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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 捉鬼(二)

2025-03-30 06:24:48

许多人都曾有过这样一种经历:在办某件从未做过的事儿时,心里会突然涌过一种怪异的感觉,恍惚中似曾经历,但若认真回忆起,就是揪光头发也想不出来。

更玄的是,有些人事情做到中途,脑中会浮现一番景象,这景象就是即将要发生的事,你想违抗,却又欲罢不能,待你悉数办完再做比对之时,只感慨四个字:分毫不差。

二婶以前告诉过我,这叫做预感。

越是危险的环境,预感得就越准,景象也越神。

这一度让我百思不得其解,可又无法悟出其中的奥妙来。

有时我甚至想:这茫茫天际之中,是不是专门有几颗星宿来给人传递讯息,让人未雨绸缪。

在我的记忆之中,预感或多或少总是与厄运相伴。

就像记忆里我第一次有预感时那样 ——当时我还是个小孩伢子,爬树上房是我唯一的爱好,并且整日沉迷其中乐此不疲。

本来每天回家以前,所有的伙伴儿都要扯条破麻袋撑在手里,并且兜着它从树杈上跳下来以示勇气,但那一天,我却觉得莫名的躁动,就仿佛要出什么意外似的。

后来我找了个借口逃了,第二天一大早就听见街道口鼓噪山响的哀乐声,一打听,原来好好的麻袋不知怎么就漏了风,最胖的伙伴儿从树上径直地栽了下来。

他倒没有怎样,要命的是他身子底下还压了两个,一个死了一个终身残疾。

第二次有预感是我娘去世之前。

那时我七岁不到,同样也是忽然感觉一丝燥热,心里乱得不行,没等踏进家门直接就被二叔二婶带到了他们家,直到头七过了,我才知道我娘在那天撒了手。

自此之后,我对这种烦乱而又燥热的感觉愈加畏惧,生怕它什么时候又突然来袭。

接到燕叔护符的一霎那,我又感觉到那种令人不安的燥热,它是那样的熟悉,又是那么的令人恐惧。

它是一种警示,一种无声的威吓,一种让人每个毛孔里都支楞起来的威力。

燕叔仿佛对我的心思有所觉察,微笑着问道:知焉,怎么,害怕了?没…… 我就是觉得有点不适,身子又燥又热的热?那你可得小心着点儿,一会我招鬼上身的时候不把你吓出一身冷汗才怪呢,这冷热一混合最容易滋生风寒了。

听了燕叔的调侃,我丝毫不感到可笑,反而觉得很突兀,很不协调。

在接下来的小半个时辰里,不知是我的情绪感染了他俩,还是大伙都累了,总之谁都没有说话。

身边只有山风在呜呜轻嚎,把场面衬托得有点儿恐怖。

良久,我对燕叔说道:燕叔,要不咱们今天…… 还是到此为止吧?我总觉得心里边儿有点儿慌,不落挺你还是害怕了,燕叔摇了摇头。

不是,燕叔,您听我说,我不是害怕,我是心里涌出一种奇怪的感觉。

以前每当有这种感觉的时候……,说到这儿,我下意识地停住了话。

接着说,燕叔圆睁双目催促我。

以前每当有这种感觉的时候,我身旁都有人……死,我磕磕巴巴地把话说完。

燕叔听罢愣了一下,梦蓉也吓得侧目而视。

两人面面相觑瞅了好一会儿,自保的心理终于让梦蓉站在了我这一边:老叔,我也觉得知焉哥的感觉不是空穴来风。

虽然您是天下闻名的盗墓行家,手里还握着一本旷世奇书做参考,但我还是觉得这事儿稍微有点儿蹊跷,难道您不觉得咱们这一行有点儿太过顺利了么?燕叔皱了皱眉:顺利?我倒不觉得。

若是没有这本《风水图志》,我是断然不能找出墓穴的真实所在的。

换句话讲,即使咱们几个冒懵撞进了这块陵地,命运也不会比那只田鼠好多少,可这些都被我们避开了,这就说明《图志》还是好使的,只要继续按照它上边写的去做,就会趋利避害毫发无损地进到大墓里去。

听燕叔这么一说,我这心里又稍微地落了点儿挺。

没错!这《风水图志》的确是记载了逆五行阵的种种破法,而这本书也是我亲手从那间寝陵里拿到的。

燕叔根据里面的分金定穴之法找到了墓穴的所在,又一步一步冲破了墓外的层层封锁。

按理说:这书绝对是好使的。

想到这儿,我的心又活了,附和着燕叔点了点头。

看我又投回了燕叔的阵营,梦蓉虽然不太情愿,但也不好再说什么,收人钱财,替人消灾,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只要燕叔不松口看来不管是上刀山还是下油锅都必须得走一遭了。

燕叔点起火,又杀了一只猎物把内脏掏出来撒在地上 —— 传说这是个引鬼的方法,我在八大胡同里就听说过详细的过程。

京城里王广福斜街的永昌茶楼是个最大的评书摊子,白天讲的全都是三国故事,可天刚这么一擦黑儿,话题马上就换成了神鬼传奇和穿插其间的荤段子,过往送货的伙计、干了一天活的佃农们都喜欢驻足听上一个来时辰,我也经常混在其中。

要说招鬼和吃药没什么不同,都需要引子,而且药越珍稀引子也越金贵。

招鬼也不例外,据说鬼也分三六九等,有那种成天不干活却活的逍遥自在的,也有那种撅着屁股却整天挨骂受训的。

若要把稍有身份的鬼引来,就必须弄来极恶极秽之物。

说书先生讲了,天下最污秽的东西是夭折子和乱伦子的内脏。

湖广两省就专门有这样的商人,到处去高价收购四五个月大的婴孩儿,山村以田猎为生,向来都是重男轻女。

有些家长知道自己生了女娃,直接就将之按到水里溺死。

那些损阴丧德的商人们就拿着真金白银去和他们买婴孩儿的尸体。

夭折子的尸体这还不是最金贵的,最值钱的是在娘胎里呆了四五个月的乱伦子。

山里重男轻女,在短时间内还看不出其中的危害,可过了十年二十年之后,其弊端就全显现出来了:一到了下地耕田的时节,田间地头满眼全都是男娃子,谁家要是有个闺女,都得格外保护起来。

有的家里穷,哥兄弟四五个就老大能娶得起媳妇,几个兄弟们憋得狼哇瞧叫○1,遇到有些不理智的,小叔子和嫂子之间就有了事儿,这叫养小叔子。

如果说养小叔子是环境所致的无奈之举,那翁入媳居的扒灰则就更加不堪入目。

扒灰解释为俗语就是公公偷儿媳,历史上最著名的扒灰来源于北宋王安石的传说:相传王安石早年丧子,儿媳寡居于另筑小楼之中。

王安石出于关心,就常去小楼探望。

大概儿媳对此有所误解,就大笔一挥在影壁墙上题诗一首以明心节。

王安石看了之后觉得非常难堪,就用手扒去墙灰,扒灰之名由此而生。

对于这种说法,我是很不赞同的:纵观王安石的文风和为人,他都算是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

民间之所以盛传这个传说,大抵是因为他厉行变法,得罪了许多达官显贵而被造谣所致。

不管扒灰是怎样一个来历,扒灰历来为世人所不齿,如果还有了乱伦子,那就更是为天理所不容,为人伦所唾弃。

凡事有一弊必有一利,正因为扒灰的不伦,它滋生的孽物历来都是妖术邪法者的最爱。

相传明朝中期,南山妖道沈慧甄为了招鬼炼丹,竟然怀揣金条外出寻找鬼引。

燕叔当然弄不来这种金贵的引子,当然也不齿于这种行为,就杀了几只猎物,将它们的内脏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