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我没有偷。
三室直美说道。
她已经说第四次了,她的说法依旧没变。
真是顽固的小鬼。
不悦的声音说道。
他是这里的便衣警察,听声音大约五十岁左右。
虽然他没有特别激动的样子,不过,说话时却掺杂着粗重的鼻息,不知道是心脏不好还是有鼻炎。
仿佛碎纸被风卷起一般忽来忽去,偶尔会传来超市里播放的轻快的背景音乐。
我说,三室,我的主人以稍微低于平常的声音说。
不要低着头,看着老师。
直美好像照做了。
虽然花了点时间。
我的主人微微挺胸,故作威严。
比起在学校收到通知,急忙穿上外套冲出来的时候,要冷静多了。
你没有顺手牵羊吧?没有,直美紧接着回答。
绝对没有。
是那个人把我跟偷的人搞错了。
被称作那个人的警卫发出巨大的擤鼻涕声音。
嗯,鼻炎的可能性更高了。
听不下去哪,他用鼻音说。
真是个不知羞耻的小鬼。
老师,你是怎么教的?我的主人站了起来,不知羞耻是什么意思?话可不能这样随便说。
事实就是这样,我只是照实说而已。
喂,老师,你别忘了自己的立场。
我可是亲眼看到这个女孩手里拿着偷走的东西,所以才追她,把她逮住的。
的确就是这个小鬼。
我也是靠这一行吃饭的,不可能搞错人。
可是明明就搞错了!直美拉高嗓门,太过分了!根本就打定注意要诬赖我嘛!警卫也厉声反驳:才不是诬赖,我亲眼看到了!你打算装傻到底,是吧?我的主人迅速采取行动,挡到两人中间。
想扑向对方或抓住对方,或是伸手揍人的,似乎是直美。
她被我的主人按住,哇地放声大哭。
她还是个小孩,怎么可以这样吓她?对这种小鬼啊,就是要吓一吓比较好。
我的主人双臂不住地颤抖。
就算待在他的外套内袋里,我也感觉得到。
他的心跳很快。
你有证据吗?我的主人字字分明地说。
你说这孩子偷东西,东西呢?在这孩子手里吗?警卫马上转为防守。
这——现在不在这里。
不在这里?我的主人大声地说。
不在这里,那在哪里?八成是这小鬼在逃跑时,藏到哪里去了吧。
这小鬼手脚比我快多了。
我的主人气的咬牙切齿。
胡来!无凭无据,怎么可以随便怀疑小孩子?警卫尖声回答:很简单,因为我这双眼睛、这两颗眼珠子,的的确确看到了这小鬼偷东西。
所以我可以怀疑她——不,别说是怀疑了,根本就是事实。
警卫字字强调地说完后,刺耳地吸了吸鼻子,而且,我一出声,她就逃跑了。
他没什么劲地接着说:我先声明,我只是说了声‘喂’而已,可不是劈头就喊她‘小偷’,可是这小鬼却一转身,头也不回地跑了。
我的主人温柔地对抽抽搭搭地哭泣的直美问:三室,人家出声叫你的时候,你为什么要跑?直美哽咽地回答:因为……很可怕嘛……什么很可怕?我以为……会被那个人怎样……警卫哈了一声。
因为……我最近也遇到了类似的事。
我在车站被一个不认识的人叫住,我以为他要问路,走过去一看,结果那个人说了好下流的事。
我待在内袋里,感觉到身体被稍微往左拉扯,可能是直美拉住了我的主人的右边袖子。
所以我觉得很恶心……听完直美的低喃,我的主人静静地甩着头转向警卫。
怎么样?或许是冒失造成了误会,这也不无可能啊!事后要怎么办都行!你只会这样看事情吗?我说的才是事实!拿出证据来啊!直美叫道。
你说什么?你这——住手!什么东西咚地撞在我的主人的左肩上。
或许是警卫的手。
我正错愕的时候,一个没听过的声音惊慌失措地插了进来。
怎么了?在吵什么?好像是另一名警卫。
在他的调停下,双方的争吵似乎平息了下来,但是鼻炎警卫的鼻息却激动地足以吹熄小火。
插话进来的那个警卫,谈起事情远比原先的那一个理性。
根据他的说法,鼻炎警卫是新手,这是他第二次在这家大型超市桂冠的卖场逮到现行犯。
你的意思是我搞错了吗?鼻炎警卫向前辈抗议,但是对方很冷静。
我的意思是,处理事情的时候,你现在这种态度不适宜。
鼻炎警卫嘴里咕哝着什么 ,然后沉默下来。
我的主人夸张地叹气:得救了。
这位先生一点都不肯理会我们的说法。
前辈警卫慎重地道歉,确认是什么事情之后,询问鼻炎警卫。
你在现场看到什么东西被偷了?迷你情境。
他说那是摆在四楼的玩具卖场,类似精巧模型的东西。
在前辈警卫的指示下,鼻炎警卫拿了一个过来。
这东西很贵吗?我的主人问。
这一组要五千八百元。
与其说是小孩子的玩具,倒不如说是一种嗜好的收藏品。
收藏的大半是大人。
这东西放在随手就拿得到的地方吗?连陈列柜都没有吗?是的。
确实,展示的方式可能有点问题。
直美歇斯底里地说:那无关紧要吧!老师,我没有偷!这跟怎么展示没有关系!我的主人安抚她:没有人说是你偷的啊!我的主人恢复了在讲台上教授微积分时那种清晰明亮的声调,他对两名警卫说:站在老师的立场,我们是不能任意断定学生说谎。
既然她说不是,就必须查清事实——我们可不能让她就这么走了。
鼻炎警卫插嘴。
在查清楚之前,是可以暂时不予处理的。
前辈厉声遏止。
麻烦你们了。
那么,我的联络方式是——我的主人从胸口的内袋取出我来,从夹层抽出名片。
此时我才得以看到他们的脸。
鼻炎警卫长了一副得了鼻炎的拳师狗的脸。
三室直美红肿着一双眼睛,右手紧握着手帕。
她没有穿制服。
格子条纹的外套下面是一件露出膝盖的裙子,外套上的口袋有盖子,用可爱的花朵形状的扣子扣住。
那应该是装饰用的吧。
听说被头的商品叫做迷你情境,是有如小型的庭园式盆景般的东西。
根据前辈警卫的说法,好像还有其他种类,不过眼前的是仿造美国电影里的郊外住宅区的街景模型:上面有四栋三角屋顶的房子,有庭院、草皮,半圆型的私人车道横越其中,车棚上覆盖着线条优美的顶盖,马路上有个骑脚踏车的长发女孩,一个老人坐在屋子门廊上的摇椅,也有牵狗散步的小孩。
这些全都集中在约一张明信片大小的盘面上。
模型的制作非常精细。
屋子的墙壁就像贴了石板一样,草皮上铺着像人工草皮的东西,而不是只涂成绿色的而已。
停在左边蓝色屋顶前的红色脚踏车,虽然只有十元硬币大小,金属的部分却也折射出天花板的日光灯,发出亮光。
若是拿在手上,一定也有相当的重量。
既然钱包都拿出来了,鼻炎警卫刻薄地说。
老师,你就付了五千八百,怎么样?这样不就都解决了?前辈警卫用可怕的声音说:你坚称‘被偷了’的东西到现在还没有找到。
结果,我的主人把我收进内袋里,斩钉截铁地说:要是我照你说的付了钱,就等于我无条件地承认我的学生偷窃,我不能这么做。
我是不晓得怎样啦,可是老师啊,你太单纯了。
我的确看见了。
我的主人背向警卫。
三室,我们走吧!2很被信赖嘛!那天晚上,我的主人一边吃晚餐一边说明事情的经过,邦子姐听了之后的第一个感想就是这句话。
邦子姐是我的主人的太太。
我会对她表示敬意,以姐字辈尊称,正因为她是从与同伴们一同陈列的展示柜中挑中我的人。
当时她是这么说的:到了某个年纪,就不能再用便宜的皮制品喽!那是三年前的事了,当时他们才刚新婚。
这对新婚夫妇分别都已经是三十三与三十岁了,虽然不会像年轻人那样打情骂俏,但是说起话时却也相当亲昵。
我的主人也一直称自己的太太邦子姐。
邦子则叫他喂、欸,有时候也会叫他小优。
彼此的称呼似乎反映了夫妻俩的权力关系。
介绍得迟了,我的主人叫宫崎优作,是公立高中的数学老师。
他现在是一年A班的导师,得看管男女共三十二名的学生。
而我则如你所知的,是他的钱包。
换句话说,我是一家之长的钱包,但是无法断言我是宫崎家的钱包,那是因为掌管家计的人是邦子姐。
她也是当地进修部高中的老师,不过现在请了假。
邦子姐的肚子里,怀着他们夫妻俩第一个即将诞生的小婴儿。
被信赖……你说谁?我的主人一边把盘子和饭碗收到流理台一边问。
邦子姐在厨房的椅子坐下,挺起身子靠在椅背上,摸着圆滚滚的肚子。
还用说吗?当然是小优啊。
一个偷窃被辅导的学生,不是叫家长来而是要求级任导师来,这是很稀罕的。
而且那个学生甚至还说在你来之前什么都不说,不是吗?我的主人袖子卷起,拿着满是泡沫的海棉,摇了摇头说:那不是因为我受到特别信赖,而是三室的家庭有些不寻常。
是双亲不和之类的——不。
要说的话,正好相反。
她的父亲是银行行员,三室考上我们学校之后,她父亲也升任札幌的分行长。
可是三室说她无论如何都想念东京的高中,不想去北海道。
她母亲说怎么可以要父亲一个人去商人,小孩子应该跟着一起去才是,试着说服她,但是她就是不肯。
所以她没有和父母住一起?对。
她现在住在姑姑家。
所以,她被怀疑偷窃时,也不好联络亲人吧!邦子姐摸着肚子哦了一声。
原来是这样。
可是我了解她母亲的心情,换成是我,比起任性的女儿,我也会选择丈夫的。
绝对。
我的主人笑着说:看到婴儿的脸之后,你还会这么说吗?我会不会变得可有可无啊?现在有时候也会啊!谁叫你那么安静。
以为你不在,猛一回头,却突然看见你。
把人家说的像幽灵一样。
洗好碗之后,我的主人煮沸茶壶里的水,重新泡好热茶。
这是为邦子姐泡的。
真是个体贴的老公。
喂,邦子姐嘟起嘴吧吹着热气,她说:说真的,你觉得呢?你觉得那个叫三室的学生是清白的吗?我的主人想了一下。
我想相信她是清白的。
也就是希望喽?不是肯定。
因为没有证据啊。
邦子姐慢慢地点头。
我觉得那个警卫非常失礼,岂有此理,可是也不能认定他是误认而把事情闹大。
这种事情要怎么查出真相?超市那边说他们会在店里找找那个掉了的东西。
如果找到了,或许会成为线索。
我会和三室再好好谈一次。
今天那孩子也很激动,一时也没办法知道整个状况。
邦子姐看着天花板喃喃地说:或许她真的偷了。
嗯。
或许根本没偷,只是被诬赖了。
对。
又或者是,本来想偷,真要下手的时候,又退缩了。
唔……这有点……又或者是,她没有偷,但是做了什么让人起疑的举动。
嗯,这有可能……小优,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又想吃蜜豆了?邦子姐大笑,那是害喜的时候吧?有一次她突然在半夜从床上坐起来说:小优,我想吃蜜豆。
邦子姐收起脸上的笑容。
我在想塚田的事。
我的主人默默地望着太太。
邦子姐挺着大肚子尽可能探出身体将脸朝着他。
小优,我听了你刚才的话,非常高兴。
你很冷静,不会不分青红皂白地斥责三室,也没有一味地护着她。
我觉得你的态度非常了不起。
身为同业,我也觉得你很伟大。
谢谢。
但是这样的你,为什么一提到塚田的事,就会变得感情用事呢?我的主人从邦子姐身上别开视线,望向没有画面的电视。
塚田的案子——不,那不是他的案子,是发生在他太太身上的案子,他是最伤心的人。
我不是在说这个。
我知道。
我的主人有些烦躁地说。
他只有在谈论这件事时,才会那样对邦子姐。
邦子姐欲言又止。
她不是不高兴,而是没办法狠下心来,即使搅乱丈夫的情绪都要把话说出来。
半晌之后,我的主人低声说:只有状况证据而已。
只靠那些就判定是塚田犯的罪,这是不对的。
又过了一会儿,这次是邦子姐说:是啊。
我的主人似乎为了动气的事感到难为情,嘴角露出些许微笑:你真的不想吃蜜豆吗?3翌日。
我的主人丢下我上班去了。
吃力地打扫屋子的邦子姐,到了近中午时分,才在晾衣服的棚架上发现被扔在一边的我。
哎呀,真是的。
邦子姐笑道,对着肚子里的胎儿说:你爸爸真是粗心大意。
忘了钱包,不晓得他现在怎么样了?嗯,总会有办法的吧。
下午一点左右,邦子姐的母亲带着一大堆东西来了。
邦子姐请产假之后,她的母亲每个星期都会像这样过来一次,两个人一起吃午餐,这已经成了习惯。
拌寿司、豆馅麻糬、香蕉、牛奶、大阪烧——母女俩把这些毫无章法,但似乎会很撑的午餐一扫而空,一边吃饭一边兴高采烈地谈天说地。
两人饭后喝着无咖啡因的咖啡时,八卦节目开始了。
今天的话题应该仍是塚田和彦吧。
我在棚架上面听着。
首先是连日来为给各位追踪报道的涉嫌诈领保险金而交换杀人的最新消息——虽然装模作样地说是涉嫌,但电视台早就认定塚田和彦是凶手了。
不论哪一个播报员,口气上都像是在责怪警方还在拖拖拉拉些什么似的。
咦,邦子,你又在录节目啦?母亲问。
嗯。
优作要看的吗?对啊。
邦子姐说完轻叹一声。
看得正经八百的。
他非常关心呢。
简直就像自己的事一样。
他还生气地说:这种夸大嫌疑的报道,不可原谅!关于塚田和彦这个人,以及他受到什么样的怀疑,这里可能需要说明一下。
这不是什么复杂的案子。
塚田和彦这个三十六岁的男子和森元法子这个女人,被怀疑共谋杀害彼此的丈夫与妻子,并且杀害了发现此事的塚田的前妻,以及森元隆一熟识的酒店小姐,以获取保险金。
关于这个案子已经有太多的报道了。
塚田和彦和森元法子承认彼此是情夫与情妇的关系。
这一点非常明确。
你明明和法子外遇,为什么还和早苗结婚?面对这个质问,和彦这么回答:我不想背叛早苗,我本来想,和她结婚的话,可以忘掉法子。
虽然自私,但是那种心理也不是不能理解。
据说和彦和法子两人是和彦与前妻逸子刚结婚时相识的。
当时法子在工商区的保险代理处上班,和彦则是客户。
他当时也才刚成为洁娜维芙的合伙人。
我立刻就爱上他了。
可是他是个有妇之夫……尽管如此,我还是和他交往,但是只持续半年左右,最后还是分手了。
之后我和隆一结婚,可是我和隆一结婚没多久,和彦就和太太离婚了……和彦前妻的父亲说,他们离婚的原因是和彦有情妇,并且断言那个人就是法子。
和彦和法子一样老实,即使是对自己不利的事,也毫不害臊地直言不讳。
他们难道不晓得就是因为这样,才会遭到媒体的抨击吗?说到法子,她甚至说出这种话来:隆一被杀的时候,我很伤心,可是我也闪过这样的念头:啊,这样以来,我就自由了,或许这次我真的可以跟和彦结婚了。
但是那个时候,和彦已经和早苗小姐订婚,不管我怎么求他,他就是坚持‘我们还是分手比较好’。
她轻轻一笑,我们两个人,好像总是彼此错过呢。
再加上最近发现了另一件事:法子偷偷跑到塚田和早苗的婚礼上,想见塚田一面。
她在名片背面写下我没有忘记约定 N等字句,想透过早苗的外甥交给塚田。
据少年说,得知这件事的塚田惊慌失措,打电话对法子怒吼,还叫她在计划顺利进行之前不要接近我。
他说,塚田确实说了计划两个字。
少年说,发生这件事之前,他便对早苗与塚田的婚事感到不安。
这孩子真敏感呢!可是他身边的大人都不相信他的话,而且,不幸的是,最关键的名片被不良少年抢走了,少年因而无法证明确有其事。
但是他没有放弃,他一直努力想要找出抢走自己钱包的不良少年,要他们作证。
这不是很了不起吗?他的努力有了回报,他终于找到那些不良少年。
虽然他因此被围殴,而且右手骨折,却完美地达成目的。
那些不良少年的说辞证实了法子当天的行动,因此她与塚田共谋的旁证又多了一项。
只是最早苗的外甥来说,遗憾的是,当他这样的坚持得到回报时,他最喜欢的阿姨早已遇害了。
这也让我打从心底感到同情。
每当八卦节目提到这个话题,画面出现谈这件事的少年裹着石膏的手臂时,邦子姐也会露出一脸难过的表情。
另一方面,法子对这个新的旁证如此说明:我说我没有忘记的‘约定’,是他说不管和谁结婚共组家庭,也会在内心的一角永远爱着我。
法子一副温顺地用手抵在嘴边这么声称。
塚田和早苗小姐结婚之后,虽然我已经放弃了,可是仍觉得不甘心,曾经打电话骚扰早苗小姐。
塚田也承认法子来参加婚礼,以及他打电话给法子,和她吵架的事,然而他却表示并没有早苗的外甥所告发的那些事。
小孩子那受了伤的心灵急着想要找个人为阿姨的死负责。
为了那孩子,我也很希望警方能够尽早将凶手逮捕归案。
是太过于愚昧还是天真无邪?因为过于清白所以不管说什么都不怕?还是对自己的杀人计划有着绝对的自信,所以毫不在乎——究竟是哪一种呢?这两个人的情况让人摸不着头绪,再没有比这个更令人摸不着头绪的了。
而且也没有半点确凿的证据(拜八卦节目之赐,这个名词已经很稀松平常了),有的只是旁人不断地瞎起哄。
身陷漩涡中的那两个人,由于群众的看法各异,倒像是勇敢地承受这场风暴。
今天的八卦节目又再次谈到和彦的车牌。
由于没有戏剧性的新发展,因此每隔三天,话题就会重复一次。
这件事与酒店小姐的尸体被发现有关。
一名十九岁的巴士导游小姐发现了那名酒店小姐的尸体,而且这名导游曾在发现尸体的现场看过疑似塚田的人。
不仅如此,塚田还曾经以乘客的身份搭乘她执勤的观光巴士。
但是那只是疑似塚田,她无法确定那人就是塚田。
因为那名乘客总是戴着墨镜,有时候好像也戴假发——导游小姐不是很确定地说。
即使如此,警方还是找到了另一条活路。
他们找到了导游小姐看到疑似塚田时在现场附近目击可疑车辆的老人。
老人的记忆无误,他所说的车种以及车子的颜色,和塚田和彦的车子完全吻合!然而车号不同。
那部可疑车辆的车号,老人记得很清楚。
之后电视上也报道过好几次这个车号。
那是同样居住在东京的某家公司干部的车牌号码,而且已经向警方报失,正确地说,他是告诉警方只有车牌被偷了。
车牌的确可以更换,但是也不能就此断定是塚田和彦干的,因为和彦那种车子,全日本不止一台。
而且那个关键的车牌到现在还没有找到。
邦子姐对没什么兴趣地盯着电视的母亲说:小优他啊,彻头彻尾相信塚田这个人呢!真的吗?嗯。
他说:塚田是我的朋友,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他不是会做这种事的人。
没错。
这个棘手而血腥的案子,与平静的宫崎家有所关联的就仅只是这样而已:塚田和彦是我的主人宫崎优作国中一年级的朋友……4这天夜里,我的主人迟迟没有回家,也没有任何电话联络。
当时钟的指针快要走到晚上九点的时候,就连刚强的邦子姐也开始不安了起来,到处打电话。
时间刚过十点,主人才回到家里。
玄关的门发出沉重的声响打开了。
我回来了。
你回来了!怎么这么晚……邦子姐的声音突然停住,接着透着些许害怕地说:小优,你的脸好苍白。
我的而主人拖着沉重的脚步来到厨房,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三室她——失踪了。
你说什么?邦子姐大吃一惊,我的主人抓住她的手臂,要她坐下,接着他继续说:不要紧的。
已经找到了,她现在在医院,睡着了。
她受伤了吗?她割腕自杀。
在她家附近的大楼楼顶上。
主人说她是在中午过后不见的。
我也吓了一大跳……到学校一看,一年级教室楼层的公布栏上贴出校内新闻的号外。
所谓校内新闻,是指新闻社每个月发行一次的壁报新闻。
上面写了三室偷窃的事。
到底怎么会……昨天我接到电话赶去超市时,也顾虑到不让学生们起疑的……呃……。
我心想,他的顾虑实在不能说是成功。
邦子姐紧握丈夫的手。
其他学生也会去桂冠超市吧!或许是谁看到了当时的情况。
一定是这样。
我的主人垂着头。
邦子姐继续说:那她被当成小偷了吗?没有。
反而是很愤怒地说她是被冤枉的,而且上面也没有把三室的名字写出来。
那新闻社不就是站在三室这一边吗?邦子姐松了一口气地说。
是啊,新闻社是这样啊。
但是看到新闻的学生,反应并没有这么单纯。
就算没有写出名字,小孩子对这种事最敏感了,他们马上就知道上面说的是三室。
结果有人说专业警卫不可能犯那种可笑的失误,他们一定是有根据才怀疑三室的。
邦子姐眨着眼睛。
啊?那叫什么来着?邦子姐,你知道吗?是叫反宣传吗?这么说来她手脚不太干净,她曾经有过什么事——如此一传十、十传百。
暑假里音乐教室不是丢了一支长笛,闹得很大吗?甚至有学生说,连那件事都是她干的。
那根本就无凭无据。
好一阵子,邦子姐就这样握着丈夫的手,默默不语。
我的主人低垂着头。
所以,她再也待不下去,跑出学校,寻找自杀的地点吗?一定是这样的。
幸好抢救得快。
听说伤口很浅。
联络家长了吗?联络了。
他们应该会立刻赶来。
唉,累死我了——我的主人呻吟着,伸了个懒腰。
都是我害了她。
这不是你的错。
就算只有我一个人好了,也应该一开始就相信三室是清白的。
那样的话,就算她看了壁报的新闻,或许就不会受到那么大的打击,到了寻死的地步。
邦子姐没有说话。
一会儿之后,她悄声问:那你现在相信她是清白的喽?当然啦,她都想死了。
邦子姐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微笑地说:看你的脸色,先去洗个澡比较好吧!直到了半夜,两个人都还醒着。
尽管三室直美已经获救,我的主人的心情可能仍无法平复,没办法立刻安眠。
两个人在被窝里仰望着天花板聊了许久。
并不是因为昨天跟你聊了那些事,不过今天到处找三室的时候,我一直想着塚田的事。
什么事?他——一定很难受吧。
你想想,他每天都面临和今天的三室一样的情况,而且全日本都指责他是个卑鄙的凶手。
明明没有半点证据,有的只是臆测和状况证据而已。
邦子姐没有立刻回话。
我的主人继续说:塚田他——我所知道的塚田,不是会执迷于金钱的人。
他不是一个会为了保险金而杀人的人,他才不会为了钱——邦子姐终于低声地说:小优,那是因为你自己是这样的人,你用你的标准去看塚田,所以才会觉得他是那样的人吧?没错……我也这么想。
他是个薪水微薄的老师,不久孩子就要出世了。
钱再多都不够用,却不会自动送上门来。
我的主人总是让我饿肚子,他偶尔探看我的怀里,轻声地叹息,因为我总是干瘪瘪的,让他觉得有些凄凉。
大约半个月前,他带着担任顾问的绘画社学生到学校附近的神社写生,在贩售窗口买了金运护身符,放进我的怀里。
我再珍惜不过地把它怀抱在有拉链的内袋。
说是护身符,其实不过像我的主人的小指甲那么大的东西,是个小青蛙造型的陶器。
据说将它放进钱包,钱就会回来(日文的青蛙与回来同音)。
与其说这是迷信,听起来倒更像是冷笑话。
即使如此,我的主人仍然很珍惜这个小青蛙。
我的主人就是这种人。
就算穷的发慌,就算有时会为此感到有些凄惨,但是他想到的也只是将招财的小青蛙放进钱包而已。
这再普通不过了,既胆小,又平凡。
对这样的人来说,即使是老友,他对那样一个除了妻子之外另有情妇,并且为生意兴隆的餐厅的合伙人、奢华度日的男人的价值观,真的能够理解、想象吗?目前尚无法认定塚田和彦与森元法子有罪。
不,不能这么认定,这点邦子姐应该也非常清楚。
因为她每天录下八卦节目,就是为了听丈夫一边观看,一边一一指出节目中煞有其事地叙述的推理、推测、假设、证词、告白是如何地充满先入为主的偏见和成见。
(蜜月旅行去潜水时,塚田对溺水的早苗见死不救这种事谁会知道?事后用异样的眼光看事情,什么事都能挑出毛病来。
)(塚田会跟女孩子搭讪骗钱,我从来不知道有这种事。
我们从国中、高中就在一起、连放假时也都一起行动,如果连我都不晓得的话,那就根本不可能。
那一定是骗人的。
)你真的很喜欢塚田呢。
邦子姐静静地说。
我的主人也静静地回答:嗯,是啊。
为什么?因为他让我成为一个男人。
我的主人轻笑。
当然这没什么别的奇怪意思。
是啊,或许该说,是他让我成为一个‘人’才对。
你本来就是个人啊!非常温柔的人。
谢谢——我的主人说,然后沉默了半晌。
邦子姐的嫁妆钟摆挂钟敲了一下。
邦子姐,我啊,一直到十四岁之前都有非常严重的口吃。
邦子姐可能是吃了一惊,突然抬起头来。
真的?嗯,真的。
只是去面包店买条吐司,都可以搞得天翻地覆。
可能因为我是独生子又懦弱的关系吧……身体也不是很健康。
所以我的主人一直都没有朋友。
当时我家养了一条狗,虽然是杂种狗,但是聪明又可爱,从小狗的时候,就由我照顾。
它叫小铁。
我当时觉得,只要有小铁,我就不会寂寞了,而且不管我的口吃有多严重,小铁都不会笑我、糗我。
但是,在我的主人国中一年级的秋天,小铁突然失踪了。
我苍白着一张脸,到处找它。
当时下着雨,可是我连要撑伞都忘了,拼命地找。
那个时侯出声问他怎么了,帮他一起找的就是塚田和彦。
我家和他家离得很近,可是不同班——而且塚田非常受欢迎。
他长得帅,运动细胞又好,脑筋也不差。
他很受女孩子欢迎,却不会因为这样而骄傲。
他很有耐心地从焦急且口吃得说不出话来的我口中问出详情,和我一起被雨淋的湿淋淋的,寻找小铁。
找到了吗?即使是现在,我的主人一想起这件事好像还是非常难过,他慢慢地回答:找到了。
在附近废工厂的垃圾堆里。
它身上没有伤,或许是吃了毒野狗的毒饵也说不定。
都已经是二十三年前的往事了。
我的主人不忍丢着小铁的尸体不管,可是随便掩埋的话,或许会被挖出来,长出虫子,这也很让人难过。
后来,塚田说他知道一个好地方。
他到那个是很迷摄影,好像时常和他爸爸去旅行摄影。
他说离镇上不远的地方,有个自然保育森林。
他说那里风景很美,适合当墓地。
那天是星期六,第二天我们就把小铁装进旅行箱,两个人一起搭电车出发了。
那是个有轮子的旅行箱,当时是很稀罕的东西,而那也是塚田借我的。
他家是有钱人。
两人一起在小山丘埋葬了小铁,并且在上面堆了石塚,石塚附近有一棵树龄百年的大樟木,所以很容易记住位置。
之后我开始和他做朋友。
他拿我当正常人看,不会笑我,也不会戏弄我。
塚田一直陪着失去了小铁、手足无措的我。
你曾为他做过什么事吗?有啊。
只有一件。
他脑筋很好,不过数学不太行。
相反的,我只擅长数学,所以可以教他。
想到像我这种人也有赢过他的地方,光是这样,就觉得有自信了。
他是那么优秀的小孩吗?这样说或许会被现在的学生笑,不过他当时真的是班上的偶像。
和他在一起,被他说是朋友,别人看你的眼光也就不一样了。
主人的口吃在不知不觉中变得愈来愈轻微,等到注意到时,已经完全好了。
两个人的交往一直持续到高中毕业,塚田和彦应届考上大学,而我的主人落榜重考,才逐渐疏远。
即使如此,两人一直到接近三十岁大关之前,一年至少都会见一次面。
是塚田让我变成一个‘人’的。
像他那样温柔善良的人,不可能会为了保险金杀人的。
对于主人斩钉截铁的结论,邦子姐没有反驳。
她反而是问:小优,你最近见到塚田是什么时候?不晓得耶……什么时候呢?我们两个的结婚典礼上吧?是啊。
那个时候他也已经结婚了。
不是跟早苗,而是跟前任的太太。
嗯。
但是他并没有告诉过你吧?可能有什么原因吧!他的朋友之中曾经接受电视采访的,没有人知道他在早苗之前就已经结婚、离婚了,每个人对这一点都很惊讶,大家都以为他是第一次结婚,连早苗的家属也是。
一阵不悦的静默之后,我的主人问:邦子姐,你想说什么?我想说的是,塚田和彦并不是完全没有缺点的人,连结婚这种人生大事也会对朋友有所隐瞒。
我的主人没有回答,于是邦子姐坐了起来。
哪,老公,我不是连你的回忆都要破坏,可是,人是会变的。
你现在这个样子,我很担心。
你一副热衷得好像要为塚田发起募款活动似的,如果事情是往好的方面发展那还好,如果不是的话——如果他真的杀了自己的太太,我一想到你会受到多大的伤害……过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我的主人终于说:我知道。
可是,不要紧的。
不会变成那样的。
晚安,邦子姐。
回答晚安的邦子姐似乎迟迟无法入眠。
5两天后,超市的那位前辈警卫联络我的主人,说那个迷你情境找到了。
我的主人又前往警卫室去了。
在准备焚烧的垃圾集中箱里找到的。
这还真是——不,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们用了金属探测器。
这个商品有很多地方是不锈钢材质,所以很容易有反应,而且旁边都是可燃垃圾,所以很快就找到了。
放在桌子上的迷你情境脏兮兮的,而且少了红色的脚踏车。
可是,它被扔在垃圾箱里,这是怎么回事?前辈警卫谨慎措词,慎重地说:不管是谁,不过应该是偷了这个东西的人在被追赶时,把它扔进店里的垃圾回收员的笼子里的。
那个追着她的警卫就会去定点的垃圾桶里找,也不会想到要去查看那位垃圾回收员收走的垃圾。
接着他咳了一声。
宫崎老师,听说那个学生自杀未遂,是吗?是的,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我认为三室是清白的。
前辈警卫似乎相当困窘。
我也没有要狠心伤害青春期的孩子的意思。
学校打算怎么处理?我和校长以及学年主任的老师商量之后,决定由我全权处理。
三室的父母也同意。
哦,她的父母也是啊!这太奇怪了。
鼻音插话了——是那个鼻炎警卫。
父母来到这里,声称女儿是无辜的,这还可以理解。
可是他们就这样善罢甘休了?搞不好做父母的也很清楚女儿的手脚不干净,才觉得这么遮羞了事,是吗?我的主人几乎弄翻椅子地猛然站起,但是对方也很固执,他好像挡住我的主人说:老师,我得事先声明,我可是亲眼看到的。
那个女孩子你可不能大意,马上就抽抽搭搭哭,装出一副柔弱的样子,其实是不好对付的。
那是因为你用那种角度看孩子,才会这么觉得。
这个老师真是令人同情。
鼻炎警卫不屑地离开了。
一会儿之后,前辈警卫说:虽然有点棘手,不过这里由我负责,老师,我就相信你好了。
这次就当做是我们误判,非常抱歉。
我的主人和前辈警卫握手。
这个周末,我的主人要去北海道,那是为了将三室直美送回她父母身边。
直美只在医院待了两天,之后便回到姑姑家疗养。
赶到东京的母亲要她一起回北海道,当时她不肯答应,可是到了周末,她突然说想回父母身边,而且还要熟悉这整个事情经过的宫崎老师陪她一起回去,也好跟她的父母好好谈一谈——她这么请求。
级任导师需要做到这种地步吗?我的主人似乎相当由于,更何况邦子姐即将临盆,他很担心太太的情况,搞不好今天或明天就会生了。
结果做这个决定的是他挂虑的邦子姐。
你去吧!和三室的父母好好谈一谈也好。
然后她用有些讽刺的口吻追了一句:要是因为你没跟去,她又自杀未遂的话就糟了。
于是我的主人前往羽田机场。
从声音听来,三室直美似乎已经恢复了。
她甚至有些兴奋。
两人办完登记手续,我的主人带头走在前面。
经过金属探测器时,有了麻烦。
我的主人顺利通过,但是三室直美一通过探测器便响了起来。
试了两次之后,工作人员半带苦笑地说:真奇怪呢。
不好意思,你是不是带了随声听之类的东西?没有啊。
直美也笑着回答。
由于是女高中生,工作人员的态度很温和。
工作人员称赞好漂亮的格子外套,似乎是正在检查直美。
好奇怪呢,没有东西啊。
但是探测器仍然响起。
可以请你脱一下外套吗?直美好像照做了。
工作人员翻过外套,然后——有什么东西掉到通道的地板发出锵的声音。
我就像平常一样,被放在主人的西装内袋里,因此我马上就察觉了,他的心脏猛地一跳。
一时之间,没有人说话。
不久,我听到不了解内情的工作人员开朗的声音:哎呀,好可爱。
好小的红色脚踏车喔!是这个让探测器响的!直美被怀疑偷窃时所穿的那件格子外套上面的口袋有盖子,而且还扣着扣子。
直美开始放声大哭。
这次我的主人似乎没有立刻安慰她。
是想引人注意吧?邦子姐说。
她可能是希望你注意她吧。
虽然我觉得她很可怜,不过她行为偏差是事实。
总觉得失去了当老师的自信……我的主人很沮丧。
没想到三室竟然说谎……甚至闹到自杀未遂的地步……邦子姐安慰他:我说啊,人为了实现自己的愿望,有时候是会不惜牺牲以骗取别人的信任的。
我听到她的伤口很浅的时候就发现了。
我的主人好像胡乱地抓抓头发。
可是,你别忘了,我最喜欢你的这种纯真了,而且我认为这件事对学生绝不会造成不好的影响。
宫崎老师被骗了——我想不会有学生这么笑你的。
大家应该都各有所感吧。
难就难在要如何看到相信人这件事。
即使被骗也要相信——如果学生能体会其中的意义就好了。
我的主人似乎被这件事影响了好一阵子,真是太纯情了。
几天之后,我的主人和平常一样,看着邦子姐录的录影带时,发出叫声:邦子姐,这个——什么?这个,这张照片。
我在棚架上看着电视——是一张照片的特写画面——一个大约是国中生的男孩,穿着牛仔裤和T恤,双手比出胜利的手势。
那是儿童时代的塚田和彦。
这怎么了吗?我的主人将录影带暂停,指着画面说:这张照片的背景是堆着石头的石塚,对吧?那就是小铁的墓。
邦子大为吃惊,真的?认得出来?当然认得出来,我怎么可能忘记?我和塚田两个人堆着石头——我哭得稀里哗啦,塚田也哭了。
我们没有拍什么照片,就算要拍,也不可能像这样笑眯眯地比什么胜利手势。
主人继续放录影带,传来电视里的声音:这是我跟和彦一起去野餐的时候拍的。
小犬当时才国中二年级,却比我更清楚山路——国中二年级,这么说来,那已经是替小铁立好墓之后的事了。
照片后面的石塚一定是小铁的墓。
说话的是塚田和彦的父亲。
他极力地强调儿子是个多么可爱、多么活泼的少年。
这里是小犬最喜欢的地方,风景非常棒。
我记得小犬说这个石塚也是他做的,他自豪地说;‘做的很棒吧?’从照片上也看的出来他那高兴的模样吧?我的主人瞠目结舌。
为什么?没错。
为什么?为什么塚田会在小铁的墓前笑的那么得意?之后,盘踞在我的主人脑海中的想法,我并不知道,可是尽管如此,我也想象得出来。
口吃、孤独且不起眼的少年,只与狗为伴。
这样的少年,在失去了重要的狗朋友时,我便来助他一臂之力,然后让他对我心悦诚服……这样一定很爽吧!应该很爽的。
这与三室直美从我的主人身上赢得了同情与呵护时的兴奋心情是一样的。
没有比能够任意操纵人心更有趣的游戏了。
所以塚田和彦才会笑得那么得意,不是吗?因为,小铁的墓就等同于是和彦赢得了那个卑微朋友醉心于他的纪念碑。
再进一步想,从孤独的少年身边夺走他唯一的朋友小铁的会不会就是和彦?是他为了博得赞美而下的毒手。
安葬小铁的地方正是和彦所中意的,是他个人的秘密场所。
亦即他收藏战利品的场所。
我不晓得我的主人是否和我想的一样。
唯一确定的是,那个周末,他把邦子姐送回娘家,自己回到故乡的小镇。
他出门前对邦子姐说:这实在很蠢,也毫无根据,可是俗话说本性难移,总之它就是在我的脑海里徘徊不去。
他登上山丘——小铁长眠的山丘。
经过了二十四年的岁月,地形变了,路也改了,我的主人无从判断,最后并没有找到小铁的墓。
然而到了傍晚,在车站附近的餐厅休息的他,却听见了惊人的消息。
可能是到塚田和彦故乡采访的某家民营电视台小组也在餐厅休息吧,此时在外面搜集情报的一名成员上气不接下气地跑了回来。
喂!发现车牌了!众人一阵紧张。
在哪里?北侧山丘上的开发地。
是工人发现的。
上上下下一片大骚动呢!开发地——我的主人喃喃地说。
那个山丘被开发了。
车牌果然也在那里……我的主人说。
听到这句话我便明白了——他怀疑车牌或许就埋在石塚旁,所以今天才过来。
俗话说本性难移。
不好意思,我的主人梦呓般地向其中一名组员询问。
发现车牌的附近应该有一个石头堆成的石塚吧?应该有的,对吧?在一阵困惑的沉默之后,一开始带回消息的声音说:嗯,对。
听说是挖开石塚的时候,发现车牌的。
那里是塚田和彦最喜欢的地方。
收藏战利品的地点。
说着太成功了,开怀大笑的地点。
我的主人离开餐厅,慢慢走向车站。
(人为了实现自己的愿望,有时候是会不惜牺牲以骗取别人的信任。
)二十四年前,被雨淋了一身帮忙寻找小铁的塚田和彦……。
全身湿透了。
仿佛要重现那一幕似的,下起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