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是为你着想啦。
别瞎说了,就听妈妈的话吧。
你那么任性,可别到头来弄得我们脸上无光,我真替你担心呀。
母亲也好,婆婆也好,都是在旧时代里整天围着锅台转的环境下长大的人。
他们的思想自然也是陈旧的了。
假如对她们谈女性的自立,结婚是以双方的感情为基础的这样的话,简直就是对牛弹琴。
这件事惟一能够说得通的恐怕只有昭二了。
我也赞同住在我家附近,又不用交房租,不好吗?滋子。
他居然说出这么无情的话,没有得到滋子的明确同意,他就这么决定了。
咳,就这些倒也罢了,恐怕还不只是同住这么简单,她忽然想到,如果搬过来的话,隔壁邻居就是重田大婶儿。
那可是个BCIA呀。
滋子说。
BCIA?老太太侦缉队呀!滋子,你好厉害的嘴呀。
昭二被滋子的话逗笑了。
就这样到底还是住了过来。
婆婆一向很关心滋子怀没怀孕,这也是她们之间的关系别扭的原因之一。
大约在刚谈到结婚的时候,滋子就听她毫无顾忌地说过:三十一岁?还能生孩子吗?也许都不行了吧?这可把很少发火的昭二给激怒了,他回敬她们说,我的老婆又不是生孩子的工具,这话让滋子挺高兴的。
不过,真正结婚后,昭二却强烈地想要有个孩子。
他想归想,滋子的态度却总是让他摸不着头脑,每每试探着问的时候,滋子总是说:你妈又唠叨了吧?两人总是说不到一块儿。
目前,他们的方针是只要怀孕了就生下来,因而没有采取任何避孕的措施。
不过,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任何怀孕的迹象。
虽然不管婆婆怎么想,滋子自己也想在体力还充沛的时候生个孩子。
就这样,他们一心渴望着,寂寞地等待着,安心地过着日子。
坐在厨房的桌子旁,滋子在烤面包上抹上果酱,一边大口地吃着,一边看着晨报。
昭二是个喜欢在晚上边喝酒边把一天的报纸翻一遍的人,晨报和其中插着的广告还原封不动地放在桌子上。
妻子比丈夫先看报纸——家庭中女人先看报。
别看是些小事,可这些都是婆婆看不惯的事。
虽然还没有特意向昭二表示不满,但她和工厂的职员一起聊天的时候,就曾经抱怨过。
她说,在我们家,可是滋子先看报纸的呦。
别人会说:你家媳妇是在传媒机构工作的嘛。
婆婆照例会不屑地说:什么传媒机构呀?!滋子到底是滋子,她也有自己的中央情报局,她的特工就是在工厂办公室工作的年轻的女会计。
她会用学得不太像的语气,把滋子婆婆的话学给滋子听,边学边禁不住笑出声来。
滋子正在写什么伟大的书呢。
采访什么的,那可是我认识的人里没人能比的。
她在写什么‘生菜的最佳烹调方法’这样的记事,读这样书的人呀,还不都是些连淘米都不会的女人吧?话虽然尖刻,但婆婆的话的确戳到了滋子的痛处,促使滋子去审视自己的工作和生活。
滋子并不认为写生菜的最佳烹调方法这样的栏目没有意思。
对这种杂志特别感兴趣的都是些职业女性,并不像婆婆所认为的都是些傻女人。
滋子是一位自由撰稿人,足足在女性杂志和家庭杂志的领域干了十来年。
如果说读自己写的文章的读者都是些傻瓜的话,那自己算是做的什么工作呀。
不过,我现在有了昭二和家庭,滋子这么想。
再继续做这样的工作合适吗?一般来说滋子的采访往往要迎合对方的时间,所以工作时间从来不规则,因而她的生活也没法规则。
况且,滋子是个夜猫子型的人,栏目的手稿非到半夜才写。
所以睡懒觉就是理所当然的了。
昭二对滋子这种不规则的工作一点儿也没有表示出丝毫的不满,他说一开始我就有这个思想准备。
倒是滋子时不时对于自己连早饭都没给丈夫准备,打扫房间也经常偷懒,换季的衣服也迟迟没找出来而感到抱歉。
去年的冬天,都12月2日了,昭二还穿着秋季的薄外套,他还笑着说,反正不用乘车上下班,穿得少点儿也没有关系,自己的事本来就应该自己做吗。
看到昭二说这话时脸上的表情,本来内疚的滋子反而生气了。
从昭二的脸上看,他说这话并不是通情达理,而是一副抱怨的样子。
好像在说,我难道就是为了过这样的生活才结婚的吗?滋子不禁这样想,我连自己的家庭都没料理好,还有什么资格给家庭杂志的栏目写文章呀。
单身时,没有家庭的我就一直在写有关家庭的记事,为什么?自己还真没仔细想过。
工作就是工作,以写记事为职业也不错,实际上这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了。
可是为什么现在……对于滋子来说,结婚就是不得不开始把单身时代从来没有过的负疚感一点儿一点儿变成负罪感。
我做的工作是那种值得我丢开丈夫不管的有价值的工作吗?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滋子总是这么模模糊糊地思考,却一直没有满意的答案。
滋子叠上报纸,站起身来,随手打开了电视。
心烦的时候先洗衣服吧,滋子一直是用这个方法来排遣烦恼的。
K频道正在播送新闻节目。
电视画面上出现了主持人严肃的面孔。
主持人的背景好像是在一个郁郁葱葱的公园里,有好几辆警车,可以看见几名身穿蓝色工作服的男士在忙着什么。
滋子刚要往放着洗衣机的洗手间走,看到这个画面立即停下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