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简直是……疯狂!哈洛克两眼瞪着银幕,喃喃自语。
而我们又跟每一个敌方是合伙人?每一个协定,都要我们发动核子攻击——一次首先的打击?不止首先,还有第二次、第二次,假如有需要的话,我们必须命令我们所有的核子飞弹潜艇,先攻击中国大陆,然后再延伸射程,去打击苏联。
两份疯狂的协定,哈洛克先生,而我们美国,都是这两份协定的起草人之一。
全都是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的。
我的上帝……哈洛克眼睛不停地一行行看下去,就好象在看着一个难以想象的可怕怪物那样。
假如……假如这两份文件……泄漏出去的话……世界……就毁灭了。
现在你终于了解了,总统也是两眼发直地瞪着面前的银幕,他的脸孔凹陷着,眼中一片空洞。
这就是我们目前的局势。
而除非我能在收到那些威胁的信件时,能照着它们上面的指示去做,否则的话,我们所要面对的,就是全球的毁灭。
威胁相当简单:把我们与苏联订的那份秘密协定,拿去给中共看;要不,就把那份我们与中共订的,拿去给苏联看。
两方面,都会认为他们被出卖了——被人类有史以来的一个最富有的妓女出卖了。
他们一定会深信不疑,然后世界就引发了几千万颗的核子弹爆炸。
而我们最后所听到的一句话,将是‘这并非试爆,同志,这次是真的!’这是绝对真实的,哈洛克先生。
哈洛克只能感觉到他两手的颤抖,还有他太阳穴的狂跳。
美国总统所透露给他的这件真相,是他无法了解,却又十分明白的事实,而可怕的程度,也是他十分明白、却又无法了解的。
他只能痴呆的望着银幕上所打出来的那两份文件。
这上面没有注明日期,他茫然不知所云的道。
都在另一张上——你现在所看到的这两张,只是意愿备忘录而巳,正式的会议,将在今年四月到五月之间,分别召开。
与俄国订的会期是在四月,五月则是跟中共。
就是下个月和下下个月。
而攻击发起时间,是在每个会议召开之后的第四十五天之后。
这……简直……简直……太……难以相信了。
哈洛克由于吃惊过度,已经接近瘫痪的状态。
他突然软绵绵的转头望总统。
您……您认为……我……我跟这个……有……关?……这些……?你是有关系。
老天并不晓得,你到底是怎么与这些事扯上的,可是你的确非常危险的与它们牵扯上了。
我们只知其然,却不知其所以然。
但是单单凭我们的‘只知其然’,就已经足够宣判你‘无可救药’的死刑了。
苍天大老爷,凭什么?首先,就是因为麦锡搞出一个整你朋友珍娜·卡拉丝的案子。
麦锡?!是他要你出局。
然而我们却没把握。
是他单纯的要你退出局外,还是要你去干另一件工作?从美国政府中辞职后,去替‘麦锡大帝’的神圣帝国工作。
原采是这么回事。
难怪我在伦敦、阿姆斯特丹、巴黎——还有——老天,所有各地,都有人来盯我。
任何你去的地方。
但是我们没有从你那里获得任何东西。
所以你们才判我死刑?我告诉过你,那是‘暧昧’搞的鬼。
我与当初的格杀令毫无牵连。
好吧。
就算是‘暧昧’搞的鬼。
可是后来,却明明是您——总统大人——您重新下的命令。
那是当我们获悉‘暧昧’所晓得的事之后,我才不得不如此。
因为你的确已经触及到了核心问题——整个这件事的架构——这两份秘密协定后面的事;华盛领的潜伏间谍与他在莫斯料的联络人。
我们双方一直在竞赛。
而只要你有丝毫的疏忽和错误估计,你就可能会把这件事情的整个架构,弄崩坍掉,我们有理由相信,这两份协定,这两份引起世界大摊牌决战的请帖,将会因为你的关系,而揭露给莫斯科和北京。
什么话?!哈洛克狂喊一声,又急又气的道:这算什么话,明明是你刚才说过的!天打雷劈的,这两份文件,明明是已经与莫斯科和北京分别谈过了之后,才拟定的!总统被哈洛克一顿抢白之下,并不急着回答。
他只是走近会议桌,随便找了一张离他最近的椅子坐了下来,让自己几乎微秃的头,映在摄影机所投射出来的强光里。
然后他才看着银幕说,不,它们并没有,哈洛克先生,他头根本没有转过来。
这两份东西,只是那个疯狂的超级谈判天才——麦锡——他个人的想法而己。
老天,那你可以否认哪?!否认它们,宣布它们不是真的啊?美国总统仍旧望着银幕大摇其头。
你不会读读看它们的文字哪!他咆哮道,它们全都是无法加以否认的!它们上面所提到的细节,所引述的武器,全都是我们最秘密的武器。
地点、发射密码、特性、后勤支援系统——这些情报,只要有任何一样被泄漏出去,就足以用叛国罪判死刑或终生监禁;而在北京或苏联的话,就只有枪毙一途。
总统顿了一下,头更向左偏了一些,眼睛仍然注视着银幕。
你必须了解到的就是,无论莫斯科或者北京的那些头头们,任何一方,看到对他们不利的那份协定时,他们只会毫不考虑的相信它的权威性、真实性。
每一个战略位置,每一枚飞弹的威力,每一处被击中地区毁灭的程度,都是毋庸置疑的……被击中地区的毁灭程度?是的,哈洛克先生,被毁灭的程度——完全的毁灭。
现在,你应该已经了解到;触及到‘巴希法’的核心所在了。
这是由两个人搞出来的鬼:两个最聪明的人所下出来的一盘棋;一盘氢弹棋,世界将只属于赢家……剩余的世界。
你怎么晓得?凭什么?凭这两份文件上的措词。
这明明是两个人的产品。
不必去问精神分析家、病理学家,也可以看得出这中间的差异。
说得更清楚一点,麦锡他自己一个人是弄不出来的,因为他本人对这方面的知识,没有这么深入。
而是有另外一名俄国人,与他一样聪明、疯狂、渊博的苏联人,他们两个人一起拟订出来的。
两个人。
哈洛克瞪着总统,以单调的声音说:这么说:‘巴希法’就是指另外那个人,对不对?他平静的说:那个能把所有伤口弄裂、挑开的人……把整个世界剖开的人。
对。
他才是拟订出这两份协定的原始人。
而麦锡却只是将其付诸实行的第二个人,这是他已经承认过的,我们必须相信他的这种说法。
他手里握了一把核子枪,对准了我们的脑袋——我的脑袋。
那么,那个人一定也曾经和你联络过啰,哈洛克说着,又把视线落向银幕。
这两份文件,是他给你的,而不是由麦锡处获得的。
对。
他起先的要求,只是财物上的,每次开的口,都比上一次要来得大,大到现在,已经成了天文数字。
几百万、几千万……再下来,就是几亿。
我们推测,他的动机,仍然是政治性的。
这样,他就有钱去收买那些小国家的政府,有钱去第三世界中,发动革命;去提升恐怖主义。
我们现在已经派出专人,渗透到几十个这类不稳定的小国家去,专门去查探他们所可能显示出来的异动情况,想借着这种方法,去追踪出、套出他的下落。
然而后来我们才发现,‘巴希法’根本就没去碰过那些他敲诈来的钱;他向我们要这些钱,只是想证明,我们必然会听他的命令照办,不敢有丝毫违背而已。
他对钱并不感兴趣;他永远不会。
他只想要权力,控制世界的权力。
他想控制住我们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
他显然已经在控制了。
这就是你犯下的第一个错误。
我们只是用钱在买时间。
我们一直还在买。
冒着被彻底毁灭的危险?想去阻止它的发生。
我看你仍然没有了解,哈洛克先生。
我们是可以把安东尼·麦锡的疯狂,公诸于世,把过去十年来,我们美国与所有国家订立的条约和谈判,一概撤销,不予承认。
重新订定,然而却无法解决基本上的难题。
天晓得为什么会弄出这两份协定的?难道说单凭一个疯子,就弄得出这些吗?好,如果不是的话,那还有谁——哪个人——牵涉在这件事之中?谁才是始作俑者?还有,假如我们愿意将这两份秘密协定,向苏联和中共揭露的话,那我国的目前国防系统,不就也因此完全暴露无遗了吗?或者,不等于把我们对他们战赂武器的部署和了解,也免费告诉了对方吗?……并不是我们美国才有核子战争狂的疯子,别的地方也有这种人,而只要他们一有借口,他们就会毫不考虑地按下发射钮的。
你晓得为什么吗?我不太有把握……我对任何事情都毫无把握了。
欢迎你加入这个‘未知’俱乐部……让我告诉你为什么吧。
因为我们美国之所以有今天,是花了我们四十年的光阴,无法估计的天文数字经费,才达到的。
我们终于可以象苏联那些国家一样,彼此能够握着一把原子弹的利刃,去对准彼此的喉咙了。
我们已经没有任何光阴和钞票,再去从头开始了。
不过,迟早,哈洛克先生,在这项疯狂的企图想遏止一场全球性核子大毁灭的尝试下,也许我们只好再从头开始了。
哈洛克干咽了几下口水,却发现只舔到一些血腥味。
单纯的臆测,已经无补于事了。
他说。
而且也不流行。
总统回答。
谁是巴希法?我们不知道。
就连‘暧昧’是谁,我们也不知道。
你们还不知道?除了晓得他们彼此之间有所关连之外,我们什么也不知道。
等一下!我希望你这句‘等一下’,能一辈子说下去。
你们不是逮到麦锡了吗?你们已经将他用电脑分析得很彻底了。
把他的脑袋瓜撕碎!你们有几百种处方,可以办到这点啊!尽量用啊!尽一切力量查出来啊!难道你以为我们设试过吗?所有能用的……可以用的……全用过了!可是这个人,却早把脑袋中一切他自认为真实的东西,全都加以抹煞掉了,他把自己看成就是他去与北京及莫斯科,进行谈判的那个人。
他根本不相信除了他以外,还会有任何其他人;他的狂想,对他而言,是绝对真实的。
那些狂想,将他保护得好好的。
可是巴希法明明是活生生的一个人,他并非只是个单纯的狂想哪!麦锡一定能给你一些启示的!什么也没有。
相反的,他却能把莫斯科,以及北京的那些极端分子,描述得相当透彻。
我们只要一提到这两份秘密协定,他甚至不需要借重药物,就能把他们一个个的说出来。
由于这些年来,他与这些人碰面的机会很多,所以即使人变疯狂之后,却仍能记得一清二楚;好象他仍然是美国的国务卿那样,他的脑子里,仍有着保护他做为一名天王巨星的想法。
太抽象了!哈洛克喊道。
你早已提过了。
这个叫‘巴希法’的人是真实的!他绝对是存在的!他的确是拿了把枪在比着你!这是我自己讲过的话,我相信。
哈洛克突然奔到会议桌前,用拳头猛敲桌面。
我简直完全刀不能相信这点!相不相信在你。
总统说,但请你不要再敲桌子了。
这间密窖中的测声系统,除了录我们两人的交谈外,对‘砰砰砰’的声音也相当敏感,假如我在你砰砰砰一阵乱敲之后,不赶快接口讲话的话,这个密窖的门,也许会立刻被人打开,然后你就没命了。
哎呀,我的上帝!我并不需要你告诉我还有上帝,如果我真能找他帮忙的话,也用不看来与你聊天了。
怎么?难道你还有幽默感哪,总统先生?或许还有一点吧,等你年龄大了,通常在遇到这种困境时,你才会懂得有点幽默感的好处。
然而很不幸的,我现在也没有这种把握了……对任何事情都不再有把握了。
花了几千几百万建成这个地方,请了全国最好的精神病学家到这个地方来……难道说,我追逐的,只是一个幻影?我实在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已经穷途末路,无处可去了。
哈洛克倒进会议桌一端的一张椅子里,隐约的觉得未获总统示意,就这么一屁股坐到椅子上,似乎有些放肆。
哦……他毫无意义的哦了一声,表示对自己的无礼,感到有点意外,看了看总统。
没关系,坐吧,总统说。
反正我曾下令枪毙过你,内心也感到十分歉然。
我还是不懂为什么。
你刚才说,我触及到这件事的架构的这件事,意思是说,假如我再继续闯下去,就会——哈洛克抬头看着银幕。
——把这两份东西暴露给苏联或中共知道了。
不是会,而是可能。
我们不能让‘巴希法’产生丝毫的恐慌。
假如他一慌,他很可以就会把我们与中共拟定的这份秘密协定,先透露给莫斯科去看。
结果会怎么样,我想你应该知道。
显然他与苏联有关系。
要不然,那些在巴塞隆纳所搞出来,对珍娜·卡拉丝不利的证据,如果没有苏联情报机构的协助,他也不可能弄得到手的。
然而苏联国安会却一口否认了,而且是正式出面否认的。
据贝勒上校的报告,这个出面否认的人,就是当初到雅典去找过你的人。
罗斯托夫?对。
当然他并不晓得他否认的是什么,可是在他那封密电中,却暗示这件事的确与莫斯科某方面有牵连。
我想他也是个相当会担忧的人;问题是他并不知道该怎么去解除他的忧虑。
他也许可以,哈洛克说。
他事实上,是在告诉你,他所指的莫斯科某方面,就是指‘渥拿雅’(VKR)。
那是什么组织?我对你们这一行的事,并非专家。
渥拿雅,乃是隶属于国安会的一个分支组织,那群成员,全是苏联其他每一阶层都怕他们怕得要死的特权阶级,这群人全是丧心病狂的疯子。
难道说,我对这群人的了解,正是我触及到这件事的可能吗?哈洛克自言自语的讲到这里,禁不住摇了摇头 不,不可能。
我是在突破‘莫里涅山口’逃到巴黎时,才跟他们打过一场。
VKR派驻巴塞隆纳的干部,追到巴黎来想干掉我。
但是这是以后才发生的事,我是早在罗马时,就被下达了‘无可救药,径予格杀’的催命符,并不是到巴黎之后,才被‘暧昧’下令格杀的。
对,那是‘暖昧’下令的,而不是我。
但却仍然为了同样的理由。
你所说的那种理由……总统先生。
对。
总统上身弯向桌面,因为‘布拉瓦’的理由。
由于那晚上在布拉瓦海岸所发生的事。
哈洛克一提到这件事,不由得悲愤交集,火冒三丈,他气急败坏地说:布拉瓦海岸事件根本就是一件无耻的行动!是假的!我是被人利用的!也就是因为这样,您才把我弄得如此之惨!您应该晓得。
您说过,您也曾参与这件事!你说,你亲眼看到一名女子,在那个海滩被杀死了。
哈洛克忍不住跳脚一站,两手紧抓椅背,请问您是否又想开我玩笑……总统先生?!我毫无这种感觉。
本来那天晚上,是不该有任何人被杀的。
没有人……老天!这件事明明是您、贝弗、还有华府那群骗子搞出来的!不必告诉我布拉瓦海岸事件的真相——免啦——因为我在现场!这件事你们要负责,既然敢做,就要敢当!对,我们是始作俑者,我们付诸实施,然而收场的人却并不是我们。
关于这点,哈洛克先生,我说的是实话。
哈洛克几乎有点忍不住想冲到银幕前,去捣毁那上面的影像。
可是也就在那一刻,珍娜·卡拉丝在汽车旅馆中,跟他讲过的话,突然浮上他的脑际。
并不只是一个行动,而是两个。
紧接着,他又想起自己所曾说过的:半途被人阻挠,不得不临时转变的那些话。
等一下。
他说。
又发现什么解释啦?不,请您听我说。
你们发动它,却并不知道整个行动方案已经被人看过了,而且接手了,然后每一条线路都被转变了,变了样。
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你原来想在地毯上织出天鹅的图案;可是突然,却织出了老鹰。
不可能的。
狗屎!……对不起。
没关系。
我反正天天面对的都是些狗屎,铲的和踩的,已经够多了。
总统靠回椅背。
你现在突然弄懂了吗?我想是突然弄懂了。
单单用这个纰漏,我就可以逮出他是谁。
巴希法那天也在布拉瓦海岸。
要不然,就是他的那名苏联关系人,总统补充道。
当你在事发三个月之后,看到了卡拉丝出现之后,你就开始对当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开始探讨了。
而假如你把这件事揭发了的话,你就可能会惊动巴希法。
我们并不晓得你到底可不可能揭发到多少真相,可是只要有一丝一毫的可能存在,我们就必须封住你的嘴,这种险我们不能冒。
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呢?为什么没有人想办法找到我,告诉我呢?你不会吃这套的。
秘密行动局已经派出多少高手去找过你,想把你带回来。
可是你把他们全耍了。
不是这种说法———哈洛克都快疯掉了。
我是说——你们可以告诉我,而不是企图杀掉我!我们哪还有时间?!我们也不可能派信差带一些证据——麦锡发疯的证据——去给你看,好让你相信,问题是,你会相信吗?!我们对你的反应和动向,根本无从捉摸。
而且以我们的判断——以我的判断——假定这个我们称之为‘巴希法’的人曾到过布拉瓦海岸,或是把这件行动弄拧的人,他也会想到他那天晚上的行踪,可能会被人认出来之下,做出了一些无法预测的事。
我们无法容忍有这种可能存在。
疑问太多了……哈洛克盯着银幕上的强光,直眨眼睛。
我无法凑得拢的疑问……实在太多了。
可是当初,假如你能下定决心,跟我们派以去找你的人一起回来的话,你也许早就弄懂了。
您是指欧吉维,哈洛克唏嘘道。
巴拉丁山……欧吉维。
难道,那只是个意外?难道,射杀他的那一枪,本来是要打我的?还是说,那一枪本来就是要打他的,因为他晓得一些内幕?他曾经跟我提到过一个因心脏病死在游艇上的人。
欧吉维的确只是死于误杀。
本来是要打你的……而其他的那些人,则都是被谋杀的。
其他那些人?派欧吉维去罗马找你的那三个人。
哈洛克一听之下,就楞在椅子旁傻住了。
……因为我的缘故?他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句话说。
并不是直接的缘故;可是后来,你等于就置身于整个事件的核心之中了。
为什么麦锡要对你做这种事?请先告诉我那三个被谋杀掉的人,他们的事情好吗?他们不是因为知道谁是巴希法的苏联关系人,总统说。
就是因为可能在你于‘莫里涅山口’被杀之后,会因此晓得这个人到底是谁的缘故,才被人下毒手害死的。
被那个代号‘暖昧’的人;在华府的人?对。
这个代号,是史登局长告诉他的。
我们只晓得他在那里,却查不出他到底是谁。
在哪里?这个情报我怀疑是否应该告诉你。
看在老天份上!总统先生,难道您还想怎么样?您不杀我,就是想别用我,不是吗?既然不杀我了,那就爽爽快快的利用我吧!我为什么要利用你?你能帮我吗?帮我们吗?我已经干了十六年的特工,被追杀和追杀别人的行业。
我能讲五国语言,而且都相当流利,尤其是这五种语言中,我至少还会讲三国的土话和方言。
我比任何其他活着两人,都要更了解麦锡的只一面;我了解他的感受。
说得更具体一点,我在欧洲,比任何其他的特工人员都要厉害高明。
不错,我认为我能帮得上忙。
那么,你必须先把话讲清楚。
你还有意继续实行你的要胁吗?用这十三张黄纸……烧掉它,哈洛克正视着总统,以坦诚的目光看着对方,想令他相信。
这些只是副本,总统说。
我马上去找到她。
她现在是在沙凡那数里之外。
好。
我告诉你。
代号‘暧昧’的人,是潜伏在国务院五楼之中。
潜伏在六十五到七十几个男男女女之中。
我想你们称呼这种潜伏的奸细,都叫他为‘土拨鼠吧?难道你们已经把这个奸细,缩小到这么窄的范围里面了吗?是助理国务卿贝弗办到的。
他远比你认为的还要行。
他从未想到要去伤害你的朋友卡拉丝。
那他恐怕还不是她的对手。
他本人也同意你这种说法。
不过,假定当初她照了他的指示去做的话,她应该早就听到事实的真相了;你们两个人也许早就回来了。
但事实上,我却被下了道‘催命符’。
告诉我,哈洛克先生,总统上身又往会议桌上靠。
假如你是我,对目前的情形都了解了的话,你会怎么做?哈洛克眼神移向银幕,想了一下,我也会这么做的。
我是可以被废掉的。
谢谢你的直言。
总统站起来。
对了,我还必须再告诉你一件事,所有在普尔岛上的人,还不晓得我今天让你看到的这两份文件。
包括所有的医生、技术员、和军方的人。
除了你我之外,还有另五个人看过。
还有……巴希法。
这五个人里面,包括一名我从贝斯达海军医院,请来治疗麦锡的精神病权威。
我了解。
好,现在,趁我们两个还未发疯之前,先离开这里吧,总统说着,就走到放映机的墙前,把它关掉,然后又把照明灯打开。
我会安排好,在今天下气派专机接你们两个到安德鲁空军基地去。
我们会替你们在乡间找一栋房子落脚,绝不能在华盛顿市区内。
我们不能冒这种险让别人看到你们。
可是假如我想帮得上忙的话,我必须能接近那些记录、档案,以及各种其他资料。
这些东西是无法搬到乡间去的,总统先生。
假如不能,而你必须去的话,我们也会用最秘密的方式,送你进城的……白宫秘密会议室的桌子旁,我会再加两张椅子。
我会给你一个化名,让你有权调阅那些机密资料。
贝弗会尽快的向你先做个简报的。
在离开这里之前,我很想跟那些医生先谈一下。
我也想再见见麦锡,我当然知道他有毛病;只看他几分钟.我不晓得他们会不会答应。
那就请您命令他们这么做。
我想用他的语言——捷克语——去跟他谈。
我必须从他跟我讲的话里,去挖出一些东西来才行。
他曾经向我说过,‘你不了解。
你永远不能了解的。
’他既然在疯了之后,还会这么说,那就表示,我和他之间,有某些事情,是根深蒂固仍然存在着的。
也许只有我一个人才可能挖掘得出来。
所有的疑难杂症,也许就能迎刃而解了。
为什么他会这么做,不止对我,而且也对他自己。
我脑海中的某个地方,也许有一枚定时炸弹,我从一开始,就晓得有这种可能了。
好。
我会下令叫医生合作的。
不过我还要提醒你一句,当初你辞职不干以前,曾在医院里住了十二天,总共有八十五小时,是接受各种药物的逼问,可是你并没有帮过我们什么忙。
然而当初,你们并不晓得该往哪里去找。
上帝帮助我,我也不晓得。
我们实在已经没有时间了,哈洛克先生。
负责治疗麦锡的三名医师这么告诉他。
我会尽快的。
给我十分钟。
五分钟吧,拜托好不好?好吧。
就五分钟。
我带你过去。
年轻的那名精神病专家说。
还是昨晚你看见他的老地方。
花园。
医生领着哈洛克走到街上,绕到红砖建筑后方,坐上一辆军用吉普车。
幸好你可以离开这里了,年轻的医生说。
你是该走的。
我们三个人,无论怎么治疗他还是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个地方,我们戏称之为‘白费工夫村。
白费工夫——白费什么?去查他所曾经干过的事啊。
问题是,再怎么查,也追不上现在可能要发生的事了。
哈洛克一听之下,马上把头一转,望着这名年轻医生。
对了,我还必须告诉你一件事,所有在普尔岛上的人,还不晓得我今天让你看到的这两份文件。
包括所有的医生、技术员……总统曾这么告诉过他。
难道说,那个奇怪的房间,那个密库,已经被人渗透进去过了?您是指——?指迟早麦锡会两眼一翻,双腿一蹭,就这么安安静静的死去的事。
反正等他一死之后,谣言也就会慢慢平息的。
任何伟大的人物,无论男女,只要一死,总有一套美丽的说词,说他们死得多么平静安详的;反正这场球赛也免不了这一套。
哪里还有什么球赛啊,医生。
只有世界末日啦……你好吗,老师?哈洛克从屋里跨进花园的阳光中时,以他最随和和亲切的语气,用捷克话向坐在小径底端,那张椅子上的安东尼·麦锡打招呼。
我知道您一看到我就很烦,我亲爱的朋友,可是我只想来看看您。
再怎么说,您是我最敬爱的老师,我唯一剩下来的亲人,我的义父,我们父子两个,是无法变成陌路人的。
起先,麦锡仍然蜷缩在椅子里,拼命把自己挤到那株棕榈树的树阴下,想藏起来,他脸上有着因为害怕和紧张之下,所沁出来的冷汗。
可是慢慢的,他眼镜片后的那对眼睛里,终于涌出了一片疑云,好像能回忆到一些过去在布拉格时,对哈洛克的关爱之情了。
哈洛克硬逼着自己,去触到麦锡与他之间的过去,企图用另一种语言,另一个国度,去唤起对方的记忆。
您还记得那些俯看摩尔道河的群山吗?我们那条伟大的母河……那些美丽的桥……冬天的飘雪……还有夏天……艳阳之下的史屈巴湖……那些湖光山色……还有点点风帆……?学生的手终于摸到了老师的手臂。
麦锡颤抖着,呼吸沉重而急促,他微微的将自己的手抬起来,犹豫的,轻轻盖在哈洛克的手背上。
您说过……您曾经告诉过我,我不会懂的……不会了解的……永远也不会懂的……并不是这样……老师……义父……我能够了解的。
再怎么讲,我必须要弄懂……我们两个人之间,从来没有一点秘密的……从来没有。
我所有的一切,都是您赐给我的……麦锡眼中的朦胧开始消散,他的眼睛慢慢变清晰啦,焦点终于又回来了,然而他恢复的焦点中,却突然显现出一丝狂野——一种近似疯狂的东西。
不要这样,求求您,哈洛克赶快止住对方精神的恶化。
告诉我那是什么,帮助我,帮助我去了解吧。
空洞洞的低语,就跟他昨天夜里,在花园中所听到的声音完全一样。
唯一的区别,只是现在却是在一片灿烂耀眼的阳光之下,低语的语言,不是英语而是捷克语。
可怕的协定,才是最后的解决之途……这不是你所能了解的……可是你却都看到了……看到他们来来去去……世界各国的那些交涉者!来求见我!向我哀求!世界都晓得……唯有我才能办到,所以才来找我!麦锡说到这里,突然又像昨夜那样,才只低语了一刹那,忽然又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似乎他想借着这声嘶喊,去挡住阳光,去挡住中午艳阳下的一个恶梦。
滚!离我远一点!你会背叛我!你会背叛我们所有的人!我能吗?我——我凭什么能?因为你知道!我并不知道!叛徒!背叛你同胞的叛徒!背叛你父亲!背叛全世界的叛徒!那为什么你不杀掉我?!哈洛克大吼时,也晓得他已经失败了,晓得他再也无法与安东尼·麦锡讲通了。
为什么你当初不杀掉我?!哈洛克!快住嘴吧!年轻的医生从屋内向外喊。
还早!哈洛克用英语反吼回去。
混帐!快给我回来!杀我啊!哈洛克也用捷克语,朝麦锡吼过去。
你明明可以杀我,为什么不杀?!为什么不杀?!我跟世界比起来算什么?!跟你解决世界的办法比起来,算什么?!到底是什么才使你没这么做?!够了,老兄!滚开!他非得告诉我才行!告诉你什么?!说——到底是什么阻止你不杀我?!哈洛克伸出两只手抓住麦锡椅子的扶手,不让对方站起来。
是什么阻止了你?!低语又回来了,狂野的眼神又罩上了—层朦胧和茫然。
会议开到一半……你离开了……我们没有看到你……我们找不到你……我们必须晓得你到底干了……些什么……你告诉了谁……疯狂!你不准再讲下去,哈洛克!年轻医生这时冲上来,把哈洛克围住椅子扶手的手臂硬生生的扯开。
你们两个人到底在讲什么?我晓得是捷克语,可是却只晓得这个。
他告诉了你什么?我要你一五一十的用英语告诉我。
哈洛克试图将他脑海中的紊乱挥掉,他内心充满了无助,充满了白费工夫的颓丧之感。
他转脸望医生,想到麦锡刚才讲的话,发现他不能告诉对方。
说了也没用的。
他又回到儿童时期,完全是毫无意义的嘀咕……一个愤怒、害怕的小孩。
我本来以为他会告诉我一些什么的。
他没有。
医生眼中露出了然的神色,转头望着老人,唏嘘的点头。
他常常这样,这是很必然的一种逃避现象,尤其是出生于外国,又会讲他本国语言的人。
不论他们神智清醒与否,他们都会借着这种方式,逃避到过去之中去。
这有什么不可以?他们有权如此……抱歉。
你总算试过了。
走吧,我还得送你离开呢。
直升机正等着你呢。
谢了。
哈洛克转身走国花园小径的,又转头望了望他的老师、他的义父……他的良师益友……最后一眼。
曾经伟大过一时的名老人,这时仍然蜷缩在椅子里,躲藏在树阴底下。
疯狂。
还是,并不是?可能吗?难道他——米海·赫维里柯——真的知道答案吗?难道他真的知道巴希法是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