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系领带的刑警头上散发着发蜡的气味。
他不慌不忙地一边冲真一点着头,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包香烟。
可是风太大了,手里的简易打火机的火一下子就被吹灭了。
他用一只手掌遮住打火机,好不容易点燃了香烟。
低沉的声音和着烟气一起吐了出来,他说道:塚田君,你就是佐和市的教师一家被杀害案件中的塚田吧?刑警好像在和香烟恶战,完全把真一丢在了一边。
这突如其来的问话,让真一说不出话来。
刑警一边吸着烟一边歪着头看着真一。
我是警厅的武上。
在办佐和市案子的时候,有一名犯人逃走了,我还去市内有关人员的住宅搜查过。
所以,记得你的名字。
……是吗?真一终于出了一声。
这么说那个犯人在市内被抓住了,真一想。
这个武上刑警紧接着又说:你的父亲、母亲和妹妹真可怜呀。
听着这样的话,真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是说的确如此呢,还是说感谢他的关心呢?像他这样,用可怜这样的词来形容那个案子的人还真没有过,他是头一个。
到底怎么回答他才好呢?他既是同情者,又是警官,还是曾努力逮捕犯人的有功之臣。
正当真一搜肠刮肚地思索的时候,武上刑警性急地扔掉了烟头,用皮鞋把烟头在地上踩灭,用生气的语气说道:对不起,本想安慰安慰你,可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不……不。
平常,我几乎没有和受害人或受害人家属说话的机会,能和你说几句真的很高兴。
你现在住在这附近吗?是的。
真一点点头。
是住在亲戚家吗?父亲的朋友家。
从小就认识的,也是中学的老师。
是吗?刑警在冷风中眯起了眼睛。
那,你是做他们的养子了?嗯,还没办正式手续。
所以名字还叫塚田。
好像明白了似的,武上点了点头。
真是不大会说话的人,谈话一直就这么问一句答一句的,很不自然,可始终没有结束。
真一问道:武上先生,您是因为今天早上的大川公园案子到这儿来的吧?嗯。
是个恶性案子吧?还不清楚呢。
武上摇着头说,只发现了一只手,还不能断定是不是杀人。
也有可能是被肢解的或是被遗弃的尸体。
武上一边说着,不禁笑了起来。
不会是这么回事吧。
臭得很呐,应该是杀人吧,嗯。
恶心。
真一说道,太恶心了。
武上看了看真一。
是你发现的吗?听说是一个像塚田这样的高中生发现的,怎么会遇到这么倒霉的事啊,你这人。
咳,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这人好像总被一些奇怪的事包围着似的。
武上在真一背上咚地拍了一下。
说什么傻话呢!真一也不愿这么想。
可是,那个死神的手指的影子却怎么也挥之不去。
现在的家,你觉得怎么样?叔叔、阿姨都是好人。
还有别的孩子吗?真一摇摇头。
只有我一个。
啊,对了,还有一条狗。
狗?有狗也不错呀!武上说着,把两手往膝盖上一按,站起身说,怎么样?现在心情好多了吧?是的。
给您添麻烦了。
好啦,还得辛苦你,去做笔录吧。
完事之后赶快回家,还能赶上学校的下午课吧。
平常,真一缺课——不告诉石井夫妇就旷课的时候也不少,今天不去也不要紧,也没有心情去上课,不过他没说什么。
武上在前,真一在后面跟着他,往警察署的大楼里走。
在自动门前,又有一辆车子开过来的声音,真一回过头去。
这次,来的是一辆出租汽车。
从后座上下来两个人,像是母女。
两人就像被针扎了似地从车里弹了出来,脸部一副紧张、僵硬的表情。
看着她们,真一说道:也许是为辨认那只手来的吧?不知道。
刚才的那些人,给人感觉也是来辨认的,不是吗?真一眼前忽然又浮现出曾与他视线交织在一起的,那位穿灰色衬衫的老人的脸。
女孩子被卷进去的案子,多半是恶性案子呐。
武上说着,又压低了声音说道:要是在十年前,即使发现身份不明的遗体,有人失踪的家庭也不会这么敏感。
不过,现在可完全变得不一样了。
可能是因为大家都更有知识了吧。
特别是最近,大坂那边接连发生女性被肢解的杀人案件。
真一随着武上走上大楼里的通往刚才那间会议室的楼梯,就在快要赶上那个看上去像是母女俩的两个人的时候,武上突然想起了什么,停住脚步,向真一问道:请问,你家的那个案子公审了吗?应该开始了吧?第一次公审是在案子发生的半年之后,今年的三月进行的。
真一没有到庭,连旁听也没去。
前不久,听说似乎必须得出庭,真一为此很烦恼,不过目前还不知道具体的进展情况,真一一本正经地答道:负责案子的检察官曾说过,尽量不要我到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