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通电话,分别从罗马最繁忙、最拥挤的达文西国际机场航站大厦,两个不同角落上的电话亭打了出去,足足花掉他四十七分钟。
第一通,是打到罗马的安全局——专司扫荡意大利境内非法及秘密组织的机构。
他只简洁明快的,有根有据的,大略提到意大利国内,于数年前所发生过的几桩秘密活动悬案,哈洛克马上未经代验身分手续的被接听电话的职员,立刻转接给局长的执行助理了。
他一等到对方接听,立刻叽哩呱啦的说了一大堆话,说完就将电话挂断了。
第二通电话,他奔到机场山坡大厅的另一个角落,拨给了罗马一家最大的、最具舆论权威性的,而且也是最反美的大报——进步日报的总编辑。
等电话东转西转,终于转到对方的手中之后,才讲了没两句话,那个老奸巨滑的报纸编辑就企图打听他的身分,哈洛克心里早有准备 马上就说有两个办法可以印证一下:第一,他可以打电话到安全局去问一下,第二,他可以马上派人去盯住美国大使馆,连续盯个三天,专盯他所提到的那个人。
请等一等!编辑吼了一句。
再见。
哈洛克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好啦,这下子——我们的贝勒上校,美国驻罗马武官——可就要砸掉饭碗了。
整个意大利的工作网、情报网、线路、来源、收发站——美国花了好久才辛苦建立起来的秘密情报单位——就此完全泡汤了。
而且不管这个黑鬼枪伤有多重,再过个几个钟头,他就要负伤登机飞返华府,去解释红头欧吉维在巴拉丁山上,是如何丢命的了。
既然第一个泄洪闸门已经开启。
其他的就会一一跟上。
我每天都要让你们损失不小!他说到做到。
很高兴两位能赶来,国务院秘密行动员局长史登,对两位已经坐到会议桌旁的人这么说道。
光头的那位,是精神病学权威米勒博士,他正在翻着手边的笔记。
那位俨然一副律师模样的人,是国际法学权威道森,他用手支颈,靠在一叠黄色的法律用纸上,两眼茫然的瞪着会议室的白墙。
我刚从‘华特里德医院’听完贝勒的简报后,才一路赶回来的。
都问清楚,也都确定了。
我亲自问,亲耳听到。
他整个的人已经崩溃——无论情绪方面,或是肉体方面——十足是个支离破碎的军人了。
可是他还是撑得住,真不简单。
跟当初的报告有没有出入?律师问。
没什么多大出入,他当初就报告得很仔细。
欧吉维的秘密武器是藏在他的香烟里,用稀释过的‘二苯胺’混合液,透过—个装有‘二氧化碳’的小玻璃管,用力一捏碎,就可以射出这种神经瓦斯了。
难怪当初老红拍胸脯说,只要他能接近对方伸手的距离内,就绝对可以把哈洛克逮回来。
他差一点就办到了,史登说着,就踱过会议室,找了张椅子坐下来。
听贝勒当面亲口叙述当时的情形,远比看报料要生动些。
可是贝勒脸上却难免不显出内疚自责和悲痛的神色。
道森向前凑过去问,你问过他没有?到底哈洛克当时是怎么发觉欧吉维想使诈的啊?报告中没有提到这点。
是没有,因为他并不清楚。
好象是一直到最后一刹那,哈洛克才突然领悟出有不对劲的地方。
然后就是报告中讲的那样——一团乱——紧跟着,哈洛克已经持枪在手,威风凛凛的站在欧吉维面前了。
然后,又是一阵阴错阳差,贝勒决定开枪的时候,竟然看到欧吉维扑向哈洛克,贝勒射出去的子弹刚好打中了欧吉维。
这些都与在罗马进行的解剖报告符合。
这么一迟疑的当儿,就白白丢掉老红一条命。
道森很不以为然的说。
那倒不一定,只不过是提早结束了他的生命罢了。
医学博士说,而且老实讲,他也活不了几天了。
这倒也是,解剖报告上也证明了。
听起来——我的这种讲法可能会很冷酷。
律师说。
可是也许正是出问题的地方——是否我们过份高估了欧吉维,才因此失败呢?我不认为,史登局长反对。
是我们低估了哈洛克。
难道不是吗?巴拉丁山事件到现在为止,才不过三天而已,他已经把我们全意大利的工作网整个弄瘫痪掉了。
这还不够,他后来又从瑞士拍了个专电给荷兰国会领袖,把中情局在阿姆斯特丹的秘密活动资料全抖了出来。
好啦!还有下文呢,今天早上,白宫安全小组的组长,打了个电话给我,他简直可以说又惊又怒。
语无伦次。
因为他竟然收到一份借用‘一六○○密码机’中所传过来的密电,说什么苏联方面已经栽了个卧底的间谍,安插到我们总统的身边好久了。
这一定就是哈洛克上次说过的,他从罗斯托夫上次到雅典去找他谈话中,所套到的情报。
道森说时眼睛望着手中的那叠黄纸。
贝勒曾报告过。
可是米勒却不相信。
史登转眼望医学博士。
根本就是鬼扯!狂想与现实分不清!精神病学家先迸出两句话。
好吧,就算他的资料全对——把罗马和荷兰的暗桩全给拆了——表示他神智很清楚。
可是再怎么说,我也不相信总统身边会有个苏联的卧底奸细,有哪个俄国人能爬得那么高,可以钻到总统身边的小圈子里去混?!这绝对是不可能的!话可不能说得这么满,这么的肯定,很可能大错就出在这里喔!他所说的总统圈,也包括了国务院——我们这儿,史登说,还有国防部五角大厦,老天,还可能包括了中情局!虽然我不敢说绝对有,可是却也不敢说绝对没有。
我不是指有没有发生这种事过。
对,所有接近总统身边的人,我们全都是随时、随地、每天、每周、每年的不断在加以考核调查,那些聘请来的高级顾问们,我们也从来没有不一个个的仔细查过,免得中间会有几个斯大林的后裔。
这是自从一九四七年以来,一直是很秘密的工作。
他顿了顿,眼睛溜向律师面前的那叠黄纸,傻望了半天,才继续很费神的说下去。
哈洛克晓得该按哪些钮,找哪些人,用哪种密码拍发,甚至用最古老的、传统的电码。
由于他的情报深具权威性,所以一定会造成惊恐……他到底会胡作非为到什么地步,米勒博士?难讲呢——局长,精神病学权威摇头唏嘘道。
我说的,也只能算得上是瞎猜。
不过有一点我却能肯定,就是——假如我们有任何可能,面对的并不是一名精神错乱的病患,而是的的确确了解真相,看到真相,并且是在提供我们真相的一名正常人的话,那么,我们所需要面对的问题,老实说——我连想都不敢想……三个人谈到这里,不由得坠入一片死寂,彼此都在玩味着自己说过的,或是刚刚才听到的这—番话。
最后,道森才开口,这点我们必须要仔细考虑考虑。
老天,即使稍微考虑一下,都会让我眼皮直跳,史登局长说。
马肯齐所提的目击报告与证物,全部证明是确实的,东西都是她的——衣服碎片;上衣的、裙子的,根本是她穿的。
还有血型,A型——是阴性反应。
也是她的。
而马肯齐三个礼拜之后,突然暴死在在游艇上的事,我们也彻底查过,是自然死亡——心脏动脉栓塞。
米勒博士说。
而且我还要告诉你——特别再强调一次——马肯齐在中情局的考绩,可以说是首屈一指的,毫无瑕疵的。
我只能抓准哈洛克他不会做的事。
他不会回来的,而且我们也耍不到他,因为他对所有的伎俩全—清二楚——这表示他相当理智一—这点我们不能忽略。
只要有任何针对他发动的攻势,只会使他更加厉害的运用他干行动员十六年中,所获得的真才实学,加倍反击我们。
他现在之所以如此狠毒,可能是因为他自认为是被人出卖了的关系。
医学博士说。
而假如他确实是有狂想症的话,那他在奔过每一条街上的时候,可能会因为幻想到有敌人随时冒出来,而变得更加小心了。
这时,放在会议空中的一只红色电话,突然响了起来,史登立刻一把抓起话筒听,一句话也没说,只是偶尔唔,嗯,好,对,嗯。
的边听边点头。
然后他突然说一句。
等一下,不要挂断。
就把按键按到保留,转头看另外两位参加讨论的人士,说道,是罗马打过来的。
他们已经在‘西港’那边找到了一个人,问出了一条船名。
很可能是那名女子。
要不然就是苏联耍的一记诡计;很可能是。
贝勒还是坚持他的论调,而且仍然支持他的说法……原先的命令不变。
逮住哈洛克,但并不宰掉他;截至目前为止,他还算不上是‘无可救药’……因为我们还是很希望能籍由他,来证实一下到底总统身边是不是潜伏有苏联奸细。
你们看呢?另外两个人彼此互望了一眼,才一一点了个头。
史登看他们点过头,又说,可是我们虽然维持原议,却还是必须告诉追捕他的人,如果看情况不对的话,仍然有格杀权。
然而只要你这么一讲的话,却等了暗示这些追捕单位,他是个叛徒!他们可能只要一看情况略有不对,马上就把他干掉再说,反正你已经交代过他们,打死的话,也不追究。
我不同意,这点我不能支持你!局长看着律师,过了一下才皱眉挤眼,非常疲乏的说,既然我们有这种意见上的分歧,我看——他平静的,也是很不太情愿的说道。
看什么?米勒问。
只有把这个问题转呈给国务卿麦锡的办公室了。
他们反正有办法可以将消息间接传给他的。
目前——先由我暂时发出下面的行动指示好了。
史登将电话筒拿起来,按下那个闪动的键钮。
罗马吗?抱歉让你等这么久,我看问题越来越糟糕了。
这样好了——先用空中侦察执行盯住那艘货轮,同时派人赶往‘莫里涅山口’去,所有天线电通讯,均需施以保防干扰作业程序。
如果等他们抵达那里时,还未接到命令的话,就叫他们每隔十五分钟与你通话一次。
你从现在起,专用这只电话联络,别的线不要打进这条线路——只给你专用。
我们会尽快与你联络的,也可能是我上面的人。
假如不是我的话,他向你表明身分的代号将是……‘暖昧’两个字,你听清楚了吗?‘暖昧’,是的,好——就这样,罗马。
局长把话筒放回去后,用手掌抹脸。
你这样安排很高明。
假如是由麦锡那个部门中的人来下决定的话,我想没有人会下达‘无可救药’的格杀命令,去除掉米海·赫维里柯的。
米勒博士做结论。
我晓得。
我也是这么想,才如此告诉罗马方面的。
国务院秘密行动局的负责人,与医学博士和法律顾问秘密交谈过之后,就乘电梯直上五楼,回到他的办公室里。
当他把房门关上的,等于就汇刚才的那个恼人问题也一并关在门外了。
现在,这个责任已经分摊了出去——他通知罗马时所用的代号暖昧,就是意指国务卿安东尼·麦锡的副手,助理国务卿亚瑟·皮尔斯。
皮尔斯这个人并不是常常都在华府,他被国务卿麦锡派往纽约联合国总部,充当美驻联合国大使与国务院之间的联络人。
而且等皮尔斯的年资经历够了之后,他迟早就会担任驻联合国大使的。
史登局长之所以选上他来做下达最后决定的关键人物,去决定哈洛克今后的生死,不是因为对方的智慧。
而是因为他的忠实宽厚。
当史登把这项决定转达给皮尔斯之后,他打算早点回家休息。
没想到他才把办公室门一开,他的秘书趁他尚未走进电梯之前,就喊住他了。
史登先生。
什么事?您这儿有份留言,先生。
那上面写着:史登兄:我现仍在办公室内。
如有空,可过来喝一杯。
我送你回去。
是国际法学权威道森律师的笔迹,他并未在纸条上签名;这表示他想跟史登再密谈一下。
史登一看,立刻决定应邀了。
由于他上下班都搭计程车,他的安全人员也觉得很头痛。
等下回家,如果搭道森的便车,那就只需要道森的安全人员来保护,而可以让他那组的安全人员休息一次了。
史登看看表,已经是七点二十分了,这么晚道森还不走,就表示他是真想好好跟他谈些事情。
他们两个人又把布拉瓦海岸事件仔细翻来复去的讨论分析了一小时,才下楼去开车。
他们事先都打过电话回家,告诉太太会晚点回去。
一个钟头的讨论仍然是毫无头绪可言。
皮尔斯会先问过麦锡,麦锡听了当然绝对不会考虑‘格杀’的。
你早就晓得会这样干了,对吧?道森说着,方向盘一打,从拥挤的高速公路上转进—条维州的乡间道路。
开了没多久,就经过一个‘前面修路的警告牌。
他在做下任何决定之前,一定会要求我把所有发生事情的报告,呈上去先给他看过一遍的。
我也跟皮尔斯面对面的把话说清楚了,史登说时,眼睛茫然的看着车内后视镜,晓得等下就会有一辆安全人员的车子跟上来,车灯会越来越亮。
我特别强调哈洛克的重要性;皮尔斯本来认为他设什么了不起的。
再过三小时,我们的人就会抵达‘莫里涅山口’了;哈洛克也会到那里去的。
必须让他们晓得届时该怎么处理。
反正不管怎么样,他们都必须先试着能生擒他。
那当然,我们这边也就是这么希望的。
史登看到后视镜中还是没有出现两个车灯。
你刚才说的话,我也清楚不是闹着玩的,只要我们一下达‘无可救药,径予扑杀’的命令,哈洛克只有死路一条。
这种命令一下去,等于他就已经领了一张‘死亡证明书’了。
可是哈洛克已经逃过‘巴拉丁山’的那次暗杀,从此以后,我想他会用尽一切伎俩来应付我们的,要杀他也不是很容易的。
那你搞错了。
你要晓得,哈洛克到目前为止,并不晓得我们己经在西港找到了一个人,而且套出了那条货轮的航行路线,还有那名女子的过境方法和地点;他并不晓得我们已经到‘莫里涅山口’去等着他了。
可是他却能推断得出来。
他告诉贝勒说,卡拉丝已经逃出意大利的用意,就是希望我们听到以后,能跟过去。
我们当然应该跟上去,而且还必须把注意力集中到那名女子身上,因为‘卡拉丝’才是一切疑问的解答。
假如那名女子真是珍娜·长拉丝,那我可以省掉许多子弹,许多麻烦了。
而且,还可以籍哈洛克之助,一起来追查这儿的奸细,查出到底谁是总统身边的苏联奸细。
这才是真正皆大欢喜的事情,我衷心希望结局是如此。
可是,谁又有把握?如果结局不是皆大欢喜,那俄们就等于把一个人置之于死地,所以,关键就在那个叫卡拉丝的女人身上。
我们一定要找到她才行!一定要!不管那个女人到底是谁,我们只有先逮住她,才能解决问题。
史登往右车窗外的后视镜看了两眼,发现根本没有车灯的光亮。
咦?怪了!是安全人员跟丢了,还是你开得太快了?刚才在高速公路上,车子挤得很,也许他们被挤到一条慢车道以后,就开不出来了。
别忘了今天是星期五,公路上全是赶着去上酒吧喝一杯的公家机构人员。
象遇到这种晚上的时候,我才晓得为什么你不喜欢开车。
今天晚上是哪个小组负责你的安全?可是这个问题却永远不可能找到答案了。
就在史登刚问完这句话时,突然间,轿车的挡风玻璃被撞得粉碎,破裂的玻璃碎片爆进车内,立刻将两名乘客打得面目全非了:碎玻璃插进律师的喉头,将他的喉管割断了,另外一些玻璃碎片刺进眼睛、肉,切断了静脉和动脉。
车身与车身的金属,在狠狠对撞之下,发出可怕的叽嘎声,变凹,变扭曲,跟着断裂,车子翻了身,把他们两个身上流出的鲜血,洒得满车都是。
那辆和他们相撞,涂有黄黑二色的怪物,是一辆开山机。
当道森的车子翻覆后,它又恶毒无情的开上来,用它的履带齿压到翻覆的轿车上;它前方巨大沉重的推铲也借着油压的操纵,一起一落,象铁锤一般的压挤敲击着轿车的底盘;开山机上上下下、左转右扭、来回不停的压着、压着,直到轿车的油箱破裂后,与金属挤碰上下所产生的火星相遇,就突然轰!的一声爆炸起火了,那两名乘客的尸身,也跟着燃烧的金属,烧焦、烧黑……那辆开山机不但没有驶离,反而用它的推铲不停的去翻动燃烧中的轿车,让它彻底的烧个够,金属与金属磨擦刮扯的锐鸣,仍然不停的在响,直到铲刀把燃烧中的车子推进一个山凹后,那辆开山机才突然朝后驶离,开进它原先停放的路边树林中。
坐在车顶驾驶座上的那名神秘客,将开山机的引擎熄掉后,就在黑暗中伸手拿起一具对讲机凑到嘴上。
‘暖昧’已清除。
他说。
赶快离开现场。
回答是这么说的。
安全人员乘坐的灰色大轿车,好不容易才从拥挤的高速公路上钻出来,驶下那条通往乡间的公路。
坐在驾驶旁边的那名乘客,正藉着面前的无线电麦克风在报告情况。
请向洛雷的那家保险公司报告一下,我们刚才在高速公路上,被一辆从纽泽西开来的轿车挡了一下,我们把他的车子整个撞烂了,由于职责在身,不容分辩,所以我们已经告诉他可迳向——老葛!什么事?看——前面!有车子在燃烧!天哪!快开上去!灰色轿车突然象箭一般的驶向前,轮胎因为转速过高,在擦过路面时,凄厉的尖叫着。
等轿车开到失火的地点前,才突然紧急刹车,车身一阵打滑之后,终于停了下来。
两个人分别从车内跳出,奔到路肩边坡去查看那辆在山凹中燃烧的车子。
哎呀,我的天哪!驾驶员说。
是道森的车子!我们也许可以下去——不可以!那个被称为老葛的人制止他的伙伴。
他的眼睛已经瞟到那辆停在路边树林中的开山机。
然后……米勒博士?他狂喊一声,米勒在哪儿?!照行踪表看,他现在应该在‘贝斯达海军医院’吧,我想应该没错。
起快去找他!他一边吩咐同伴,一边就朝路对面跑过去,同时伸手掏枪。
去贝斯达海军医院!贝斯达海军医院的护士长坐在六楼把关,说什么也不让那名自称是国务院安全人员,亮识别证给她看的人,进去打扰正在研究一个病历的米勒博士。
经过一连串的折腾之后,她才一脸不悦的按下对讲机。
米勒博士,很抱歉打扰您,有位从国务院来的先生想跟你通话。
他说有急事。
没有人回答,也许是对讲机出故障了吧?护士长不信这个邪,又用力按着通话钮,更大声的说,喂?米勒博士,很抱歉,有位国务院来的人,他想找您,有急事!什么声音也没有。
一片死寂。
并没有任何声音——转门把声,回答知道了!的声音,什么鬼声音都没有。
也许对讲机真的是坏了。
他根本没听见。
她只好过去拍那个门。
米勒博士?!米勒先生?!怪了,这个人难道耳朵聋啦?!他在干什么呀?!护士长一个忍不住,就伸手扭门把。
她突然间大声狂叫——不停的叫。
啊呀——!哎——呀!天——哪——!瘫坐在椅子上的米勒博士,他的两眼睁得大大的,没有焦点,非常的空洞茫然——死了。
他前额的正中央,正有一个枪口在汩汩的冒着鲜血,流了他一头一脸一身都是。
在罗马的那个人看了一下表。
凌晨四点一刻,他的人已经布置在莫里涅山口了,华盛顿却一直还没命令过来。
密码室里,除了他之外,还有那名收发报员。
他们两个人等得非常无聊。
终于,那具放在桌上的电话突然嘟嘟的响了,他马上伸手拿起话筒。
罗马。
他说。
我是‘暖昧’,罗马。
打电话过来的人,发音十分清晰仔细。
这个代号给本人对‘莫里涅山口行动’有最高决定权,我想史登局长已经事先向你说明了吧?很明白,长官。
电话是绝对不可能被第三者监听到的吧?有保防干扰的作业吗?完完全全是的。
我们的对话,不能加以录音和记录,懂吗?懂。
不录音、不记录。
请问决定是什么?‘无可救药,迳予扑杀’。
彻底执行。
那——就这样子吧。
还有——没完。
请说。
再澄清一下。
你们还未跟那艘货轮联络过、接触过吧?当然还没有。
我们在天未黑以前,一直用小型飞机在高空盯住她,天黑之后,才改用海岸目视侦测追踪,反正她是沿着意大利海岸航行的。
好。
她会在抵达圣雷摩市之前,把那名女子送上岸去,对吧?我们已经布置好了。
科西嘉人在那里负责吗?华盛顿传来的声音问道。
就是指那个在三天前加入的人吗?就是他。
对,是他在负责。
很好。
既然提到澄清的问题,那么请问一下,是否仍然按照前议,我们把那名女子逮过来?不必。
不管她是谁,她绝不是那个叫什么卡拉丝的女人;真的人早已死在布拉瓦海岸了,这点我们很肯定。
那我们要怎么办?让莫斯科把她弄回去好了,让这个把他弄得昏头转向的女人,早点滚回苏联。
至少这个诱饵已经生效了,他已经把话挑明了。
他已经——‘无可救药’了。
罗马将话继续接上。
让她闪掉。
我们不想再留下任何把柄或线索,牵连到我们头上来,‘布拉瓦海岸事件’从此烟消云散,再也不准任何人提起。
科西嘉人晓得怎么办的。
老实讲,我还不太懂。
你不必懂。
我们只需要你在办完扑杀的工作之后,能把他确实被处理掉的证据呈报回来。
没问题,一定会呈报上去给您的。
我们的人,会在现场目击的。
好。
再见。
祝你今天愉快,罗马,不要出岔。
不会的,绝不出岔。
未录音、未记录,请放心。
完毕。
那个自称是暧昧的人士说完,就将电话挂断了。
坐在华盛顿国务院办公大楼上,某国办公室中的那个黑影,将电话筒凑在嘴巴上讲话,同时看着落地窗外的夜景。
当他说完之后,才将坐的转椅一旋,转过身来,将话筒放回机座,顺势撑起手肘,张开两只手掌,夹住脸颊和下颚,从窗外透进的夜色与灯光,刚好隐约的照出了他的额上端头发鬓中,那撮雪白色的银发。
助理国务卿亚瑟·皮尔斯,原名尼古莱·马耶可夫,生于莫斯科东南方的斯雷门斯科镇,在美国爱荷华州长大的人,用双手撑住头,慢慢深呼吸着,将自己弄冷静下来。
他还有另一个决定要下达,这个决定并不比与罗马通电话要更安全,可是却势在必行。
国务院秘密行动局的这批策略家,现在又再旧调重弹,翻布拉瓦海岸事件的老帐了;他们现在已经开始在抽丝剥茧,一层层的将这个案件的虚伪外衣越剥越薄了,虽然,截至目前为止,他们还屁都不晓得,这些事实必须加以掩埋掉、消灭掉——他们必须也加以掩埋掉!不管将会引起多大的危险。
布拉瓦事件必须再次予以消灭掉!再过数小时,从莫里涅山口就会拍回一份秘电给国务院:扑杀工作已执行完毕。
授命人:代号‘暖昧’——该代号,系由秘密行动局局长丹尼·史登所建立,以供高阶层长官,授命执行该项任务时辨认之用。
而也只有那三个人——史登、道森和米勒——才晓得他们已把暖昧这个代号,转告给了他皮尔斯。
所以,这三个人必须加以清除,才不致暴露他的底细。
由于是他假传圣旨,未事先转告麦锡国务卿,就下达了格杀哈洛克的命令,因此他终于又发出来他第二道的催命符。
他足足又在办公室里呆坐了两小时,仔细将他所采取过的行动,反复的思考检查了一遍,没有什么漏洞。
绝不可能会有任何意外和失败的因素被他疏忽掉。
那几个策略家,现在已经死于非命了。
所有晓得他就是那名代号暖昧的人,全死光了,再也扯不上他了。
当然,这件事迟早还是会被他们查出来的。
他们必须花上一段时间。
会几天,一星期,一个月。
也许吧。
他们一定要找出这个人——他——才能搞清楚这一连串神秘事件的真相。
他们迟早总会找到他的,因为他已经留下了一条线索——一条恐怖的线索——不对,恐怖,是恐怖的线索——而只要有任何线索留下来,他们迟早必定找出主谋人是谁。
因为只有恐怖组织的暴力集团——由苏联安置在资本主义国家中的冬眠组织——才干得出这些残忍的事。
但是无可否认的,包括国务院权力大到一手遮天的秘密行动局局长,和另外两名资源策略家,都会不明不白的同时死于非命的残忍事实,也必然把其他华府的上下有关人土活活吓个半死,他们必定会主动将这些事情——包括布拉瓦海岸事件在内——尽快加以掩饰掉,从此再也不提。
亚瑟·皮尔斯在黑暗中站起来,将两条腿踢了踢,挺了一挺腰杆,才重新坐回椅子。
他今夜必须整晚躲在办公室里等天亮,等上班时间到了,五楼的办公室和走廊上,又充满其他下级职员的时候,他才会闪出去,混进这些人之中,跟他们打招呼,互道早安,表示他也刚刚才来办公室,然后又告诉他们,他必须立刻再赶回纽约的联合国总部。
有什么办法,麦锡国务卿指派他为联络人,他只好来回奔波。
突然之间,马可耶夫——皮尔斯的身躯在椅子里一僵。
他还必须打个电话给罗马,要他再去干掉一个人:就是坐在无线电室里,替他和罗马,将电话施以保防干扰作业的那个人——他曾经记录过一个电话;曾经将一通由华盛顿刚刚打进来,然后才改为保防干扰作业的电话,予以录音存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