦探坐进椅子里一动也不动。
他只是偶尔交换重叠的双腿,有好长的一段时间里陷入沉思。
5一到了下个星期,我的侦探便前往北海道。
当然我也和他同行。
回溯一个人的过去,这种工作靠的全是耐性,而找出塚田和彦的前妻的住处正是这种差事。
我的侦探走得很勤,他与许多人交谈,口吻有时候像是在拜托,但也有强硬的时候。
他似乎有朋友在北海道的侦探社和调查事务所,他也拜托他们为他送资料来。
大约到了星期三,他暂时回到东京,打电话给早苗。
早苗说她平安无事,过得很好。
丈夫没有什么动静。
我的侦探劝她最好继续待在娘家,便挂了电话。
就在这一周的星期五,找到了塚田和彦前妻的住处,但是我的侦探无法见到她本人。
若问为什么,因为她已经死了。
她叫太田逸子。
太田是她与塚田结婚之前的本姓,换句话说,她和塚田离婚之后没有再婚。
我的侦探见到了她的父亲,那是格声音听起来既沙哑又消沉的老人。
或许孩子早死的人都会变成这样吧。
令嫒和塚田结婚不到一年就分手了,是吗?逸子和塚田和彦也是在东京结婚,婚后就住在那里。
逸子与他离婚之后回到了北海道。
因为和彦有别的女人。
逸子的父亲唾弃地说。
从我的侦探一开始便告知我是来调查有关塚田和彦的事时,他就非常配合。
但是一提到和彦的名字,他就仿佛觉得脏似的,语气变得充满攻击性。
和彦好像察觉到有人在调查他的事。
你的意思是?昨天他打电话来,用肉麻的声音说:我想有人会去问我的事,不要跟人家说些有的没的。
我的侦探好一阵子说不出话来。
我也吃了一惊。
但是也不是不能理解——又是早苗,八成是她说出去的。
这种委托人也是有的——真是败给了这种一时忍不住说出口的冲动型的人。
(我已经在好好调查了,我都知道了。
我也找人去见你前妻了,就算你想隐瞒也没用,想骗也骗不成了。
)我的侦探勉强打起精神,他问道:你知道塚田的女人是谁吗?我不知道她详细的身份,不过,当时和彦叫那个女人‘法子’。
我的侦探肩膀一震,待在衬衫口袋里的我也感觉到了。
你认得她吗?认得。
我到东京找逸子谈的时候,她让我看了那女人的照片。
逸子跟那女人以前在同一个地方上班。
那个女人让我女儿不行,我不会忘记她的脸。
而且——逸子的父亲语气变得更加激动。
令人生气的是,去年十一月,小女去世的时候,她竟然跑来参加葬礼,还装模作样地包了奠仪。
逸子女士是怎么死的?是意外。
孤伶伶的老父如此回答。
他语调急促,仿佛想尽可能减少说出那句话所带来的痛苦似的。
不,是杀人——肇事逃逸。
晚上逸子在路上走着就被车子撞死了。
肇事者——没有抓到。
接着他愤恨地说:太过分了。
逸子被撞得血肉模糊,连大衣的口子都掉了。
我的侦探思忖了一会儿,然后有些难以启齿地说:你的手边——有那位叫做‘法子’的照片吗?父亲当下回到:照片没有,不过有录影带。
什么?我请业者拍摄逸子的丧礼,也拍到‘法子’了。
6由于逸子父亲的好意,我的侦探得以当场看到录影带。
就是这个女人。
父亲用手指出法子。
奇怪,我的侦探说,我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
你认识她吗?不,不是这个意思,而是在电视或杂志照片里之类的见过她。
你最近有没有在什么媒体上看过她?父亲说:我不怎么看电视或报纸杂志,从逸子过世之后就这样了。
坏消息光是自己的就够多了。
我的则很难谈向逸子的父亲借了录影带,离开之后,他立刻搭上计程车。
这附近有没有大的图书馆?有,在车站附近。
我的侦探在前往图书馆的途中,计程车的收音机传来机场发生飞往东京的飞机起飞失败,二十多名乘客收到轻重伤的新闻。
我的侦探在图书馆翻阅了许多报纸、杂志。
大约三十分钟后,他发出呻吟般的声音。
接着他快步离开去打电话。
可能是对方没接,他用力甩下话筒,紧接着又打。
这次接通了。
佐佐木吗?把你手边的事放下来,照我说的做。
我告诉你住址,拜托你跑一趟塚田早苗的娘家。
她没接电话。
拜托你确定她是否平安,直到我回去之前你都看着她。
嘎?佐佐木说了什么。
我的侦探好像打断他的话说:我知道塚田和彦的情妇‘法子’是谁了,确有其人。
你挺好了,那个人就是森元法子!佐佐木又说了什么。
没错,就是那个森元法子。
去年年底,她的丈夫森元隆一遇害,她也被侦讯,就是那个法子。
死了老公,领了八千万元保险金的女人。
我在电视里看过她太多次了,这才记得她的长相。
那个案子,凶手还没抓到吧?传说森元法子有情夫,是这样没错吧?佐佐木在话筒另一头吼叫的声音,连我都听见了。
你赶快回来!但是,我的侦探回到东京之后,等着他的确实塚田早苗失踪的消息。
第三天晚上,早苗被人发现弃尸在羽田机场附近的仓库停车场。
是殴打致死。
据说她是遭人以疑似钝器的东西猛烈殴打头部。
手表及手提包里的东西都完好无损,很明显的并非抢匪所为。
然而奇妙的是,她左手无名指上的婚戒——依据早苗告诉我的侦探,那只是冒充婚戒的戒指——被拿走了。
根据她姐姐的说法,早苗前天——也就是我的侦探发现法子的真面目那天——就在我的侦探联络她之前,被别人用电话叫出去了。
家妹说,她有事拜托的人遇上了北海道机场发生的意外,受了重伤。
(那个人好像得住院一阵子,可是他说有资料想马上交给我——)(早苗,你打算怎么办?)(打电话来的是那个人的同事,他说会帮那个人拿给我,叫我去羽田拿。
)然后就完全没有消息了。
被骗了。
她中了人家的圈套……。
被摆了一道。
佐佐木说。
这里是我的侦探的事务所。
我似乎可以看见他们两个人抱着头懊恼不已的模样。
被利用了。
你的行动似乎都被看穿了。
佐佐木说道。
他语调变得柔和地说:你没想到早苗竟然会那样大嘴巴吧?我应该要料想得到的。
我的侦探低声地说。
可是,敌人手脚够快,毫无破绽。
就算知道你去了北海道,竟然能够利用机场的突发事故把早苗叫出来……关于我的侦探,早苗到底告诉了和彦多少?搞不好她一雇佣就马上告诉他了。
这样的话,和彦反过来跟踪早苗——要法子跟踪早苗——找出这家事务所,也是易如反掌的事。
一定是这样。
不能责备早苗。
她非常害怕。
她可能忍不住要告诉丈夫:我也是有同伴的,我是不会那么轻而易举就被你杀掉的。
但是,和彦和法子比她棋高一着。
不过,这也太铤而走险了。
对方也急了。
早苗被杀的时候,和彦有不在场证明。
他跟畠中去了伊豆。
两天一夜。
佐佐木说道,接着他以安抚的语气说:但是,这次警方不会那么轻易罢手。
虽然只是状况证据,但是他和森元法子外遇——两人有共犯关系,这一点曝光了。
森元隆一遇害是怎么查都查不到的法子的‘情夫’,现在知道是和彦了。
没错。
会继续侦办下去的。
但是,没有确切的证据。
就算他们两个人有关系,却没有半点他们杀害彼此的丈夫与妻子的证据。
目前是没有。
一片沉默。
你呢?要收手吗?我的侦探啐了一声:开玩笑。
剩他一个人时,我的侦探站起身来,以惊人的力道踢飞了自己的椅子。
接着他拉开抽屉,沉思了一会儿之后,将早苗留下来的耳环放进我怀里的小口袋。
它由我保管了。
我的侦探——早苗的侦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