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德拉斯舰长和他的海军官兵们离开圣菲利浦,又重新开始了搜寻工作。
突然,从哈根夫妇处传来了消息。
长官,无线电通讯员叫道,我刚刚收到来自首航号游艇的紧急报告。
什么内容?那艘游艇的主人,一个叫约瑟夫·哈根的美国人,在钓鱼时钓到了一个男人。
马德拉斯皱了皱眉头。
他的意思是,他用曳绳钓鱼时,钓上来了一具尸体。
不,长官,他很肯定,钓到的是一个活人。
马德拉斯感到迷惑不解。
这一定不是我们要找的人。
上次找到的那具尸体模样多惨啊。
这个海域有没有船报告有船员失踪?无线电话手摇了摇头。
没有收到这方面的消息。
首航号现在在什么位置?在我们西北12里处。
马德拉斯跨进驾驶舱,对希达尔戈点点头。
方向西北,搜寻一艘美国游艇。
他接着转向无线电通讯员。
呼叫那位约瑟夫·哈根,请他详细介绍一下他们救上来的这个人的情况,并告诉他把船停在原地不动。
我们大约在35分钟之后与他们会合。
希达尔戈从海图桌的另一头看着他。
你怎么看这件事?马德拉斯微笑着。
身为一个虔诚的天主教徒,我相信奇迹。
不过这个奇迹我倒要亲眼看一看。
行驶在科特斯海上的游艇和许多墨西哥渔船都有他们自己的无线电联络网。
船主们经常彼此闲聊、开玩笑,就像老朋友之间的电话聚会。
他们闲谈的内容包括有天气预报、相互邀请参加海滨社交聚会、国内港口的最新消息以及一些要出售或交换的物品清单。
首航号的船主用鱼线钓起了一个活人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加利福尼亚湾。
一些人在透过下加利福尼亚无线电网把消息传出去之前,又对这个故事添油加醋,这就更加撩起了听众的兴趣。
那些晚一点才打开无线电的游艇主人听到了一个荒诞不经的故事,说是哈根夫妇捕到了一条食人鲸,然后在它的肚子里发现了一个活人。
一些比较大的远洋船上装备有大功率电台,可以直接与美国境内的电台通话。
很快,消息就从下加利福尼亚传了出去,一直传到华盛顿。
哈根的无线电报告被拉巴斯的一个墨西哥海军电台接收到了。
值班的无线电操作员直接去向哈根求证,但哈根正忙于跟别的游艇主人通话,所以没有回答他。
于是操作员就以为这一定是船主们在开船上联谊会时胡搞乱说的,所以又在日记上记了一笔,就把注意力集中到官方海军信号上去了。
20分钟后他下岗时,随口对负责电台的军官提到了这件事。
这事听起来太荒唐,他解释道,而且是用英语讲的。
或许是哪个外国佬喝醉了,在电台上胡说八道。
最好还是派艘巡逻艇去调查一下,那名军官说,我去通知北部地区舰队司令部,看看是哪艘巡逻艇在那个海域。
根本用不着通知舰队司令部。
马德拉斯已经将消息发给了司令部,说他正在全速驶向首航号。
司令部还意外地收到了墨西哥海军作战部部长的来电,命令加速搜寻工作,并且要竭尽全力,以确保营救工作的成功。
里卡多·阿尔瓦雷兹上将正在军官俱乐部和妻子共进午餐,一位副官匆匆地赶到他的桌旁,把两份电报交到了他的手里。
一位钓鱼的钓起了一个活人,可尔瓦雷兹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这简直是胡说八道。
这是G一二一号马德拉斯中校发过来的消息。
副官回答道。
马德拉斯还要多久才能和游艇联系上?他随时可能和游艇会合。
我真不明白,对一名在海上失踪的普通游客,海军作战部为什么要这样劳师动众呢?有消息指出,总统本人对这次的营救工作极为重视。
副官说。
阿尔瓦雷兹上将酸溜溜地看了妻子一眼。
我就知道,那该死的北美自由贸易协定是个错误。
现在可好了,只要有个美国人掉到了海湾里,咱们就得跟在他们屁股后面忙个不停。
就在事情闹得沸沸扬扬,越传越离奇的时候,巡逻艇驶到了首航号的旁边,准备把皮特接过去。
皮特站在甲板上,哈根在一旁扶着他。
哈根已经帮皮特脱下了那件破烂不堪的湿式潜水服,为他换上了自己的高尔夫衬衫和短裤。
克莱儿为皮特肩上的伤口换了绷带,并包扎好了他额头上那个深深的伤口。
皮特跟约瑟夫·哈根握手告别。
我想我可能是你钓上来的最大一条鱼了。
哈根哈哈大笑。
这事我回去一定要讲给我的孙子和孙女们听。
皮特接着吻了吻克莱儿的脸颊。
别忘了把鱼杂烩汤的食谱寄给我。
我从未尝过这么鲜美的汤。
看得出你喜欢这场,你喝了足足有一加仑呢。
你们救了我的命,我会永远感激你们的。
谢谢你们。
皮特转过身去,被搀扶着上了一条从巡逻艇上放下来的汽艇。
他一踏上巡逻艇甲板,马德拉斯和希达尔戈就走上前迎接。
随后,艇上的救护兵便引着皮特朝诊疗室走去。
下舱口之前,皮特再度转过身去,朝哈根夫妇最后一次挥了挥手。
乔和克莱儿站在甲板上,相互搂着对方的腰。
乔转过脸来,困惑不解地看着妻子。
我这辈子钓上来的鱼还不到五条,你也从来不会煮汤。
他竟然一个劲地夸你的鱼杂烩汤煮得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克莱儿叹了口气。
这可怜的人。
他受了伤,又快饿死了,我不忍心告诉他实话。
其实我给他喝的是加了白兰地罐头汤。
科蒂斯·斯塔吉是在瓜伊马斯听到皮特活着被发现的消息的。
他正在搜查佐拉兄弟使用过的庄园时,收到了从他在卡莱克西科的办公室里打来的电话。
墨西哥调查机构这次表现出非比寻常的合作态度,允许斯塔吉和他的海关人员仔细地搜查这座庄园建筑及其周围地区,以便找出更多的证据,好为这个艺术品盗贼的家族王朝定罪。
当斯塔吉及其属下赶来的时,整座庄园和临时机场已全都空无一人。
对庄园的搜查并没能找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室内所有的犯罪证据都已被清除得一干二净。
但停放在临时机场上的那些被遗弃的飞机就不同了,斯塔吉在里面发现了四个粗糙的木头雕像,上面画着孩子般的面孔。
你认为这些东西是干什么用的?斯塔吉问自己所属的一名调查员,那人是位西南美古代艺术品专家。
看上去像是印第安人的宗教偶像。
是用杨木雕刻的吗?那名调查员把太阳眼镜推到头顶,仔细地查看这些雕像。
没错,我想我敢肯定地说,这些偶像是用杨木雕成的。
斯塔吉用手轻轻地抚摸着一尊雕像。
我猜这就是皮特要找的那批神圣偶像。
鲁迪·格恩是躺在医院的病术上听到这个消息的。
一个护士走进病房,后面跟着斯吉所属的一名调查员。
格恩先生,我是海关总局的安东尼·迪·玛吉欧调查员。
我想,你听到这个消息一定会很高兴,大约在半个小时之前,德克·皮特在海湾里活着被救了上来。
格恩闭上眼睛,欣慰地长长舒了一口气。
我知道他会活下来的。
他的勇气实在是令人钦佩。
我听说他在地下河里游了100多公里。
若换成是别人谁都做不到。
我希望这个好消息能使你变得更加合作一点。
护土甜甜地说,手里拿着一根长长的肛门体温计。
难道他不是个好病人吗?迪·玛吉欧问。
我照顾过比他更好的病人。
相反,我真希望你们能给我一套睡衣,格恩暴躁地说,好让我换下身上这件后面系带的短睡袍。
医院病患服的设计是有道理的。
护士乖巧地回答。
那你倒跟我说说看,到底有什么道理。
我看我最好还是走开,让你自个儿待着吧。
迪·玛吉欧主动告退,祝你尽快康复。
谢谢你为我带来了皮特的消息。
格恩诚心诚意地说。
别客气。
你现在休息,护士命令道,我一个小时之后再送药过来。
这位护士说话算数,刚过一个小时就回来了。
但病床上空荡荡的,格思已经穿着那件又窄又小的病思服,裹着一条毛毯,偷偷溜出了医院。
说来奇怪,阿尔罕市拉号上的人竞是最后听到消息的。
洛伦和桑德克正在利箭牌汽车旁跟墨西哥内务部的官员会谈,一艘停泊在附近加油站里的豪华汽艇的主人把皮特得救的消息传给了他们。
他隔着海水,jartxt手机电子书网[www.jartxt.com]冲着渡轮喊叫着。
喂,渡轮上的人!迈尔斯·罗杰斯正站在驾驶舱旁的甲板上跟香侬和邓肯交谈。
他探出栏杆,回答道:什么事?他们找到你们的人了!这些话传到了运载汽车的甲板那儿,桑德克三步作两步地冲到露天甲板上。
你再说一遍!他扯着嗓子叫道。
一艘双桅游艇的主人从水中钓上来一个人,游艇主人回答说,墨西哥海军的报道说,这正是他们要找的人。
所有的人都来到露天甲板上,但谁也不敢问那个关键性的问题,生怕会听到他们不希望听到的回答。
乔迪诺飞快地转动着轮椅,像在开赛车似地,冲上了装货坡道。
他心惊肉跳地冲着汽艇喊道:他还活着吗?墨西哥人说,他的情况很糟,不过游艇主人的老婆给他灌下些汤之后,他就好多了。
皮特还活着!香侬喘着气说。
邓肯不敢相信地摇了摇头。
我简直不能相信,他竟然活着从海湾里出来了!我相信。
洛伦喃喃自语道。
她用手捂住脸,泪水滚滚而下。
种持与庄重在顷刻之间都土崩瓦解。
她弯下腰去,拥抱着乔迪诺,脸颊全被泪水打湿了,刚刚晒黑的脸上泛出了红晕。
我知道,他不会死的。
突然间,墨西哥官员们被大家给抛到了脑后,仿佛他们远在几里之外似地。
人人都在叫着。
相互拥抱着。
桑德克平常矜持寡言,但此时也兴奋得一声长啸,冲进驾驶舱,抓起卫星电话,激动地呼叫墨西哥海军舰队司令部,向他们打听更多的消息。
邓肯开始热切地研究起沙漠水道分布图来,急于想知道皮特在穿越地下河道时,为自己收集了什么资料。
香侬和迈尔斯在船上厨房的冰箱里找出了一瓶廉价香摈,为每个人都倒上一杯,以表示庆贺。
听到皮特得救的消息,迈尔斯兴高采烈,香依的眼睛里却流露出异乎寻常的沉思神情。
她怔怔地看着洛伦,心底悄悄涌出一种莫名的嫉妒。
一开始她不敢相信自己竟会产生嫉妒心,渐浙地,她开始意识到,当初没有对皮特表示出更多的感情或许是个错误。
这个讨厌鬼,每次都会在最后冒出来。
乔迪诺说,竭力控制住自己的感情。
洛伦直直地盯着他。
皮特有没有对你说过,他要我嫁给他?没有。
不过我并不觉得意外。
他常常想念你。
但你并不认为这是个好主意,对不对?乔迪诺慢慢地摇了摇头。
请原谅,不过我觉得你们俩并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我们两个都很顽固,又太独立,无法融洽相处,你是不是这个意思?是这个意思没错。
你和他就像是在平行轨道上行驶的两列快车,有时会在车站相遇,但最后还是要开往不同的目的地。
她用力握了握他的手。
你很坦率,谢谢你。
感情方面我懂什么?他笑了起来,我跟女人的关系从未维持过两周以上。
洛伦直盯到他眼睛里。
你还有什么事没告诉我。
乔迪诺低头看着甲板。
女人对这种事似乎很敏感。
她是谁?洛伦迟疑地说。
她叫萨茉儿,乔迪诺坦白地说,15年前死于夏威夷附近的海上。
太平洋旋风事件,我记得他对我请讲过这件事。
他发疯般地去救她,但她还是死了。
现在他仍然怀念她。
乔迪诺点点头。
他从不谈起她,但当他见到她相像的女人时,眼神里常会出现恍然的神色。
我不只一次地见过他的这种眼神。
洛伦说,声音里充满了悲哀。
他不可能永远是这样怀念着一个幽灵,乔迪诺诚挚地说,其实我们所有人都有某个逝去的爱情幽灵,只不过这幽灵总有一天要安息的。
洛伦第一次看见俏皮幽默的乔迪诺沉湎于往事之中。
难道你也有个幽灵吗?他看着她,微微一笑。
19岁那年的夏天,在南加利福尼亚的巴尔博尔博亚岛上,我看到一个在人行道上骑自行车的女孩子。
她穿着短短的白运动裤,淡绿色的宽松衫在腰间系上了个结,金黄色的头发扎成长长的马尾。
她的手臂和腿都成晒成了红褐色。
我离得远,没能看清她眼睛的颜色,但不知为什么,我知道它们一定是蓝色的。
她看上去无拘无束。
热情洋溢。
从那之后,我就天天都在想她。
你难道没去追她?洛伦略感吃惊地问。
信不信由你,那时我十分害羞。
我接连一个月每天都去那条人行道,希望能再见到她,但她就再也没有露面了。
也许她只是跟父母在那里度假,在我们相遇之后不久就回家了。
真遗憾。
洛伦说。
嗨,我也无法确定,乔迪诺突然大笑起来,如果我们结了婚,说不定在生了10个孩子之后,却发现彼此恨透了对方。
对我来说,皮特就像你那个失之交臂的爱人。
他是一个我永远也无法抓住的幻影。
他会改变的,乔迪诺同情地说,男人在上了年纪之后总是会变成熟的。
洛伦淡淡地一笑,格了摇头。
在这个世界上,像德克·皮特这种人是不会改变的。
他们内心的渴望驱使他们去解开谜团,向未知的世界挑战。
这种人员不情愿做的事情就是守着老婆孩子度日,最后老死在一家疗养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