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瑟夫·佐拉站在金甲旁,看着亨利和米琪在电脑和镭射印表机穷忙碌着;经过连续四天四夜的研究,他们已经把由符号组成的图像还原成了叙述性单字和简单的片语。
’他们不停地忙碌着,匆匆地取下印表机上的纸,兴奋地分析着结论,看上去对这项工作十分着迷。
与此同时,壁钟却在一分一秒地消耗掉他们生命中所剩无几的时间。
他们旁若无人地做着自己的事,仿佛那几个戴着面罩的男人根本不存在似的。
亨利全神贯注地工作着。
他的世界只存在于一个十分狭窄的学术圈子里。
就像大多数研究人类学和考古学的大学教授一样,他是为了名誉而辛勤工作的,因为财富与他无缘。
他已经把零星的历史资料综合起来,写出了数量惊人的著作,但这些著作却几乎没人读,更没人花钱买。
他所有著作的发行量都很少,最终只能躺在大学图书馆的地下室里积满灰尘。
而更具讽刺意味的是,他似乎已经看到了随着自己成为华斯卡宝藏的解读者——也许还是发现者之后源源而来的声望和荣誉。
比起他将获得的金钱报酬来说,这对他的意义将更为重大。
最初,佐拉兄弟发现米琪·莫尔相当具有性感魅力。
但没过多久,她对他们的冷漠态度就使他们非常恼火。
显然,她爱她的丈夫,对其他人都不感兴趣。
他们两个人是在一个他们自己营造的世界里共同生活和工作的。
约瑟夫·佐拉对他们所将面临的结局一点也不觉得可惜。
多年来,他周旋于令人厌恶的、卑鄙的商人、收藏家和铁石心肠的罪犯中间,但对这两个人他却始终无法看透。
他的弟弟打算用什么方式处置他们,对他来说都无所谓。
重要的是,莫尔夫妇能够向他们提供找到华斯卡金链的简洁且准确的方法。
面罩已经毫无必要了,但他们在莫尔夫妇面前却始终戴着。
显然,莫尔夫妇不是轻易就会被吓住的人。
佐拉看了看亨利·莫尔,试图露出一个微笑,但却没有做到。
你们已经解译完这些符号了吗?他满怀希望地问。
莫尔对妻子狡猾地眨了眨眼,又沾沾自喜地咧嘴一笑,然后才转向佐拉。
我们已经完成了。
我们译出的是一个有关人类耐力的故事,可以说是一部伟大的戏剧作品。
我们对这些图像的成功解析将大大地丰富了当代人对查查波亚斯文化的认识。
而且,所有关于印加文化的课本也都将因此而重写。
够了吧,还是谦虚一点好。
萨拉森讽刺地说。
你知道藏宝的确切地点吗?查尔斯·奥克斯利问道。
亨利·莫尔耸耸肩。
我无法确定。
萨拉森怒气冲冲地走上前去,嘴唇绷得紧紧的。
我倒想问问我们大名鼎鼎的译码专家,你们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你想要什么?莫尔冷冷地说,一个指向x的箭头,为你标明藏宝地点吗?对,他妈的,那正是我们想要的!佐拉宽容地笑笑。
让我们谈点实质性的东西吧,莫尔博士。
你能告诉我们些什么呢?你听了一定会很高兴,米琪·莫尔替她丈夫答道,这听起来真是不可思议,金链只是宝藏的一小部分。
我和我丈夫解译出的清单里至少还有40吨或者更多的礼仪用装饰品和容器、头饰、胸铠、项链以及纯金、银制品。
这些东西,每一件都得10个人才搬得动。
还有一大捆一大捆的祭祀用纺织品,至少有20具身裹金甲的木乃伊,以及50多个装满宝石的陶罐。
如果有更多的时间,我们可以列出一个完整的细目分类。
佐拉、萨拉森和奥克斯利从面罩后面怔怔地盯着米琅,眼睛一眨也不眨。
他们脸上永不知足的贪婪表情被面罩给遮住了。
有一段时间,房间里只能听到他们的呼吸声和印表机发出的嗡嗡声。
即使是这些习惯于和百万美元打交道的人,华斯卡这批金银宝藏的规模也已经远远地超出了他们最大胆的想像。
你为我们描绘了一幅耀眼的美景,佐拉最后说道,但木乃伊金甲上的符号有没有提到藏宝的地方呢?严格来说,字面上并没有提到。
亨利·莫尔说。
他盯着佐拉,等着他对这句话的反应,但佐拉却无动于衷地站着不动。
根据刻在金甲上的叙述,莫尔解释道,这批财宝藏在一条河上的一个隐秘洞穴里。
萨拉森的眼里突然涌出了失望的表情。
无论是哪条被仔细探查过的河流,边上的洞穴一定早就被发现了,财宝也早被人拿走了。
奥克斯利摇了摇头。
一条要200个人才能抬得动的金链不可能再次消失得无影无踪吧。
像莫尔夫妇所描述的那么庞大的宝藏也不可能就这么失踪,佐拉补充道,身为一个公认的印加文物专家,只要任何经过鉴定是属于华斯卡的工艺品一上市,我都会知道的。
没有人能够发现这么大的宝藏,却仍保住秘密。
也许我们太信任这位好博士和他的太太了,萨拉森说,我们怎么知道他们不是在误导着我们往别的路上走呢?你有什么资格说‘信任’这两个字?莫尔平静地说,你们把我和我的妻子在这个连窗户都没有的混凝土地牢里关了四天四夜,还不信任我们?你们这些人大概喜欢玩小孩子的游戏吧。
你没什么可抱怨的,奥克斯利对他说,你和莫尔夫人所得到的报酬已经非常高了。
莫尔面无表情地看了奥克斯利一眼。
我要说的是,印加人和他们的查查波亚斯卫士把华斯卡的大量财宝埋藏在洞穴里之后,就把通往洞穴的通道入口给封了起来。
然后他们把土和岩石掺在一起,使封口看上去就像是天然的,然后又在这块地方种上了当地的植物,以保证这条通道永远不会被人发现。
有没有对这个洞穴入口周围地形的描述?佐拉问。
只说了那是在一个圆形峰顶上,仅次于某个内陆海中一个边缘陡峭的海岛上。
等等,奥克斯利突然插进来说,你刚才说这个洞穴是在一条河边的。
莫尔摇了摇头。
如果你仔细听了,你就会听见我是说这个洞穴是在一条河流之上。
萨拉森怒视着莫尔。
你给我们的是个多么可笑的谜!仅次于某个内陆海里的海岛上,在一条河上的洞穴?你译错了吧,博士?没错,莫尔坚定地说,我们的分析是正确的。
‘河流’这个词的用法也许纯粹是象征性的。
米琪·莫尔提示说。
‘海岛’也可能是。
萨拉森反驳道。
等你们听完我们的解释,或许就朗有更好的理解了。
亨利·莫尔说。
请告诉我们具体的细节,佐拉说,我们已经很清楚华斯卡是怎样在他那耳目众多的弟弟阿塔华尔帕和弗朗西斯科·皮萨罗的量子底下把他王国里的财宝偷运出来的了。
我们只关心奈姆莱普将军指挥着运宝船队往哪个方向航行以及他藏宝的确切地点。
莫尔夫妇交换了一下眼神。
米琪向亨利点了点头,亨利转过身面对佐拉。
既然我们是合伙人,那么,好吧!他停下来扫了一眼印表机上正卷出来的一张纸。
金甲上的象形文字告诉我们,财宝被运到一个海港,分别装上很多艘船。
向北的航行总共持续了86天。
在最后的12天中他们穿越了一个内陆海,到达了一个小岛,岛的四面又高又陡,像座大石庙般地高耸在海面上。
在那里,印加人将他们的船靠岸,卸下了财宝,经过一条通道把财宝运进小岛深处的洞穴里。
在这一点上,无论怎么解释,那些雕刻文字都显示财宝是藏在一条河岸的。
奥克斯利打开一张西半球的地图,比划着从秘鲁沿墨西哥太平洋海岸经中美洲的航线。
这个内陆海应该是指加利福尼亚湾。
多数人都将其称之为科特斯海。
莫尔补充道。
萨拉森也在研究地图。
我同意。
从下加利福尼亚到秘鲁全是开阔的水域。
那么岛呢?佐拉问。
至少有两打,也许更多。
奥克斯利苔道。
如果全都找一遍需要花上几年的时间。
’萨拉森拿起莫尔夫妇对雕刻文字的译文的最后一页看了看,然后冷冷地盯着亨利·莫尔。
你还有所保留,朋友。
金甲上的图像一定有寻宝的确切说明。
没有明确地说出最终详细步骤的地图根本就不值得印在纸上。
佐拉仔细地观察着莫尔的表情。
真的是这样吗,博士?你和你的妻子并没有为我们提供解开这个谜的全部答案?我和米琪已经解释完了所有可解释的部分。
再也没有别的东西了。
你在说谎。
佐拉平静地说。
他一定是在说谎,萨拉森插嘴道,连呆子都能看出他和他老婆隐瞒了关键的线索。
这可不好哦,博士。
遵守我们的协定才是明智的。
莫尔耸了耸肩。
我可不但你们想的那么傻。
他说,你们至今仍然不愿让我们知道你们是谁,使我认为你们三个根本就不打算履行我们的协定。
我怎么知道你们会不会遵守诺言呢?所有人,甚至我们的朋友和亲属,都不知道我们被带到哪儿去了。
你们让我们戴上眼罩,把我们带到这儿来,实际上是把我们当作囚犯关起来,这无异于绑架。
你们一旦掌握了寻找华斯卡宝藏的全部线索之后,会打算怎么做呢?再让我们戴上眼罩用飞机送我们回家吗?我可不这么想。
我猜我和米琪会俏然地消失,变成失踪人口档案中的一页。
你说,我有想错吗?如果莫尔不是一个这么聪明的人,佐拉一定会大笑起来。
但这位人类学家已经看穿了他们的计划,并且揭穿了他们的底牌。
好吧,博士,你要得到什么才肯把资料给我们呢?找到宝藏的话,我们分一半。
这可把萨拉森给逼急了。
杂种,他这是在敲竹杠。
他冲到莫尔跟前,把他拎起来往墙上一甩。
别提什么条件了,他吼道,我们不想再听你的废话。
把我们想知道的说出来,否则我会打得你非说不可。
相信我,看见你流血我会非常高兴的。
米琪·莫尔站在那里,镇静得就像是站在厨房瓦斯炉前一般。
她那不可思议的冷静让佐拉觉得不合逻辑。
要是换了别的女人,看到丈夫受到暴力威胁时,一定会流露出恐惧的。
莫尔令人不可思议地微笑着。
来呀!打断我的腿,杀了我吧。
这样你们再过一千年也别想找到华斯卡的金链。
他是对的,你也很清楚这一点。
佐拉说,平静地凝视着米琪。
等我揍完了他,他就连做狗食都不配。
萨拉森边说边举起了拳头。
等等!奥克斯利的声音阻止了他,若想快点得到答案,你最好把气出在莫尔太太身上。
没有哪个男人喜欢别人强奸自己的老婆。
萨拉森慢慢地松开莫尔,转向米琪,脸上露出野蛮人抢劫时的表情。
说服莫尔太太合作将是我的荣幸。
你是在浪费时间,莫尔说,在解译的最后阶段,我没让我妻子和我共同工作。
她不知道寻找藏宝地点的关键线索。
你在说什么?他说的是事实,米琪十分平静地说,亨利不准我看到最后的结果。
我们还有一个办法。
萨拉森冷冰冰地说。
我明白了,奥克斯利说,你像刚才所提议的那样对付莫尔夫人,直到他肯合作为止。
无论用哪个办法,我们都能得到答案。
佐拉盯着莫尔。
好了,博士,就看你的了。
莫尔看着他们,冷静地盘算着。
你们想对她怎么样就怎么样好了,没关系。
佐拉兄弟古怪地静了下来。
萨拉森是他们中间最残忍的一个,他张口结舌地站在那里,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什么样的男人能如此冷静地把自己的妻子扔给狼群而不流露出丝毫的羞愧和恐惧呢?你能眼看着你妻子被殴打、强奸甚至被杀害却袖手旁观、不说一句话来救她吗?佐拉边问边观察着莫尔的反应。
莫尔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野蛮愚蠢的行为不会为你们带来任何结果。
他在吹牛,萨拉森瞪了他一眼,他一听到她的尖叫就会垮的。
佐拉摇摇头。
我不这么认为。
我同意,奥克斯利说,我们低估了他对名誉的贪婪和想做一个学术界巨星的狂热。
对不对,博士?莫尔不为他们的蔑视所动。
他说:50%一定比100%的一场空好,先生们。
佐拉看了看他的两个弟弟。
奥克斯利几乎不为人察觉地点了点头。
萨拉森则紧紧握着拳头,手上的青筋暴突——他转过身去,从他的表情我们可以清楚地得知,此时他正想把莫尔撕成碎片。
我想我们可以避免进一步的威胁,理性地解决这个问题,佐拉说,在我们满足你进一步的要求之前,我要你保证绝对能够带我们找到宝藏。
我已经译出对通往洞穴入口的标记的描述,莫尔缓慢而清晰地说,绝不会有错。
我知道标记的大小和形状。
我能从空中认出它。
他充满信心的保证只换来了一阵沉默。
佐拉走到金甲木乃伊前,盯着刻在黄金外罩上的文字。
30%,只能以这个数成交。
40%。
要不就什么都没有。
莫尔坚决地说。
你想要书面保证吗?能在法庭上站得住脚的东西。
可能不行。
那么我们只好相互信守口头承诺了。
莫尔转向妻子,对不起,亲爱的,我希望你不会觉得太心烦。
但你必须了解,有些东西比结婚誓言更重要。
佐拉想,多么奇怪的一个女人啊!她本应显得害怕,感到受辱的,但她却一点都没有表现出来。
那就这么说定了,他说,既然我们现在是合伙人,我看没必要再戴这些面罩了。
他把面罩推到脑后,理了一下头发。
大家都想好好地睡一夜觉。
你们明天早上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搭乘我们公司的喷射飞机去墨西哥的瓜伊马斯。
为什么要去瓜伊马斯呢?米琪·莫尔问。
有两个原因。
它位于海湾的中心,有一位好朋友兼委托人曾公开邀请我使用他在港口正北边的庄园。
那地方有一条私人飞机跑道,是搜索工作指挥总部的理想地点。
你来吗?奥克斯利问道。
两天后我会与你们碰面。
我在堪萨斯州的威奇托还有个生意上的约会。
佐拉转向萨拉森,唯恐他弟弟会再次使用暴力对付莫尔。
但他其实没有必要担心。
萨拉的脸上露出了鬼魅般的冷笑,他的兄弟们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不知道他正愉快地想像着找到宝藏之后,图帕克·阿马鲁将会怎样对付亨利·莫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