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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 打诨(二)

2025-03-30 06:24:48

高个儿兵痞说完,三人均畅怀大笑。

片刻之后,酒席摆上,虽说芙蓉楼的酒菜尚不能与四爷及方唯清家的盛宴相比,但其丰盛程度也足以让一般的平头百姓流连忘返。

鲜嫩的黄花菜、湿滑的酱香菇、多汁的溜肥肠以及不腻的东坡肉,无不显示着掌厨人的手艺。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在我的吹捧之下,两名兵痞显得有些兴奋,大嘴一张,开始没把门儿的。

什么宫廷秘史啊,艳事传闻啊,掉脑袋的,不掉脑袋的,以前敢说的,不敢说的,此时全都摆在台面儿上。

畅谈了多半个时辰,我把话题一转,自然地引到买办处和华莱士其人之上。

两个兵痞被我灌得迷迷糊糊,争先恐后地抢着说话。

要俺说这个买办处啊,哈,就他娘的是一个狗腿子呆的地方,胖兵痞开了腔,你瞅瞅那个老段,他算个什么东西?跟咱们弟兄说话的时候,那飞扬跋扈的劲儿,你再看看他在华莱士面前那个熊样,在那个黄毛儿老娘们儿面前那个熊样,我呸……咳!可不是么?,高个儿兵痞撇了撇嘴接道,连同这老家伙在内,买办处里的头头脑脑儿,没有一个好货,我就纳了闷儿了,咱大清国咋混到了这番田地?我听说华莱士人不错啊,我问了一句。

不……,胖兵痞摇了摇头,华莱士暴躁的很,又偏执,他发起狠来比谁都吓人。

不过说良心话,他除了为人有点儿怪之外的确是没什么坏心。

平时你倒看不出来什么,一旦任起性来,有时像个孩子。

让人摸不着头脑据说他是个什么学究,高个儿的又接道,在外国好像还是个人物。

因为和总司令是表亲,我们也得当神一样敬着。

不过我又听说,华莱士这人怪得邪乎,放着德国的显赫家世不要,偏偏跑到这穷地方来搞什么研究,而且……,说到这儿,高个儿停住了话,支起耳朵听了听外面,压低声音说道:而且这华莱士这人有个怪癖,不碰女人啊?,我被惊得差点喊出声来,华莱士大约是个什么岁数?,我接着问。

看相貌得四十多岁了,冷眼一瞅,他身高过丈,浑身的肌肉疙瘩撑的衣服鼓鼓溜溜的,一点儿也没有得病的模样,我听别人说,华莱士这些年来不仅没有娶妻,就连平时作风都极其正派。

我就纳闷了,这样的人,倘若没病,谁能受得了这样的寂寞?来来来,你俩靠过来,胖子把脸趴在桌面上,压低声音招呼我们,就在小屋发电报的那个女的,那个叫伊娃的女毛子……,说到这儿,他突然停住了。

女毛子怎么了?,高个的兵痞听得血脉贲张,正在劲头上,胖子冷不丁这一停,他不满意了,有啥话你倒是说呀,吞吞吐吐的,一点儿也不像个爷们儿我要说了,你俩得对天发誓,不得外传,否则我的脑袋就没了,胖子补充道。

行,行,行,我发誓,高个儿的将三指擎天,做了一个向天起誓的姿势。

我也没得说的,谁传出去谁就不得好死,我也信誓旦旦地说。

好嘞,那哥两个就瞧好吧。

话说几个月之前冯总兵官差我去找老段送信,哪知大厅里不仅没有老段,连个鬼影都没有。

我怕耽误的正事儿,就想去敲里面的小铁屋。

说到这儿,我插一嘴啊,哥几个都是男人,我也不藏着掖着了。

屋子里坐着一个风艳含韵的女毛子,谁不像趁机会多看两眼,于是我没敲门,顺着那插钥匙的小口往里踅摸。

这不看则可,一看可把我吓了一跳,你猜怎么着?那女毛子一丝不挂,正朝着里面走搔首弄姿,身高体壮的华莱士被堵在墙角,吓的畏畏缩缩,浑身直哆嗦,那情景就像是老鹰抓小鸡儿似的。

看到这一幕我当初差点儿一口气笑喷了,我一出声,里面仿佛有所察觉,我一抬腿,赶紧逃了出去此话当真?,高个儿的张着大嘴问道。

那还有假?,胖子斩钉截铁的答道,所以我就觉着这华莱士是个十足的怪人了,我们兄弟想碰还碰不到呢,华莱士是送上门儿的都不收,你说他不是有毛病还是怎的?呵呵,或许华莱士练童子功呢,我解嘲地笑道,咱不提这个了,今儿个咱吃的高兴,喝得开心,吃完饭咱赶快回房休息去,我赶紧止住了两个兵痞的话头,要是再任其发展,还不一定要爆出多香艳的情节来。

三人吃喝完结帐,互相搀扶着回去睡觉,一夜无话,次日平明。

俩兵痞一起陪我出去吃过早饭,回到客房,我坐了半天,觉得闲着难受,就又把他俩折腾起来,撺掇着陪我溜街。

俩人自是喜不胜收,因为每次出去我都待他俩不薄,赶在高兴之时还真金白银的开赏。

其实我最担心的是日俄的辽东开战:日本入土中原要经过吉林,俄国地理毗邻黑龙江,我家虽说隐藏在不咸山麓的底下,可难保就不被小鬼子发现。

鬼子兵对待大清国民一直是惨无人道的,烧杀掳掠,无一不为,这万一战争要是打起来,双方杀红了眼…… ,想到这儿,我不敢再往下想了,只盼望华莱士赶紧回来,我两人一齐去往关东。

经过昨天的‘塌船事件’,难民们知道水路闯关东的愿望已经破灭了。

所以从今天开始,胶澳街上的灾民,是来的少,走得多。

大鼻子虽然打着《中德胶澳租借条约》的借口在胶澳修了铁路,可能买起车票的又有几人呢?大批的灾民被逼无奈,只好走上由胶澳到济南,再经由河北至山海关的不归之路。

一高一胖两个兵痞伴在我的左右,随我一同游荡在大街上。

三人正走着,忽然大街东头儿现出一间高阁彩瓦的大门楼儿来,而数百计的灾民正围在门楼底下七嘴八舌地争论什么事情。

我一拍左右两人的后背道:哥几个,正愁没事儿干呢,走,瞅瞅去。

两人点头跟在我的身后随我挤进人群。

楼梯顶上站着一个身强体壮的汉子,看装束像是一个管家,满脸的横肉把那张方脸衬得异常可怖。

他叉着腰,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身后站着三五个飞扬跋扈的伙计,每人手中都提着一根打狗木棍。

我看了半天也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儿,找了一个身边的老者问道:老乡,这是怎么了?咳,关里的欺负关外的呗,老头摇了摇头说。

不对啊,现在都是关里的往关外跑,怎么关外的还跑到关里来了?,我接着问。

道理的确是不假,不过这些人是倒腾山货儿的,经常要游走于关里关外之间。

我也是听说,好像一个月前,他们乘船由辽西跑到胶澳来老韩家卖一批珍贵草药,本来都谈得好好的,说交货后半个月交钱,可这些天关外不是要打仗么?这帮地头蛇为了要挟药贩子,非把四品叶棒槌说成是二品叶的,想降低价钱。

这帮关外人也不是吃素的,哪能就此善罢甘休啊,当即就一齐抗议,说要收回棒槌另卖他家。

哪知这管家早就准备好了家伙,把这帮贩子一顿胖揍,经过这一回啊,老韩家还倒打一耙,说关东贩子们无理取闹,要驻扎在胶澳的巡警介入维护秩序,这样一来,这帮贩子可赔毁了,连个二品叶的价钱都收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