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挽好了裤腿,又将脚上的鞋全都提在手中,就沿那个三尺有余的缺口下去了。
燕叔是队中的先锋,理所应当走在最前,梦蓉体力耐力都不太足,被夹在其中,而我则压在最后,做好了有险情时后队变前队的准备。
那入口里面就像一眼地窖,脚底下青苔比两旁的更厚,而且表面也更黏稠。
踩在上面,那感觉就像是被扔进大酱缸里似的,让人有种一脚下去探不清深浅的错觉。
随着不断的前行,头顶越来越低,渐渐地,必须要弯腰才能通过了。
仨人向前走了半个多时辰,燕叔手里的火折子都燃完了十六七个,可前路依然像没有个头似的。
梦蓉越走越慌,低声问前面燕叔:老叔,怎么老也走不到头儿啊,要不我把金蚕放出来探探吧?燕叔停了一下,说道别介,这里已经很接近墓穴了。
我能感到,吸力在不断变大,再往前走,恐怕那金蚕就要被吸进墓内了。
你要切记,金蚕是你唯一的杀手锏,不到生命危难之时千万不要将它唤出那咱仨人也不能一直在这儿转悠啊,有一个时辰了吧,怎么前面还没个出口呢梦蓉,知焉,你俩别着急,老叔的鼻子好使,我能闻得到,前面的潮气越来越淡,反而是干爽的味道越来越浓了,要是不出意外的话,一刻之内我们定会从这地方出去的但愿如此,梦蓉捏着鼻子答了一句。
三人继续弓身前行,走了有二三十丈远的时候,一种奇怪的声音逐渐由弱变强传进耳内,那声音仿佛稍带尖利,但又像是洪钟大吕一般汹涌澎湃。
燕叔在前面停住,支楞耳朵听了一会儿,回头跟我们说:听见没有?前面像是有水在响,在通道中只要能听见这种声音,就意味着离出口不远了这句话就像是一粒定心丸,让我和梦蓉的心全都稍微放下。
燕叔把水葫芦往后递了递,我和梦蓉也弯着弓着腰吮着水解渴。
等水喝够了,肚子又开始咕噜噜地叫,原来刚才紧张的时候并没顾得上饿,现在精神一松,啥感觉都上来了。
燕叔的兜里还存着一沓的火折子,我要了两支,揭开上面的硬纸盖儿,顺风一撩,那火苗‘呼’的一声就蹿了出来。
我从怀里掏出吃剩的半拉大饼子用那火在上面烧了烧,玉米面儿的香气瞬间就在那通道里传开了。
咕噜噜……,闻到这股香气,燕叔和梦蓉的肚里也全都响了起来。
燕叔咽了口吐沫,说道:好小子啊,你这公子哥就是比我们这些穷苦人会享受,在这么恶劣的环境下还要烤着饼子吃我忙反驳道:燕叔,咋吃不是吃呢?为啥放着好吃的不吃,非要去啃那凉饼子?况且这火折子只照亮也是空耗,还不如兼着把饼子烤熟了呢,您不是老跟我说什么‘能量守恒定律’么?你看我,这能量利用得多彻底呀说完,我也不顾燕叔和梦蓉腹中那隆隆山响的叫声,张开嘴就把那半拉饼子给吃了。
真香啊,吃完了我还吧嗒吧嗒嘴儿,把梦蓉气得直用后背拱我。
行行行,姑奶奶,现在我就给你烤,我燃着了另一支火折子,从囊子里掏出半块儿大饼就开始烤了起来。
烤着烤着,我突然感到身后微微发痒,那幅度很轻,却也能够感知的到。
一种不祥的预感突然由心而升,我回头一看:妈呀,一只似蛙非蛙,似鱼非鱼的东西正蹲在我身后舔我短卦的后襟儿。
娘的娘我的姥姥,这是个啥畜生?乍一看像只蛤蟆,可罩在外面的皮却不是绿色,而是通体惨白。
它的皮肤很薄,甚至可以说是薄如蜡纸,借着火折子的照射,隐隐约约都能看见里面红红绿绿的脏器。
慌乱之中,我又把眼光投到怪物的那张脸上:那还算是一张脸么?硕大的头上仅有两只肉瘤样的眼珠立在头顶,没有鼻子,更没有鼻孔,一根前细后粗舌头自一尺半寸长的大嘴里探出,就像一只刷子似的卷着,在火折子的光照下,它那两只瞳仁显得更小,好似一双暴露在阳光之下的猫瞳,从里向外透着怪异的气息。
倘若我在这样一个诡异的地方,被一个这样诡异的怪物舔着屁股仍能保持谈笑风生并不为之所动的话,我就是一条真正的汉子。
我是一个真正的汉子么?我不是,所以我要逃跑。
慌乱之中,我脚下不知从哪生出一股蛮力儿,蹬住脚下的青苔边把前面的梦蓉撞了一个趔趄,梦蓉根本没有准备,大头朝前就栽倒在粘稠的青苔上,眼前正好是一趟下坡,梦蓉的身子又轻,放扁摊在上边不仅没有下陷,反而像一只小船似的从青苔的顶上撞向燕叔。
燕叔是老江湖了,自我撞梦蓉的一刻起,他就意识到后边肯定是出了事。
无奈洞中空间过于狭窄,使得他纵然有一身武艺也无法施展,不仅如此,面对梦蓉横着飞出的身体,他弓着身子也无处闪躲,只能下意识支起双臂往后一搪,耳轮中就听见嘭的一声,只见他整个身体被梦蓉撞了个结结实实。
梦蓉的身体纤瘦,顶多也就九十来斤,这要搁在地上,即使三个梦蓉同时飞过来,燕叔也能气不长出面不更色地接住,怎奈脚下的苔藓太湿滑,一个没站住也加入了滑行大军,顺着下坡掉了下去。
我在后面一见不妙,心想:你俩都滑跑了,把我撂在原处还不得被那怪物给吃掉了?于是赶紧借着最后一点力气向前一纵,拽住了梦蓉后腰延出的一条饰带,老少三人也不知道前面到底有没有出路,就向前滑了出去。
转过一个大弯之后,前面是一条异常笔直的通道。
三人越滑越快,渐渐地就把那浑身发白的大蛤蟆落在了后头,随着滑行速度的加快,眼前开始见光,耳边的隆隆声也越来越壮阔,燕叔憋足了一口气儿回头朝我们大喊道:你俩可要抓住了,前面应该就是出口,分开了可就找不着了。
我和梦蓉都是头一次经历如此惊险的过程,被惊得不能动弹。
听了燕叔的警告,我马上应了一句:我知道,燕叔,我是能管住自己,只要梦蓉妹子别撒手就行了我倒不能松手,梦蓉朝我喊道,不过你也别拽着我的裤子呀我低头往下一看,可不是么?刚才我抓的还是梦蓉身后的一条饰带,经过一阵慌乱之后,我那手不知怎地就摸到她腰间的裤鼻子上了妹子,你别误会,我可不是存心的,我松手就得让身后那怪物给舔了,为了让你哥继续活着,你就让我再拽一会儿吧,说完,我的手抓得更紧,把梦蓉的后腰拽得紧紧绷绷。
知焉哥,你肯定是故意的,你是个坏蛋,梦蓉边往前滑边用脚往后蹬我。
正在这时,我只觉得眼前一亮,天上的太阳不知道从哪儿又冒出来了,我一时没有防备,被耀的满眼往外窜金星。
与此同时,我们三人的身体也悬了空,恍惚中,只听见燕叔的声音从前边传了过来:你俩赶快憋口气,还没等我反应过来,身子就‘扑通’一声栽进了水中。
我是个旱鸭子,从小见了水就晕,这次没有准备的跌落更是把我呛的我不行,口、耳、鼻,总之但凡身上有眼儿的地方全被水灌了个满,仗着求生的本能,我手刨脚蹬地扑腾了一会儿,总算是把头探出了水面外换了口气,恍惚中,我就觉着眼前仿佛是一副山野的景色,天格外的蓝,水和野草格外的绿,仿佛是关东阴历五六月份的景色。
吸了两口气后,我的身子开始发沉,沉得不由自主地往下坠,等第二次再想往上扑的时候,已经全然没了力气,我只觉着鼻孔发腥,肚子被灌得像个皮球似的,浑身又酸又麻,力气越来越小,意识也逐渐开始模糊起来,不到一会儿连扑腾的力气都没了。
再醒来时已不知是什么时候,我只觉得自己的呼吸急促,肚子上仿佛也有人不住往下挤压似的。
我心里能感觉出来,他那胳膊往下一压,我肚里就是一阵恶心,忍了几次实在是忍受不住,嗓子一松,竟从里面喷出了一股又苦又腥的池水。
我的意识开始清醒了,瞳子外的景物也逐渐清晰起来,眼前站着两个人:燕叔和梦蓉。
我擦了擦嘴边儿的酸水,问了一句自己都没料到的话:燕叔,咱这是阳间还是阴间哪?燕叔闻听此话气的够呛,过来就扇了我一个耳刮子,问道:疼吗?疼,我咧了咧嘴。
亏梦蓉刚才还舍了女人的矜持舍命来救你,怎么你小子刚醒来就说这么不吉利的话啊?,我被燕叔这一番话弄的糊涂起来。
舍了女人的矜持?燕叔这话究竟指的是啥呢,我不禁自己在心里犯嘀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