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珍娜·卡拉丝惊鸿一瞥之下所产生的可怕震撼,令他象突遭晴天霹雳般的跌入他早已抛开的幽暗世界中。
她还活着!他必须快点活动,他必须去找到她。
他盲目的钻进人潮,推挤开那些挡住他去路的手臂和肩膀;冲过一道又一道们出口。
一碰到铁路警察,他就逼着自己用早已模糊的意大利语,把她的穿着容貌特征吼出来,而每次的回答却总是抱歉——和耸肩摊手,一脸无奈的不悦之色。
他一路奔下去。
上下楼梯——穿过一道门、——一座电扶梯。
他塞了两千里拉给一位正准备上女厕所的女子;五千里拉给了一名工人。
向三名刚刚才下班,手提公文包的铁路警察打听。
什么也没有。
根本没有她的踪影。
哈洛克满头大汗的靠到一个垃圾桶上,手上全是抓伤和擦伤,鲜血正不断在渗出来。
有好一会儿,他实在很想对垃圾桶呕吐,他整个的人已经因为过度的歇斯底里而呈虚脱状态。
可能还找得到的想法是如此遥远……先喘口气,好让心跳变缓慢些,能再思考一下……可是也唯有继续找下去,他才能找到正事做……目前得先确定一个方向才对……。
他模模糊糊的记起了他的行李箱,就重新钻进人潮,全身酸痛,意识茫然的被四周的人潮推挤着、推挤着,就好象他坠入了一个充满幽魂与阴风的隧道中那样,随波逐流下去。
他也不晓得到底费了多久的时间,才让他又重新穿过大石砌拱门,跨上几乎已经空旷一片的36号月台。
威尼斯渡海快车早已驶离,清洁工正忙后着扫那辆由北南下的空列车……那列将珍娜·卡拉丝带来的火车。
行李箱还在那儿,已经破裂,束带全断了,衣物露在箱外,但却还算完整。
它正好掉到第三节车厢的铁轨旁边,被铁轮压到一部分。
他跪下去,弯身将行李箱用劲扯下来,先扯一边,再扯另一边,听见皮箱的皮被他用力扯拉之下撕裂的声音,紧跟着就突然一松,害得他重心顿失,向后仰跌,手上却仍死抓住终于被他扯上来的皮箱提环。
一名推着大拖把的清洁工走上来,站住,看着他。
哈洛克一脸臭相的爬起来以后,才注意到有个人正一动不动,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他盯了一眼清洁工,发现对方眼中竟是鄙夷不屑的神情,一定是把他当成了个酒鬼。
提把突然断了,整只皮箱砰!的一声坠了半边,碰在月台水泥地上。
哈洛克使劲一提,两手一搂,抱住了皮箱,开始象个精神恍惚的病患走出月台。
到底他走了多久,又从哪个出口步出车站的,他恐怕一辈子也不可能记得清了,可是他确实已走在街上,两手搂着皮箱环抱胸前,正踉踉跄跄的经过一排亮着灯的店面。
他意识到行人都在侧目看他,望着他一身的破衣破裤破皮箱,还有从皮箱里垂吊出来的衣物。
汹涌的迷雾已开始逐渐消退,凄冷的夜气正将纷乱的迷蒙淡化掉。
他必须把意识集中到身边锁碎的事物上才能保持清醒。
他要洗洗脸,换身衣裤,点根烟来抽,再买个新皮箱。
旅客用品中心——暗红色的意大利霓虹灯广告闪亮在一家商店橱窗的上方,非常吸引人。
象这种专卖奢侈品,又靠近奥斯提亚车站的店面,它所卖的物品,价钱一定贵得惊人。
哈洛克站在橱窗外望了一会儿,呼吸深长的仍然紧紧抱住那只破皮箱,就好象它是大海中的唯一漂浮物,可以让他不致灭顶淹死。
他走进去,幸好已接近打烊时间,店中没有其他顾客。
商店经理从柜台后面冒出来,脸上有点吃惊的样子。
他迟疑了一下就想闪回去。
哈洛克马上用结结巴巴的意大利话说:我刚才在月台上被人潮挤得摔了一大跤。
想来买几样东西……不少东西。
我本来是赶着住进‘赫仕勒别墅酒店’去的。
一提到罗马最最豪华的旅馆,经理立刻转脸一变显出同情,甚至还有点哥儿们的味道了。
简直太野蛮了!他两手向天一挥大骂道,竟然把先生您弄得这么惨!来来来,快来这儿,让我帮你——我要买一只新的行李箱。
皮要软,要真正的好皮,假如你有的话。
当然有。
我晓得很冒昧,可是能否让我先找个地方清洗一下?我可不想以这种样子去见伯爵夫人。
从这儿走,先生!真是对不起,我代表罗马向您道歉!从这儿走……当哈洛克在后房清洗和更衣之际,他开始集中他的思绪——这时候它们已经出现在他脑海了——想到以前和珍娜·卡拉丝到罗马来的那几次往事。
有过两次。
第一次只住了一夜;第二次比较长,很公事化的出差——假如他记得不错,好象有三四天的样子。
那次是因为南斯拉夫陈兵巴尔干诸国边界的事件,他跑来与英国驻罗马大使馆军事情报武官套情报的。
那个人他之所以还记得,乃是因为他是大使馆中唯一的一等黑人军事参事。
哈洛克和卡拉丝跟这名黑人武官,当初是在巴拉丁山西侧的一间小酒吧碰的面。
他的名字叫劳伦斯·B·布朗。
劳伦斯中校在消报界只用他中间B缩写名字称呼——叫他贝勒,才能晓得是圈内人找他。
他可以找贝勒谈一下……假如贝勒同意跟他见面的话。
到哪去碰面呢?绝不能在大使馆附近;美国政府已经领教过几次因为退职特工人员与大使馆人员私下碰面所引起的麻烦事件。
这个借用经理柜台上,打出去的求援电话,足足打了二十分钟才终于接通——那时候经理正忙着替哈洛克把衣服重新叠进一只价钱贵得吓死人的高级皮箱里去——与大使馆的接线生搭上了线。
很抱歉,布朗参事正在一楼的欢迎全上,不能分身接听电话。
告诉他很紧急,哈洛克说,我叫……贝勒。
贝勒勉为其难的接受哈洛克的请求。
可是为什么不到大使馆来谈呢?一名退职情报人员,尽可以大大方方的到使馆来谈哪?假设我告诉你,我刚刚才脱离退职状态呢。
也许你还没有接到我重操旧业的通知名单,可是我现在差不多已经返回工作岗位了。
所以我建议你不要拒绝我,上校——你该已经升官了吧?在彭克拉齐街上,有间叫‘孔雀咖啡屋’的地方,你晓得吗?我可以找到。
四十五分钟后碰面。
我会在那里等的。
哈洛克从咖啡屋阴暗角落的一张桌后,望着贝勒在柜台点了杯酒,才步过微明的灯光走上来。
贝勒表情僵冷,很不舒泰的坐进桌对面的椅子时,根本懒得伸手向他寒暄。
他坐定以后,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挤出一丝假笑。
很高兴见到你,连语气都很假。
谢谢你能来。
除非你真有不得了的要紧事,否则你今天这么搞一下,可能会把我弄得很惨,老兄。
我希望你能了解这点。
我有件事会让你疯掉,哈洛克硬逼着自己用耳语的悄悄声说道。
手又开始抖了,他用握拳来制止颤抖。
我已经疯了。
上校打量哈洛克,再盯他紧握的拳头。
你是很激动,我看得出来。
怎么回事? 她还活着!我看到她了!贝勒默然不动的溜眼望着哈洛克,注意到他皮肤上的抓痕和擦伤。
很明显的可以看出他的的确是和人接触过。
你是指‘布拉瓦海岸’?他最后才问。
你当然晓得我是指这个!哈洛克冒火了。
我突然辞职不干的消息和内幕,早就拍发给各个工作站了。
你当然早已接获华盛顿的密令,叫你‘千万注意这名砸锅的蠢才’,华盛顿一定告诉过你了。
他可能会干出任何出人意料的事情,乱扯一通,还想搅局。
这种事曾经发生过。
可是我不会。
我不会再来搅局。
因为我对这场球赛早已缺乏兴趣了。
我很理智。
我亲眼看到了我所看见的事。
而她也看到了我!她认出是我!她就闪外掉了!情绪上的压力最易造收歇斯底里了。
上校冷淡的说。
在这种状况下,一个人很可能会看见许多根本不存在的事物。
何况你当初受过严重的打击。
那是过去式,对现在不适用。
我出局了。
我接受了事实和理性——好啦——老兄,军人不理他这套,干了十六年,那能一下说丢就丢。
我能。
你以前跟她来过罗马。
旧地重游,触景生情的事情总是难免的,一搅就搅混了。
这种事不是没有过。
我还是必须否定你这种说法。
我并未触情生情到乱搅混的地步。
我看到——你甚至还因此想起了我呢——联想;所以你才会来找我。
我只能找你。
我的活动涵盖区域面是‘D区’。
你是我在罗马唯一的接头人!我现在大可以到使馆去。
那我们就走。
上校很快接口道。
办不到!何况,这不是我找你的重点。
你才是。
七个月前,你曾经把个华盛顿的指令交给我过,现在,我要你马上拍个紧急密电,给当初那批通知过我的人。
把我告诉你的事,一五一十的转告他们,把我所见所闻的真相传回去。
你毫无选择。
’我会附带上一句:该员系极端焦躁的情况下叙述以上内容。
好!可以!非常好!那你再听听下面我要讲的。
五天前于雅典,本人几乎宰掉一名来自莫斯科国安会的高级干部。
该干部矢口否认‘布拉瓦海岸事件’系由苏联策动的行动作业。
且矢口否认该名女子与国安会有任何牵连,更不可能与VKR组织有关。
本人之所以未将该干部宰杀,系因此人仅为一探本人动向,而经过本人所住旅馆‘抓瞎’、‘试探’——且此人所述全为事实,绝非捏造。
本人已托其转告莫斯科。
此饵太过露骨,其臭无比,不敢领教。
这么说,以你从前的记录来看,当初你是稳占上风啰?喔,那倒不是,是他占了上风。
以当初的情势而言,他要逮我很容易。
弄不好我现在已经被绑架到札钦斯基广场观光了。
他真有这么棒?那他一定带了不少人来啰?那还用说?!可是他并未绑架我。
他并不需要我。
为什么不?因为他认为我正是那个饵。
很讽刺吧?嗯?卢比昂卡大牢还没有我的席位哩。
我被剔除了。
而且他还赏了我一句话,叫我转告华盛顿:札钦斯基的国安会连碰都懒得碰我。
哈洛克停了一下又说:现在,又玩出了这件事。
上校皱眉挤眼愣了老半天,两只手握着杯子一直转个不停。
我没有你那么专业化的知识,不过,说你真的实际看到了她,而的确又是看到了她的本人……我真的是亲眼看到她过!相信我说的事实吧。
我并非让步接受你所说的事情。
不过,的确,这件事也有我下面所要讲到的那种可能——这可能还是对方耍的一记阴招。
他们仔细研究过你,晓得了你的计划和旅游的路线。
他们用电脑找出一名在外貌上,与她极端相似的女子,再动点小手术,化个装,即使你在近距离看见也分辨不出真假。
然后就耍了你一记。
尤其是对方又想再搞些什么鬼的时候,正好可以利用你的反应。
可是我看的是她的眼睛!而且我还可以告诉你,这绝非他们耍的一种阴谋。
两小时以前,甚至连我自己都不晓得,我会到火车站去;而当我直奔月台的时间,火车正要开,我急着上车的时刻,也恰好是她从一列刚好进站的火车上,随着大批人潮涌而出月台的时刻。
我昨天才到罗马,打算在马德里街的那家宾馆住它一个星期的,所以先预付了一星期的房租。
今晚八点半,我晃到一条侧街,看见一张贴在某家旅行社玻璃窗上的威尼斯风景海报,才突然想到威尼斯去晃晃的。
我临时起意,匆匆忙忙打好行李,直奔车站买了张票,赶搭九点三十五分开出的列车。
这些全是匆忙之间才突然决定的。
不信你看我的票根。
上面打有售票时间。
你看一下!二十一分……不对,是二十七分。
贝勒边看边念。
是九点二十七分销出的。
离火车开前只剩八分钟。
全都可以查明的。
你难道还能眼睁睁的看着我,骂我在瞎扯?!你怎么去解释对方可以在如此短暂的八分钟之内,耍出这么乃妙的一招?!而且事实上,我正好看见她从那列刚进站的火车上下来的!我不能。
假如她——她还跟一名铁路警察说过话,我可以找到那名警察来证明。
贝勒又沉默了,他瞪视哈洛克。
他瞪了好久之后,才轻轻说:加上这么多的证据,不管你看到的是谁,你的确不是在撒谎。
我以后怎么找你?抱歉。
还是由我来找你。
他们一定会想找你谈话的,可能会很急。
我随时会跟你联络。
为什么要这么谨慎?为了罗斯托夫在雅典说的一番话。
罗斯托夫?!彼得·罗斯托夫?!上校眼睛大大一睁。
还有谁比他在国安会的阶级要高——除了局长?还有更高的呢。
他已经算不得了的人物了。
他说过什么?他告诉你什么?他说他们的鼻子很灵,嗅得出那种臭味。
就跟野兽的第六感官一样灵敏。
别说得那么抽象。
贝勒有点冒火。
真有这么抽象?从我的立场来看,简直跟钢筋水泥一样具体。
‘布拉瓦海岸’所布下的陷阱,其实是华盛顿在幕后搞的鬼,这件事早己由苏联国安会安插在白宫——或是国务院的间谍一一加以证实过了。
你不会得了失心疯的狂想症了吧?!贝勒打断他。
我最后说的那句话,绝对说一句算一句。
那你——我对任何发生过的,和给我过的情报以及情况,来者不拒的接受了以后,再视情况反应。
我本来只会听命行事,可是从现在起,我要问清楚为什么要利用我去干这种龌龊事?!为什么我会看到今晚的事!假如你真的有看到——她还活着!我要晓得为什么?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还是不懂。
‘布拉瓦事件’是针对我——我——而设的圈套。
有某个人他想要我出局。
不是要我死,却只要我出局。
让我心甘情愿的自行挂冠求去。
真有这种事?!难道这是因为——某个人为了掩盖掉,或者是想早点让某些事情密封起来,才把她也拖下水的。
可是我要问,为什么?有两种方式不是我愿臆测的,可是为了某种国家利益前提的考虑,就尽可以用到你们身上,把那此事情埋葬掉。
你是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词——派人把我干掉,把我关起来?我并不是说我们会干掉你。
我们是住在这种国家里面。
上校顿了一下,才又添上一句,可是从另一方面来讲,又何尝不可?可是你有没有想到过,干我们这一行比也有自我保护,自求多福的一套法宝,兄弟。
我们大可以把知道的秘密先录下来。
交给某位匿名的律师,只要我们一遇害的话,就将那秘密公诸于世,这种方法可多得很哪。
老天,这可是你说的。
你真有这么做?问题怪就怪在——我从未这么做过。
我只是有的时候会很恼火,恨自己为什么不这么做。
至于其他人有没有这么做,只有天晓得。
你们这群人,到底是生活在什么样的世界里啊?还不是跟你一样的世界——只不过我们呆的时间较长,陷得较深而己。
这也就是我为什么不告诉你我会蹲在哪里,住在哪里的主要原因;不让你来找我,只让我来与你接触。
老实告诉你,我的鼻孔,现在已经可以嗅到由波多马克河那里所发出来以恶臭了——华盛顿可能要慌了。
哈洛克上身前倾,语调沙哑的继续说下夫。
我了解那个女孩。
以她过去和现在的行径来看,一定曾经有事情发生在她身上,逼得她不得不如此。
一些卑鄙龌龊的事。
我要晓得那到底是什么和为什么。
假设——贝勒缓缓说道:假设你是对的——这并不表示我有丝毫的让步,愿意接受你的想法——你为什么认为他们会告诉你?这件事发生得很突然,哈洛克说着,全身僵硬的靠回椅背,好象坠入了一个痛苦的梦境。
那天正是星期二,我们正在西班牙东北海港巴塞隆纳。
我们两个人已经在那里耽搁了一个星期,是华盛顿告诉我们说,那儿要出事了。
然后马德里有消息传过来,说是有封由专案信差从华盛顿带来交给大使馆的‘四○密件’,正等着我去拆阅。
马德里并无我们国务院‘秘密行动局’的工作地,大使馆没有人有资格,有权替我先行拆阅再转告我,所以星期三一早,我就飞回马德里使馆,在三名海军陆战队员的武装警戒下,我躲进一间密室折阅了那封密件。
每件事全在上面写得一清二楚,她所干过的每件龌龊事,所有她暗中泄漏出去的情报——那些除了我告诉过她,再也没有第三者晓得的情报。
陷阱也设计好了,只要我愿意,就可以发动——我当然愿意,他们晓得唯有证据凿凿明摆在我面前,我才会相信。
等星期五我飞回巴塞隆纳,到星期六一切就都过去了……而我确实深信不疑。
五天以后,就天崩地裂,墙塌橱倒的发生了。
没有吹号,只有强光和惨叫,还有惊涛拍岸的巨石。
前后只有五天……如此突然,如此迅速,每件事都相互衔接,步调紧密。
也只有用这种快刀斩乱麻的痛快的手段,才能把事情一了百了。
你并未回答我的问题,贝勒冷漠的打岔道,假如你是对的话,你凭什么认为他们会告诉你?哈洛克两眼平视对座的军人。
因为他们会害怕。
除了向我解释一途之外,把问题的‘为什么?’解释清楚之外,他们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
否则我也要让他们受到同样的震撼,他们会选择哪一样?你在说什么呀——你?!将我踢出圈外的决定,并不是循序渐进的,而是突然决定的,上校。
是某件事情突然将它引发的。
他们并不象逼别人那样的逼我退出,而是用间接的手腕让我自行求去。
以我的身分,他们本该先向我解释清楚,劝我,替我安排好一划才让我荣退,以前他们也曾这么做过。
可是为什么没有这么对待我?你又有什么特别?武官有点不屑的怒道。
我希望我有特别之处。
一定是我晓得某些事情,或者是他们以为我晓得,某些我可能已经写下来的事情。
那无非是一枚定时炸弹。
那你到底有没有——贝勒森冷的问,——这种情报?我会找出来的。
哈洛克回答时,突然把座椅向后一移,准备离去。
你大可以告诉他们我的这种打算。
就跟把我见到她的事一起报上去,也让他们知道。
我会找到她的。
他们想找到她却不容易,因为她已经脱离他们的挟制了。
她闪掉了,隐藏起来了。
我也看清了她眼中的表情。
我还是会找到她的。
也许——贝勒急道:也许等他们将一切查明之后,他们会愿意帮你的忙。
他们最好帮我忙,哈洛克说着就起立俯视情报官。
我需要所有我能得到的帮助。
同时我还要马上获得这件事情的真相,否则的话,我不弄得天翻地覆才怪。
到时候你们被我整到了,也许还不晓得那些话,是从何时何地传过来的呢,可是每句话都会明摆在那里,又响又亮又清楚。
反正我说出去的话里面一定有一件正好是那颗炸弹,让他们受不了。
别干傻事!别弄错了,我只是不得不如此。
可是你也该晓得,对她所做的,对我所做的——对我们两个——太不公平了,上校。
我重新下海了。
唱独角戏——一个人来与大家周旋。
我会和你接头的。
哈洛克说完,就转身快步走出咖啡屋,融入夜色消失了。
他走上卡凡尼街,一路回到火车站去拿他寄放在行李柜中的新皮箱,当他将皮箱从行李寄放柜中抬出来时,突然又尝到某种苦涩的讽刺。
珍娜·卡拉丝之所以被判死刑,也就是因为放在巴塞隆纳机场行李寄放柜中的一只旅行箱。
那只旅行箱是由那名投诚的巴达·门霍夫暴徒,领他们去找到的——作为免判死刑的交换条件。
德国恐怖分子会告诉马德里,卡拉丝小姐一向有将最近情报与活动资料,藏在她伸手可及,极易提取的地方。
这是VKR组织中的成员所具有的某种习惯。
免得当情况突然发生或起变比,来不及与莫斯科应变。
这种习性通常别人都不会过问;自卫有时会以古怪的型态出现,他人没有必要干涉。
从来没有人过问。
甚至连他也从不过问。
某个人跟他接触过,交给他一把钥匙,告诉他一个地点。
一间房间或是一个行李寄放柜,甚至是一家银行。
资料全在那儿,包括了他们的新行动方案。
哈洛克飞往马德里前两天的下午,有个人会在巴塞隆纳码头上的一家咖啡店里骚扰过她。
那个人是个醉汉。
他曾经拉过她的手猛摇,然后又亲她的手。
三天后,哈洛克就在珍娜的皮包里发现了那只钥匙。
第二天夜里她就香消玉殒了。
是有过这么一把钥匙,可是那到底是谁的呢?他曾经看过那个箱子里一份文件的影印本,是由兰里的中情局给他看的。
可是那口箱子到底又是谁的呢?假如不是她的话,为什么箱内的文件上又有三个属于她的指纹呢?而假如指纹真是她的话,为什么她会让他们这样做呢?到底他们曾逼她做过什么?那名被他们骗到布拉瓦海岸上的金发女郎,又是谁呢?谁会犯了这么大的罪,必须被乱枪打死呢?这群人到底还算不算是人,竟然会把人命视同草芥拿来先耍一通,再打死。
那个女的已经死了。
他曾经看见太多太多的人被误杀掉。
这并不是像那个高雅的葛洛维,那名法国佬所说的打哑迷,而是真枪实弹的残忍谋杀。
可是话说回来,这还是个哑迷,一场傀儡戏;他们全部是傀儡。
然而傀儡戏演出的舞台,到底算哪门子舞台?而谁又可以从中获利呢?他越走越快;眼看已经快走上马莫拉塔街了,大火车站再过几条街就要到了,他要从那儿开始着手追踪。
至少,他还有点概念。
不管行得通与否,反正下半个钟头一定可以探出一些眉目。
他经过一个书报摊时,突然看见时代杂志的封面上,有张熟面孔在仰脸望着他。
那双清澈的眼睛,一如往昔那般的从镜框后面望着他,永远是那么睿智、有神——第一眼望上去会觉得它们很冷酷,可是却会越望越温馨。
也许熟识就能把冷酷化为温暖吧。
那张脸还是老样,高额隆起,嘴型开朗,一看就知道他讲话时必定字字珠玑。
当代伟人,世人景仰,封面上只有这两句话,没有名衔、称谓,没这种必要。
世人全晓得他就是美国的国务卿安东尼·麦锡。
包括哈洛克在内,全世界都晓得,没有他的话,世界早就毁于核大战了。
安东尼·麦锡,良师、益友、义父。
可是一牵涉布拉瓦海岸事件,他,仍然,也只是个傀儡而已。
哈洛克丢下几张意大利里拉纸钞,顺手拿起一本时代杂志时,他清晰的回忆起当初夹在那份四○密件中一并给他过目的小纸条,那是安东尼写给他的短笺,哈洛克到乔治城探望他的时候,麦锡已经晓得他对这名女郎的眷态情怀,所以当这件事情眼看就要以悲剧收场之前,国务卿忍不住就先写了一封短笺,夹在催命符里先安慰他,表达出深切的关怀和遗憾。
短笺是这么写的:亲爱的贤侄:我内心与尔的痛苦是相同的。
你早年受过的磨难与痛苦,因你后来再为美国所做的贡献,才使你今天再次品尝到刻骨铭心的痛苦。
我巳经检查过这件事,全都是真实的。
假如你想避开这次屠杀的场面,请不必勉强。
不要认为有职责在身,而必须亲临督阵。
还有哪个国家能找到象你贡献如此良多的忠贞国民;你已经无力了。
也许你会因此愤怒绝望,那么,你就不要再在这个圈子打滚吧,换个环境对你会比较好的,也许另一个世界会更需要你去贡献心力,我为你祈祷祝福。
你的捷克叔叔安东·M哈洛克逼着自己不去相信这封短笺,那只会更让他茫然。
证实:肯定。
到底肯定了什么?什么又才是真实的?他翻开杂志,找到封面人物故事。
还是一些老套的介绍,并没有任何推陈出新的情节。
只写了一大堆封面人物的成就。
文章的结尾;倒还算有了点新消息,说美国国务卿已到某一未经透露的地点去度年假了。
哈洛克看了不禁笑了笑,他晓得那是哪里。
北维吉尼亚杉南道河谷中的一栋小木屋。
等今夜一过完,他大可以用间接又间接的密码,辗转把讯息发到那栋小木屋去。
可是目前还不行,他得先查出真相再说。
因为安东尼·麦锡与这件事也有牵连。
奥斯提亚火车站大天棚下的人潮已经变稀落了,最后一班驶离罗马的列车,不是早已开走就是将要开了。
哈洛克将旅行箱从寄放柜提出后,就放眼四下张望找寻痕迹;一定就在某处。
也许可能会白费时间,可是他并不这么想,至少它是个可以让他开始找寻的起点。
他告诉过贝勒:她曾经在下车时与一名铁路警察交谈过。
我有把握可以找到她。
照理说,某个人在亡命途中时,是不大会随便去和人搭话的,免得暴露行踪;亡命的人内心惶惶,疾急奔如丧家之犬,哪还有心情去跟一名警察讲话、可是到一个象罗马这种几近瘫痪的城市来,也许一个人必须向当地人先打听一下城内的情况吧。
珍娜·卡拉丝也许晓得罗马的市区、街道,可是她不可能了解罗马本身。
墙上有个箭头指向办公室:本站行政管理室。
三十五分钟后,他终于用钱买通了夜班经理,查出了那名负责八点半以后勤务、曾在第36号月台接过那班南下火车的警察。
夜班经理从人事资料档案里,拿出那名警家附带了相片的履历表,给哈洛克过目确认。
是他,就是他曾跟珍娜·卡拉丝谈过话。
他的资料上证明英语流利。
他爬上破碎磨损的石阶梯直奔五楼的铁路警察宿舍,找到了那间门上贴有马司科罗的宿舍门,就伸手轻敲。
喝得醉醺醺、满脸通红、两眼昏昏然的警察,穿了一身内衣裤把房门打开。
哈洛克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一万里拉的大钞票。
谁能从成千上万的旅客中央记得一名旅客?那个人边说边坐到哈洛克的对面。
我有把握你能。
哈洛克说着又加了张大钞。
仔细想一想。
她可能是你与那列火车上的旅客,所曾经交谈过的最后一位。
长很很窈窕,中等身料,戴了一顶宽边帽——你那时刚好站在车站出口处。
对了!是有过。
一个美女!我记起来了!警察伸手抓过那两张大钞,顺手又灌了一口老酒,他打个酒嗝才继续说下去。
她问我怎么转车到‘西维塔威克基亚’去。
西维塔威克基亚?那不是罗马西北部的一个港口吗!对啊。
就是那个面临‘第勒尼安海’的港口啊。
那你晓得怎么转车吗?罗马和西港之间的班车非常少,先生,晚上当然不可能有。
而且最多只有货运列车开行两地之间,没有客车。
那你后来是怎么跟她说的?我就是这么告诉她的啊。
我看她穿着打份象个有钱的富家女,所以我就建议她包辆计程车去。
问题是计程车找得到找不到?罗马现在已经是个疯人城了!哈洛克点头道谢,又搁了张大钞放在桌上,才起身走向房间,他看了看表;已经是凌晨一点二十分了。
西维塔威克基亚。
临第勒尼安海的一个海港。
通常船只总在黎明时分开船驶离港口,航向大海的。
他差不多还有三个钟头左右的时间可以赶到西港去,搜遍码头,寻到一个碇位,找出一条船——查到一名没有登记的神秘旅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