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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2025-03-30 06:24:44

GAY?把衣服放到身上比画的时候林绢朝我看了一眼:你憋了半天就是为了问我这个?我有憋吗?至少有半小时是这样。

半小时里你都在试衣服。

没错,可是不管我试哪件你都没正眼看过我,而且还一个劲地磨牙齿。

这你都看得出来?你低估了你嘴巴的幅度。

你还打不打算回答我的问题。

好吧,手里衣服挂回衣架上,林绢转身朝我走了过来:你有心事吧宝珠。

连下了几天雨,终于停了,但气温恶劣得让人像闷在高压锅里的栗子,随时随地会爆炸。

我在这样的天气里被林绢拖出来陪她买衣服,因为几天没出门,都快把她给憋坏了,而事实上我也憋得够可以,为了某些似有若无的问题。

某些看上去微不足道的问题,有时候会让人彻夜难眠,尤其在意识到它可能带来的严重性的时候。

就像手指里扎进一根刺,很痒,很疼,小小的一点点,可就是拔不出来。

于是,这种无法忽视的感觉会让你觉得它简直是场灾难。

我已经几天没有好好睡过了,我想再不找个人谈一谈,可能我会一直纠结在这种问题里拔不出来,关于狐狸,关于那个雨夜之后就每天会出现在我店里的男人,关于那男人说的话。

不过问出口是需要勇气的,尤其是面对林绢这个敏感的女人。

她对一些问题的反应力和想象力相当惊人,从她放下衣服朝我走过来这个举动就能看得出来,我得承认,她走到我边上的一瞬间我耳根子有点发烫,好在她只是在我边上翻起了衣服。

随便问问。

我有点气短地回答。

那你问错人啦亲爱的,虽然我接触的男人多,不过对那个群体的人很少接触。

顿了顿,她又道:你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

那,这些人靠什么来分辨,我是说怎么区分他们的取向。

我没有回答,只是继续说出我的问题。

不知道。

林绢看着手里一件灰色的衬衣,似乎有点专注的样子:对于那些人我会和他们保持一个比较安全的距离,所以我知道的也很有限。

什么安全的距离……就是我没办法了解他们,他们也没办法了解我的距离。

为什么?手停了停,林绢再次看了我一眼:知道世界上最悲哀的事是什么吗宝珠。

是什么。

就是给你一堆好男人,然后再告诉你他们都是同性恋。

我怔了怔。

她把衣服挂了回去:我吃过这个亏,而我这人不喜欢吃亏。

这样啊……难道你喜欢上某个GAY了?那么你是怎么样和他们保持距离的,既然你并没有办法区分他们。

继续忽略她的问话,我道。

她眨了眨眼:第六感。

第六感?我好看吗宝珠。

……好看。

如果一个男人在回答我这种问题时眼神和口气跟你一样,那么他可能就是我要保持距离的对象。

……有点道理。

这么说你真喜欢上某个GAY了,是谁?我认不认识?问这问题就一定是喜欢上GAY?我朝她笑。

因为你脸红了宝珠。

我下意识遮了下脸,这次轮到她对我笑:小白,我骗你的。

没理她,我走到一边去看衣服。

可惜这个女人的想象力一旦打开,你要想让她关上就比较困难,她跟在我后面,笑嘻嘻地接着道:谁啊宝珠,胡离还是铘。

为什么是他们两个。

我朝她翻翻白眼。

因为他们是你目前生活圈子里唯一距离最近的男人,他们看上去也最有GAY倾向的可能。

你有病……我是有病,我想你家胡离都快想出相思病了。

哪个帅哥都能让你想出相思病,你咋还没病死。

靠,没良心。

谁让你胡说八道……话还没说完突然发觉林绢的眼神僵了一下,就停在我身后的某个地方。

然后一把拖着我就朝楼梯口跑,几乎有点慌不择路的样子。

我不知道她到底看到了什么。

踉跄跟了几步后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就看到那方向隔着两个专卖柜的路口处,有个黑衣服的少年站在那儿。

少年个子很高,穿着也很时尚。

光洁得毫无瑕疵的长发被染成淡淡的麦色,软软搭在黑色的T恤上,漂亮得像某种温和动物的毛发。

一双眼睛也很温和,温和地看着周围来来往往的人,带着种温和的笑。

很惹人注目的一个人。

我有点纳闷,难道林绢这种反应就是因为看到了这样一个人?你认识他?跨上自动扶梯,我看了眼仍旧在那个地方站着的少年,问。

林绢没有回答。

不知怎的脸色看起来有点难看,甚至是狼狈。

你怎么啦。

忍不住再问。

因为只是一晃眼的功夫,我发觉那少年也上了自动扶梯,就在我们对面那架,扶摇而上,一边抬头微笑着朝着我们的方向看。

于是我肯定林绢的慌张一定和这少年有关。

我们是在天上天下认识的。

半晌林绢终于吭声,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

我忍不住笑了:天上天下?他还未成年吧。

他是那里的头牌。

啊?我朝下看了看,又撞上了那少年的笑眼。

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看上去真的未成年。

未成年的小孩怎么可能是天上天下的头牌。

那天我喝多了点,耳朵边又响起林绢的话音,随着楼层的接近她的脸色更难看了,看上去有点失魂落魄,连声音也是:于是我对他说我爱他。

哧……我忍不住笑出声:真的假的,他什么反应。

我不知道,说完以后我就清醒了,然后一路装醉逃回家。

这种时候笑,肯定很不厚道,笑得浑身发抖,那更不厚道。

可是我发觉很难控制自己,因为林绢的表情。

我从没在这个自恋又臭美的女人脸上见到过这样的表情,给她一把铲子她一定能在这里挖个十八层地狱出来,我这么猜,并且因此而笑得让她脸色发青。

直到她的眼神朝我横扫过来我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所以带着点试探,我小心问:你,真喜欢他?她没回答,不过那张脸看上去快要哭出来了。

这不丢脸。

赶紧补充了一句,可显然补充比不补充的后果更糟糕了点,她沉默了。

我实在不是个善于安慰人的人。

就这样到了三楼的楼梯口,她拖拖拉拉跟在我身后,那少年从对面朝我们过来,脸上依旧一副和煦的笑,笑得都能让人的心融化开来。

也许他只是看上去像未成年。

回头轻轻对林绢说出我的想法,结果她的眼神差点把我割成两半。

没再敢看她,我一个人晃在前面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继续走。

无论朝哪个方向,都必须经过那少年站的地方。

林姐姐,巧啊。

一点点走过那少年身边的时候,没太大意外,那少年出声叫住了我们。

我没敢回头朝林绢看,但也不得不停下脚步。

他嘴里招呼着林绢,眼睛却看着我,这叫我没办法装做什么都没听见。

巧巧。

林绢的回答清脆而快乐,就跟刚才那个失魂落魄的声音像是换了个人。

姐姐最近怎么不来了,很想姐姐呢。

少年又道。

走近了能闻到他身上一种静静的玫瑰似的甜香,似乎还带着种别的什么味道,说不上来。

而很奇怪,他说着话的时候,眼睛还是在看着我。

啊,哈!因为最近没钱。

这句话被林绢说得有点尖锐,我不知道她自己发觉到没有。

连声音都有点变调了,在这个少年一成不变的和煦笑容下。

突然很同情她,真的很同情。

只是还没同情完,背上突然被用力一推,我没有任何防备地一头朝前撞了过去,差点撞到那少年身上,刚站稳脚,听见身后林绢大声道:我去下厕所,宝珠,你们聊!我一下懵了,因为根本没想到她会就这么把我一个人丢在了这里。

等我反应过来想把她叫住的时候,身后早就没了她的踪影,她跑的速度还真比风都要快。

重新回过头,那少年斜靠在电梯边的栏杆上看着我,似乎对此并不感到意外。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没办法自顾自离开,只好傻站在原地看着他身后那些从顶楼垂掉下来的广告牌,然后同他一样保持着沉默。

你好姐姐,我叫刹,刹那的刹。

就那么僵站了半晌,少年忽然开口。

如果不是同时递过来他的名片,我都不晓得他是在对我说话,他说话时似乎不习惯看对方的眼睛,只是安静看着我身后的某个地方。

我没接名片,也没理他。

于是他把名片收了回去:林姐姐是我们这里的常客,姐姐什么时候一起来。

我是穷人。

我坦白。

他笑,手搭着扶手看上去像只懒洋洋的猫:穷有穷的玩法哦姐姐。

我也笑,因为他让我想起理发店里那些明着暗着唆使你为各种毫无用处的东西去买单的小姐:穷人更感兴趣的是怎么赚钱而不是花钱。

现在我很好奇姐姐是怎么和林姐姐走到一起的。

转了个身他面向栏杆下那片人来人往的大厅,我不确定这是不是因为他不想让我看到他推销不成功后眼里的失望和冷淡。

不过话音听上去没什么变化,依旧温和而好听。

我们是朋友,不是玩伴。

两者有区别么姐姐。

有啊,朋友在一起不需要花太多钱,玩伴在一起要承受得了彼此开销出去的费用。

哈……姐姐真好玩。

我沉默,一边看着厕所的方向。

林绢还没出来。

我都有些怀疑她是不是从别的门逃走了,这个可怜的胆小鬼。

你在等林绢吗。

又过了片刻,林绢依旧没出来,这少年也没有离开的意思,于是我忍不住问。

他点点头。

等她做什么,一会儿她要去我家。

他回头瞥了我一眼:姐姐误会了,我并不是想打扰你们,我只是有点东西要还给她。

原来是这样……我悄悄松了口气:什么东西,我帮你代转吧。

得承认这样说挺不礼貌,赶人走的目的很明显,不过更明显的是如果他一直在,林绢恐怕会一直不会出现。

往往平时看起来越是豁达的人,在某些事上纠结的时候越是放不开。

那少年倒也不以为意。

想了想点点头,从口袋里取出样东西递了过来:那就拜托了,姐姐。

手靠近的时候那丝玫瑰般的甜香更浓了,里头暗动着的另一丝气味似乎也更清晰。

但还是不确定那是种什么味道,没再辨认,我伸手把他手里的东西接了过来。

原来是只夏奈尔的零钱包。

上次来的时候她忘在我这里的,你替我还给她。

好的。

谢谢姐姐。

客气。

刚说完这两个字,一抬头我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我不知道那是什么。

这说话时不喜欢正眼看对方的少年这会儿正看着我,用他那双温和美丽的眼睛。

眼睛漆黑,黑得像是能把周围的光亮吸收进去似的,连带我脑子里某种蠢蠢欲动的东西。

我被自己这种感觉给吓了一跳。

回过神突然听见头顶一声尖叫,紧跟着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撞在少年身后那块广告牌上,再继续坠了下去。

然后楼下砰的声闷响。

随之而来片刻的死寂,然后,一片惊恐的喧哗——跳楼了!!有人跳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