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让你受累了,耽误你这么长时间,实在是很抱歉。
刑警说着,好啦,你母亲还在楼下的接待室里等着呢。
母亲?就像一年前刚听到发生的事件时的情景一样,真一条件反射似地叫道。
母亲已经死了。
你母亲,石井良江呀。
她从你家打电话来寻问,知道中午过后就能结束,就来接你了。
已经等了三十多分钟了。
是吗?来到一层,刑警带着真一往接待室走,在乱哄哄的大厅另一头的石井良江先看到了真一。
真一。
石井良江在普通上衣外面套了一件薄外套,脸上也没化妆。
她朝真一招着手,小跑过来。
太好了,人这么多,我还怕找不着你呢。
说是接待室,其实只有一排排的模压成型的塑料椅子。
因为前面紧挨着交通科,所以外来的人很多,在这里几乎没有警察署特有的那种严肃的气氛。
怎么会遇上这种事呀。
累了吧?是挺累的。
吃午饭了吗?吃了盒饭。
还想不想吃点儿热的东西?回去吃点儿荞麦面怎么样?您帮我跟学校请假了吗?别担心了。
你今天就别去学校了。
石井善之和石井良江夫妇都在当地的中学里工作,只是不在同一个学校。
石井善之今年春天刚刚当上教务长。
石井良江是语文教师。
他们和被杀害的真一的父亲,从小关系就很亲密。
石井夫妇没有孩子,真一家出事后,他们主动要求把真一领回家的。
真一的父亲和母亲都有兄弟姐妹,父母生前与兄弟姐妹的关系都不错,不知为什么,他们每个家庭都表示收养真一有困难。
那时,使真一的心受到了极大的伤害。
正是在那个时候,真一被石井夫妇领回了家,一直由他们夫妇照顾着他。
尽管他们与真一没有血缘关系,而且他们一直都是父母的好朋友,可是真一总是暗暗地想,他们在心里一定也会责怪我的。
这话虽然嘴上没说——但比说了更可怕,现在又遇到了这么意想不到的事,尽管真一可以继续装着不了解石井夫妇的心情,但他始终在揣摩着石井夫妇的内心。
诺基怎么样?巡警给送回来的。
听巡警的话真让人吓了一跳。
真对不起。
良江的脸上露出同情的表情:真一君不用道歉,又不是你的错。
真一君。
对于这种称呼真一至今还没有习惯。
过去母亲总是喊他真一、哥哥,从来没叫过他真一君。
中学二年级的时候,真一曾有过的最初的女朋友往家里打电话的时候,总是说真一君在家吗,妹妹总是在他面前学她的腔调,弄得他很不好意思。
因为这事他曾经生妹妹的气,一整天不理妹妹,结果是妹妹到母亲那告状,害得他挨了一通骂。
全家人在那之前和之后再没人这么称呼过他。
良江叫他真一君,善之叫他真一君。
既不是真一也不是哥哥。
尽管已经一年了,真一对这个事实还是不能习惯。
又是和警察打交道。
不愿意回忆起来的细节,不愿意去想的大事,不断地在他脑海中浮现,在他的心中涌动着。
快点儿从这出去吧。
良江的车停在外部停车场上。
她的车是专为上班用的红色轻型小汽车。
真一君坐这样的车可有点儿嫌窄了呢。
良江一边开着车门一边说。
该买辆新车了。
总说要买一辆四轮驱动的车呢。
再过一年,真一君就该考个驾照了吧?良江像是要尽快离开警察署的大楼,看她的表情,是想让真一从今天早上的事件中解脱出来。
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情?到底看到了什么?一般的父母肯定要问的话,她一个字也没问。
就这么回家让人感觉很不自在。
良江自己大概对此也很清楚,当她坐进车里的时候,脸色看上去很难看。
或许还能看见武上刑警吧,真一朝门厅的方向回过头去。
他这会儿大概还在忙着,应该不会呆在外面。
不过,真一还真的想再见到他,还想再和他聊聊。
真一现在感觉最需要的东西就是刚才从他那里获得的距离感。
武上不在那里。
当真一正要关上车门的时候,大楼的自动门开了,真一抬眼一看,是两小时前曾看见的像是母女俩的两个人,一起走了出来。
母亲像是搂着女儿哭得死去活来,两人边哭边步履蹒跚地向街上走去。
真一用手扶着车门呆住了。
啊,那只手——他想道。
那只手的主人是她们家的人吗?所以才哭吧?这样的生离死别太痛苦了。
真一君?不顾良江的召唤,真一跑了过去。
横穿过停车场,向着往公共汽车站方向走去的母女拼命追了上去。
喂!听见声音,那个女孩儿回过头来。
一张清秀的面孔。
眼睛红红的,脸上布满了泪痕,即使如此,也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是个漂亮女孩儿。
那个……那个。
那个女孩儿一边搀扶着哭着的母亲,一边向着没头没脑的真一转过头去。
怎么回事?声音带着哭腔儿。
那个……我……不,那个,也许,身份查明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