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莉娅·斯坦福?他们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是她吗?伍迪吼道。
泰勒当机立断:我建议我们马上去图书室再谈。
他对克拉克说:请你把那位小姐请到这儿来。
是,先生。
她站在门道里,扫视了在座的各位,很显然有些紧张。
我……我也许不应该来这儿。
她说。
你说的太对了!伍迪说。
你是从哪儿钻出来的?我叫朱莉娅·斯坦福。
她紧张得近乎结巴。
不。
我意思是说你的真实身份。
她想说些什么,但又摇了摇头。
我是……我妈妈叫罗斯玛丽·纳尔森。
哈里·斯坦福是我父亲。
大家彼此看了看。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的身份吗?泰勒问。
她润了润嗓子。
我想我没有什么真正的证据。
你当然没有喽。
伍迪扯着嗓门说。
你怎么有这么大胆子竟敢……?肯德尔打断了伍迪,说:你可以想象,这事儿让我们大家都很震惊。
如果你说的话是真的,那么你……你就是我们同父异母的妹妹。
朱莉娅点点头。
你是肯德尔。
她对泰勒说:你是泰勒。
她又转身对伍迪说:你是伍德罗,大伙儿管你叫伍迪。
这些事《名人杂志》可能都报道过。
伍迪讥讽道。
泰勒开口了。
我肯定你能设身处地地体谅我们,小姐……。
没有充分的证据,我们无法接受……这我能理解。
她很紧张地看看四周。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来这儿。
哦,我想我知道。
伍迪说。
为钱而来。
我对钱可没兴趣。
她有些恼怒地说。
事实是我来这儿……是想见我的家人。
肯德尔打量着她。
你母亲在哪儿?她去世了。
我在报纸上看到我们的父亲遇难的消息时……你就决定来找我们。
伍迪挖苦道。
泰勒说:你是说你没有什么法律上的证据证明你的身份?法律上的?我……我想我没有。
我甚至都没想过。
但有些事我不可能知道,如果我母亲没对我讲过的话。
譬如?马克说。
她想了想。
我记得母亲常说起后院的温室。
她喜欢植物和花草,她总是在那儿一呆就是几小时……伍迪又说上了。
那间温室照片在许多报刊上都登过。
你母亲还对你说过什么?泰勒问。
哦,太多了!她总爱谈你们和你们以前度过的美好时光。
她思索了片刻。
有一天,她带你们去划船,你们当中有一位落水了,我记不清是谁了。
伍迪和肯德尔都看着泰勒。
那是我。
他说。
她有一次带你们去梵纳尹商场购物,你们当中不知谁给丢了,把大家吓坏了。
肯德尔慢条斯理地说道:那天是我丢了。
是的。
还有呢?泰勒问。
她带你们去过牡蛎饭馆,你们第一次吃到这么美味的牡蛎,竟吃坏了肚子。
我记得,有这回事。
他们彼此看看,默不作声。
她看看伍迪。
你和我母亲去查尔斯城海军基地参观美国船队,你不肯离开,母亲只得拖你走。
她又对肯德尔说:有一天在植物园,你采了一些花,差点儿被抓起来。
肯德尔仍心有余悸。
不错。
这会儿大家都在静静地认真听她说着他们的童年往事。
有一天母亲带你们去沙兰巫术博物馆,把你们都吓坏了。
肯德尔慢吞吞地说:那天夜里我们谁也没敢睡。
她转身朝向伍迪。
有一年圣诞节,她带你去大众康乐园滑冰。
你摔了一交,磕掉了一颗门牙。
你七岁的时候,从树上摔了下来,腿上缝了好几针,腿上留下一个大疤痕。
伍迪很不情愿地说:至今还清晰可见。
她转身对其他两位说:你们当中有一位给狗咬过一次,我忘了是谁。
是我母亲把你送到波士顿医院的急诊室的。
泰勒点点头。
为了预防狂犬病,我挨了好几针。
她现在滔滔不绝,表情全无一丝紧张。
伍迪,你八岁那年离家出走。
你想去好莱坞当明星,你父亲气坏了,他把你关在房里不给你饭吃,是我母亲偷偷给你送饭的。
伍迪点点头,没有言语。
我……我不知道还有什么可以讲给你们听的。
我……她突然又想起了什么。
我的票夹里有一张照片。
她打开票夹,拿出来一张照片,递给了肯德尔。
他们都聚了过来,这是他们孩提时的照片,他们站在一位家庭教师装束的迷人的女人身边。
是母亲给我的。
泰勒问:她还给你留下其他什么东西?她摇摇头。
没有,很遗憾,她不愿意身边有任何让她想起哈里·斯坦福的东西。
当然除了你之外。
伍迪说。
她藐视地看了一眼伍迪。
我不在乎你是不是相信我。
你不明白……我……是多么希望……她说不下去了。
泰勒说话了。
正如我妹妹说的,你的出现让我们感到突然。
我是说……突然出现一个人,说他是这个家庭的成员……你能理解我们的苦衷。
我想我们需要时间。
当然,我能理解。
你现在住在哪儿?特雷蒙特旅馆。
干吗不回旅馆?我们用车送你。
我们会马上和你联系的。
她点点头。
那好。
她看了看在座的,然后语气温和地说:不管你们怎么想……你们是我的亲人。
我送你到门口。
肯德尔说。
她笑了笑。
不用,我能找到出去的路,我对这幢房子的每个角落都很熟悉。
他们看着她转身离开了餐厅。
肯德尔说:好啦!看……看来我们好像是有一个妹妹。
她在胡扯,我不信。
伍迪反驳道。
对我来说似乎……马克开始说道。
大家马上你一言我一语说开了。
泰勒举起一只手示意大家停下。
你们这样做无济于事。
让我们理智地看待这件事。
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个人是受审被告,我们是她的陪审员。
她是无辜的还是有罪得由我们决定。
陪审团作出最终判决时,必须意见一致。
我们得达成一致意见。
伍迪点点头。
对。
泰勒说:那么我先投第一票。
我认为这位女士是个骗子。
骗子?怎么会呢?肯德尔问。
她如果是冒充的,不可能对我们的事了解这么详细。
泰勒对她说:肯德尔,我们小的时候,这儿有多少佣人在这儿干过?肯德尔疑惑地看着他。
怎么了?有过几十个,对吗?他们有些人对这个女人所讲的一切都一清二楚。
这么多年来,这儿不知有多少女佣、司机、管家、厨师——他们谁不知道这些家庭琐事。
那张照片也可能是他们哪位给她的。
你是说……她可能和哪个佣人勾结?也许不止一个。
泰勒说。
我们别忘了,这可牵涉一大笔钱。
她说她不要钱。
马克提醒大家说。
伍迪点点头。
这当然是她说说而已。
他看着泰勒。
但我怎么才能证明她是骗子?没办法……有一个办法。
泰勒若有所思地说。
什么办法?马克问。
我明天告诉你们。
西蒙·菲茨杰拉德慢条斯理地说道:你是说朱莉娅·斯坦福失踪了这么多年又出现了?是一位自称是朱莉娅·斯坦福的女人出现了。
泰勒纠正道。
这么说你不相信她?史蒂夫问。
绝对不相信。
她提供的唯一所谓的证据是我们童年时代发生的一些事情,而这些至少有几十人知道。
那张旧照片实际上证明不了什么,她可以与佣人勾结。
我想证实一下她是不是个骗子。
史蒂夫皱起眉头。
你怎么才能证明呢?这很简单,我想让她做DNA鉴定。
史蒂夫吃了一惊。
那就意味着得挖出你父亲的尸体。
是的。
泰勒转身面对着西蒙·菲茨杰拉德。
这会有问题吗?既然如此,我想搞到掘墓许可证明。
她同意做这种鉴定吗?我还没问过她。
如果她拒绝,那么很显然她是害怕鉴定结果。
这样的话,我们至少可以摆脱她。
他犹豫了片刻。
说实话,我不喜欢这么做。
但我认为这是我们了解真相的唯一途径。
菲茨杰拉德思索了片刻,说:那好。
他又对史蒂夫说:你来处理这件事,好吗?当然可以。
他看看泰勒。
你也许也熟悉这套程序。
直系亲属,在本案中应是死者的子女,得向验尸官办公室申请掘墓许可证。
你得向他们说明事由。
如果他们同意,验尸官办公室会向殡仪馆打招呼。
掘墓时验尸官办公室得有人在场。
这需要多长时间?泰勒问。
我想,征得他们同意得三、四天。
今天是星期三,下星期一我们就能挖墓了。
好。
泰勒顿了一会儿。
我们需要一名DNA鉴定专家。
这个人在法庭上得让陪审团信服。
我在想,你可能认识这样的人。
史蒂夫说:我正好认识一个人。
他叫韦恩格,就在波士顿。
他在全国各地的案子审理中都出具过专家鉴定。
我会打电话给他的。
我非常感谢。
这件事做得越快,对我们大家就越有好处。
翌日上午十点,泰勒来到图书室。
伍迪和佩姬、肯德尔和马克都已在此等候。
泰勒身边站着一位陌生人。
向你们介绍一下,这是佩雷·韦恩格。
泰勒说。
他是谁?伍迪问。
他是我们的DNA鉴定专家。
肯德尔看看泰勒。
我们要DNA专家干什么?泰勒说:用来证明那个不知从什么地方钻出来的陌生人是一个冒牌货,我可不能让她得逞。
你要把老头子从坟墓里挖出来?伍迪问。
不错。
我已经请律师办理掘墓手续了。
如果这个女人真是我们的同胞妹妹,DNA可能证明一切。
如果她不是,也可以得到证明。
马克说:我不大明白什么是DNA。
佩雷·韦恩格清了清嗓子。
简单地说,是脱氧核糖核酸,亦称DNA,它是一种遗传基因。
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遗传基因分子式。
这种基因可以从人的血液、精液、发根甚至骨头中提炼出来。
这些基因可以停留在尸体里五十年不变。
我懂了,的确简单。
马克说。
佩雷·韦恩格皱皱眉。
相信我,这并不简单。
DNA有两种鉴定方法。
一种叫PCR鉴定,这要花三天时间。
还有一种叫RFLP鉴定,这种方法需要六到八周时间。
不过按你的要求,简单的鉴定方法就足够了。
你怎么进行鉴定?肯德尔问。
这有好几个步骤。
首先要提取试样,将DNA分成若干份,然后将它们放在凝胶板上,通上电流,按照其长短分类。
DNA充上负电荷会向正电极方向移动。
几小时后,这些DNA切分的部分就会按长短排列好。
他越讲越带劲。
然后用碱性物质将DNA各部分分离出来,把它们移到一种浸泡过的尼龙片上,再用放射性探针……他的听众目光渐渐呆滞了。
这种鉴定方法准确率有多高?伍迪插了一句。
如果鉴定结果表明鉴定的对象不是父亲,那么精确率是百分之百。
反之,如果结果是肯定的,精确程度是百分之九十九。
伍迪对他哥哥说:泰勒,你是法官,我们假设这个女人真是哈里·斯坦福的女儿,而她母亲和我们父亲没有正式结婚,那么她为什么还享受继承权呢?从法律上讲,泰勒解释道,如果我们的父亲和她的血缘关系已经确立,她就有权享受和我们一样的遗产……这么说我们就做这种该死的DNA鉴定,使她原形毕露!泰勒、伍迪、肯德尔和朱莉娅在特雷蒙特旅馆的餐厅里的一张餐桌旁坐着。
佩姬留在玫瑰山庄。
你们一个劲儿地说挖死尸的事,真让我浑身起鸡皮疙瘩。
她说。
现在,大家面对着自称是朱莉娅·斯坦福的女人坐着。
我不明白你们要我做什么?真的很简单。
泰勒告诉她。
医生从你身上取一小块皮肤试样与我们父亲的皮肤进行比较,如果DNA分子相符,那就证实你真是他的女儿。
但如果你不愿意接受鉴定……我……我不愿意这么做。
伍迪问:为什么?我不知道。
她耸耸肩。
一想到把我父亲从坟墓里挖出来就……就能证明你是谁。
她看着一张张面容,说:我希望你们能……什么?难道我还是无法让你们信服?是的,泰勒说,除非你同意做这个鉴定。
接着是一阵长长的沉默。
好吧,我同意做。
没想到,获得法院的掘尸许可这么难。
西蒙·菲茨杰拉德只能亲自找验尸官谈。
不行!看在上帝的分上,这不行,西蒙!我不能这么做!你知道这么做会引起轩然大波的。
我的意思是说……我们显然不是在挖约翰·笛的坟,我们是在挖哈里·斯坦福的坟墓。
如果这事张扬出去,新闻界会大肆嘲笑,大做文章!韦恩格,这事事关重大,它牵涉到数以百万计的美元,所以你完全可以相信这事决不会张扬出去的。
你难道没有什么其他办法……恐怕没有。
这个女人能说会道,让人信服。
可没能让这家人信服。
是的。
你认为她是骗子吗,西蒙?说实在的,我也不知道。
但我的观点无关紧要;实际上,我们的观点都无关紧要。
法院是要讲证据的,只有DNA鉴定能证明。
验尸官摇摇头。
我认识老哈里·斯坦福。
他在九泉之下一定在诅咒我们。
我真不应该让……但你会的。
验尸官叹了口气。
只能如此了。
你能帮我一个忙吗?当然。
千万别声张出去。
我们惹不起新闻界。
我会守口如瓶的,这可是绝密,我只让那一家子知道。
你打算什么时候开棺?我们想安排在星期一。
验尸官又叹了一口气。
那好吧。
我这就打电话给殡仪馆。
你欠我一笔人情,西蒙。
我会牢记在心的。
星期一上午九点,哈里·斯坦福安葬的奥本山公墓门前挂起了内部维修暂时关闭的牌子。
谁也不许跨入半步。
伍迪、佩姬、肯德尔、马克、朱莉娅、西蒙·菲茨杰拉德、史蒂夫·斯隆和验尸官派来的代表科林斯医生站在哈里·斯坦福的坟墓旁,公墓的看守人员将棺材抬起。
佩雷·韦恩格站在一旁等候着。
棺材抬到了地面上,公墓负责人问大家:你们现在要我们做什么?请打开棺材。
菲茨杰拉德说。
随后他转身对佩雷·韦恩格说:这需要多长时间?不超过一分钟,我只要取下一块皮肤试样就行了。
很好,菲茨杰拉德说。
他对掘墓的头儿说:你们开始吧。
他和助手们开始撬棺材。
我不想看。
肯德尔说。
我们一定得看吗?是的!伍迪说。
我们一定要看。
棺盖慢慢移开推到一边,大家默默地看着。
他们目不转睛地站在那儿往下瞧。
哦,我的上帝!肯德尔惊叫了起来。
棺材是空的,里面什么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