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2025-03-30 06:23:22

警方扫荡了沙凡那的每一条大街小巷,巡逻车一路呼啸飞驰,奔往机场,冲进每一个巴士站和火车站。

租车公司的代理商,全部都加以访问和搜查过租车记录,每一条由沙凡那市延伸出去的公路,无论高速公路或乡间道路,全部都设起了路障,加以封锁检查——四面八方的城镇,全部包括了进去,东西南北,一个不漏。

亚瑟·皮尔斯的外貌,他的特征,借由无线电转达给了各个单位——州、郡、市、镇、乡、村——命令是由最高行政首脑下达的:找到他。

找到这名黑发中有一撮雪白头发的人。

如有发现到这个人,必须小心围捕,荷枪实弹。

如有反抗行为发生,立予格杀。

猎人行动是由中央下达给地方政府的,一切费用由华府负担。

所有的休假人员立刻销假向直属机关以及各单位报到;所有可以动用的车辆,包括那些有小毛病正在检修的,只要是还能发动行驶的,全部开上了街;所有警方和政府单位职员,私人所拥有的各型车辆,一律征用,加装了吸铁篷顶旋转警灯后,立刻出发,开往大小乡镇,参加搜捕行动。

所有在该地区出入的车辆与行人,一律加以阻挡;任何外貌近嫌疑犯的汽车驾驶人与行人,都必须以礼貌的态度,请他将头上的帽子摘下,用手电筒加以照看面部及头发前额部分。

向大旅馆、汽车旅馆、宾馆、乡间投宿的小旅社,全部加以过滤,旅客登记薄上的笔迹,投宿人的姓名、柜台职员、领班、侍应生,没有一个放过的,全部有人前往加以询问过。

农庄、乡间小屋,只要是还亮着灯的,都有人上去敲门,以客气礼貌的态度,加以询问打听,同时还必须对应门的主人,他当时的表情举止,加以研判,免得嫌犯已将屋内其他人据为人质,逼屋主出面骗人;所有的家人,都根据户口资料加以点算;每一间房间、谷仓、堆料仓,全部加以搜查,绝对不轻易忽略。

天亮之后,成千上万的工作人员,累得半死的把报告发回各个单位,愤怒的责骂、抱怨,以及困惑、沮丧,兼而有之;对政府的暧昧命令,没有一个人不感到莫名其妙和火大。

因为,除了在命令中,只晦涩不明的提到这个人叫做史密兹之外,连张照片或绘象都没有;没有一个搞得懂,到底上级在搞什么鬼。

不过,等天色大亮之后,雷霆扫荡的主戏,似乎已经告一段落,只剩下零星的搜捕行动还在继续进行之中,而所有自认为自己是专家的人,都晓得那个有一撮白发的人,早已漏网了。

他可能已经把头发染成了金色成灰色,甚至已经剃了光头也说不定,不是撑了根拐杖,一步三拐的闪掉了,就是换了身警察制服或军服,扬长兔脱而去了。

闻风涌至的新闻记者在把这件于深夜发生的古怪离奇大搜捕行动,绘声绘影地发回报社之前,各大小报纸的老板与总编辑,早已纷纷接到了各地有头有脸的人物所打给他们的电话,晓以利害,诚恳拜托过了。

不要刊登,老兄。

让这个故事胎死腹中算了。

大家都有好处的。

放心。

一定。

卖个面子。

如果已经发刊的报纸,也接到了同样的这种电话。

第二版发行时,虚晃一枪的再登个一两行,略过这件事。

对,不提也罢。

至于第三版登出来时,很简单,也很必然的,石沉大海,无迹可寻了。

至于那个以○一七七四二开头的电话交换中心嘛,也发生了一件很古怪的事情……自午夜开始,所有以这个号码开始的电话全部莫名其妙的故障了,一直故障到清晨八点为止才修好。

电话才故障不久,大批身穿电话公司制服的修护人员,就涌进了旅游者商业中心’的那栋大楼,以及各地的分店大楼。

所有外电一律加以监听与录音,任何由外线打进来的电话,只要时间不超过十五秒钟的,录音带必须即刻交往无菌五号,加以审查研判。

全国各地的国际机物,也被无数联邦秘勤人员加以渗透透,借着最进步、最尖端的X光侦察扫描透视装置,对所有行李箱中可藏有的一个厚度达两英寸,外带号码锁的金属小箱,加以搜寻。

所有航空包里、航空运货,以及由各国大使馆和各地所设置的领事馆,所交运的外交邮包,也照办不误。

截至近午十一点半钟前,已有两千七百多件外交邮包,被这些专家打开,进行过搜查。

北起纽约甘乃迪机场,到亚特兰大,以至于迈阿密国际机场,一个也没放过。

谢谢,非常感谢。

哈洛克困顿欲死的逼着自己对电话讲着废话,几乎连眼皮都快抬不起来了。

他抬起头,看了看正在替他倒咖啡的珍娜。

他们搞不懂我在干什么,而我,又不能告诉他们。

皮尔斯不到最后关头不可能会打电话到ORPHAN(○一七七二九六)这个地方去的,因为他晓得我已经侦破了他的情报输送站—一旅游者商业中心’。

即使他敢打,也不会讲超过十五秒钟以上的话。

米海,你已经尽力了,珍娜把咖啡端给他。

所有的机场和——对他还是没用,哈洛克打断她。

这王八蛋不会去冒这个险的。

再说,他也不想离开美国。

他想找到我也想找到——巴希法……就在他偷走的那份档案中!老天爷,只要利用一架单引擎的小飞机越过墨西哥边境,或是借任何一条小渔船送到外海的另一条小渔船,再转往古巴,老天,那份档案就可以一路送往莫斯科了,送进那群VKR的疯子手中了。

我他妈的还搞个屁!现在美墨边境的巡逻已经加强,秘勤人员也增加了好几倍,整个东西两岸的各大小港埠和渔港,都有人在盯着了。

海上也有巡逻艇和直升机在搜,只要看到有渔船或游艇的航向可疑,马上就会被勒令停航检查的。

你已经向总统坚持过这些事了。

有什么用?海岸线这么长,海域这么广。

先休息一下吧,米海。

你如果累垮了,就不能有效率地运用思考的;这是你自己的规矩,别忘了。

电话突然又大响起来,哈洛克动也不动地坐在椅子上,他想听一下,这个电话的铃声,到底是一直不断响下去,表示有紧急情况发生,还是只会先响一下,停了再继续响一下,跟普遍的电话铃一样。

铃声停了,然后又响之间,珍娜才抓起了电话筒接听。

‘无菌五号’……请问哪里?她听了一下,然后捂住话筒,告诉哈洛克。

是国务院纽约办事处安全组打来的。

要找你谈那个由苏联领事馆投诚的KGB份子的事。

哈洛克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好不容易才站稳了。

我正想找他,他说着就接过珍娜递过来的电话,把对方的身分弄清楚之后,他就提出要求,请让我与那位老兄讲一下话。

俄国佬才接过电话,他就骂,你他妈死到哪里去啦?!不是早该在几个钟头以前,你就已经到了吗?到个屁!在你们资本主义社会投诚,还他妈非等上班时间才可以呢!简直差劲透了!俄国佬叽哩呱啦的回骂。

我他妈凌晨四点闪到你告诉我的这个地方,一路躲躲闪闪,担惊受怕地坐地下铁,左闪右闪的,好不容易才奔到这里,竟然门口的一个警卫告诉我说,上班时间不到,他也爱莫能助;大门全锁上了!我就暖暖昧昧的把我的身分,以及我的意图告诉了他,你晓得这个白痴怎么安排我的吗?他竟然想请我去喝咖啡!而且还是到附近的份四小时营业的餐厅去喝!我他妈的最后只好自己想办法钻进你们这栋大楼——你们的安全措施太小儿科了——我一直蹲在一条又黑又脏的走廊口,等到早上九点,等到你们的那批吃闲饭的,全部慢吞吞的来上班时,我才冒出来,你想我得到了什么待遇?!他们竟然要打电话给警察局!打算叫他们来逮捕我,告我非法侵入,无端破坏政府公有财产!好了吧,既然你现在已经——我还没、讲、完!俄国佬大吼一声。

自从那种盛大的欢迎仪式完毕后,到现在为止,我他妈一直在填表格!连我妈妈教我的俄国儿歌都要写出来!我一直把你告诉我的电话号码告诉他们,要他们打给你,他们就是不打!到底你们这群人是什么玩意?!难道你们打电话的次数还有规定的啊?!我们现在不是联络上了——我还没、讲、完!前一个钟头,他们一直把我关在这个房间里——就我一个人!就他妈的把我这么关着!而刚刚,就是现在,他们又给了我一大堆表格要我填!老天,竟然要我把我的兴趣、嗜好、消遣写出来!到底在干什么?!难道你准备把我送到集中营去吗?!哈洛克听了不禁莞尔一笑,他没想到这个俄国佬这么幽默。

怎么会呢,老兄,只会把你送往安全的地方去的。

他说。

我们的确都是群笨蛋,你没说错,心肠也比较软。

放心,你这个选择是对的。

俄国佬长长地叹了口大气。

我这是何苦来哉?你们的看守所,并不比我们莫斯科的扎钦斯衔大牢要好到哪去……你何必不承认呢?就直说比我们的还要差算了。

你们的原子弹之父爱因斯坦要是到俄国投诚的话,至少还可以在古拉格群岛上放驴子,自由自在的。

我他妈这是何苦?好了好了,老兄,哈洛克劝他。

我们这种人,能留下一条老命苟延残喘,就算不错的啦。

我当初找你,不也是为了这个。

罗斯托夫也是一番好意,我知道。

他当初也晓得,你一定也是被一群可怕的人陷害的。

渥拿雅。

那群疯子!俄国佬马上冒火地说,那群混帐,满脑子想的就跟第三帝国的纳粹一样!他们在美国到底搞的怎么样?谁知道?他们有他们自己的圈子,有自己召人的一套办法。

他们已经踏入许多你看不出来的圈子了。

你是指那些潘民亚契克斯——从小在美国长大的人——旅客吗?你当然看不见这群人。

可是我却能听到许多谣传,而谣传中,总还是有许多有用的情报的。

俄国佬顿了一下,我还是有价值的吧?你不会认为我没什么用的吧?而且我也可以推测一些事情。

放心好了,绝对会对你客客气,礼遇有加,保护你保护得好好的。

你推测出什么事情?最近这段时间,莫斯科退休了一大批人,都是因病自请退休的……都有大别墅住……最惨的,只有罗斯托夫一个人。

这些人,全是温和派的人,懂得在事情闹僵之前,见好就收的人,跟罗斯托夫是一样的人。

你的意思是说,那些现在继任的人,想法就不一样了?谣言是这么说的。

你是指渥拿雅的人纷纷上台了?这是我的推测。

问题是,如果这些人接管了国安会KGB,那还不就等于接管了克里姆林宫?这太可怕了,绝不能发生。

否则……俄国佬欲言又止。

世界就完了?哈洛克接口。

这只是大家的判断罢了。

你该晓得,他们认为你们美国佬不行,只会动动嘴巴,不敢真动干戈的。

他们相信,到时候一定可以吃掉你们。

一点一点地来,慢慢吞食下去的。

这可没什么新鲜。

那用战略核子武器呢?这可是非常新鲜。

新个屁!这是疯疯狂!国安会的干部骂道。

他们一用上,你们也就得用!那世界不就完蛋啦?!那到底怎么去阻止这群VKR的人呢?不要让他们找到借口。

什么才算借口?不要让他们有发动核子战争的不利借口,让他们有理由可以先按钮发动。

至少,贵方的人,在这点之上,比我们的人要明智一些。

明智个屁!现在我他妈的已经被自己人弄得焦头烂额了!哈洛克心里火大地嘀咕着。

我希望是如此。

你刚才是说,VKR的人已经混到你们国安会中了?也不过是推测而已。

这么说,苏联驻美国的使领馆中,免不了也有这些人混在里面啰?我甚至对我纽约的直属上司都很怀疑。

而生长在美国的这些‘旅客’,却找得出这些在大使馆和领事馆中的‘渥拿雅’份子,可以把东西交给他们?你好象认为我该晓得某些事情的样子。

老实讲,我不晓得。

交什么东西?哈洛克楞了一下,想让自己的太阳穴跳慢一点。

假定我告诉你,刚才你讲的那种他们可以用来发动核子战争的‘借口’,正好在昨天晚上,被一个奸细,一个潜伏在美国政府中的高级内奸偷走了。

他已经失踪了。

你们找出他是谁了吗?晓得他是什么人了吗?找出来了。

所以他才先把罗斯托夫灭了口。

他正是一名渥拿雅。

他也是你的敌人。

那么,马上去找一个我们使馆或各地领事馆中,突然返国的中低阶级的参事或领事、我们国安会派来的武官或安全人员,要不然,就是通讯官。

要是VKR有召募吸收使领馆中的人的话,就只有这些人。

拦下来,尽一切可能,不准飞机起飞,说什么也不准。

以国防机密被偷的间谍罪先把他逮了再说。

千万不能让莫斯科的那群人拿到这种借口。

恐怕已经太迟了。

你指的是那样东西,严重到什么地步?严重到无法想象的地步。

你们能不能否认掉呢?根本不能。

有一部分是假的——就是最严重的那一部分——但别人却绝对会认为他是真的……被那群一天到晚就想打仗的老粗将军们相信。

俄国佬一听,也傻了半天,才回答道,你必须尽快再去跟莫斯科的高阶层,那些硕果仅存的温和派的首脑,比较聪明的一群讲明才可以。

这种人,目前我们还有几个。

去我们党里,找那些年纪超过五十岁到七十岁之间的人。

因为只有这些人,才尝过二次大战的可怕滋味,参加过史太林格勒的保卫战。

他们的记忆还很鲜明,他们会帮助你的。

我恐怕还不行。

你已经帮我很大的忙了。

至少我们现在已经晓得去盯住大使馆和那些领事馆中的什么人了……我会马上派人去接你过来帮我忙,你放心。

我知道。

不过目前,老兄,总可以先让我看看电视上的美国影片,打发一下时间吧?难道说,还要我继续填表格吗?我马上替你安排。

老实讲,我实在很喜欢你们西方的生活……哈洛克,所以,赶快阻止那件事,否则我就算白投奔一场了。

你应该晓得那群VKR的疯子到时候会怎么弄吧?我怎么会不清楚,咕洛克绕过桌子,坐进椅子,我也怕得很哪。

他说完,才把电话挂断。

随着下来的三个钟头里,哈洛克一点也没休息,只靠咖啡来提神,猛吃阿司匹灵,用冷水冲脸,来使自己头不痛,不睡着。

所有能找到的情报部门,他全派上了用场,去盯苏联在美国设置的机构。

所有飞往苏联、东欧、西欧,以及其他一切国家的飞机时刻表,也都按时间,派人去盯住了。

直升机不断来回巡逻墨西哥边境,外加上对所有私人用轻型小飞机的监视行动,无线电对话的截听;对佛罗里达外海的各类船只的监视,仍然不断,而且继续加强。

一直到下午四点差一刻为止,哈洛克才重新躺到长沙发上摆平。

老天……该弄的全弄了,除非……还有什么疏忽的地方,那我也只好认了。

反正,已经封得密不透风了。

他把头靠到枕头上。

我该开始找这三十九个人的名单了。

他一定在这些人里面。

巴希法一定这在些人里面,我一定非找出他不可!总统大人已经告诉我,再长也拖不过今晚了,我们不能再冒这个险了。

到时候……只好先……按发射钮了。

天哪……珍娜吓死了。

电话又响起来,哈洛克脑袋里,早已一片迷茫,灵魂几乎都快出窍了。

好的,非常谢谢你的转告。

珍娜在房间对面讲电话。

什么事啊……?哈洛克侧着身子,眼睛看着地板问。

中情局又替我找到五张相片。

有一张已经找不到了,大概是人巳经死掉了,所以注销了。

其他那些找不到的,大概也是因为这个缘故才找不着。

什么相片?干什么要找?找谁?找我替你写的那份名单上的老头子。

干嘛?哈洛克重新翻躺回去,两眼眯看天花板,忍不住又开始闭上了。

老头子……他呢喃道。

干嘛?快睡吧,米海。

你一定要睡一下了。

这样子下去,对大家都不好的。

珍娜走过来,跪在沙发前面,亲了亲他的脸。

睡吧,亲爱的。

珍娜坐在书桌后面,替哈洛克接听所有打进来的电话,虽然他世累得象一只金丝猫一样的趴在祟上,可是她晓得她必须撑下去。

他们必须撑下去。

一对身穿骑马装的年轻漂亮夫妇,跨骑着两匹漂亮的骏马,一路飞驰着,跑到费尔法克斯的那片景色优美的乡间。

他们两个人似乎正在比骑术——看谁高明——所以在驰骋之际,不断跳过许多庄园的外围篱笆,同时穿过路树林,不停的追逐着。

等他们双双跑到树林边时,两个人才勒马停步,不再奔驰。

那个女的,突然嘤咛了—声,皱着脸孔说道:哎哟!我大概扭到腿筋了!好痛啊!那还不快点下来走一走,免得越扭越历害。

不要再坐在马上不动了!男的说着,就弯腰过来替她拉住马缰,好让她下马。

她才一跨到地上,痛得就哀叫,一直低声咒骂。

老天,我们乱骑乱闯,到底跑到什么地方来了呀?!她大声问她丈夫。

我想应该是霍夫南的地方吧。

你脚怎么样,好点了吗?快痛死啦!老天!痛死我啦!忍一忍,忍一忍。

我们得找个电话,叫车子先来接你去看医生才行。

两个人,男的牵着两匹马,女的一拐一拐的跟着,走了几步,丈夫终于找到两株合意的树干,将马拴好。

我先把马绑在这里,免得它们跑掉,等我回来,再把它们牵骑回去好了。

夫妇两个从树林走过时,可以望到树林外那栋大屋前的弧形车道,好长一条路要走。

他们突然又看到面前,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一个身穿大衣,两手插在口袋中的男人,挡在前面不远的地方。

等他们走上去时,穿大衣的人就开口问他们。

请问找谁,这里是私人产业。

我知道这附近都是私人产业,老兄,丈夫扶住太太回答道。

我太太刚刚在跳栏时,扭伤了筋。

她不能骑马了。

什么?骑马。

运动。

我们的马就绑在林子里。

本来是想先练习骑一下,好等星期六去骑马打猎的,现在——完啦。

路都不能走啦!请带我们去屋子里打个电话行吗?哦,这个嘛…—我……我这不是霍夫南夫妇家吗?做丈人的问。

对呀,不过他们夫妇两个都不在家,先生。

我们的命令,是不准任何人进入屋内。

哎呀,真是见鬼了!女的抱怨,怎么这么不通情理嘛?!我腿都痛得快死啦!怎么办?!我总得回到俱乐部去,才能找到医生哪?!我们可以分个人出来,开车送太太回去。

怎么样?好吧。

那你怎么办?她问丈夫。

我回去,把马牵骑回去好了。

只有这么办了。

谢谢你帮忙,先生。

他向安全人员道谢。

那我先到俱乐部等你喔。

一脸痛苦的女人,就被两名安全人员,扶着走向车道上停放的一辆汽车。

男的重新走回树林,牵马,骑上他自己的那匹,顺着原路折回。

他顺着方向,向南奔出一段路,同时又掏出地图,好象在看星期六的骑马打猎路线。

等他再跑出一段距离之后,他就伸手由马鞍下面,掏出一具强力无线电对讲机,他按了通话钮,将无线电凑到唇上。

有两辆车子停在屋外,他说,一辆黑色的林肯,牌照号码是MRL/740。

另一辆墨绿色的别克,牌照是GMJ/37。

屋外保镖绕满了,后方没有出口通路。

玻璃是防弹的,要大炮才打得穿,我们两个已经被人用强力红外线照了相。

听到了,对方回答,我们对那两辆车子特别感兴趣……对了,我现在也能看到那辆别克。

那名身上挂了一大堆各种锯子的人,爬在一棵长在路边的松树上面,他的腰际,有安全套索绕住树干,他讲完话之后,就把无线电对讲机短闪皮宴扫线,又从肩上拿起望远镜去看几百码之外的那栋屋子。

视野很清楚,每个角落都看得见。

无菌五号,并没有什么人出入——甚至连晚上都没有;用红外线望远镜看东西,真是如同白昼一样清楚焚,等天全黑了之后,还是照样。

树上的人轻轻吹了一声口哨,停在下方的卡车车门就打了开来;车门上喷了行广告:——锯树专家全天服务——随叫随到车里的人把头伸出来朝树上看。

把车开走,树上的人朝下喊,两个钟头后,再来接替我。

卡车司机朝北驶了一哩半,到达一个叉路口。

右方有家修车厂,门都是开着的。

有辆车头朝街的轿车,停放在一个油压千斤顶上。

卡车司机闪了几下车头大灯。

那两轿车马上也闪了几下灯——表示讯号收到,车辆已经就位。

修车厂老板已经答应了州警辑毒组的要求,愿意提供服务了。

卡车司机递完讯号之后,马上向右转,然后再朝左来了个迥转。

向南方行驶下去。

三分钟后,他已经开回原来的地方,加速经过那棵上面躲了人的大松树。

再过了五十秒,他已经开到另一个十字路口,这里正位于无菌五号屋的南侧。

左边的马路旁,有一家小旅社,后面有块停车场,停在那块柏油地上的一辆特别脏的车子,正好面对停车场大门。

卡车司机又闪了几下大灯。

停车场上的那辆破车,又闪了几下灯,表示一切OK。

不管无菌五号有任何人和车出入,它都可以一目了然,看得一清二楚。

亚瑟·皮尔斯躲在他住的那间破旅社的房间里,看着镜中映出的那张脸孔。

这儿是维吉尼亚州教堂瀑布镇外的一家小旅社,他对目前自己的打扮相当满意。

头发已经剃光,与世脸上戴的那副破眼镜,身上穿的棕色长裤,和一件领子起毛的肮脏白衬衫颇为相配。

他的那副扮相,正是一个失业已久,靠救济金度日,无业游民的德行,这种人满街都是,谁也懒得去多看一眼。

皮尔斯从镜前踱开,走回放在那张破桌子上的地图前面。

地图右边,放了个盖有美国海军机密公文图志的小金属箱。

箱子里放的东西,就是那些可以改写人类历史的病历记录——证明某个人的确已经发疯的资料——这个人在发疯之前,不但背叛了他自己的政府、也背叛了全世界;与敌人合作,准备对付自己盟邦的阴谋;全在这个小金属箱子里。

只要这里面的文件,能够交到莫斯科某批适当的人手中的话,那无异等于是一样无法想像其威力到底有多大的武器。

这个箱子,是属于VKR的,皮尔斯想过,也只有VKR才可以善加利用。

问题在于他现在已经不能再冒任何险,企图从任何一个地方、以任何一种方式,把它带出去,或者是交给任何一个人,请他转带出境。

他晓得,在打了几个简短的电话之后,他已经无法借任何海空方式,把它偷运出境了他只有靠自己去把它带出去,带给莫斯科的‘渥拿雅组织。

到底这个睿智的人,弄出这两份秘密协定的人,在哪里呢?这个把他祖国也牵扯进去,准备加以毁灭的人,到底躲在哪儿呢?他必须找到他,告诉他,告诉巴希法,他完全弄错了,巴希法到底在哪儿?这个在麦锡疯言疯语中,一再提到的‘亚历西·卡尔雅钦,到底是谁?躲在何处?皮尔斯想着这些难题时,不觉又开始去看地图。

哈洛克曾经告诉过他,这个被美国政府称之为巴将法的人,可能是躲在杉南道河谷中的某一个地方。

哈洛克还曾经一再暗示说:这个人大概就住在与麦锡的河谷木星不远的范围之内。

而整个的杉南道河谷,长达一百里,宽达二十里,这么大的一片区域,怎么会让哈洛克有这种想法,认为这个神秘人物一定就在这个区域呢?看样子,这个答案也只有哈洛克才能找得出来了。

他可以借着上百个电脑,从打给麦锡的无数电话中去归纳出来一通电话,乃是从巴希法打给麦锡的。

看来也只有让哈洛克去忙着找出来,再让他这名旅客坐享其成了。

他之所以当初没有派人去干掉戴克,也就是为了替哈洛克留一条线索,能让他继续追查下去。

皮尔斯弯身看着地图,左手食指顺着一条条的公路线移下去。

整个由无菌五号到杉南道河谷的半圆孤,都已经涵盖在内,所有的人和车辆也全都布置好了。

从哈泼渡口到柏克谷,高速公路中的11号路与66号路,7号,50号、15号、17号、29号,以及23号公路,也都控制住了,只等一收到某辆车——林肯牌的,或是别克牌的轿车——正在开往某个特定地点时的讯号一到,立刻沿路追踪。

一俟地点确定,马上就报告给他;而这些人,并不是旅客,而是花钱雇来,按钟点计酬劳的混混。

等待已经开始,就为了找到一处历史性的地点。

哈洛克眼睛才一睁开,就看到一大块湿答答的咖啡色牛皮,全身热得要命,他把身体一侧,发现阳光早巳不见,屋子里只亮了一盏桌灯。

他整个的人可以说都躺在一片汗水之中。

搞什么鬼?!怎么天已经黑了?!他根本没打算睡这么久的。

怎么回事啊?!你醒啦?甜美的声音飘过来向他问候。

几点啦?他从沙发椅上坐起来。

十点七分了,珍娜坐在书桌后面告诉他。

你才睡了三个钟头多一点。

好过一点了么?我也不晓得,反正好过多了。

怎么样了?没什么进展。

跟你说的完全一样,还在撑着而巳。

反正电话一直响个不停,电话键上的灯号一直亮个没完就是了。

谁打来的?都是打来报告说没什么发现的人,每个人都很奇怪,也搞不懂到底为什么要这么一直严密监视下去。

问我还要不要继续。

我告诉他们照常进行,除非另有通知,否则就不能放松。

当然只有这样了。

照片都送来了。

什么……喔,你名单上的相片。

就放在你前面咖啡桌上。

你看一下。

哈洛克眼睛一望,就看到桌上放了五张瞪着他看的正面相片。

他揉了揉眼睛,把额头上的汗拭掉,挤了挤眼睛,好把眼神弄清楚—些。

他从最左边的那张看起,没什么概念,然后再看下一张,再下一张,再下………张。

就是他。

他也不晓得为什么他会这么说。

谁?!第四张。

他是谁?珍娜看了看她面前的名单。

那是一张很老的相片,是在一九四八年拍的。

他们只能找到这么一张。

已经有超过三十多年的历史了。

他是谁?什么人?一个叫亚历西·卡尔雅钦的人。

你认出他是谁了吗?珍娜站起来。

对啊……不,我不知道。

那是一张很陈旧的老相片,米海,你仔细再看一下。

研究一下。

眼睛、下巴、嘴型。

是在哪儿见过的?是谁?我不知道。

好像在……又好像不在那里。

他是个干什么的?是个精神病理学家医生,珍娜念手上的资料,专门研究长期战斗之下的战争疲乏症,对战斗人员心理上所造成的压力,以及任何处于长期非常状态下的人心理所产生的病态。

他的专长,也被苏联国安会KGB引用了;在苏联,他是做跟你们美国那种‘谋略策划拟定人’相同的工作,然而却又有点不一样。

他替KGB做的工作是,专门审查那些情报人员,或者是双重间谍,看他的当时的心理状态是否合乎继续执勤的评奖考核工作。

考核稽查人。

心理考核……我不认识他。

这种脸我看得太多了,成千上万的档案中,都有这种脸孔。

老天,几千几万张脸孔,叫我从何记起?!可是总有一些特征吧?也许吧,我没把握。

盯着它看下去。

集中精神,看下去。

咖啡。

还有没有咖啡?我忘了你的规定了!珍娜一拍脑袋,醒来第一件事,就是要喝咖啡,才能还魂。

又黑又浓不加糖的咖啡。

你啊——根本还是个道道地地的捷克人。

她说完了才去把咖啡壶插上电源。

第一个规定——喝咖啡,哈洛克莫名其妙的重复了一遍。

……规定?!什么?戴克的那个电话记录,你放在那里?你不是拿去了么?到底放在哪儿?!不就是在你桌上嘛?哪里?!在哪儿?!右边最后—张相片的下面哪?先喝一杯咖啡。

你晓得这是规定。

哈洛克也不管那几张没用的相片,把两张笔记纸用力抽出来,将相片翻到地上。

他很快地又把电话记录来回看了好几遍。

哎呀,老天!规定,这些该死的规定!他突然跳脚站起来,差点没摔一大跤。

到底是指什么?!珍娜也突然吃了一惊,警觉到哈洛克的反常现象。

戴克……声音很怪……他自言自语。

腔调很怪……口音很特殊……怎么个特殊?!哪一点特殊?!他突然全身发抖的奔向书桌,伸手抓起电话。

戴克家的电话号码是几号?快点!米海,你怎么了啊?!少啰嗦!快翻给我!电话一拔通,他就说,戴克准将,拜托。

很……抱歉,他……他不在家。

不在个屁!我找他,他就得在!我是柯罗斯。

叫他过来听!才只不过拖了二十秒钟,哈洛克却觉得自己脑袋快要爆炸了。

什么事,柯罗斯先生?戴克问。

你说过一个‘很古怪的腔调’。

那是什么意思?什么意思?我是说那个电话!那个替麦锡打给你的电话!你当时说对方的声音、腔调很古怪,很特别,是指他说话听起来很外国味——俄语口音?!不,完全不是。

那个腔调很尖锐——音调很高——有点牛津腔。

可以说很伦敦味,然而又不是伦敦味的那种腔调。

再见——晚安,司令官。

哈洛克二话不说,把电话切断了。

替你自己倒杯酒喝……你该晓得这里的规定……哎呀算了,老弟,我们两个人都是局外人啦……再添酒的时候,也顺便替我加满。

这也是规定——这儿的规定之一,你总还记得吧?哈洛克马上又把电话簿一翻,找到一个号码之后立刻就拨号。

这下可好了!先打给普尔岛!我是柯罗斯。

请接安全组。

嗡……嗡两声转响之后,一个声音就说。

检查哨值日官说。

柯罗斯。

最高命令执行人。

等级区分○○一号。

请确认。

请发声以供扫描核对。

对方说一——二——三——四——五——六——OK。

扫描核声符合。

请吩咐,柯罗斯先生。

请问——大约六星期前,到底是哪一名军官,因家中发生事故突然请假离开过?对方沉默了一下;等再次回答时,好像晓得问这句话的用意,到底是为什么似的。

您的消息并不正确,柯罗斯先生。

从本岛勤务开始,截至目前为止,并无任何军官有请假之举。

从头到尾,没有任何人离开过本岛。

谢谢你,安全官。

亚历山大大帝……雷蒙·亚历山大!狐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