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经标明国籍的喷气机,飞到距离帕隆巴拉还有四十里时,就开始俯冲下降。
它在飞离布鲁塞尔之后,避开了所有民用和军用航道,掠过阿尔卑斯山,就将高度爬升得更高。
在所有雷达监视幕上,它所显示出来的那个闪光点,没有任何一个国家的防空单位会去过问:那早已经事先安排好了,所有的雷达监视员都会视而不见。
当它在帕隆巴拉落地时,只会从上面走下一名乘客,没有姓名,只晓得他的代号叫阿帕契。
驾驶员巳将飞机引擎的推力减小,驾着他的飞机掠过下方的森林和开阔地,慢慢飘滑向机场。
那条跑道将近有一里长,四周为森林包围,从任何其他一个角度,都无法探知在这座森林里,还会有一条机场跑道。
当飞机落地,引擎倒转的震动开始传进机身时,年轻的驾驶员就转头对那名红发的中年乘客说话:到了,印第安人。
你可以准备拿出弓和箭了。
少开玩笑,欧吉维将安全带松掉。
现在当地时间是几点?我的表还是华府时间呢。
早上五点五十七分。
你最好先找个地方睡一下。
交通安排好了吗?直奔维持里奥大街上的那幢房子。
你是指大使馆?对啊。
你是特种包裹。
从布鲁塞尔直送意大利的限时挂号。
你错了。
这件事搭不上大使馆。
可是我们有命令。
我现在重下新的命令。
欧吉维走进这座无名机场的小办公室。
这间房间没有窗户,家具也相当简陋;只有在小桌上放了两具保防电话。
欧吉维走向电话,拿起左边的那具黑色的,专通意大利本土的专用电话。
他拨了一串早已熟记的号码,十二秒钟后,贝勒的昏沉沉声音就出现在电话筒里。
贝勒。
什么事?贝勒吗?阿帕契吗?对。
我到达帕隆巴拉了。
你听到什么消息没有?什么也没听见。
我已经发动所有的眼线去搜过罗马,没有一条线搭得上他。
你发动了什么?!眼线哪。
每一个我们都能花钱请到……妈的个巴子,快叫他们回来!你以为你在干什么?!嘿,老兄,干嘛这么火?!我原以为我们会合得来呢!去你妈的!你又不是在跟三岁的小孩在玩躲猫猫!他是条蛇啊,老兄!你让他晓得了你派人搜他,他会以为你坏了规矩的!这样他就不会冒头了!老天,你难道以为他从前没有被人追踪过啊?!你以为我的眼线没追踪过人啊?!贝勒火大的反驳道。
我看我们最好还是谈一下。
那就来谈哪。
上校说。
话不是这么说的。
欧吉维回答,不能扯进大使馆。
为什么?搞不好他也许正在大使馆附近的一幢楼里监视呢!又怎么样?他晓得我是从来不在这个区域现身的。
再说,国安会的照相机向来是全天二十四小时监视住大使馆的。
他又不晓得你会来,贝勒抗议道,又不晓得你是谁。
可是只要你告诉他,他就晓得了。
告诉他什么——名字啊。
对,告诉他‘阿帕契’要找他。
难道他会晓得这个名字是谁吗?没错。
可是我根本听不出来有什么意义!本来对你就没意义。
我看我们两个大概会很不投缘,要彼此相安无事,恐怕会很难。
那我很遗憾。
既然你不到大使馆,那我们在哪里碰面?到包希斯别墅的花园碰面。
在花园里,我会找到你的。
还是由我找你比较容易。
你错了。
怎么说?我是说,我们应该会很投缘才对。
欧吉维顿了一下。
两个钟头后再见。
我想我们的目标到那个时间,应该会向你接头了。
好,就两小时。
还有,贝勒。
怎么样?快点把那些眼线收回来吧。
老兄。
罗马的三月份,仍然非常寒冷,包希斯花园的花朵依旧合苞未放,与往常繁花盛开三月的景象大异其趣。
欧吉维站在花园边的一棵橡树旁。
当他等侯贝勒出现以前,他想到七年以前的那件事情,那名代号叫拿伐卓的人,应该不至于会忘了阿帕契吧?假如没有他阿帕契的话,麦寇·哈洛克大概早已葬身在伊仕坦堡了。
那名以北美印第安种族拿伐卓为代号的人,到今天的话,恐怕早已死了七年了。
欧吉维沉浸在过去的回忆之中。
叭哒!他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轻响。
他马上转身去望:就看到一只大黑手挡在他前面——贝勒那张黑脸正在瞪着他。
贝勒将头连摇两下,用食指掩住嘴唇,示意他不要讲话,然后两个人慢慢闪身到树干后面,隐入灌木丛。
这地方不好。
上校看着表说。
抱歉,我好久没来这里,本来以为游人会很多的。
管它的。
也许正好。
你也不必客气。
我只有一件事要提醒您。
有什么好提醒的?!我从来未被苏联国安会的人盯过。
为什么现在就会!欧吉维笑了笑。
你放出眼线的事,国安会的人就会开始注意你。
这么说我在罗马已经完蛋了。
上校说。
大概吧。
不是大概。
反正我已经完蛋了,这也是为什么我来迟的原因。
哈洛克已经和你接过头了。
红发客只是在叙述一个事实,而不是问话。
没错,他已经正式警告我,他要把我宣出去。
他跟踪那个叫卡拉丝的女人,一直跟到罗马西北的港口——西维塔威克基亚,眼睁睁的看到她搭船逃掉。
他也不说明白中间的情形和船名。
只说那是个圈套;他踩进去被活整得差点丢命,后来找到那个在码头负责的人,哈洛克也死整他逼供,他听到的内幕——他认为他听到的——已经把他转变成一堆随时会爆炸的硝化甘油了。
什么内幕?完全是双管齐下的整人诡计。
是专门设计了来整他的。
那名女子,他说,是我们设计好了来整掉他的工具。
怎么说?因为有人说服她,告诉她说,哈洛克是替苏联跑腿的,所以他才要宰掉她,好掩饰掉这个真相。
这他妈根本就是胡扯!我只是转述他的话而已——他听到的话。
他说弄到后来,他才晓得‘布拉瓦事件’的真正目标是他自己。
把他整掉,让他的爱人逃亡。
这完全是一批敌我不分的中立派人士在搞的鬼。
这根本是狗屁!欧吉维跳脚道,那个叫‘珍娜·卡拉丝’的女人,明明早就死在‘布拉瓦海岸’了!而且她明明是个苏联国安会——VKR的干部!这绝对错不了的!不过最重要的,还是她明明已经死了的事实!他并不相信;只要你亲自跟他谈过,你也不会相信的,象我,就不相信。
哈洛克只是自认为他有见到过他幻想中的事情。
可是他说得历历如绘!那是因为他并没有骗人。
狂想症都是可以象真实的那样,看到有事情在他眼前发生的!他明明有看到。
这是不可能的!那是他的狂想,他的幻觉!他并未用眼睛看到,而是用他的心灵看到,而他的心灵早就扭曲失常了。
也有点道理。
因为我并未骗人,而且我的脑筋并没有失常。
所以我们必须立刻想办法逮到哈洛克才行。
那可不容易。
他虽然现在头脑不清,可是也不是个业余人士。
他至少已经在这种世界里混过十六年了。
他很精,而且也懂得保护自己。
你告诉他我来这里的事了吗?我告诉他有个叫‘阿帕契’的在找他。
他怎么说?他很不乐。
说‘为什么要他来?’为什么我不能来?我不知道。
也许他不喜欢你吧?可是他欠我一个大人情。
这也许是你的一面之词。
哈洛克还说了我什么?他对你的反应相当快,相当直截。
原来——他们把这个‘快枪手’给请出来了。
这是他说过的话。
‘快枪手’又是一个你的雅号吗?那是乱扯的。
可是他说你的语气,可不是开玩笑的样子。
他说他中午会打电话给你。
打到哪里,大使馆吗?不是,我要到‘艾希尔酒店’去订个房间。
你跟我去。
既然你要逮住他,你就要去。
狗娘养的!欧吉维咬牙切齿的进出一句。
这难道也有问题?当然,这样他就晓得我的下落,而我却不清楚他的下落!他可以盯住我,我却盯不到他!这又有什么分别?!他显然是愿意和你碰头。
为了要逮到他,你只有去碰他了!你啊——上校——你还算个生手,我并不是损你。
这等于是他强迫我先把手举起来。
怎么会呢?我要两个人——最好是意大利人,越不显眼越好——当我步出旅馆之后,就开始跟踪我。
为什么?因为他可能会偷袭我,欧吉维说。
从后面。
在行人多的人行道上。
他的诡计很多……一个人突然在街上倒下来,另一个朋友就去扶他上了一辆停在附近的车子。
两个人又都是老美,这是很平常的一件事。
我不同意你这种假设。
反正我是个负责拉线的人,我会在场的。
另外我会再派两个人跟住你。
你还要什么?不要了。
我自己有东西带来。
你打算告诉他什么?他想听什么,就告诉他什么。
你打算用什么东西逮住他?用经验。
你房间安排好了吗四十五分钟前就安排好了,贝勒说。
是个套房。
这样就会有两只电话。
免得你听到,我却听不到。
我什么都可以听见。
你把我看成什么人?随便你怎么想。
反正今天结束,你回华盛顿时,不是带着他,就是没带着他。
假如你逮到了他,那就好。
假如没逮到的话,那我自有一番话向国防部交代。
欧吉维忍住怒火和胸口窜上来的剧烈疼痛,尽量不皱眉头,不眨眼睛。
他晓得他的病已经开始进入末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