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房间里还是吵吵嚷嚷的,但费尔德曼的一席话让这个房间瞬间寂静了下来。
罗根打量着其他人的面孔,他现在很闲。
每个人都被这消息惊得束手无策。
首先是惊讶。
本来,那具尸体并非弗兰特的证据已经非常确凿了,但一句话就让这一切烟消云散。
接着留下的,是彻底的不可能。
就在几分钟以前,大多数人都准备接受有关那具尸体的身份和主人的关系,以此为一个有说服力的理论。
现在,事实是残酷的,每个人都突然间自行发现,这明摆着是不可能的。
除了费尔德曼之外,没有任何人怀疑昨晚弗特依然活着。
太多的人亲眼目击到了。
而且肯塞德自己几天前也曾在纽约见过那个小个子。
不,绝对不可能。
弗兰特尸体的迅速腐烂真是太恐怖了,这是不可能的,但确确实实发生了。
像往常一样,麦克皮斯第一个开口。
我恐怕没法理解这一切,探长。
为什么退役军人管理局也掺和进来了?局里保存着所有退役军人的指纹资料。
弗兰特大概有四十五岁,费尔德曼是这么估计的。
我没有估计,探长,技师有些愤怒,我知道。
因为弗兰特先生衣服的翻领上有个纽扣——如果有关这个出现了任何错误,我会……忽然他怀疑了起来,你怎么可能在不到两个小时内,在没有任何华盛顿方面帮助的情况下得到信息的?费尔德曼傻笑着:我有一个朋友。
他——就是这样了!道西激动了起来,你有一个朋友。
见鬼!我知道那些华盛顿人。
你跟他说了情况,他点点头,把那东西塞到兜里,然后出去吃午饭。
回来以后他想那很可能是正确的,那还费那事干嘛?所以他打电话告诉你,那指纹正是弗兰特的。
如果事后发现出了问题,他就说:‘弄错了么!’还把责任推到当时最初采集指纹的军队身上去。
道西肆意的诽谤只会让技师更加沾沾自喜。
我也知道政府职员呢,探长,所以我从来都不会信任他们。
而且,也没有必要信任他们。
我没有把尸体的指纹给我的朋友。
相反的,我让他把弗兰特先生的指纹记录发给我。
他打电话告诉我指纹记录是这样的:19 I13 U IOM 21I18 R OOI接着我自己进行了指纹的比对。
恰好吻合。
道西摇着头。
我看这样确实没问题了。
他坐在了床边。
麦克皮斯说道:在这样的情况下,探长,我坚持认为下面的步骤应该是向布莱克斯顿医生道歉。
道西叹息了一声。
听着,先生,如果你真心想帮助医生,还有我,还有其他所有人,那就躲到哪里去看本书吧。
但如果布莱克斯顿医生已经确定澄清……‘确定’这个词在这起案件中完全不适用。
而且医生也不是完全澄清了。
只是我停止相信他是有罪的。
但这并不意味着我相信他是无辜的……只是我停止那样的想法了。
我不知道是什么要了弗兰特的命。
那可能是毒药,也可能是他老家的那个诅咒,或者可能是船屋里那些黑人的咒符。
我要下楼去,开始把岛上每一个活人的证词都记录下来,等检察官下午回城之后,再交给检察官。
然后,就轮到他头疼去吧。
其他人都离开以后,苏留在了他叔叔的房间。
当离开的道西关上身后的门,她实在忍不住质问起来:我不明白。
罗根对着她微笑。
我也不明白,如果这样能使你觉得安慰一些。
哦,我不是指弗兰特先生的事。
我的意思是……你。
麦克皮斯小姐告诉了你,是不是?苏点了点头。
但就因为这个。
你怎么能指控你的亲生父亲呢?他指控了我。
但他不知道你是他的儿子。
那又有什么差别呢?你想象中的家庭就跟你的手臂一样一一是你自身的延伸。
这样想是对的啊。
但家庭并不是我的一部分。
我早就已经离开了。
我们唯一共同的地方,就是我们彼此都为对方觉得耻辱。
这也是我从来不想回家的原因。
在绝大多数方面,我对于我的生活很自豪。
按我的标准,这样的生活不错。
但在你看来,我肯定是家族‘纹章’上的污点。
你是我父亲的兄弟啊。
那可是意味着你的自豪必须让你如此来做事,如同你的家族超越你认为对和错的标准。
但在内心里,你肯定会因为我而觉得羞耻。
你也肯定是以家族为羞耻,不然你很久以前就会回来了。
不,我只是羞愧于我犯的错误,而这跟你们所说的错误是不一样的。
这些事情不应该跟你们产生任何关系。
你会觉得我以扑克牌为生是羞耻的。
但我却因此而自豪,因为我确实擅长这个。
换句话说,打破现在的一切,我才会觉得羞耻。
钱对我来说并不重要一一我能够得到很多一一只是因为我被人耍了,而这个戏法我本来是要留神的。
如果有人欺骗了你,你不应该觉得羞耻,而是应该觉得愤怒。
他低身靠着枕头, 你永远也无法理解我,我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你是我的叔叔啊, 苏坚持着说。
不,我不是。
真的不是。
并不是出身形成了家庭。
而是背景一一共同的见解。
我并不是在否认遗传。
良好的遗传赋予我不错的头脑和身体。
这就是所谓的良好血统吧。
但造就一个人的,不是血统,而是内心。
我的内心世界并不是来自家庭,而是来自赌场的拈阄,来自纸牌桌,来自那个把我抚养大、教我如何比别人变得更聪明的瑞士小鬼。
你说我无法理解你,确实是这样, 苏承认, 但即使不觉得自己没必要跟爷爷站在一条战线上,也没有必要让他被捕啊。
我自己得挣脱出来。
不知道你意识到没有,我父亲的理论让探长把我列为案件的头号嫌疑犯。
我还能保持冷静,就这件事情而言。
只要让道西想通了,我又得忍受那些警察踏在我身上的平头钉靴子了。
不管怎么样,你也不应该说爷爷是弗兰特先生那专利药生意的合伙人啊。
罗根耸了耸肩。
那件事是纸包不住火的。
南希·格伍德也知道。
弗兰特来这里之前曾经跟她说过。
但那不是真的。
你自己也说过弗兰特是个骗子。
他确实是,然而恐怕唯一在合伙人事件上撒谎的,是我可敬的父亲。
我不认为他杀了弗兰特,但我非常怀疑他是弗兰特的合伙人。
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爷爷一向都是与专利药品的那些家伙做斗争。
为什么在这把年纪的时候,他要变成一个骗子呢?因为钱啊。
弗兰特可能是破产了,但我猜在之前几年,他已经悄悄转移了自己的财产。
但钱对于爷爷来说什么都不是啊。
他的钱从来都用不完。
另外,奶奶去世的时候,一半邓达斯家的财产都归爷爷所有了。
弗兰特不可能用钱吸引了我爷爷,就像你不可能用一桶海水去引诱水手。
爷爷一直在抱怨大量的投资占用了他太多研究医药的时间。
你确定是这样?我当然能确定了。
你自己也知道的吧。
你昨晚不是也称呼我是‘富有的布莱克斯顿小姐’吗?我以为你有很多钱,但以为那些钱来自你母亲那一方,或者是你父亲后来赚的。
父亲和母亲都很富裕,但绝对没法跟爷爷比,她坐在床沿上,手放在罗根的手上,请相信我的爷爷。
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
我这辈子都跟他很亲近,从来没见他做过任何不名誉的事情。
如果医生很有钱,那牵扯入专利药品的谋杀动机就不存在了,罗根同意,但他为什么要说有关弗兰特的谎话?他为什么要表现成这样,像个骗子努力让自己脱身?你不能退后一步想么?应该是骗子努力表现得像爷爷一样。
也许你是对的,罗根承认,我没有解决过任何牵涉了自己情感的事件。
而且,今天我也没有产生任何好的想法。
如果我好好休息一下,也许能好起来。
女孩叹道:我恐怕那时候再帮助爷爷就太晚了。
那个红头发的记者肯定会把他知道的都登到报纸上去。
那有什么关系?医生身上的嫌疑不是已经被粉碎了么,当费尔德曼证明尸体确实是弗兰特的时候。
道西还会把他当作嫌疑人的,但他不会做什么其他事情了,而当检察官——但这不是案件的事,苏继续说道,而是有关那件药品欺诈案,事实上爷爷曾告诉过弗兰特先生有关二硝基酚的事。
柯林斯那种人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新闻的,而读到报纸的所有人都会怀疑里面还有别的秘密。
这会要了我爷爷的命……真的会。
我会让阿麦斯再补发一封否认通告。
没有人会读否认通告的。
那么唯一的办法就是阻止柯林斯。
让他到这儿来,我搞定他。
苏跳了起来。
你答应了?我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