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2025-03-30 06:24:00

我们抓住他了,莱姆对吉姆·贝尔和他的妹夫史蒂夫·法尔警官说,阿米莉亚和我。

先前说好的,现在我可以回艾维利了。

哎,林肯,贝尔委婉地说,可是加勒特什么都没说,他不肯告诉我们玛丽·贝斯在哪里。

班尼·凯尔不知所措地站在角落里,在他旁边连接到气相色谱分析仪的电脑屏幕上,正闪动映出如山脉一般的波形图。

他一开始的羞怯态度已全然消失,现在似乎有些遗憾自己的助手工作即将结束。

阿米莉亚·萨克斯已回到实验室,梅森·杰曼没进来,这样最好——莱姆为他在磨坊那里开枪狙击感到十分气恼,他危害到了萨克斯的性命。

贝尔已愤怒地命令他马上远离这件案子。

我明白,莱姆不屑地说,回应贝尔不敢明说的进一步请求,但她眼下并没有性命之忧。

莉迪娅说过玛丽·贝斯还活着,并告诉他们她被关的大概地点。

只要调动人马全力搜索外岛,不出几天就能找到她。

莱姆现在已准备好去动手术。

他相信那个好兆头,觉得亨利·戴维特粗鲁地和他争执,他那愤怒冷酷的眼神,都是手术成功的吉兆。

戴维特的表现刺激得他想赶紧回到医院,完成各项检查后接受手术。

他瞄了班尼一眼,正打算教他怎么将这些借来的鉴定设备打包、装箱时,萨克斯却帮贝尔说话了:我们在磨坊找到一些证物,莱姆。

实际上是露西找到的,很明显的证据。

莱姆尖酸地说:既然这证据这么明显,那什么人来检测分析都可以。

听我说,林肯,贝尔以他那充满理性的卡罗来纳腔调说,我不想勉强你,但你是这附近唯一有处理这种大案子经验的人。

换了我们,一定百思不得其解,想不出来这些证据能帮我们什么。

他扭头指向气相色谱分析仪说:也不知道这一点泥土或脚印代表什么意义。

莱姆后脑摩擦着暴风箭轮椅的靠枕,看着萨克斯满脸恳求的神色,叹了口气。

过了一会儿才问道:加勒特什么都没说吗?他说了一些,法尔说,一边拉着自己一只旗帜般的耳朵,但他否认杀了比利,还说他把玛丽·贝斯从黑水码头带走是为了她好。

就这样,对于藏匿的地点只字未提。

萨克斯说:莱姆,以这种天气,她可能很快会溺死。

或饿死。

法尔也说。

哦,看在上帝的分上……托马斯,莱姆突然说,打电话给韦弗医生,告诉她我会晚一点到。

要强调只是‘一点点’。

这正是我想请求你的,林肯。

贝尔说,布满皱纹的脸上现出欣慰之色,只要一两个小时就够了。

我们非常感谢你——会授予你田纳斯康纳镇荣誉镇民的称号,贝尔开玩笑说,还会颁赠城镇之钥给你。

莱姆心中暗自冷笑:我只想快点把问题解决,然后离开这个鬼地方。

他问贝尔:莉迪娅在哪儿?在医院。

她没事吧?    棒槌学堂·出品没什么大碍。

他们只让她留院观察一天。

她怎么说的?要详细点儿。

莱姆要求。

萨克斯说:加勒特告诉她,他带玛丽·贝斯到东边靠海的地方,在外岛上。

他还说他没有绑架她。

她很乐意跟他走。

他只是出来看看情况,而她一定会喜欢她藏身的地方。

莉迪娅还告诉我,我们是在加勒特完全没防备的情况下捉到他的。

他根本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抵达磨坊。

当他闻到氨水的味道时,整个人都慌了,急忙换衣服,封住她的嘴巴,然后就夺门而出。

好……班尼,我们有一些东西要看。

这位动物学家点点头,再次戴上橡胶手套——莱姆发现,这次不用教,他就知道怎么做了。

莱姆要看在磨坊发现的食物和水,班尼将这些东西一一拿起,让莱姆检查。

和之前的东西一样,没有厂家标签,这些都没什么用。

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粘在水管胶带上面。

萨克斯和班尼花了十分钟拿着放大镜查看胶带内侧。

她发现一些木头碎片,而班尼再次端起显微镜,让莱姆透过接目镜观看。

但很显然,显微镜下的木屑和磨坊的木头相同。

没有。

她说。

班尼拿起那张帕奎诺克郡的地图。

地图上标记许多叉号和箭头,标示出加勒特从黑水码头到磨坊的路线。

这张地图上既没有价格标签,也看不出假如他离开磨坊后会往哪个方向走。

莱姆对贝尔说:你有ESDA吗?有什么?静电探测仪。

我根本不知那是干吗用的。

它能探出纸上的压痕。

如果加勒特写字的纸张刚好压在地图上,不管是镇名或街名,都能用这仪器查出来。

嗯,这种仪器我们没有。

要打电话给州警察局吗?不必了。

班尼,用手电筒打光到地图上,角度要低一点。

检查地图上有没有任何凹入的迹象。

班尼照他的话做了。

他们仔细地一块块查看地图上每一个位置,却没看见任何书写或标记的痕迹。

莱姆指示班尼继续检查第二张地图,那是露西在磨坊里找到的。

先看看地图里有没有藏着什么线索,杂志订阅卡不够大,拿张报纸垫着再把地图摊开。

一些沙粒掉了出来。

莱姆立刻发现这些都是海沙,和在外岛找到的沙粒相同——这些沙粒较光亮,不像内陆河沙那样晦暗。

用气相色谱分析仪检验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

班尼开始操作这台声音嘈杂的机器。

在等待结果出来前,他在桌上把地图摊开。

贝尔、班尼和莱姆三人一起仔细检查。

这是东岸的地图,从弗吉尼亚州的诺福克郡开始,经汉普顿湾水路,一直到南卡罗来纳。

他们仔细查看地图每一个角落,但加勒特根本没有在上面做任何记号或标志。

当然不会有,莱姆心想;没那么简单的事。

他们又用手电筒打光,但还是没找到任何印痕。

气相色谱分析仪的检测结果出现在屏幕上了。

莱姆扫了一眼。

没什么帮助。

氯化钠——盐——还有碘、有机物……都是海水中会有的东西,除此之外没别的线索,无法从这些沙粒判断出正确位置。

莱姆点头指向那双和地图一起放在盒子里的鞋子。

他问班尼;里面有没有什么线索?这个年轻人开始仔细检查,甚至将鞋带解开细看——莱姆正准备告诉他这么做。

这孩子具有刑事鉴定的天分,莱姆心想,他不该把这种天分浪费在那些发了神经的鱼上。

这是双旧耐克球鞋,样式非常普通,不可能凭这样式追查到加勒特当初购买的商店。

好像有些枯叶碎片。

如果要我猜,应该是枫树或橡树。

莱姆点点头。

盒子里没有别的东西吗?没了。

莱姆抬头看着写字板上的证物表,目光停在莰烯这条上。

萨克斯,磨坊里的墙上有没有老式煤油灯?或是灯笼?没有。

萨克斯回答,完全没有。

你确定?他不客气说,还是没注意到?萨克斯双臂在胸前交叉,语调平静地说:磨坊地板是十英寸宽的栗木,墙壁是板条和灰泥糊的。

其中一面墙上有用蓝色喷漆喷的涂鸦,上面写着‘乔希和布塔妮,永远luv’,他们把love写成L-U-V。

磨坊里面还有一张震颤派式【注】的桌子,漆成黑色,中央有裂痕,上面有三瓶鹿野苑牌矿泉水、一包瑞斯牌花生奶油杯、四袋妙脆角、两袋鳕鱼谷薯片、六罐百事可乐、四罐可口可乐、八包农夫牌花生奶油和奶酪口味的饼干。

房里有两扇窗户,一扇被木板封死,另一扇只剩一块玻璃是好的,其他的全破了。

磨坊里所有门把手和窗栓都被偷走了。

墙上有一个旧式的电源开关。

还有,我可以肯定里面绝对没有老油灯。

【注】震颤派,基督教的一个教派,简单朴素的生活态度影响到其家具风格,震颤教徒经常会在教堂里唱歌跳舞,所以他们的家具一开始是为了教堂聚会用的。

啊,林肯,她带你亲临现场了。

班尼笑说。

现在班尼已完全融入团队成为其中的一分子,但换来的却是莱姆狠狠的一瞪。

莱姆再次看向证物表,摇摇头对贝尔说:很抱歉,吉姆,我最多只能告诉你她可能被藏在离海边很近的屋子里。

但如果那落叶是来自屋子附近的树,就表示屋子不是在外岛,因为橡树和枫树不能在沙地上生长。

还有,因为莰烯油灯,那间房子可能很旧。

十九世纪。

恐怕,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

贝尔看着东岸的地图,摇了摇头。

唔,我再去和加勒特谈谈,看他这次是否合作。

如果不行,我就打电话给州检察官,想办法用减刑来交换口供。

最糟的情况,就只能是安排人手搜索外岛。

我告诉你,林肯,你真是我们的救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才好。

你会在这里再上待一阵子吗?待到我教会班尼怎么把这些设备打包为止。

莱姆不由自主又想起他的护身吉祥物,亨利·戴维特。

但他也意外发现,原本兴高采烈结束工作的心情,现在却因为无法解开玛丽·贝斯身陷何地之谜,而染上一点挫败的情绪。

不过,正如每次当他在凌晨一两点要出门勘验犯罪现场时,前妻对他所说的那样:你无法拯救全世界。

祝你好运,警长。

萨克斯对贝尔说:我可以跟你一起去吗?去见见加勒特?当然可以。

警长说。

他似乎还想说什么——可能想说:或许女性魅力能帮他们从那小子身上挖出一些线索——但他显然觉得还是别说最好。

咱们继续工作,班尼。

莱姆说。

他移动轮椅到摆放密度梯度分层测试设备的桌前,现在要仔细听好,刑事鉴定专家的工具就像战士的武器,必须以正确的方式打包存放。

你必须要以‘有人得靠它们生存的态度对待它们,相信我,事实也的确如此。

你在听吗?班尼?我正在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