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勒斯还没来,我真不想离开。
奥克斯利一边远望着西南沙漠的天空,一边说。
我们的兄弟曾经经历过比这更凶险的处境,佐拉泰然地说,区区几个当地的印第安人对阿马鲁所雇来的杀手是构不成什么威胁的。
我想他早就该到了。
别担心。
塞勒斯说不定会一手抱着一个奶儿,在摩洛哥露面呢。
他们站在一条狭窄的柏油飞机跑道尽头。
这个临时机场修建在阿尔塔沙漠那漫无尽头的沙丘之间,为的是要给墨西哥空军飞行员提供一个简陋条件下起飞降落的训练基地。
在他们的身后,是一架波音747—400型喷射客机,上面涂着一家国营航行公司的代表色。
飞机的尾部远远伸到了饱受风沙侵袭的跑道外面。
起飞的准备工作已经全部就绪。
墨西哥工兵正忙着把最后一批文物装上飞机。
佐拉走到飞机右边冀的阴影下,核对着亨利和米琪·莫尔所登录的文物。
一辆大吊车吊起一尊金雕猴像,正要装进离地面约7米的货舱口,佐拉点了点头。
这是最后一件了。
奥克斯利望着机场四周荒凉的景色。
再也找不到比这更偏僻的地方来转运宝藏了。
我们得感谢已经去世的坎波斯上校,是他建议使用这个地方的。
坎波斯意外死亡之后,他的部下有没有惹什么麻烦?与其说奥克斯利的语调带有痛惜,倒不如说是嘲讽。
佐拉笑了起来。
我给了他们每人一根一百盎司的金条,当然不会有什么麻烦啦。
你还真慷慨。
周围全是黄金,我敢不慷慨吗?真遗憾,马托斯拿不到他的那份钱了。
奥克斯利说。
是啊,为了这个我从卡皮罗特山一路笑到这里。
佐拉的驾驶员走过来,随意地行了个礼。
先生们,我和机员都已准备完毕,随时等你们登机。
我们希望最好能在天黑之前起飞。
货物全部固定好了?佐拉问。
驾驶员点点头。
虽然不是我印象中干得最漂亮的一次,但在我们没有货物箱的情况下,撑到摩洛哥的纳道尔应该还不成问题,只要途中不遇上强烈的严重乱流的话。
你认为途中会有乱流吗?应该不会,先生。
根据气象图显示,一路上的天气都将会很稳定。
太好了。
我们可以享受一次平衡的飞行,佐拉高兴地说,记住,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不要越过边境飞进美国。
我已计划好一条航线,我们先沿着拉雷多和布朗斯维尔以南飞到基韦斯特南边的墨西哥湾上空,然后再飞越大西洋。
我们什么时候能到达摩洛哥?奥克斯利问驾驶员。
根据原定的飞行计划是10小时又55分钟。
但由于满载——不仅是满载,还超载了好几百磅的货物——加上满载的油箱,而且飞行时还得从南边绕过德克萨斯和佛罗里达,所以飞行时间必须再加一个小时多一点。
手机电子书www.jartxt.cOM但如果顺风的话,我希望能尽量赶上预定的时间。
佐拉望着最后一抹太阳光线。
加上时差,那我们大概在明天下午就可以到达摩洛哥了。
驾驶员点点头。
你们一上飞机坐好,我们就起飞。
他转身走回飞机,然后沿着靠在前登机口的梯子爬了上去。
佐拉冲着梯子做了个手势。
除非你被这个大沙坑给迷住了,否则我看不出我们还有什么理由站在这里。
奥克斯利开玩笑地鞠了一躬,您先请。
当他们进入登机口时,奥克斯利停住脚步,朝西南方向望了最后一眼。
我还是觉得我们应该等等塞勒斯。
如果换了是塞勒斯站在我们目前的立场,他绝不会这样迟疑不决的。
再拖延下去实在太危险了。
我们的兄弟是个善于在险境中脱身的人。
别再操心了。
他们向墨西哥工兵挥了挥手。
这些人正站在离飞机稍远一点的地方,朝他们的恩人欢呼着。
随后,飞行工程师便关好了舱门。
几分钟之后,涡轮引擎尖啸着,巨大的波音747—400型飞机升到了连绵不绝的沙丘上空。
它倾斜着右翼,朝东略偏南的方向飞了过去。
佐拉和奥克斯利一起坐在上层驾驶舱后面的小包厢里。
不知道莫尔夫妇现在怎么样了。
奥克斯利沉思着说,望着窗外正逐渐向远方退去的科特斯海,我最后一次见到他们是在藏宝洞里,那时大家正忙着把最后一批宝藏装到雪橇车上。
我敢说,塞勒斯已经把这个小难题连同史密斯女议员和鲁迪·格恩一起解决掉了。
佐拉说。
几天来他头一次感到轻松。
他的贴身女侍送来了两杯酒。
他抬起头来,朝着她微微一笑。
我知道这听起来很奇怪,不过我总是有一种不安的感觉,觉得要摆脱他们并不是那么容易。
我必须告诉你,塞勒斯也有同感。
事实上,他认为他们是一对杀手。
奥克斯利转脸对着他。
他的妻子也是吗?你在开玩笑吧。
不是开玩笑,我相信塞勒斯是认真的。
佐拉吸了口酒,露出赞许的神色点了点头,太棒了,是蒙特利的葡萄种植园所酿造的加利福尼亚红葡萄酒。
你得尝一尝。
奥克斯利端起酒杯,呆呆地盯着。
在宝藏还没安全运到摩洛哥或是不确定塞勒斯是否已离开墨西哥时,我是没心思庆贺的。
当飞机上升到飞行高度后不久,兄弟俩便解开安全带,走进货舱,开始仔细察看这批令人赞叹不已的金制文物。
大约飞了一个小时之后,佐拉伸直身体,表情怪异地看了看自己的弟弟。
你有没有感觉,我们正在下降?奥克斯利正在欣赏着一朵金花上的金蝴蝶。
没有。
佐拉仍不甘心,他俯下身体,从窗里望着下面不到一千公尺的地面。
我们降得太低了!他急促地叫,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奥克斯利眯起眼睛,从邻近的一个窗口望出去。
你说得对。
起落架已经放下,好像是要着陆了。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紧急状况。
驾驶员为什么不通知我们?就在这时,他们听到了起落架放下的声音。
地面以更快的速度向他们扑来。
飞机掠过房屋和铁路,飞到了机场跑道的上空。
当机轮落到混凝土跑道上时砰砰直响,引擎怒吼着倒转起来,驾驶员踩住了制动器,把巨大的飞机开入了滑行道,然后缓缓地关上了油门。
跑道尽头处竖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欢迎来到埃尔帕索。
奥克斯利顿时目瞪口呆,佐拉则脱口叫道:天啊,我们落到了美国的土地上!奥克斯利冲上前去,拼命敲着驾驶舱的门,但里面并没有应声。
直到庞大的飞机在机场另一头的空中国民兵部队的机库外面稳稳停下来之后,驾驶舱的门才慢慢拉开。
你他妈的在搞什么鬼?我命令你立即飞回空中——佐拉突然看到一把枪的枪口正对准了自己的眉心,不由得把剩下的话给噎在喉咙里。
驾驶员、副驾驶员和飞行工程师全都一动也不动地坐在座位上。
亨利·莫尔站在舱门口,手里握着一把由他自己设计的外形奇特的9毫米自动手枪。
驾驶舱里,米琪·莫尔镇定地把一把二五自动手枪抵在驾驶员的脖子上,正透过飞机上的无线电和机场进行联络。
我过去的朋友们,请原谅这次未事先安排的降落,莫尔说这些话时的威严语调是佐拉和奥克斯利从未见过的,不过你们也看见了,计划有了变动。
佐拉也斜着眼看着枪口,脸部表情由震惊变成恼怒。
白痴,你这个不折不扣的白痴,你知道你干了些什么吗?这还用问吗,我当然知道,莫尔语调平淡地答道,我和米琪劫持了你们的飞机和机上的黄金文物。
我想你们都知道,‘盗亦有道’的说法并不成立。
要是你不赶快让飞机升空,奥克斯利恳求地说,海关人员马上就要围上来了。
既然你提到了这件事,我就告诉你吧,我和米琪确实打算把这些文物交给政府。
你一定是不清楚自己在说些什么。
噢,查理,我当然很清楚自己在说些什么。
事实上,联邦调查员对你和你的兄弟比对华斯卡宝藏更感兴趣。
你们是怎么混进来的?佐拉追问道。
我们只不过是搭乘了一架运宝的直升机。
工兵对我们已经很熟悉了,因此当我们登上这架飞机时,他们根本就没有过问。
我们藏在机上的盟洗室里,一直等到驾驶员到跑道上向你和查尔斯请示时才出来。
后来我们就占领了驾驶舱。
联邦探员怎么会相信你们的话呢?从某种意义来说,我和米琪从前也是探员,莫尔简单地解释道,我们占领了驾驶舱之后,米琪就用无线电通知了在华盛顿的几位老朋友,于是他们就作了这次迎接你们的安排。
佐拉的架势似乎是想扑上去把莫尔撕个粉碎,即使是为此而挨子弹也不在乎。
你和你那个满口谎话的老婆跟他们达成了交易,他们答应分给你们一份宝藏。
我说得对不对?他停下来等着回答,但莫尔一声也不吭,因此他又接着说,他们分给你们9%?10%?20%?也许高达50%?我们没跟政府作任何交易,莫尔一字一顿地说,我们清楚地知道,你们根本没打算遵守我们之间的协议,而且你们计划杀掉我们。
我们原来准备把宝藏偷走,据为已有,但现在你也看到了,我们改变了主意。
他们玩起枪来那么熟练,奥克斯利说,塞勒斯说得对,他们确实是一对杀手。
莫尔点头赞同。
你们的兄弟很有眼力。
只有杀手才能认出杀手。
一阵敲击声从下层的前部客舱门外传了进来。
莫尔枪指了指舷梯。
下去把舱门打开。
他对佐拉和奥克斯利命令道。
他们沉着脸照办了。
加压舱门被打开之后,有两个人踩着斜靠在机身上的梯子走上飞机。
这两人都身穿便服,其中一个高大魁梧的黑人看上去像是个职业橄榄球员,而另一个则是衣着整洁的白人。
佐拉立刻意识到他们是联邦探员。
约瑟夫·佐拉和查尔斯·奥克斯利,我是海关总局的大卫·盖斯基尔调查员,这位是联邦调查局的弗兰西斯·拉格斯岱尔探员。
你们两位先生被逮捕了,罪名是走私非法文物进入美国,从私人手里和公共博物馆中盗窃不可胜数的艺术品,以及非法伪造和贩卖文物。
你在说些什么?佐拉反问道。
盖斯基尔根本不理他,转脸看看拉格斯岱尔,咧嘴一笑。
你来宣读好吗?拉格斯岱尔像个刚得到新唱机的小孩子一样,高兴地点了点头。
当然好啦,谢谢你。
盖斯基尔用手铐铐住了佐拉和奥克斯利,拉格斯捞尔则对他们宣读了他们的权利。
你们来得真快,莫尔说,我们听说当时你们还在卡莱克西科。
我们得到华盛顿联邦调查局总部的通知之后,1.5分钟之内就搭乘一架军用喷射飞机赶来了。
拉格斯岱尔回答道。
奥克斯利看着盖斯基尔,眼神里的恐惧和慌张消失了,却增添了一丝狡诈。
你们永远也别想找到足够的证据来定我们的罪。
拉格斯诺尔把头转向黄金文物说:那些东西是什么?我们只是乘客,佐拉说。
他又恢复了镇静,我们是应莫尔教授和夫人的邀请,顺便搭乘这架飞机的。
明白了。
那么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们存放在加尔维斯顿仓库里的那些偷来的艺术品和文物是哪里来的呢?奥克斯利冷笑一声。
我们在加尔维斯顿的仓库是完全合法的。
你们以前也突击搜查过,却什么也没发现。
要是那样的话,拉格斯岱尔狡黠地问,关于那条从洛根仓储公司一直通到佐拉跨国公司那装满盗窃品的地下仓库里的地道,你们又做何解释呢?兄弟俩呆呆地对视着,两张脸都突然变得苍白。
这全是你们捏造的。
佐拉心虚地说。
是吗?那么你是不是想听我详细向你描述一下那条地道,再看看我们搜查出来的失窃艺术精品的简要清单呢?地道——你们不可能发现地道的。
36个小时之前,盖斯基尔说,佐拉跨国公司和你们那个叫作索尔波马查科的秘密犯罪组织就永久地停业了。
拉格斯岱尔又加上了一句。
真遗憾,你们的老爹曼斯菲尔德·佐拉,又名幽灵,没能活到现在,否则我们会把他也抓起来的。
佐拉的模样就像是处在心脏即将停止跳动的濒死状态,而奥克斯利则吓得浑身瘫软,动弹不得。
等到你们两个、你们家族的其他成员、你们的生意伙伴、同伙和买主从监狱里出来时,你们自己恐怕也已经成为文物了。
一群联邦探员上了飞机。
联邦调查局的人看管着机员和佐拉的贴身女侍,海关人员则忙着解开固定黄金文物的绳索。
拉格斯诺尔朝自己的属下点了点头。
带他们进城,把他们移交给联邦地检处。
两个失魂落魄的艺术品盗贼被分别带进了两辆汽车。
两名探员转身来到莫尔夫妇的面前。
对于你们的合作,我们万分感激,盖斯基尔说,抓住佐拉兄弟之后,艺术品盗窃和文物走私活动大大地减少。
我们这样做也并不完全是出于好心,米琪快活地舒了口气,亨利确信,秘鲁政府会给我们一大笔奖励。
盖斯基尔点了点头。
我想这点你们可以确信无疑。
作为首批为这些文物登记拍照的专业人员,这个荣誉会大大地提高我们的学术地位。
亨利·莫尔一边解释,一边把枪装进皮套。
海关想要一份有关这批文物的详细报告,可以吗?盖斯基尔问。
莫尔用力点了点头。
我和米琪很乐意跟你们合作。
我们已经为这批宝藏列出了清单。
在宝藏被正式移交给秘鲁政府之前,我们会给你一份报告的。
正式移交之前,宝藏要存放在哪里呢?米琪问。
在某个政府仓库,具体地点我不便透露。
盖斯基尔回答道。
史密斯女议员和海洋局的那个矮个子官员有消息吗?盖斯基尔点点头。
就在你们降落的前几分钟,我们接到了消息,他们已经被当地的一个印第安部落营救出来了,正在去当地医院的途中。
米琪一屁股坐在一个乘客座椅上,呼出一口长气。
这么说,全结束了。
亨利坐到座椅扶手上,握住了她的一只手。
是咱们的事全结束了,他柔声说,从现在起我们今后的时光就是作为一对老教授,在墙上爬满藤蔓的大学校园里度过。
她仰脸望着他。
那样的生活会很可怕吗?不会,他说,轻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我想我们会过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