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2025-03-30 06:23:22

小岛在海岸之外很远的地方,正好是在沙凡那的东边。

当政府于五年前,接收该岛做为海洋研究中心之前,面积大约只有两平方里的小岛上,只住了少许零星散居的百姓。

据渔民说,现在每星期总可以得见好几次,由航德空军基地飞过来的直升机,以低飞掠过海面,降落到该岛岩岸松林后方,某个无法看到的直升机坪上。

他们于下午三点半左右,抵达了沙凡那,四点左右,就已经找到一家滨海公路旁约小汽车旅馆。

四点二十分,他们走上一座渔港码头,正好看到出海捕鱼的渔船,三三两两的归航。

五点一刻左右,他们已经跟许多渔民打听过。

五点半,哈洛克与渔港管理单位的经理,私下做了一次交谈。

六点十分不到,两百大洋已经塞进了对方手中,一艘拥有十二匹马力的小快艇就借给了他,出港时间也保证会向码头巡夜人先予通知。

他们倒车沿滨海公路往回开,驶往一家座落在普拉斯基堡的购物中心,哈洛克在那里面的一家运动器材店,买到了他所需要的东西。

这些东西包括:一顶羊毛套头帽,紧身套头毛衣,长裤,以及一双厚底橡胶跟长靴——全部都是黑色的。

另外他还买了下面的东西:防水手电筒、防水袋、猎刀、五根各长七十二寸的生牛皮制鞋带。

只买一件、一样,什么东西全是只有一样,珍娜生气的说。

你不可以一样只要一件。

要买每样就买两套。

我要跟你去。

不可以,你不能去。

难道你忘了我在布拉格、华沙、特利亚斯德,还有巴尔干半岛,帮你干过的事情了吗?没有忘,可是你却忘得一干二净。

每到一个地方,我们两个人,总要有一个人留在后面做支援,免得到时候来不及逃脱和撤离。

所以我们才一直没有被捕过。

她瞪着他。

勉强的接受了他的理论。

那你要我干什么?我会把要做的事写下来给你的。

购物中心对面,有家文具店,我要买—刀黄色拍纸本和复写纸。

走吧。

珍娜趁哈洛克在旅馆房间里伏案疾书时,就找了把扶手椅坐在旁边。

等他足足写了九大紧横行纸,外加九张复写的,总共有十八大张全写完时,他终于抽出复写纸,将写好的纸一张张的撕下,正本叠好,将副本也排好后,就送给珍娜看。

每一个字都是用正楷写的,分行分段,外加1、2、3、4……的提示,内容简明扼要,人名地名清晰可辨。

那是一份过去十八个月来,美国政府在欧洲各国,所进行过的,所从事过的机密渗透工作与秘密行动摘要。

包括有来源、眼线、以及三个大使馆中的中情局驻海外工作站,挂名使馆参事的负责人姓名。

从第十张起,他就将布拉瓦海岸行动的来龙去脉、当时的情形,做了一个摘要,提到贝弗曾在西班牙所搞过的鬼,以及是怎么搞的。

他同时还把另外从苏联国安会以及渥拿雅(VKR)在巴黎、雅典所挖到的国务院与莫斯科相互勾结、暗通款曲的证据全写了出来。

第十一张,就将罗马巴拉丁山上所发生的情形,一一道出,指出欧吉维是为了要救他,才被贝勒上校打死的经过。

第十二张纸上,他扼要的将发生在莫里涅山口的经过,以及代号暖昧的华府官员,所下达的歪曲格杀指令。

最后的第十三张纸上,他把干掉偷渡掮客、纳粹余孽,还有残杀他老家利底斯亲戚同胞的不世仇人——韩德曼的经过,以及人口贩子——梅森瀑的柯侯德——被他破了那座集中营的经过,全部抖出来。

而最后收尾的两行,他特别在写好以后,又在下方打上横线强调:国务卿安东尼·麦锡现已被迫拘于乔治州外海之普尔岛。

好了,这些就是我要留给你的话,他说着,就将最后一页递给珍娜,然后站起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老天,他足足趴在桌上写了两个多钟头。

趁珍娜阅读之际,他点了根烟,走到可以遥望到滨海公路和大海的窗前。

天已经漆黑一片,偶尔才有月光从流过夜空的云隙里洒下来。

天气良好,风平浪静;他希望这种状况能一直维持下去。

写得好狠哪,米海。

珍娜指着最后一页说。

全是事实真相。

请原谅我不太赞同称。

这样一来,你会害死不少人、不少朋友呢。

却并不包括最后那四页。

那里面没一个是朋友……除了欧吉维——‘阿帕契’——他已经死了。

那我劝你只用这最后面的四页。

珍娜说。

哈洛克从窗口转过头。

不行。

要干就十三张从头到尾一起。

现在已经没什么好妥协的余地了;必须让他们晓得我干得出这种事来才行。

更重要的,是让他们晓得你干得出。

假如让他们有任何一丝一毫的怀疑的话,我死不说,连你也逃不掉。

威胁必须具体而微,刀刀致命才行,绝不能留任何余地或空隙。

你是说——你会被逮到?假定我找到我本来就打算去找到的,我就打算故意被他们逮到。

你疯啦?珍娜狂叫着跳起来。

没有,我没疯。

你很少看错,不过这次你错了。

那个岛,正是我们一直在找寻的捷径。

他走到放了他采购来的物品的椅子边。

我得开始着装准备了。

同时我们还得把电话传递方法拟好。

你打算真的这么干?对,真的这么干。

那……好吧,用公用电话亭,她勉强答应说,任何一通不得长于十二秒。

只用一个号码。

哈洛克转身走到桌边,拿起一根铅笔,写了写,就撕下来交给珍娜。

就这个,是‘秘密行动局’的紧急收话站。

直拨的——我会告诉你怎么个打法——先弄一口袋零角子。

我没口袋。

没钱、没衣服,哈洛克说时,早把她搂进怀里。

快改善,好么?去买买东西,散散心,会比较不那么低潮。

去吧……你真是疯了。

没有,我真的没有。

你时间也差不多了,不过购物中心里的店面,大多开到十点半。

那里还有个保龄球场,几家餐厅,还有一家今天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超级市场。

我服了你了,真是难以相信。

她推开他的脸,猛瞧猛看。

相信我——小姐,他说,用公路旁的公用电话亭会比较安全一些。

他看表。

现在九点还差十分,普尔岛离岸仅仅一里半。

我差不多二十分钟就可以到达——就算十点钟到好了。

十一点正,我要你开始拨那个号码,电话一通,你就说‘撞球或撞球台’。

懂吗?当然懂。

‘撞球或撞球台’。

好。

假如你不能获得一个即刻的答复,马上就挂断电话,奔向下一座电话亭。

每十五分钟打一次。

你说对方答复应该是什么?哈洛克眉头一皱。

‘我们比较喜欢撞球台’。

‘我们比较喜欢撞球台。

’再来呢?十五分钟之后,打最后一个电话。

接线生之外的另外某个人,马上就会替你插接到紧急线路上去。

他不会表明身分,只会替你立刻采取行动。

他一替你接好,你马上就将第一页的前两行念出去。

复写本我会带在身上,他们一对,就晓得一字不差,念完就挂。

然后我就要开始苦等了,她紧紧搂住他,贴住他的脸。

现在,我们终于跳进一座无法移动的牢笼了。

不但动都没法动,而且还是固定的,老实说,买好食物,就在这里等。

不要出去。

我会来找你。

你想等多久?哈洛克轻轻将脸移开,望着她。

可能要……一天,或者……两天。

我希望不要,但是很重要。

假如……珍娜说不下去了,眼泪涌出来,她苍白憔悴的脸孔,低低倾向地面。

三天后,打电话给‘狐洼’的亚历山大,告诉他我已经被杀了,安东尼·麦锡被囚禁了。

就说你除了有我亲笔写的证据之外,还有一卷我在法国医生沙朗家所录的录音带。

在这种情况下,他是无法撇下你不管的。

他不会的。

因为他忠爱的国家已经被荼毒了。

哈洛克顿了一下。

只告诉他最后那四页上写的。

其他九张都烧掉,他平静的说。

你说得没错,那九张上的人,还不到该死的地步。

珍娜紧紧闭上眼睛。

我不能答应你,她说,我爱你。

假如失去了你,其他那些人一个也别想活……海水相当急湍汹涌,流过海岸的洋流,被海岸阻挡住之后,倒涌入海,再与洋流冲击,才会形成这种汹涌的海浪。

他这时距离海岸的岩岸,尚有四分之一哩,正在以大弧度绕到岛屿的后方。

他马上就要熄火了,开始改用桨来划水,朝着岸上最黑暗的那片杉林地带凑上去。

微弱的灯光,恰好将松林的轮廓隐约的显现出来。

截至目前为止,一路上都很顺利。

他可以将小艇划进最黑暗的小湾抢摊登陆。

时候到了。

他推回油门阀,引擎咳嗽了两声,就熄灭了。

他跳到小船中央的座位上,身体前倾,抓起划桨。

倒流的洋流,远比他想象的要来得强;他用力前划,希望赶在他肩酸手软之前,通过这道暗流。

莫里涅山口的枪伤,开始发痛;他不能光用肩膀的力量,他必须使出全身的力量才行。

有声音。

不是他摇桨的轻微叽嘎声,也不是海浪拍打他船首的声音,是一种很低沉的声音……引擎声。

光线,探照灯光,从半里外扫向他的右舷。

是一艘从海岛侧角绕过来的巡逻艇,从他右舷方向驶上来,朝他接近。

难道岛上的安全系统还包括有声纳设备?还是说这艘巡逻快艇,只是在做例行性的巡弋?现在来不及再去考虑这些事情了。

哈洛克将身子俯低,同时又把双桨从桨沟架箍中拔出来,收到小艇座位下方的艇板上。

紧跟着他就将身体一滑,滚过船舷,全身用力收紧,以抵御突然落海时的酷寒,连呼吸都暂时憋住,不敢放。

他朝艇尾引擎处攀过去,然后伸手抓住艇缘,用另一只空着的手去捞海水来浇冷引擎。

他刚才一直是以低速行驶,所以引擎外壳并不太热。

他挤命泼水上去,希望在巡逻艇赶到之前,把引擎浇冷,好唬住对方这条船是艘漂流的无人小艇。

探照灯这时突然扫到他后方,小艇已经被发现了。

遥远的引擎突然升高加强,咆哮着向前冲,还发出警笛的长鸣。

巡逻艇加速冲上来、笔直的对准他所在的位置飞驰。

他潜入水中,向岛外游出去,远离小岛,海流冲击着他,使他的游速加快了许多。

小艇距离海岛尚差四分之一哩,要想游过去,可不是一件舒服的事。

等到巡逻艇漂到小船的船舷边熄火时,他已经游到它后方二十码之外,然后他才从水下冒出头来换气。

探照灯到处扫;他睁着眼睛又下潜了两次,才躲过灯光。

探照灯仍然毫不放松的在海面上扫来扫去,可是却已移向了船头和两侧。

两个人正用挠钩把小船钩近巡逻艇旁;船首上有几个人在大叫。

是里奥的船,中尉!从沙凡那来的!船号GA——0—7——2!叫基地通知里奥,跟我们联络!军官对舱内的无线电员下令。

船号是GA——0—7——2!查一下!是!长官!再把我们的位置报告基地。

赶快再去查一下四区!报告中尉,这种船是进不了四区的,那里有水下拦船网。

船尾钩子手说,它会被摊在水下的平面网拦住的。

那里只要是没有礁石的地方,我们全布了网了!那他妈的为什么这条小船又会跑到这里来?!船上有没有什么东西?衣服、工具?有没有?什么也没,长官!有个钩子手这时己爬进小船。

只有臭鱼腥味!哈洛克用手脚踩水,从远方望着。

当他看到巡逻艇上全站了些身穿卡其制服的军人时,感到相当震惊。

那名军官身上还穿了件野战夹克。

他们全是陆军,而非海军。

而巡逻艇则又是属于海军的。

报告上尉!舱里的无线电员大喊着报告。

里奥说,那条船是被几个醉汉在昨天划出去玩了一下午,还回来之后,大概是没系好才又漂出外海的。

他们说假如我们能替他拖回去的话,会感激不尽的。

它还值上几个钱。

不太对劲。

军官说。

哎呀,得了吧,长官。

谁他妈会游泳游这么远,从小船到岛之间,差不多还有半里呢。

打鱼的说,这附近还有鲨鱼出没呢。

假定他这时已经混上岸了呢?能逃得过那些水下的网?船尾的钩子手说,不可能的。

中尉。

他妈的!把小船用绳子纤好!沿着岛绕过去!里奥欠我们一笔人情!等小船上的那个人系好纤免重新爬上巡逻班之后,引好马上就发动了。

几秒钟之内,那条巡逻快艇就已经以高速驶离,探照灯仍然在朝四下乱扫。

水下平网。

用浮管或保丽龙浮筒拉撑开来,摊在水面下的大网,是用尼龙纤维的网线编出来的,很密,就沉在水面下几寸的深度,专用来绞船用引擎的螺旋桨的。

只有礁石的地方才不会有。

鲨鱼。

老天,他可不用去想这个可能。

想了也是白想。

他现在已经开始朝着岩岸游过去,逆着海流游向小岛,简直累得他半死。

慢慢的,等他可以看到小岛松林中,有十几支手电筒的光在照来照去时,他晓得已经快游到岸边了。

游了多久倒不重要,问题是他手脚这时已经酸痛得要命,而精神和注意力又必须十分集中。

他一定要游到手脚触到网子或岩石,或者是碰到任何物体之后,才能把脚沉下去站。

碰到一道网了。

他马上顺着它朝右边游,两手扶住网边,交替向前移,从粗尼龙绳上摸过滑过,一直等到他触到了一个大保丽龙浮筒。

他绕过它,沿着网边继续下去,直到他膝盖突然撞到两个尖锐的东西,他才晓得已经抵达礁石区了。

他扶住网子,让身体随着波浪时浮时沉的被拍打着,利用这段时间先喘口气。

手电筒的光,这时已退进松林中去了,第四区的巡逻,毫未发现任何可疑的入侵者。

一等那些手电筒的光全消失之后,他马上一寸寸的沿着网向岸边推进。

大浪打过来时,他只能籍两手紧抓浮网,才能稳住自己。

他必须远离那些锐利如刀的礁石,而且必须抓紧浮网,免得被大浪打到礁石上,不活活被撞死,也会被割死。

他向左边扑过去,想把自己摊到浮网上,可是却突然发现他下面根本没有网!网不见了!他脚下是一片软软的沙。

他竟然已经到了岸边了!他爬出水面,却发现自己累得连手脚几乎都快抬不起来了,他的双脚这时还泡在水中,踩着软绵绵的细沙。

这时月亮突然由云中露出来,他期着银白的月光向前展望,二十尺之外,有个长满了野草的沙丘,他逼着自己向前爬,安慰自己,鼓励着自己,告诉他自己只要再向前多爬一步,就距离那个可以休息一下的地点越近了。

他爬到沙丘、然后爬上去,摸到干燥的沙粒,他赶紧把自己滚过来仰天一躺,瞪着夜空。

他足足躺了半个钟头,得到感觉出血液又能流进他的两只手臂,而两条腿又重新感到有点重量为止。

十年前,不,五年前,象他刚才经历过的那场游戏,他最多只要十五分钟,就可以完完全全恢复疲劳了。

而现在,天哪,他只想再继续躺他几个钟头,最好是睡他个一整晚,还有,老天,洗个热水澡。

他抬手看表。

十点四十三分。

还剩下十七分钟,珍娜就要开始针对国务院秘密行动局紧急接收处理中心,打出她第一个威胁和摊牌的电话了。

而目前他却至少需要一小时,到岛上去探勘,去做决定——在珍娜打出第一个电话之前——他一定要办到这些起码的事情,才能决定下一个步骤。

可是他现在却已耽误了四十二分钟,从另一方面来讲,假如他当初连海岛外的安全设施都未通过的话,那就更不用谈了。

他站起来,踢了踢两条腿,甩了甩手臂,扭了扭腰和背,根本没注意到冰冷潮湿的衣裤,还沾了一大堆沙子,贴在他身上的事。

只要他还能行动就谢天谢地了;只要他的脑袋还能对他的肌肉和神经,发出明确的命令就够了。

他还能动——要快的话也办许到——而且心里很明白,他只需要这些。

他检查了一下随身装备。

防水手电筒还挂在他腰上的一条套带中,左腰的防水袋也还在。

他将防水袋解下,拉开上面的双层拉丝,探手摸进去。

十三张纸是干的。

那把西班牙造小勒马也依然冰凉干燥,他把手枪拿出来,插进腰带,重新将防水袋的拉链上好,扣回腰带。

然后他又检查裤子口袋;生牛皮的鞋带已经泡得湿透了,不过仍然很强韧——每一条带子都是分开的,卷成一个球——左右口袋中各放有五条。

假如十条还不够的话,就用不上了。

他已经准备妥当了。

脚步声……是不是脚步声?如果是的话,声音大概是发自松林中的软土和沙地,才会这么隐约。

喀哒……!——是皮鞋跟踩到硬地上的声音。

哈洛克马上一蹲,然后飞快的朝松树林中穿过云,同时撇头向他右方有声音传来的地方望。

喀哒!声音现在发自他的左方,虽然还远,可是却正在接近之中。

声音与刚才他听到的第一声完全一样——很缓慢,很小心。

他尽量往松林里钻进去,一直奔到松林后方,距离边缘尚差数尺时,马上就朝地上一扑卧倒,同时立刻抬头朝松林外,比较亮的开阔地观察。

等他放眼一望之下,他才晓得为什么他会在柔软的沙滩上,听到皮鞋踩在硬地上的声音。

在他的正前方,是一条既宽且平的水泥马路,马路一过去,就是一道高度至少有十二尺,两端看不见尽头的围墙。

从围墙后方,他看到了许多明亮的灯光;他刚才在外海上看到松林后方的亮光,也就是从这里发出来的,现在更亮,但却仍然很柔和,并不眩目。

他看到从右边慢慢走来一名巡逻兵,腰上挂了一把美军发的点四五口径的柯尔特自动手枪。

而另一名卫兵,这时则从他左方五十码外走过来;两个人慢吞吞的面对面走近,就象两具机器人那样,在距离哈洛克身前不到三十码处,碰上了。

有没有人告诉你刚才的事?右边那个人问他左边的人。

有啊,听说是有条小摩托船,顺着潮流,从沙凡那漂了过来,就这样。

船上没人。

有没有人查过那条小船的引擎?什么意思?查它里面的机油。

假如发动过的话,它就会发热。

任何马达中的机油都会热。

哎呀,得了吧。

谁他妈会跑到这里来啊!我并没说会有人来。

只是引擎假如曾开过的话,机油一定是热的。

别提了吧,老兄。

他们现在连天上都要查,就怕有人长了翅膀飞进来。

派来这里的痞子,全是些紧张兮兮的混球!难道你就不是??左边的守卫看了看手上的表。

看得真准。

等下里面见了。

等杰克来替你之后,你才能下岗哨勤务。

昨晚他迟到了半小时。

你相不相信?这小子说看电视剧看忘了。

那小子向来就是这么拖拖拉拉的。

威利说,杰克那小子这么大鸟不甩,就好象哪天,我们这个基地的指挥官,会轮到他来当一样。

我他妈听了,真想吊死他。

简直是做梦!两个人讲完,鞋跟一转,又朝原来各自走过的方向踱回去了。

哈洛克从这两人的交谈中,归纳出一些重点:一个搜索队,还在全岛搜查他;巡逻哨快换班了——巡逻哨看起来相当松散,可是不巡又不行。

为什么?哈洛克开始研究那道又高又长,见不到尽头的围墙。

它显然是才建起来投多久;木头全是淡米黄的新鲜颜色,而且—就看晓得它后方有警戒系统,绝对无法从它上方、下方、或围墙本身加以渗透突破。

然后他突然看出一件当初没注意到的事:围墙是顺着马路的弧度,向两测弯拐向后方的,难径他当初会有围墙长得看不见底端的感觉。

显然,在围墙弯过去弧度的某一段距离上,会有着出入大门,也只有那些出入口,才是唯一可以渗透进去的地方。

完全就等于是一道铜墙铁壁。

三百六十度大搜索,连天空都不放过。

那些他原先在水中看到的手电筒光,正是在搜索可疑入侵者的军队。

他们先从看到外海有不明船只出现的第四区开始搜,然后再向两侧推展出去,绕完全岛之后,必然还会回到他们展开搜索的第四区来的。

人数差不多有十二三个……夜色虽然仍旧很黑,可是月光出现得更频繁了。

想利用搜索队返回围墙中去的机会,等于零。

那么,如果他想进去的话,就必须赶快行动。

就是现在。

他要对付的人,照理讲,应该是那名距离他比较近的人,右方的那名巡逻兵。

他现在几乎已已经快走出视线了,正沿着水泥马路的弧度转过去,马上就要被围墙遮住了。

哈洛克站起来,奔过马路,然后顺着软沙的路边跑下去,他泡过水的皮靴中,发出吱嘎的水声,令他非常火大。

他奔到围墙的弯弧处,果然前方有出入门的灯光,距离他大概有六百尺。

他继续加快速度,尽量去缩短他与前面那名缓缓而行卫兵之间的距离,暗自希望吹过松林的风声,可以掩去从他那双湿靴子所发出来的轻响。

等他跟前面的人相距十二尺不到的时候,对方突然脚步一收,警觉的转过身来,哈洛克这时也早已发觉不对,马上就从地上弹起,籍着飞跃,把最后剩下的六尺距离刹那间予以缩短;他的右手罩住对方的嘴巴,左手抓住了对方的颈侧,用力一扭,两个人就双双向地上扑倒。

他用膝盖顶住年轻人的背部,将对方用力向后弯弓,制住了对方。

不准叫!他低声吐话警告对方。

这只是安全演习——你懂吗?这里一半人晓得今晚有这个节目,另一半人不晓得。

我现在要把你拉到树林里绑起来,塞住你嘴巴,可是不会绑太紧。

你只是暂时不能行动而已。

懂吗?年轻守卫早被突发情况吓得魂飞魄散,除了两眼直眨,瞳孔发直之外,根本毫无反应。

哈洛克觉得无法相信他,因为他没把握对方到底很不会到由于惊恐过度,而变得歇斯底里。

他伸手抓过对方脱落的军帽,捂住他的嘴,再将对方扯起来,两个人很快的穿过马路,向右转奔进松林。

一等他们奔进松林里,哈洛克马上就将对方往地上按。

我现在要把手从你的嘴上移开,哈洛克说着也跪下来,可是只要你发出一点声音,我马上就劈昏你,听懂没有?年轻人点点头,哈洛克就慢慢将手一寸、一寸的移开,同时准备随时再捂回去。

对方用肩膀擦了一下脸颊,轻声说,你差点把我吓惨了。

到底搞什么鬼?就是我跟你说过的啊,哈洛克说着,就把对方的枪带解下,又把小兵身上穿的野战夹克脱掉。

安全演习。

他添了一句之后,已经从裤袋中掏出一条生牛皮鞋带,把对方的双手反剪,用牛皮带子去绑牢。

我们要进去,他将对方的手腕连同手臂,加以缠捆,一直缠到手肘部位。

进去?对啊。

门儿都没,老兄。

进不去的!你是指警报系统?严密得不得了。

前晚有只鹈鹕落到围墙上,活活被电滋滋滋的烧了半个钟头。

高压电之厉害。

那里面呢?什么里面?里面有什么警报系统吗?只在乔治城有。

什么?!什么乔治城?嘿,我可晓得上面的规定。

我最多只需要告诉你,我的姓名、军队以及军籍番号。

大门,哈洛克还是逼问,谁在大门口?大门口?还有谁?谁从那里出来,谁就得从那里进去。

好,你仔细告诉我——哈洛克眼睛里,突然瞟到一丝微弱的光线,还很远。

从松林里透过来的,是一个还在很远的手电筒光。

显然刚才去搜查的巡逻小组,已经重新又绕回第四区了。

没时间在跟这小伙子聊下去了。

他把对方身上的衬衫,撕下一块,也不管对方的抗议,硬塞进了他的嘴巴里,然后又用一条生牛皮鞋带,横过对方的嘴巴绕到颈后方,打了个死结。

再用第三条带子,捆住了他的脚踝。

哈洛克将野战夹克穿上,把枪腰带扣到自己的腰上,自己原先戴的毛丝套头帽,脱下来塞进口袋,又把对方的军帽捞起来,往头上一戴,尽量压低,然后伸手解下身上挂的防水袋、他观察了一下地形和手电筒光的方向,跟着就以蛇行,东窜西钻的奔过松林之间,向右方闪过去;那个方向,到底是通往海滩,还是岩岸边,他毫无概念。

他扳住礁石,浪祷汹涌的大海,就在他脚下方,风很强,他一直攀在那里,等着搜索小组的最后一名巡逻兵从他上方走过去。

一等最后那个兵走过,哈洛克马上手脚并用的爬上去,尽快向前面那个人影接近。

他早已干过这种事不下几百次了。

一奔进对方,他就伸手一勾,勒住了对方的脖子,不让他发出任何一点声音的往地上倒按。

三十秒之后,那个兵已经被他五花大绑了。

哈洛克办完事,赶紧追上前面那批人。

好啦,你们这票人给我听着!有个威严的声音,这么大吼,搜查工作到此结束!回鸟窝去吧!他妈的,排长,有个兵喊,我们还以为你他妈的送了一船妞儿来,要我们去寻宝呢!这次就算让你们先练习练习,热热身。

下次搞不好就可以寻到宝啦!寻个屁!另外一个人回骂。

哼,就算真能给他找到个妞儿,他又能干什么?!还不只有干瞪眼,流口水!哈洛克跟着前面的手电筒光,穿过松林。

马路出现了——铺着平坦的水泥路面,被大门口照明灯,照得亮晃晃的反光。

搜索队七零八落,完全不成个队形的横过马路,哈洛克赶忙加快脚步往前面挤,免得自己落到最后。

他们陆续穿过大铁门的时候,门口一个卫兵就大声的点着人数。

一、二、三、四……他是第八个;他把头低下来,伸手去揉眼睛。

七、八、九……他进来了。

他把揉眼睛的手放下,跟着队伍往前走,同时就把头一抬。

他呼吸突然就停了,脚也僵住了。

他简直不能再向前走了,因为他已经掉进了另外一个时空。

呈现在他眼前的,完全就等于是个幻境,一个既真且假,既假且真的景象。

他并不是站在乔治亚州外海中一座称为普尔岛的小岛上。

他是站在华盛顿特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