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2025-03-30 06:23:22

这栋被称为无菌屋五号的房子,座落在亚历山卓南方十里,费尔法克斯的乡间,简称无菌五号的这栋房子,原属于一名有钱马商,后东被一对富有的老夫妇卖下来了。

这对夫妇,其实也正是美国政府的私产承购人,这种人专替美国情报机构到各地,以平民身分购置民间私产,做为临时秘密行动的接待站、休息站、或者转运站之用。

当这对老夫妇以欧洲银行界退休人士的身份购下这种由大门开到庄园精舍的车道即长达半里的豪华私产时,附近其他的有钱邻居,丝毫没有任何怀疑。

然而,他们并不晓得这对老夫妇,乃是美国情报局中的两名资探密码破释专家。

而每当有访客前来住时,他们就会搬到北边的厢房去,那里完全是独门独院,与访客住的主屋毫不相通。

哈洛克与珍娜·卡拉丝两人,于当天下午四点二十分,乘坐一辆外观毫不引人注意的私家车,驶进这栋庄园里时,助理国务卿贝弗,早已在屋内等侯他们了。

当他们见面时,彼此原先的那种仇恨已经冰释,各因职责,于戈相见的过节,也就略过不再深究了。

贝弗已经接获总统的指示,在秘密会议室的会议桌旁,又添了两张椅子,而现在,在无菌五号,他们则分别坐进屋主的图书室中。

哈洛克替珍娜以及自己倒了两林酒;贝弗婉拒了。

你到底曾向卡拉丝小姐讲过多少内幕?助理国务卿问哈洛克。

所有我在普尔岛所听到的事情,我全告诉她了。

我实在不晓得该怎么说才好……也不晓得该怎么想,珍娜说,我想大概只能用‘又惊又怕’四个字,来形容我当时听见这些事情的心中感觉。

形容得非常恰当。

贝弗同意道。

我想从您这里获得的,哈洛克端着酒杯走到珍娜旁边坐下时,这么说道。

就是目前您手上的所有资料,包括人名——不管牵涉的这个人目前在那里——而且必须是从头一开始的每个人、每件细节。

我不在乎您要讲多长多久;我们可以在这儿呆一个晚上来听、来记。

同时,在您叙述的中间,我随时可能会提出疑问,向您请教,同时还会做一些笔记,而等您讲完之后,我会提出一份我需要的清单。

贝弗才讲了四分钟,第一个问题就被提出来了。

马肯齐?中情局的人?秘密行动员。

他是兰里中情局出来的一流好手。

我也是这么听说的。

贝弗说。

是他负责安排‘布拉瓦海岸行动’的吗?对。

他也正是那第二名现场目击人,那名将血衣和其他证物带回美国的人?我正要说到——请告诉我,哈洛克打断他的话。

他是死在乞沙比克海湾中的一条游艇上——死于心脏病突发的吗?死在他自己的游艇上,对,没错。

有没有检查过?我处指——解剖过?并没有正式解剖过,不过,我的答案却仍是肯定的。

什么意思?象马肯齐这种人,我们是不该应该太怀疑他的。

我们曾经问过他的私人医生,对方也相当合作;这名医生是很有声望的。

他和我们的医生,共同检查过他的尸体,仔细用X光照过,对死因的看法,完全一致。

主动脉栓塞,导致心室破裂,大量内出血而导致立即死亡。

贝弗声调低沉的说。

我们在当时一听到他的死汛时,也颇为怀疑,我们并未疏忽掉任何细节。

谢谢,哈洛克说着,就在笔记上带了一笔。

请继续。

珍娜突然把酒杯搁到桌上。

是否就是那天,跟你一起到巴塞罗纳我住的旅馆去找我,等在楼下大厅的那个人?对,就是他,那次是由他主持的行动。

他看起来好象很愤怒。

他眼中尽是怒火,毫无关切之色,只有怒火。

他干的工作本来就不是什么需要好脾气的工作。

他撞烂我房间的门冲进去,手里还捏了把枪。

他很担忧,我们两个人都一样。

卡拉丝小姐,如果那天你能到楼下来,或者是在房里等我们的话——拜托,请继续。

哈洛克打断他们的话题。

贝弗继续讲了下去,哈洛克和珍娜的听得非常仔细,唯有在遇到疑问时,他们才会打岔,把不清楚的地方加以澄清。

一个小时下来,贝弗由珍娜·卡拉丝对他所提出的各点疑问中发现,她无论在智慧与经验上,都并不输于任何一名男情报员。

她几乎和哈洛克一样提用了相出数量的疑问,而且她也懂得把一件疑难问题,用旁敲侧击,多方引证,深入浅出的抽丝剥茧技巧,把原先的疑问,重新加以推敲和注解,而终能使得问题展现曙光。

贝弗谈到了那天晚上,史登、退森,以及米勒三人被害的事,也谈了代号暖味的那位神秘人物,打电话给罗马,对哈洛克下达格杀令的事。

助理国务卿非常彻底的叙述了国务院五楼中,曾在当晚可能涉嫌的那七十五名职员,以及他事后秘密进行过的调查行动,他确定,这七十五各人。

员中,没有一个人可能是暖昧。

由于这些人他们当时所举行的会议以及简报,都是……你们美国人用的字是怎么说的?她转头望哈洛克。

捷克语是说POTVRDIT的这个字?能证实的,哈洛克望着她说。

在国务院的工作日志上,都是明白的有案可查的。

对,有案可查——我就是想用这句话。

她转望贝弗。

是否因为如此,您就认为他们并未涉嫌了呢?他们没有任何人,可以离开会议室,去花那么长的时向,打电话给罗马。

请原谅我再追问一句,珍娜继续,您是否将这个代号‘暖昧’的人,他在国务院五楼中有同谋的可能性,也予以剔除了呢?就是说,某个会议或简报的那些与会者,可能会联合起来,帮着‘暧昧’那个人隐瞒呢?这种可能性,我实在这想都不敢想,助理国务卿说。

不过以事实上来讲——就事论事——我的确认为,这绝对是不可能的。

这些人之中,我认识许多人,与他们相交有年,相知颇深,有些人和我至少有二十年左右的交情。

而……‘潘民亚契克斯’(苏联从小就加以美国化训练的‘旅客’)?哈洛克突然了解到珍娜为什么会问到这问题的原因。

他瞪着珍娜。

而珍娜很自然的,就用捷克语回答他。

你认为呢?我很怀疑。

很可能。

那就惨了。

即使他认识对方二十年也没用。

喂,你们两位到底在说些什么呀?贝弗被他们两个人捷克语的交谈,弄得一头雾水。

对不起,我们太不礼貌了,珍娜向他道歉,我是想——她是想,这件事仍有值得加以仔细考虑的必要,哈洛克抢白道。

而我却认为这件事不太可能。

请继续。

珍娜看了看哈洛克,伸手拿杯。

助理国务卿总共说了四小时之久,其中有一半的时间,是用在回答问题,以及把细节加以阐释上,弄到后来,一间好好的书房,好像变成了一个法庭;检察官与被告的辩护律师,进行了将近两小时的激烈辩论。

而贝弗却更像那名充满敌意,既难堪又勉强的证人,他所面对的人,是正反两方面的辩护律师与检察官。

请问,后来是如何处理韩德曼凶杀事件的?悬而未决。

总统把你所写的念给我听时,我在电话上几乎发呆了……这简直太难以想象了……我是指韩德曼这个人。

你难道真的没有弄错吗?刀和枪,都是那位仁兄的。

这件事我绝不会弄错。

总统告诉我,你之所以把他杀掉,一定有相当特殊的理由。

很奇怪,我当初并不认为一定要杀掉他。

我只是想叫他从今以后,日夜疑神疑鬼,寝食难安一辈子,假如我能叫他这样子,也就够了。

没想到,他竟然想先发制人的把我暗算掉。

您打算将他的真相公布吗?总统说不要。

公布了真相又如何?他说犹太人已经够难缠的了,不必再去自找麻烦;就让它变成一件悬案好了。

难道说——这又是另一个必须的谎言吗?不是必须,而是慈悲为怀,我想大概是吧。

柯候德呢?还有梅森堡的那个农场呢?已经被扣押了。

他贩卖的人口呢?会一个个的调查出来,重新予以安置,仍旧是慈悲为怀的工作。

哈洛克翻了一下自己的笔记,然后把它往咖啡桌上一放,伸手去取空酒杯,他用眼色问珍娜还要不要酒;她摇着头。

他就站起来,绕过沙发,走到小推车前,替自己又倒了一杯酒。

现在让我来综合一下,他冷静的说。

‘暧昧’这个人在国务院的五楼,而且他可能潜伏在那里已经有不少年,把获得的情报不断传递给莫斯科。

哈洛克踱向落地窗前,看着窗外被照明灯淡化了的夜景。

麦锡与巴希法的彼此合作,创造出这两份难以置信的——不,不是难以置信——而是难以想象的协定。

哈洛克说到这里,突然转身瞪贝弗。

这种事到底是怎么弄出来的?老天,你们这些人到底当时都死到哪去了?你们天天看到他,跟他谈话,盯着他,难道你们竟然一点都看不出,他在搞什么鬼吗?我们从来不晓得他在扮演什么角色,贝弗也觉得很不是味儿。

对,哈洛克先生,我们对他可以说是视而不见。

我们之所以不了解他,乃是因为麦锡这个人太会扮演各种角色了。

他是个虚荣心相当大的人。

关键不是在于一个人虚荣心大小的问题上,哈洛克走回沙发。

他之所以扮演太多的角色,乃是因为他不得不如此。

问题是在于你一直很恨他。

不,你错了。

贝弗摇头否认,你不会去恨象麦锡这种人的,他转头望了一眼珍娜。

你只可能对他敬畏有加、害怕、敬鬼神而远之——但是你绝不会去恨他。

让我们再回到巴希法的问题上去吧,哈洛克坐进沙发。

你认为他是从哪里来的?他不知所来,而且也不知所终。

他也许会不知所终,但绝不会不知所来——他一定是有个出处的。

他跟麦锡不断碰面,至少有几星期,甚至可能有好几个月。

可是我们查过麦锡的工作日志和他的日记;一再的查了又查。

还有他所有的记录薄、记事本、电话小册,以及他秘密约会的机密资料,旅行的行程记录——他到过哪里,与谁碰过面;从各国外交界的人士、本国驻外使节,以至于门房。

这里面查不到任何一个与他有频繁接触的人。

什么也没有。

这些资料我都需要。

你能安排吗?安排好了。

这些资料所涵盖的时间有多长!都是六个月之内的。

太好了。

我想大概应该够了。

哈洛克拿起笔记本,写了几个字,然后又说:以所有的资料来看,我们可以证明巴希法是个俄国人。

而且很可能是个苏联的变节投诚分子,从一开始,就没有登记过的那种秘密人士。

我们也曾经推测过有这种可能。

也许他是某个对苏联战略武器打击力量有相当认识的人。

为什么?珍娜问。

由那两份协定就可以看得出来。

它们包含了美苏两国双方核子攻击与防卫力量的最尖端资料。

哈洛克又提笔记了一下。

还有一点很重要,他说。

巴希法晓得到哪里去找‘暧昧’。

等他们一搭上线之后,这名潜伏份子,就跟莫斯科联络上了,也就是这么一来,他才能把不利于我——当初看起来是为了我好的——证据提供出来,供你运用。

然后‘暧昧’也赶往布拉瓦海岸,把那天晚上,在海滩的剧本重写了一遍。

他转身望贝弗。

所以你认为他们两个人,并非同一个人,对吧?对,我同意你这种说法。

我认为,到海滩去的人,是‘暧昧’,而不是巴希法。

而且,我进一步的相信,等‘暧昧’从西班牙赶回华府之后,他才发现他已经找不到巴希法了。

他被对方利用完之后,就一脚踢开了,这种情况必然令他十分恐慌。

由于他想得到苏联国安会充分合作之故,他显然曾经答应过,要把从巴希法这条线上,所得来的情报,孝敬一些给他们?哈洛克补充对方言犹未尽的意思,加以证实。

对,再后来,我们又收到了一封由罗斯托夫拍来,企图表白立场的电报。

他在电文中暗示,即使真有这种情况,也不是他们莫斯科国安会能加以控制的。

他没说错。

我也向总统解释过,非常吻合……从一开始,就非常吻合。

跟罗斯托夫当初在雅典所说的,那个组织,虽然是国安会的分支,可是却不受他们的挟制,这个组织乃是由一群豺狼所组成的。

渥拿雅·恐特·拉兹维得卡,珍娜冷静的凑上一句。

VKR——简称‘渥拿雅’。

‘暧昧’这个人,并不是国安会中的一名少校或上校,他是VKR中的一员。

他潜伏在国务院,是跟VKR,而非KGB国安会联络,而这点,贝弗先生,才真的是糟糕透顶随地方。

因为苏联国安会到底还算个懂得章法,比较会按牌理出牌的一个情报组织,它不像渥拿雅那样,完全是胡搞瞎整,青红皂白不分的狂人组织。

而在今天这个世界,狂人与核子弹,虽是密不可分的,可是我们却无法同时一齐领教。

而假如让VKR和巴希法变了同路人,世界只有毁灭一途。

哈洛克说到这里,因为想到这种可怕的后果,不小心就喝了一大口酒下去。

他再次拿起笔记。

所以,我们国务院的这名奸细,只要再找到麦锡的同谋——巴希法的话,把这两份密件一搞到手,地球就会炸得四分五裂。

现在,麦锡发了疯,被关到普尔岛上之后,巴希法就落了单。

而且,自从他再把这条我们称为‘土拨鼠’的间谍、潜伏份子踢开之后,他可以说是完完全全的孤独了。

我饿死了。

珍娜突然说。

再一两分钟就结束了,哈洛克撕下一张笔记纸。

您说过,您曾经查过‘布拉瓦海岸察伊发生时,所有国务院五楼中那七十五名男女在当时前后一星期左右的行踪。

我已经又查过一遍了,贝弗打岔。

第一遍查完的时候,每个人似乎都没有可疑。

然而我们却明明晓得那段时期里,是有人不在,哈洛克说。

他到布拉瓦海岸去了。

你查的那些资料都只是烟幕,他明明不在,却让你看不出来,等他办完事回来之后,你根本不觉得他曾经离开过。

噢!贝弗也抬头望哈洛克。

我倒没想过有这种方法。

我一直在寻找缺席未到的人。

你这种说法相当新奇。

对,象我们这种干特工的人,也最擅长这种把戏。

不要去找缺席的人;去找那些该在而不在的人,去找他当时应该在某个地方,却明明又不在的那个人。

你的意思,就是要我去找那些被外放出差的人。

对,由这儿开始去找,哈洛克撕下一张纸。

去找职位越高的人,就越容易发掘出来。

别忘了,我们要找的人,乃是在国务院的安全资料上最应该没有问题的人。

他越有声望和地位,则他放出去的烟幕,就越有效。

别忘了,我再提醒您一个实例,基辛格当年对外宣称他在日本东京访问时,其实本人早都闪到北京去了。

有道理,我开始对你过去的成绩,有点了解了,你果然有点门道。

那也是我从不断的错误和失败中,所学到的。

他站起来,走到贝弗面前,将他刚才陆续撕下来的那两张纸,交给对方。

这是我列出来所需要的东西。

请你过目一下,看看是否有什么问题,好吗?没问题,当然。

贝弗重新坐下。

对了,我该为你刚才那番‘一语惊醒梦中人’的话,敬你一杯。

波旁酒加冰块,请给我一杯。

太好了,我本来以为你真的是滴酒不沾的人呢。

哈洛克乘机又望了一眼珍娜,她也把头轻轻一点。

他就将珍娜喝的杯子,从咖啡桌上端起来,去替她和贝弗以及自己倒酒。

贝弗这时看到哈洛克列出来的清单之后,就朝他发问。

你这里面列出来需要的资料,有几项很让我吃惊,他皱起眉头看哈洛克。

要麦锡的那些资料,毫无问题——所有的约会纪录、备忘录、旅行行程表等等——可是为什么你还需要那名马肯齐医生的资料呢?背景、财务状况、雇用人员的情形,还有实验室的医生……老实讲,我们当时已经彻底检查过马肯齐的死因,而且的确已经证实过了。

我相信。

你就出成我想再温习一下这些资料好了。

我认识一名叫沙朗的法国医生,外科手术是一流的。

可是他就是不能去赌场,一摸到牌就失去自制了;为了这件事,还被关进监牢过两次呢。

但这完全是两码子事。

仑道夫医生富可敌国,有钱到难以想像。

他做医生,只是为了要有个正当的职业而已。

然而在他下面替他工作的人,却未必,哈洛克边说边倒酒。

也许连辆汽车都没有的人,也大有人在。

贝弗听完,也觉得很有道理。

他眼光一落,又看着那两张清单。

这一项我也不太懂。

你需要一份国防部‘核子战略评估委员会’的全部委员名单。

我听说这个委员会的成员只有十五名,哈洛克说着,把酒杯端过来。

他们随时在进行假想的核子战,不时换边对阵,以便修改他们的战略。

他把贝弗要的波旁酒递给对方,然后又坐回珍娜旁边;她伸手接过他替她倒的酒,眼睛望着他。

你认为麦锡利用过他们这些人?贝弗问。

我不清楚。

他反正一定曾利用过某个人。

又何必?麦锡对我国的军事机密还有什么不晓得的?他必须晓得,这样他才能去跟别国谈判。

我只是想彻底一点。

贝弗一听,马上点头表示了解,同时尴尬的笑着说,有道理。

好,照办。

他又低头翻阅清单。

呃——过去十年内,曾经被中央情报局、国务院秘密行动局、军事情报局等单位,列为追查对象的人员名单——我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有这种人。

这种人至少不下数打。

什么人?那些被我们列为必须加以策反,说服他们投奔西方的男男女女,而后来并没有变节投诚的。

但假如——他们既然没有过来——莫斯科当局,并不会把那些后来自己想办法逃出去的名单,予以公布的,哈洛克打断他。

我们却可以用电脑,追查出他们目前的下落。

贝弗一听,又大点其头,继续看下去。

珍娜这时伸手碰了一下哈洛克的手臂。

他望她。

她轻声的用捷克语说,你不提潘民亚契克斯的事吗?不提。

什么事?助理国务卿抬头问他们。

没事,哈洛克说,她肚子饿。

我马上就好了——再一分钟。

等下我就回华府,请总统签字,准许调出麦锡所有的资料给你过目——包括他精神病的所有记录。

为什么你不干脆把我送到贝斯达海军医院,直接去看这些资料呢?记录不在那里,全都在普尔岛的密库里。

没有总统的手谕,任何人都不能碰。

我会去替你拿来的。

我明天一早就飞去。

贝弗说到这里,突然两眼猛的一抬。

这……最后一项……你没搞错吧?!那又能告诉你什么呢?我们什么也没看出来。

就当成是我想更了解我自己一点的想法吧!这对你会产生极大的痛苦的!你们到底是指什么?珍娜忍不住问。

他想要看一下,他当初在医院,接受十一天药物催眠之下,所吐出来的那些恶梦,那些……可怕的回忆。

贝弗说。

他们两个人,坐在乡间别墅豪华餐厅温柔的烛光下,吃着晚餐。

唯一与整间餐厅不太协调的人物,就是那名既能烹调出精美餐点,又是身兼这栋庄园保镖的厨师。

因为他即使能烧出世界最鲜类的威灵顿牛肉,他的厨房围兜下面,却仍然藏了一管大手枪。

不伦不类的怪相,几乎令哈洛克和珍娜有点忍不住想笑。

好不容易,所有的餐点都吃完了,所有的餐具也都收走了,只剩下他们的个人面对一张大餐桌而坐时,他们才发现,彼此已经有很久很久没像现在这样好好吃过一顿了。

你很信任贝弗。

他们回到大书房喝着咖啡时,珍娜说。

我知道你信任他。

你信任一个人的时候,我一眼就看得出来。

没错,我信任他。

他是个很有良知的人。

这种人你可以信任。

那为什么你又不让我向他提起潘民亚契克斯——旅客的事呢?因为这件事,不是他能力范围之内所可以办到的事,说出来反而对他不好。

你也亲耳亲眼的听见、看见这个人了;他是个做事很讲究方法和步骤的人,每次只踏一步,步步为营,精打细算,绞尽脑汁。

这就是他行的地方。

提出潘民亚契克斯——旅客的问题,等于同时向他提出了几千个问题,会把他的脚步弄得错综复杂、乱七八糟的。

我不懂你的意思。

怎么讲会弄得错综复杂?你等于一下子给了他太多的方向,要他去走。

让他突然之间,觉得每个人都变得很可疑了,这样一来,他就无法再专心去研究某个人,而是一下子必须去研究一群人了。

我只想让他们把注意力集中起来,去研究那些烟幕,去追查国务院五楼中,那些被外放的人员,不管他们是在距离国务院只有几条街的机构,或者是在八百里之外长期出差,一直到他能够查出那名当时应该在工作地点,却又不在工作地点的人为止,再谈下一步的事情。

解释得相当明白易懂。

谢谢小姐的夸奖。

不敢当。

那你应该也向他先提出来,这个人也有可能会请人代理的事,他可能会找个替身,或者是傀儡,来掩饰他开溜的事实。

哈洛克瞪着她看了好久,嘴角上慢慢才浮出了一个浅笑。

他妈的,你晓得吗,你说得很有道理呢。

谢谢先生的夸奖。

不敢当。

我好爱你,珍娜。

她抬手去握住他。

亲爱的,我也是……好爱好爱你。

我好想贴近你,不想有张桌子挡在我们之间。

身兼厨师和保镖的那名佩枪大汉,这时突然敲了一下门,探头进来问,还要咖啡吗?不了,谢谢。

哈洛克说。

要不要来点酒?我不想要了。

珍娜说。

要不要看电视?卧室在哪儿?楼上。

床很烂。

没关系,我们将就凑合就行了。

哈洛克说。

十分钟之后,他们两个人就紧紧搂着,走上二楼的卧房里了。

当珍娜顺着哈洛克倒向床铺的身子,压在他胸前时,哈洛克突然大叫了一声,珍娜吓了一大跳。

哎呀!我忘了你肩膀上的枪伤了!老实讲,从莫里涅山口逃到法国,找到沙朗医生缝好枪伤之后到现在,我几乎一直没有时间去想到自己身上的伤。

我们本来说要买急救箱的,结果也忘了买。

不过,我想这里既然是个秘密据点,应该是有急救箱的。

我去替你拿来,好替你换药。

伤口像又裂开了。

你先躺下。

我马上回来。

她去了很久都没回来。

她到哪去了?找一卷松紧绷带和消炎药膏,到底要多久?照理说,每一个无菌室都应该有顺手就可以取得的医药器材的。

她到哪去了?他突然警觉的跳起来。

也许其他的人——不属于这栋无菌五号的人———已经渗透进来了。

他以前领教过这种事。

无菌五号座落在乡间,外人是可以很轻易的借着树林和草丛渗透进来的。

假如她的行踪被对方发现了的话,很可能会被人找上门来,无声无息地把她绑架出去的;因为他既然办得到,别人一定也能够办到。

她在哪里?哈洛克快步奔到窗前时,突然领悟到防弹玻璃,虽然无法让子弹由外面打进来,可是却也让他无法清楚的看到外面的动静。

然后,他突然又想起一件事:他没有武器!他刚刚转过身向门口跑过去时,房门突然打了开来。

他脚步一煞,连呼吸都窒住了,直到他望见珍娜一手握着门把,一手端了个放着绷带、纱布、剪刀、消毒剂和胶带的盘子,站在门口望着他时,他才冒出一身大汗。

米海,怎么了?什么事?没事。

我……我只是想起来走走。

亲爱的,你在冒冷汗呢,珍娜说着就把房门关上,走过来,摸他的额头,又摸他的太阳穴,发现它跳得很厉害。

怎么了啊?对不起。

我大概是想像过度了一些,我……我只是想到……你去了太久,还没有回来,我就……抱歉,没什么,我是去得太久了一些,珍娜牵着他的手,走到一张沙发上坐下。

我先帮你把衬衫脱掉,她说着,先把盘子搁好,再帮他脱衣服。

怎么,没下文啦?哈洛克看着她替他把衬衫小心的褪下时,忍不住又问。

你是比原先打算的去得久了一些——然后呢?然后嘛——等我问厨子药柜在哪里之后,我又跟他聊了一下。

好,不要动,我要把绷带解下来了。

她熟练地一圈又一圈的,将斜缠在哈洛克肩膀处的绷带,绕褪下来。

老实讲,你这伤口恢复的情形还不太差;以你这段日子里所遇上的激烈打斗情况来看,真的还不太差。

她又将纱布和胶布慢慢撕开。

可能因为你曾经泡过海水的缘故,反而消了炎……我现在用消毒水擦上去时,可能会有点烧痛,喏,忍一下。

啧啧,是很刺激,哈洛克挤眉弄眼地让珍娜把沾了消毒药水的棉花棒,在他伤口上来回擦拭,同时把贴过胶布的地方,所留下来的那些粘痕也擦抹掉。

然后呢,聊了一下之后呢?再忍着点,我要上新药了,她说着就将外科手术用的胶布拉出来,剪断,贴到挤了新鲜药膏的纱布上。

好了。

也许还是一样痛。

不过你看起来好多了。

喂,小姐,你怎么在逃避本人的问话——顾左右而言其他呀?难道你不喜欢惊奇吗?向来就不喜欢。

甜面包卷!她替他把伤口四周的皮肤再用酒精擦洗干净。

明天早上,我们可以吃到甜面包卷。

她又说,同时替他按摩背部。

甜面包卷?……你疯了。

我看你真是疯了!我们才刚刚逃出生死大关还不到二十四小时,你竟然就想吃甜面包卷了,老天!我们总得活下去啊,米海,珍娜的声音中透出无限的柔情,按摩的动作,也变慢变软了,终子停了下来。

我的确是跟我们那位‘带枪厨师’讲过了。

他向我保证,明天一早,绝对能让我们吃到那些我想吃的东西,像什么杏仁粉发的啦,中间还掺了核桃呢……他说今天晚上就先把材料准备好。

早上,我们一定可以吃得到。

我简直服了你——等着瞧好啦——她好快乐地笑着,用双手捧住他的脸,在布拉格的时候,有一次你找到一家做甜面包卷的点心店。

你好爱吃、不是吗?后来还叫我再做过一次给你吃呢。

记得不记得?他拥抱她,紧紧地将她搂过来。

我好爱你……我好喜欢你的笑声……我告诉过你吗?好多好多次了。

你说我一笑起来,就像个正在看马戏,高兴得不得了的小孩一样。

你记得你曾经过么说过吗?记得,当然记得。

而且我真的没说错。

你该休息了,米海。

是,医生大人。

上床吧……她在他耳边轻语。

有好几绺她的金发洒在他脸上,她的手臂横在他的胸前,两个人都没睡着。

柔美、温馨的欢爱并未带给他们睡意,无法想像的未来,让他们睡不着。

半掩的浴室门缝中,透出一线柔和约灯光。

你并没有把你在普尔岛上所看到和听到的事,完全告诉我吧?她头枕在他旁边。

你告诉贝弗说你已经把全盘的经过都说给我听了,可是你并没有。

几乎全讲了,哈洛克瞪着天花板说。

没讲的,是因为我还没有想通。

珍娜将手臂移外,撑住头,侧望着他。

我能帮忙吗?她问。

我想没有任何人可以帮我忙。

我脑子里有颗炸弹。

到底是什么,亲爱的?我认识巴希法。

你什么?!是麦锡说的。

他说我亲眼看到他们来来去去;那些‘世界的谈判者、交涉者’,他是这么称呼他们的。

而巴希法却正是他们其中的某一个人,我一定曾经见过他。

所以我一定认识他。

所以他才这么对付你,想害死你?害死我们?为什么他要你退出国务院呢?他说,我永远也弄不懂的……最致命可怕的协定,才是唯一的解决之道。

而我就是牺牲品?对。

我能怎么说?他已经疯狂了;可是在陷害你的时候,他还没有疯。

你,必须死,而我呢,可以活,但是必须被紧紧钉牢。

哈洛克很沮丧的摇摇头。

唉……我所能弄懂的,就只有这点而已。

我的死吗?不,是我的活。

这么说,即使他人已经疯了,他对你仍然是很爱护的。

不是他。

是巴希法。

然而,假定我对他们是个威胁的话,他——巴希法——为什么又不杀掉我呢?为什么还要等三个月之后,才让那个苏联奸细,发出命令来宰掉我呢?贝弗不是解释过吗,珍绷说。

你看见了我,把布拉瓦海岸的骗局拆穿了,你就会往回出追,去查出那个奸细了吗?但仍然不能解释巴希法那方面的原因哪。

他要宰我的话,早都不知可以宰多少次了。

可是他并没有这么做。

我凑不拢的地方就在此。

这个人到底是何许人?当然也不是人正常的人。

太可怕了。

哈洛克转头望她。

我想不通。

他说。

电话声凄厉长鸣的声音响彻了房间,来得很突然。

他正睡得迷迷糊糊的,电话铃声一响之下,把他吓了一跳,马上手一伸,就想去抓那把根本不存在的枪;没想到一抓,正好就抓到那具电话听筒。

哈洛克一直到这时,眼睛才清晰的看到他手中抓的是什么东西。

在回答之前,他傻傻地望着电话听筒有好几秒钟,然后,在把它凑上耳朵时,他又抬手看了一下表,凌晨四点四十五分。

喂?哈洛克,是我,贝弗。

什么事?你在哪儿?在我办公室。

我从十一点钟一直蹲到现在。

对了,我已经叫人把你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八点左右,就会送到你那里,只除了普尔岛的资料。

还得再迟个几小时。

您现在打给我,就是为了说这个?当然不是。

贝弗顿了一下,深呼吸了一口气。

我可能已经找到他了,他急切的讲。

我照你建议的方向去查过了。

找那个应该在却并不在的人。

我本来一直抓不准,到现在才算肯定了;所以才来不及去替你办普尔岛的事。

如果这是真的话,那简直太难以置信了;他的记录简直干净得就跟一张白纸一样,而且他服役的——不要再说了!哈洛克堵住他。

你的电话——跟你住的房子一样——是‘无菌的’,消过毒的。

我这边也许是。

你那边却未必是——你的办公室,不要讲话,先听我讲。

什么事?先去找到那个傀儡。

他可能还活着,不过,也可能已经死了。

一个什么?那个代他补空位的人,顺着傀儡身上绑的那些吊线,就可以找到你要找的人。

你懂吗?我想应该懂。

老实说,我懂。

这也是我已经发掘到的一部分。

等你全弄清楚之后,再打电话给我。

从大街上打,找任何一个电话亭打给我。

先不要缩小包围圈,什么都还不要做。

哈洛克挂断电话,瞪着珍娜。

贝弗可能已经发现‘暖昧’是谁了。

假如他真的找到了他的话,那你就没说错。

潘民亚契克斯?对。

一名‘旅客’——一名从小被苏联送到美国来长大的旅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