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宫秘密会议正在进行中的时候,一名身穿深色大衣,头戴阔边帽的男子,从他那辆单门二色相间的小跑车中跨出来时,差点踩到他脚下的一滩雨水。
漆黑的夜色中,到处只听见一片倾盆大雨的声音,不断发自跑车的车顶、引擎盖,和挡风玻璃,然后流到地上,再流向波多马克河的河岸。
他伸手从大衣口袋中掏出一个包金打火机打火,火头才一亮起,他就盖上了打火机盖,重新装回口袋;戴了皮手套的右手,插进口袋中后,一直没再抽出来。
他沿着停车场边的栏杆走了几步,望了望湿漉漉的树林,以及被雨水泡成了一滩烂泥的河岸,然后一直望下去,望进漆黑一片的河面。
他抬起头,遥望大河对岸;华盛顿的灯光,闪烁在大雨之中。
等他听到从身后传来了某个人踩着地上的雨水向他走近的声响时,他才转过身来。
有个人从黑暗中走上来。
他身上披了件军用迷彩野战雨帆布,头上戴了顶阔边皮帽。
他的脸孔看上去已经三十多岁,一脸凶相,下巴留了大把胡子,两眼之间的距离很宽。
他显出曾喝过酒的醺醺然状,咧嘴一笑之际,嘴巴开得相当宽。
嘿——怎么样,哈哈!穿着披风帆布雨衣的人喊道。
轰!砰!咚……锵铛!就跟他奶奶娃娃车碰到坦克车一样!当啷一声!你他妈的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过瘾的场面哩!干得真不赖!穿大衣的人说。
那他妈的还用说!老子半路上突然把开山机驶到路中间,就听到‘砰!’一声大响!嘿——我他妈的看不清楚你哩!是你吧不是?!是我,可是老实讲,你让我很失望。
什么!我不是干得很漂亮吗?你又喝酒了。
我以为你答应过我不喝酒之后,就滴酒不沾的。
哎呀!我也不过找了几个娘儿们灌了两杯琴酒而已,淡得就跟开水一样……怎能算得上是喝他妈的酒嘛!我发誓我没喝‘酒’,先生。
你溜了嘴没有?老天,怎么会!你怎么闪到这儿来的?照你吩咐的啊。
连换了三辆公共汽车……最后几里路,用脚走来的啊。
从大马路上面?从马路旁边的斜坡下面,就跟当年在越南打仗一样。
好。
我让你休个假去散散心。
嘿,少校……抱歉,我忘了……先生。
你想问什么?老子把他们连人带车撞得稀巴烂,怎么报纸上什么也没登呢?我是说,后来车子不是轰的一声爆炸了吗?至少会烧上好几个钟头呢!几里外都看得见。
怎么报纸没登呢?因为车中的人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士官长。
他们只是两个出卖国家,背叛你我这种忠贞爱国好国民的那种败类。
他们死有余辜。
喔?好极了,那我可又干了桩功德无量的好事。
我猜我该走了,对吧?回医院去。
你不必去了。
穿大衣的平民,被对方称之为少校的人,把戴着皮手套的右手从口袋慢慢抽出来,藉着黑暗,掩去了他手中的武器。
他开了一枪。
对面那个人,脑袋马上就被打开花了,跟着就往地上一倒,帆布披风刚好翻起来遮住他鲜血淋漓的脑袋。
平民打扮的人向前跨上两步,举起手枪,擦了擦大衣。
他单膝跟着一弯,跪下来,把死人右手的手指一根根的扳开,将手枪放进死者的手里,再把手指一根根扳合拢,用力握了两下,捏紧那只僵硬的手。
二色相间的小跑车,奔驰在马里兰州乡间公路的弯道上,当车子一个急转弯时,车灯照亮浸淫在一片凄风苦雨之中的乡野。
穿大衣戴帽子的那个人,一看到他要找的目标之后,马上就把车速减慢,关掉大灯,让车子滑着停下来。
靠路肩栏杆边,停放了—辆白色的救护车,车身两侧喷了贝斯达海军医院/紧急救护小组/第十四号救护车的字迹。
小跑车滑到救护车旁煞车停住后,他又象上次那样,掏出打火机亮了一下,旁边那辆救护车的驾驶座车门,立刻就打了开来,跨下一名二十多岁的男子,身上穿了医院发的雨衣,雨衣并未扣拢,可以看到年轻人里面穿了件医院的白制服。
轿车中的人一按他身侧的电动钮,他右侧的车窗就滑下去。
进来!他放声大喊。
免得你淋湿了!年轻人低头钻进轿车,把车门砰然关上,用右手抹了一把脸。
他是个拉丁美洲人,黑发、黑眼、褐皮肤。
你欠我一大笔钱,妈妈,拉丁人说。
你该给我一大笔,妈妈。
我会给你的,虽然我觉得你替我办这件事,只是还我一个人情。
怎么说?妈妈少校!上士,你本来在越南要被军方枪毙的,要不然,现在也可能还在军人监狱服刑,每天搬石头呢,怎么?难道你忘啦?可是这不能一概而论,老子替你宰了那个医生!你该给我酬劳!何况当年那件事情要不是我替你跑腿,也不会出事啦!那么我再问你,那次你溜到军医卡车上去偷吗啡,被两个宪兵当场逮到的时候,要不是我刚好在,你会有什么下场?说得好听,妈妈,难道老子运气真的每次都会那么背?!是你叫我去偷卡车上的吗啡的,就是你搞的鬼——才害得我差点没被枪毙掉——就是你害的,少校!你以为我不晓得你现在还在干这种偷鸡摸狗的贩毒勾当?我这几年还是一直在盯着你没放过。
你再怎么偷偷摸摸,也逃不出我这对法眼。
你替我办事,是还债!嘿嘿,少校,别以我不晓得你的近况。
老子上次在电视上,刚好瞧到你从‘联合国’坐了辆大轿车离开。
那可是你吧,没错吧?怎么会是我。
少来!老子这对眼睛——是白长在我脸上的啊?!会不认识你妈妈少校!你他妈的这些年混得一定很有来头!不但要给我钱,哼,而且还得付一大票才打发得了我!老天,你好像很认真嘛!少啰嗦!钱——拿来就行!可以。
先把枪还给我,穿大衣的人说。
那把枪是我交给你办事用的,该先还给我。
这也是为你好,免得从那把枪,被警方查出来是你干的。
医院男护士伸手掏进雨衣口袋,拿出一把袖珍型的小手枪;与刚才穿大衣的人,在波多马克河畔用过的手枪一模一样。
里面没子弹,拉丁人说着就把小手枪摊在掌心。
拿去!递过来给我。
自己来拿!老天爷,这里面黑得跟地狱一样,老子什么也看不见!哎呀!痛死我了!搞什么鬼……?穿大衣的人在伸手去抓枪时,不小心刮了对方一下。
抱歉,是我的戒指刮到你了。
算了,妈妈。
钱。
把他妈的钞票给我啊?!好——给你就给你。
那人把枪放回大衣口袋后,顺手掏出打火机一亮,只见两人中间的椅垫上,放了一叠用橡皮筋扎好的美钞。
在这儿——五千大洋,五十张一百的——不算算吗?算什么?老子晓得你在哪做事,医院男护士把车门打开。
以后我会常来拜望你的,妈妈。
他伸脚跨出去,然后用力将车门关上,走向救护车。
开跑车的人马上挪身坐到右边的位子上,将脸贴在窗上朝外望,同时右手拉住门把,准备一看到对方的反应之后,就冲出去。
男护士才走了没两步,突然身体一软,开始摇摇晃晃向前摔跌,两手大张着想去扶住救护车的车身。
他头向上仰。
凄厉的惨叫,雨水打在他脸上。
三秒钟不到,他就倒在路边斜坡的草堆上了。
穿大衣的男子跳出跑车,走到对方倒地的脚跟前,从左口袋掏出一个皮下注射针管。
他把昏死在地上的男护士左手臂抬起来,将他的衣袖卷上去之后,就把握在右手的针管调整了一下位置,对准裸露的手臂插了进去,拇指慢慢压下玻璃针筒,将筒中的液体全部打进对方的身体中。
等针打完之后,他顺手拉过对方的另一只手,将连着针头的注射器放进那只瘫软的手掌,再把对方的手指调整了一下,弄出自行注射的握姿,然后用力将那只手掌握紧。
他站起来,向四周望了望,看到那卷压在男护士身体下的湿钞票。
然后就朝救护车走过去,打开后门,看到车内的急救仪器放置得很好,随手把口袋中的小手枪重新掏出来,丢到椅垫上,然后又伸手到大衣口袋掏出四个小玻璃瓶。
其中两个已经抽空,另外还剩下两瓶是满的。
他藉着救护车中的灯光,低头看了看药瓶上贴的标笺;每一张都是一样的字:贝斯达海军医院管制药品成分:C17H19NO2H2O吗啡。
他手一伸,把掌心一松,四个药瓶就咔咔咔咔的四声,掉在救护车的地板上。
突然间,一股狂风扫过来,将这个人头上戴的帽子刮掉了,向他的跑车方向滚过去,他伸手想抓,却没抓到,只好诅咒一声追上去捡。
四周虽然黑暗,可是却仍然可以看到他额前方的黑发中,有一撮雪白的头发。
尼古莱·马耶可夫的确是很生气,他不但淋得—身湿,而且连头发也淋湿了,还要去追帽子,弄得他既窝囊,又恼火,而且时间也愈来愈急迫了。
身为助理国务卿之一的亚瑟·皮尔斯,一名当朝大员,照理讲是不应该被雨水淋湿成落汤鸡的;他得赶紧换掉这身湿衣服才能见人。
他答应今晚去跟英国驻美大使喝杯酒聊天的。
趁喝酒之便,他准备跟对方讨论一点有关石油输出国家组织的问题,跟美国有切身利害关系。
这些消息,其实莫斯科并不需要,可是套出一点英美之间的石油战备,总是好的。
就是因为他们对所有情报都不轻易放过,所以他们这群后起之秀,才能获得自苏联秘密情报头子雅戈达以来,最大的权势。
这条路虽然早在半世纪以前,就已经一步步的铺好,可是只要巴希法无法找到的话,他们就无法查出安东尼·麦锡所知道的那桩秘密,唯有这个秘密,才能使他们这批俄共中的新秀渥拿雅爬上最后的终极目标——为了全世界的利益,他们必须抓到莫斯科的生杀大权。
成长于美国爱荷华州一个农家的亚瑟·皮尔斯,实际上,却是出生于苏联的雷门斯柯村,本名尼古莱·马耶可夫的这个人,在捡回被风刮掉的帽子之后,就转身走回他的小跑车。
他很累,可是这场游戏却不能不继续玩下去,绝不能中途停止。
行百里者半九十——他说什么也得继续下去。
布鲁斯大使瞪着贝弗助理国务卿。
你是说——这名潜伏的奸细晓得谁是‘巴希法’,比我们还要早就晓得了?!他大声问。
你凭什么敢这么讲?布拉瓦海岸事件,助卿说。
还有过去七十二小时中所发生的每一件事。
一样样说清楚。
总统命令。
布拉瓦海岸行动前的最后数小时,哈洛克拿到了一具经过马德里中情局所改造的发报机。
哈洛克和马德里的中情局外站,都不晓得这件事。
布拉瓦海岸行动,只有一个人晓得真正的内幕,就是行动负责人‘马肯齐’;他是所有秘密行动中最具经验的中情局干部;他是绝对可靠的一名特勤人员。
而且毫无后顾之忧,总统插嘴,马肯齐从布拉瓦海岸回来后不到二十天,就心脏病发作,死在游艇上了。
医生仔细检查过他的尸体,不是他杀,是自然死亡。
只有他晓得所有的内情,贝弗继续说下去,他雇了条船,两个男的,和一名会讲捷克话的金发女子,然后要她在海滩上又喊又跑,演戏给哈洛克看。
那三个人都是贩毒和吸毒的下流胚——两个男的是贩毒的,女的是个婊子——都是花了大钱请来的演员,只要有钱,什么都肯干的那种人。
哈洛克发出他自以为是苏联国安会的密码,可是却并不晓得那个发报机是动过手脚的,发出去的电波只能被躲在不远的马肯齐截到。
他一收到哈洛克的电讯,就马上发出讯号,叫那三名演员上岸表演。
几分钟之后,哈洛克就看到了我们叫看他到的戏,而且信以为真是那么回事。
然后,‘布拉瓦海岸事件’就过去了。
而整个的内幕,只有总统、两位、和我,四个人晓得,马肯齐事实上只能说是一知半解而已。
其他参与的人,则只是听命行事,更搞不清是怎么一回事了。
至于其他有关行动各方面的细节,尸体的处理,以及证物等等东西,我们全部都加以彻底毁灭掉,避而不提了。
马肯齐再一死——真正唯—的局外人——就只有我们四个人晓得真相了。
你说的马肯齐,或许只能称之为‘唯一局外的男人’吧!海雅中将修正对方。
却无法掩盖那‘唯一局外的女人’。
因为珍娜·卡拉丝晓得。
她虽然逃掉了,可是却一定晓得真相。
但她只晓得我告诉她的那种说法,我就是那名到巴塞隆纳去找她谈话的人。
我告诉她的故事,具有双重目的。
第一,唬住她,吓住她,要她完全按照我们的要求去做,以便保住她的性命;第二,让她因为惊吓过度,而心神失常,以便令哈洛克产生警觉,认为她举止神秘可疑,而易于倾向说服自己,认为她毫无疑问的是苏联派来卧底的双重间谍。
布鲁斯大使轻轻吹了声口哨,才说,好啦,保密保到后来,竟然在七十二小时之前,会有个电话——追查不出到底谁打的——打到罗马去啦,偏偏代号用的又是史登局长建立的那个代号。
而且,从现场报导回来的消息说,十二分钟后,又发生了一次大爆炸。
炸弹明明是些炸掉她乘的那辆轿车的。
海雅中将接口说道。
何况,已经有明显的迹象显示,除了我们直接由罗马派到‘莫里涅山口’去的两名干部,和那名突然冒出来的科西嘉杀手里奇之外,还有另外的两名炸药专家,明显的也是由罗马派去的。
贝弗接下去说。
他们是被我们的人派去的,总统说,可是却绝非是属于我们的。
他们三个是由华盛顿这里的某个人——那个引用‘暧昧’代号的神秘人士——私下派去的。
而这个人也正是与莫斯科有牵连的人,他显然也晓得‘布拉瓦海岸事件’的详情,所以才怕哈洛克和珍娜·卡拉丝这两个人,会把涉及安东尼·麦锡与‘巴希法’之间的秘密揭穿或泄露出去,因此他也急着想把这一对男女加以灭口,顺便也把史登、道森、米勒、还有华伦四个陆续先干掉。
为什么?中将问。
因为他怕我们从‘莫里涅山口’往回追查到罗马,再往回追查到华盛顿,会泄了他的底。
这倒是真的。
中将说。
我除了如此推测之外,别无他途可想,贝弗说,然后,他假传圣旨给罗马,要华伦转达格杀哈洛克的命令;又另外派人去执行炸死珍娜·卡拉丝的行动,双管齐下,一箭双雕。
而你认为这个下达那个命令的人,之所以会晓得这些内幕,是因为——你认为——他那天晚上也在布拉瓦海岸吗?绝对有这种可能,是的,将军。
老天,为什么?因为他也晓得珍娜·卡拉丝本人并没有死在布拉瓦海岸。
布鲁斯接口替贝弗回答。
可是照理说,那应该是不可能的,马肯齐雇的两个人是毒贩子,打死的又是个妓女,而他后来拿回来的各种证据,不都是已经证明卡拉丝死了吗?除非马肯齐在死前,曾经把这件事的内幕泄漏出去过。
中将还是不太相信。
我不认为,助理国务卿说,我认为,这个利用‘暖昧’代号搞鬼的人,早在三个月以前,就已经扯上‘巴希法’了。
而且他也晓得该去注意哪些事情,所以当哈洛克以四一○最高机密指令到马德里去时,他就已经警觉到了——这表示他是国务院里高阶层中的一员,大使半途插进来说,他是某个能接触‘极机密’资料的人。
对。
所以他才能盯住哈洛克,晓得有某件事正在进行。
因此他后来也就一路跟踪哈洛克飞往西班牙,在马德里盯上他,然后又跟他回到巴塞隆纳。
那时候,我刚好在那里,马肯齐也在。
他当然一眼就认出了我是谁,而我与马肯齐当时曾经碰过两次面,显然他也看到了。
既然他发现你在那里,他当然也可以收集到马肯齐的资料,将它一并转送莫斯科了。
老大使上身前倾着说。
让苏联也晓得你们一定有什么秘密行动在进行之中。
是有这种可能。
没错,一定是如此。
贝弗承认。
也就因为如此,所以我才想到,必须再把所有的记录详查一遍。
今天一早,我到国务院秘密行动用的‘机密档案库’,把哈洛克当初对布拉瓦海岸的目击报告,与其他有关的资料,全部都抽调了出来,拿回家重新再仔细看过了。
一直研究到下午三点——同时再把当初马肯齐由巴塞隆纳返国述职,用口头对我所做的报告,彼此详加参照比对,结果,果然被我发现到一些出入。
那方面的?大使问。
就是马肯齐原计划的行动方案,与哈洛克在现场实地所目击的,有出入。
你刚才不是说过,哈洛克看到了我们希望他看到的戏了吗?总统问他。
他可能比我们想象他所能看到的,看到了更多的细节,远比马肯齐原先设计的剧本还要多的情节。
可是马肯齐不是也在那里吗?中将反驳,你到底在讲什么啊?!马肯齐当时所站的位置,距离哈洛克大约有七十码,而且他站的位置,并不能把海滩尽收眼底,角度很有限。
何况,当时他最主要的工作,是去观察哈洛克的反应,对海滩上他所安排的三人剧的观察,反而是次要的工作。
再加上他早先已经与那三个人彩排过好几遍,可能没有兴趣再去仔细观察现场的演出了。
按照剧本的要求,发生的事情,必须尽量贴近海边靠水的地方;子弹应朝海水中射;然后金发女人故做中弹状,倒向沙滩打滚,一直滚进海水之中,假装被浪卷走,船会等在附近,马上可以拉她上船。
按当时的距离——哈洛克到海滩舞台的距离,以及夜色的黑暗——每件事都可以让哈洛克以为是真有其事的。
让他虽然可以看见经过,却并不能看得很清楚。
布鲁斯大使注解道。
对的,贝弗同意。
可是,问题就出在哈洛克的目击报告上。
他所见到的事,远比马肯齐的剧本,和马肯齐所携带回来的那些证物,以及他的口头报告,还要更令我相信。
而且,还有,我们也曾用化学药剂施加在哈洛克身上,让他重复叙述过一遍当时他目击的情形,跟他原先提出的报告毫无出入。
他描述的实况是——子弹打进沙滩,那个女的不是朝海中跑,而是朝海岸内侧的土路逃,有两个男的在后面不断开枪追杀她。
‘两个’人追杀她。
不是本来就雇了两个人吗?中将被弄得有点迷糊。
这又有什么不对劲了?按照剧本的规定:一个男的必须等在距离海岸外二十五尺远的摩托快艇上,让引擎不要熄火。
第二个男的才必须追上岸,把女的赶进海水中,同时开枪,打‘死’她之后,顺手捞起她的尸体,往深水拖,然后再将‘尸体’丢上船。
以这种‘距离’、‘黑暗’,再加上海岸上有限的月光——才是马肯齐原先所设计出来,要给哈洛克看的戏。
哈洛克并不晓得这都是‘假的’;可是他却说追杀的时候,有强烈的探照灯光——可能是大型的手电筒所射出来的光线——女人是从海岸外朝内陆跑——子弹的确一颗颗都打进了女人的颈部、头部和脊椎,在强烈探照灯的照射下,他亲眼看到那个女的被打得血肉横飞。
呛洛克所看到的,并不是一场‘戏’;他是眼睁睁的看到一个女人,在他的面前活活被射杀。
我的天哪——!老将军大喊一声倒回椅背。
难道马肯齐根本没有提到这些吗?大使问。
我不认为他没有看到这些。
他只告诉我:‘我雇来的人,演得太逼真了。
’他躲在山坡上,观察哈洛克,观察了好几个钟头。
一直到天快亮以前才离开;他不敢冒着被哈洛克发现的危险,滞留不去。
布鲁斯大使听到这里,不由得右手一抬,摸着下巴。
这么说——这个我们要找的人,这个把‘布拉瓦海岸事件’弄假成真的人,这个史登给予‘暖昧’代人对哈洛克下达‘无可救药,迳予格杀’的人——乃是隐迹于国务院中的一名苏联奸细啰……是的。
助卿肯定他的说法。
而他也跟我们一样,急如星火的想找到‘巴希法’。
总统做结论。
是的,先生。
而且,假如我没听漏的话,布鲁斯很快的又接口道,这里面还有一桩非常大的出入。
他虽然挖到这么惊人的情报,可是却没有按照正常的作业手续,通知莫斯科国安会,因为假如他真的这么做的话,我们早该知道了。
老天爷慈悲,否则我们晓得的时候,大势早已经再难挽回了!不但他闷声不响,大使先生,他还故意把苏联国安会的领导干部之一,引入了歧途。
贝弗说完,才伸了拿走一张文件,飘过桌面,传给满头银发的老政治家看。
我把这份资料保留到最后,才让两位过目,并不是想收到震撼你们两位的效果,而是认为在所有细节没有完全研究讨论分析清楚以前,就先把这份文件提出来的话,两位可能会无法连贯得上。
坦白讲,我一直到现在还不太有把握,认为我自已是真的弄通了。
这是一封以苏联国安会‘国外行动局’局长罗斯托夫,从莫斯科直接拍发过来的电报。
从苏联惰报局发来的电报?布鲁斯一听大惊,连忙抓起那张纸。
完全跟大多数人所相信的不一样,贝弗又说,据罗斯托夫电文上所陈述的语句来看,苏联国安会与‘布拉瓦海岸事件’根本无关,他盼望我们能够了解这个事实。
而且从罗马贝勒上校的报告中,我们也可以应证出一件事:罗斯托夫到雅典去找哈洛克时,本来大可以将他绑架到苏联去的,可是罗斯托夫并未这么做。
你是什么时候收到这个的?老政治家问。
二十四小时之前,总统说,我们一直在研究、在推敲它,想搞懂。
明显的,对方并不要求我们复电。
念一念,老布。
中将催他。
致:美国国务院,秘密行动局局长史——布鲁斯突然抬头望贝弗。
史登不是早在三天前就被害了吗?难道罗斯托夫还不晓得这件事?这个间谍是不会把任何可能引起苏联怀疑的情报送回去的,这样就表示苏联国安会,与史登的死亡有所牵连,因为国安会不会考虑‘铲除史登’的建议的。
罗斯托夫发电报给史登,就表示他不晓得史登已经出事死了——还有其他的几个人。
只有米勒博士的死讯,我们发布过。
总统说,因为他死在医院,晓得的人太多,我们包不住;全医院上下的人都晓得了,传得很快。
至于史登和道森两个人的事,我们封锁得很好。
他们的家人,目前我们已经安排他们搬往科罗拉多州的一个保防住宅区了。
念吧。
中将又催。
布鲁斯将电文放到阅读灯下。
慢慢一字字、一句句的读了出来:布拉瓦海岸所杀叛逆非敞会人员。
贵国置于雅典旅馆之诱饵亦谢绝。
敞国对贵局滥杀无辜恶行极不耻。
如敝会有此叛逆必早已自行铲除。
谨此重申布拉瓦叛逆非敞会人员。
贵局此次荒诞行动概与敝会无涉。
苏联国安会 罗斯托夫老政治家念完之后,相当吃惊恢。
天哪……他喃喃自语。
从字面上讲,他是说国安会并没有牵涉进这件事。
中将说。
对,贝弗说着转向总统。
他隐射的意思,是指克里姆林宫牵涉这件事。
可是他避而不谈,却暗中警告我们。
说他自己也不晓得个中情节,也不晓得另外那方面的人是谁。
既然连他身为国安会的领导阶层都不晓得的话,那就表示那些人他是控制不了的。
布鲁斯在旁接口。
因为他们乃是一群身分持殊,根本无法沟通的人?总统问。
而且完全是独立作业的。
布鲁斯说。
这里面涉及权力斗争的事。
总统转望贝弗。
我们的各个情报部门中,有无类似这种的情形存在?只有小摩擦而已。
老人下台,新官上任三把火,难免会引起原单位的老人抱怨的。
那对方的三军将领之间呢?中将问道。
一半主战,一半主和。
而只要‘巴希法’能将他们这些主战的人结合起来,老政治家说,他们所有的手指,都会抢着去按核子飞弹的发射钮了。
可是罗斯托夫并不晓得有‘巴希法’这个人存在,贝弗反驳说。
他根本毫无概念——然而他却已经感觉到了,布鲁斯打断他。
他认为布拉瓦海岸事件是我们国务院与莫斯科某一部分人的杰作。
他想追查出这些人到底是谁,却查不出来,所以他晓得事态严重。
要不然他不会亲自到雅典去找哈洛克,明明占优势,却不绑架他。
因为他晓得哈洛克与安东尼·麦锡的关系非同时小可,异于一般。
而他也怀疑哈洛克或麦锡,与苏联那一批神秘分子有勾结,可是到底是哈洛克他呢?还是麦锡?还是两个人都涉及到这个秘密集团?为了什么?几个月之前,我们也是这么想过:麦锡到底干了什么?而哈洛克的立场又如何?我们就是想搞懂这些,才设计了布拉瓦海岸事件的。
然后‘巴希法’就突然冒出来找我们了,那些我们所做的各种尝试,也就变得毫无意义了。
总统打岔说。
我们不但要找‘巴希比’,还必须找寻另外一个人。
而苏联的两名潜伏分子却冷眼旁观,暗中把我们的一举一动看得一清二楚。
而一名潜伏的苏联奸细,竟然可以把莫斯科的一种久已不用的密码挖出来,交给麦锡,让他们用到布拉瓦海岸事件上……老天,我们非得把他赶紧挖出来,让他不能再潜伏下去!如果让他先找到‘巴希法’,他和那群莫斯科的疯子,就会有足够的本钱,来予取予求的对我国敲诈了。
您既然晓得他在哪里,中将说,那就快点把他追查出来啊!他显然是国务院中的人。
而且是高阶层人士,不但能接触大使馆的秘密通讯网,而且还能接近麦锡。
我现在才想通这完全是麦锡跟他搞的鬼,陷害了珍娜·卡拉丝那个女人。
又提供那份密码,放进她的手提箱中。
这完全是麦锡搞的鬼!我认为他不止搞了这些鬼,而是几乎搞了所有的鬼。
贝弗皱眉寻思。
手提箱内的所有一切文件,那名德国恐怖组织的暴徒、我们自己的,还有苏联的密码。
每一件涉及巴塞隆纳的勾当……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弄来的,怎么弄到了的。
我认为没有必要再去谈麦锡了吧?布鲁斯说。
是没有必要,贝弗说。
不管我们怎么逼问他,他还是照当初讲的一口咬定:‘证据都在。
全是真的。
是别人交到手上的。
’鬼才相信他混的鬼话!总统忍不住咆哮。
国务院中的潜伏份子……中将喃喃自语。
老天哪……总不至于真的那么难查吧?史登会跟多少人谈过?又是什么时候谈的?谈了几分钟?几小时?我们可以追查史登遇害以前的行动,往回追。
问题就难在‘秘密行动局’的局长是可以完全秘密行动的,贝弗说,他没有约会备忘录和会议时刻表。
他随时可以用保防电话,打给上面或下面、内部或外部的人,而毫无记录可查。
这里还牵涉到另一项有关‘内部安全保防’上的考虑:那些卧底的奸细或内线,只要能接近各种时间表、会议记录、备忘录,拿来东拼西凑一下,就能探出确实的情报。
所以自然不能留下任何记录。
就因为有这种考虑,我们现在就等于自己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什么线索也没有了。
据我们的估计,史登可能至少曾经与六十到七十五个人之中的任何一个人谈过这件事。
贝弗重新回到主题。
而且,我们还可能低估了这个数字。
这中间还应该包括某些专家小组中的负责人,还有这些负责人会去找的另一些专家。
名单长到可以排不完,而这些人在安全保防资料上,全都是清白的。
可是我们现在所谈的,只限于‘国务院’,满头银发的布鲁斯,针对这点加以强调,就在史登最后一次与罗马通完电话后的四小时之内,莫里涅山口行动’最后指示下达之前的四小时之内。
这样的话,就可以把范围缩小到尽可能的限度之内了。
而不论是哪个人晓得这件事,助卿说,还是很难查明他当时的行动。
即使查到‘签到’与‘签退’的记录簿,也不能查出他到底是躲在哪里。
难道在那段时间里,就没有一个人看见过史登吗?布鲁斯逼问,你当然查过吧?是的,而且是尽量以秘密的方式进行调查的。
结果竟然没有一个人承认,在出事前的二十四小时之内,曾看到过史登,而我们也晓得答案可能是这种情形。
一个人都没见过他?!中将皱着眉头,以难以置信的口气追问。
哦——事实上——是有个人见过他,贝弗思考的点着头。
坐在五楼电梯口的接待员。
道森留了张条子给史登,他是在进电梯以前收到这张条子的。
可是,五楼接待员桌旁的出入门后面——里面——却包括了七十五名国务院的职员。
那时候谁在里面?大使话才出口就猛摇头,抱歉,我问了句废话。
问得很对,贝弗并不认为对方问的是句废话。
可是却仍然没有多大帮助。
七十五个人里面,尚有二十三名人员没有签退。
那时在里面正有好几个会议在进行,所有的秘书,也都忙着在会议室中记录。
没有任何人,可以离开会议这么长一段时间,去打电话给罗马的。
可是,天杀的,你们他妈的这不就把整个国务院的涉嫌人,缩小到只剩下一层楼了吗?!中将拍桌大吼。
就算是这层楼内有七十五间办公室,有七十五个人好啦,那并不表示是有一百五十个人,或者是—千个人哪!这就表示说——这七十五个人里面,有一个是卧底的奸细呀!你们可以先从那些与麦锡特别接近的人开始,一个个的去查、查、查啊!把他妈的这七十五个人,一个个的给我请进医院打针吃药问清楚啊?!这样会搞得鸡飞狗跳,人心惶惶,甚至天下大乱的,会弄得整个国务院瘫痪的!布鲁斯替贝弗解释,除非……这里面——这七十五个人——对了!这七十五个人里面,有没有哪个人,或哪个特殊的集团,与麦锡最接近?这你就错了——贝弗用两手撑住下巴,想找出适当的句子来形容麦锡。
他这个人完全以‘麦锡超博士’自居,是大家的导师,启发者,激励者,他等于是‘波多马克河畔的苏格拉底’,有教无类,不偏不倚,对任何人都和颜悦色,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他对不信服他的人,仍能保持君子的风度,和冷酷的幽默。
他四周每天总围绕了一群祟拜者。
而且近几年来,这种崇拜,有越发激烈的倾向。
贝弗说到这里,不禁笑了笑。
当然,及可能是因为对他有偏见吧。
这些小圈子,我从来没打进去过。
为什么你认为你是‘圈外人士’呢?老大使追问他。
我也不太清楚是为什么。
或许,是因为我本人在某方面,也小有名声吧,或许他也正因为如此,才对我不太顺眼吧。
然而,我想,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我总是紧紧的盯住他,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对他能这么到处受人欢迎和爱戴的情形,感到很奇怪,我想他大概也就因此才对我不太顺眼……你应该也知道,也看得出来,象他这种‘天纵英明,集于一身’的人,必然也有他的古怪之处和生活背景的。
而我却只是一个土生土长的自由派典型的美国人,他大概也就因此看不顺眼我了。
难免不因此对我油然而生怀疑了。
而我呢,偏偏又认为对一个人盲目的崇拜,是可笑的。
所以自然而然的,也就对他敬鬼神而远之,从不主动去凑他的热闹了。
贝弗说到这里,就将上身再向前倾了些,眼睛望着中将。
我实在很抱歉,将军。
我对两位所能给予的答案是:并没有任何人或团体,与他特别亲近。
在该卧底奸细因其他原因产生恐慌,企图潜逃之前,我们实在无法把他挑出来。
而这种事,我们绝不能让它发生。
我说的绝对没错。
假如我们能找到他的话,他一定能引着我们去找那个叫‘巴希法’的人。
也许他暂时还找不到他,可是他都一定晓得‘巴希法’是谁。
会议室中其他的三个人,全都不吭声;两个老的彼此互望了一眼,又转眼盯住贝弗,总统则只慢吞吞的点着头,用右手撑住脸颊,也盯着贝弗看。
大使最后才僵硬的坐在椅子上说,助卿先生,我能否把你所说的话归纳一下,再重新弄一个新剧本?……原先,基于某些不可知的理由和原因,麦锡想籍着处死珍娜·卡拉丝,来刺激哈洛克,好让他自动请辞退休出局。
而到了现在,由于麦锡所做过的事,使我们看出来,麦锡,只不过是‘巴希法’的一个傀儡而已;可是‘巴希法’却认为这对他是有利的,所以也就让麦锡去乱搞一通。
他找到潜伏在我们国务院中的一名高阶层苏联卧底间谍,叫他提供可以对卡拉丝不利的证据,经过仔细的选择和研究后,认为可行,也就采纳了。
然后,等罗马和西班牙两地的矛盾出现之后,你才发现不对劲,总统听说之后,马上才警觉到,国务院中显然有个阴谋正在进行,然后才把我们通通给叫来搞清楚这件事的。
再下来,就是搞出一个‘布拉瓦海岸事件’,想将计就计,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叫马肯齐负责去弄一场假戏,没想到假戏后来却真演了,弄成了一场谋杀,然后搞得完全不可收拾。
这就是你的理论,认为那名潜伏份子可能又失去‘巴希法;’了是的。
‘巴希论’,不论他是谁,反正已经利用了这名间谍,然后又把他—脚踢开了。
这名间谍被耍得吓呆了,而且很可能变得非常惶恐。
因为他一定早就向莫斯科保证过——基于‘巴希法’曾先向他所立过的保证——他本来可以使美国在外交政策上,产生一个重大的挫败,甚至会整个完蛋的。
难讲,总统死板板的说,也说不定反而有利呢。
而不管是谁,只要他获得了‘巴希法’他文件中的情报,他就能控制克里姆林宫。
老外交家也死板的说,然后,我们就会坠入第三次世界大战。
所以,我还是要重复一句,海雅中将说,去把国务院五楼中的那七十五个人,通通加以彻底调查。
任何一个人都不例外,就宣称国务院大楼五楼:突然发生了某种怪病,必须加以隔离治疗。
等他们一下班,就开始进行作业。
派人分别去他们家,或者餐厅,把他们一个个收押起来;一个个请进实验室里,加以彻查。
把间谍给我找出来!他铁青着脸,低声对助理国务卿又说了两句。
我知道这是件臭差事,可是我不认为你还有其他选择!我们将需要两百多名所谓的‘医药专家’和‘司机’贝弗说,三十到四十辆公家汽车。
没人会晓得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的。
我们还要对付那些家庭,还有每一家的邻居,免得我们的‘医护人员’半夜去一家家敲门,会把他们吓个半死!总统突然开口大骂,老天,这狗娘养的杂种!这个混帐透顶、史无前例的‘当代伟人’!总统气急败坏的喘息道,再怎么秘密的去暗中进行,还是挡不住那些谣言的,到时候谣言会象烧野火那样的传出去!新闻界绝对会介入,吵翻天!毫无解释的集体大逮捕——我们毫无理由和籍口——未经合法手续,却加以审问逼供?半夜私闯民宅……滥用化学逼供剂……老天,我们会被报纸拿到头版印的十字架上去;校园会游行抗议;全国各地,甚于全世界各角落,都会有人抗议游行。
然后,我会被整得尸骨无存。
而最重要的,总统先生,老大使说,我抱歉我必须这么说,我只好赞成这么做。
因为如此一来,就会令‘巴希法’开始坠入惊恐不安。
他一定会看到我们在干什么,也晓得我们到底想挖谁。
他一看情形不对,就会向我们提出恐吓,挺而走险。
对,没错,我们不采取行动就是死路一条,而采取行动,也是死路一条。
可是也只有这样子,我们才能抓到那条‘土拨鼠’(奸细)!老将军仍然坚持己见。
只要执行正确,仍然可行,总统先生。
贝弗也说。
老天爷——怎么个执行法?!只要这七十五个人中间,有任何一个人坚决反对,或者逃逸,那他可能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贝弗回答。
要不然,他就是心里有鬼,想隐瞒不说。
布鲁斯温和地说道,我们所处的这个时代,乃是个焦虑不安,愤愤不平的时代,贝弗先生,而华盛顿这个城市,却又是个最多隐私的地方。
弄不好,你只会徒劳无功的把某个人心底的隐私揭发出来而已,该找的东西却什么也没找到。
也许某个人对他的上司怀恨在心,积怨多年而牢骚满腹;或者是某个人对另外某个人,因观点不同,而反目成仇所造的恩怨;要不,就是办公室同事之间,相处不融洽的懊恼。
‘巴希法’却只会在旁冷眼旁观我们搞得满城风雨,鸡飞狗跳,而冷笑不已……贝弗听了很泄气,却也觉得这是很可能的一种下场——徒劳无功。
还有另外一种途径,我们一直没有时间去采取行动。
就是追查所有这七十五个人,他们在‘布拉瓦海岸事件’那一个星期里的行踪。
假如我们没弄错……假如我没弄错……他一定不在华府。
他会在马德里,在巴塞隆纳。
可是他一定早有掩饰了!中将抗议。
即使如此,将军,他也该有个离开过华盛顿的记录。
这种缺席未上班的人会有多少?你打算何时进行?总统问。
明天一早——为什么不从今晚?!将军插进一句。
假如这些记录我能唾手可得,我当然可以今晚就着手调查。
可是事实并非如此。
假如为了要这些记录,我半夜打电话去找管记录的人要,难免会产生谣言的。
我们可受不了这种无妄之灾。
好。
即使从明天一早才办,大使说,你又怎么能去抑制别人的好奇心,不惊动别人呢?贝弗答话之前,两眼低垂,试图找出适当的语句来回答这个疑问。
查缺旷时间,他终于找到一个名词。
我会告诉管签到簿的人,这只是一种例行的调查缺旷时间,以便核定考绩。
这种事每个机关总有人做的。
说得通,可以接受。
布鲁斯点头,就这么办。
当老政治家和陆军中将离开地下会议室回家休息前,四个人决定第二天中午再碰一次面,每个人将会分别由比较不容易引人注意的南侧走廊入口,进入白宫的地下会议室。
假如贝弗一早进行的调查,有惊人发展的话,则时间即刻提前。
总统将把明天所有的公事暂时搁置,把抓间谍的事列为首要之务。
因为只有抓到这名内奸,才能引导他们去找那个被总统和他的国策顾问称之为疯子的巴希法。
等两位老人先行告退离去后,总统就问贝弗,有件事你一直避而未提。
哈洛克。
他在哪里?我几乎可以肯定,一定是在巴黎;那儿正是珍娜·卡拉丝要去的地方。
我中午的时候,已经打电话给某些法国国会、院、部、局、以及我们驻法大使馆,先跟他们打过招呼,暗示这是总统您授命要我这么办的,请他们尽量合作与帮忙,去找哈洛克和那个女人的行踪。
可是我刚才避而不谈,我想您也会同意。
因为海雅中将是个军人,也许他会同意我们某种做法,可是我看布鲁斯老大使,却不尽然;他是个老派而且守旧的外交家,是个道德主义者;他不可能会赞同我们对哈洛克所准备采取的行动的。
你很有见地。
总统说。
谢谢你的夸奖,总统先生。
幸好他在‘莫里涅山口’只是打了一场乱仗,而没有时间去揭发‘布拉瓦海岸事件’的真相,因为他没有截到珍娜·卡拉丝。
否则的话,一定会令‘巴希法’更提早恐慌,在我们尚未对国务院采取行动之前,就发动攻势来威胁我们了。
可是不管怎么说,哈洛克这个人——从一开始——就是核心人物。
我了解,先生。
在第二次大战时,总统茫然的望着会议室对面的墙壁说。
邱吉尔也曾遇到过类似的这种难题,而使他几乎整个的崩溃掉。
盟军情报单位,破获了德国纳粹的密码机‘字谜’。
从那个时候起,由德国纳粹总部,用‘字谜’所下达出来的各种军事行动命令,盟军都可以在截听到之际,马上予以破解了。
照理讲,破解了这个密码机,就等于从此可以拯救亿万生灵,免于德军的奇袭大轰炸了。
他们在破获这个密码机之后不久,就截到了一封德国空军预备对英格兰中部大城‘科芬特里’,展开大轰炸的密令。
照理讲,邱吉尔应该马上下令该城居民疏散,或者是加强防空工事的命令。
可是邱吉尔从整个战略的观点去看,却发现他不能这么做:拯救一个城市,不但不能提早结束战争,反而会让德国查出他们的‘字谜’密码机,已被盟军破获的事实,促使德国再去另行设计出一种更神秘难解的发报机来,而将战争延长得更久、更惨烈、死的人更多。
所以,邱吉尔终于狠心决定,不通知‘科芬特里’的居民去早做疏散准备。
结果德国的那次大轰炸,几乎把整个城市毁掉了一大半,包括居民在内……‘科芬特里’必须被炸为平地,否则就不能保住这个秘密。
而‘布拉瓦海岸事件’的这个秘密,之所以不能泄漏出去,也是基于同样的理由——牺牲一个人去拯救全世界亿万的生灵——因此,助理国务卿,找到哈洛克。
找到他,立刻将他处死。
你这次可以‘正式’把我这项命令,转达给各有关部门,要他们彻底执行,不得有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