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陆顺答应帮忙,等冷静下来一想,暗暗后悔把话说得太满,自己在文教局没个熟人门路,又如何帮得上忙呢?而叶祝同那句音不大字不多可满含希冀的话,根本容不得他硬下心肠去敷衍了事,惟有尽心尽力去办好了。
杨陆顺满怀心事回到家,脑子里全是琢磨从何入手,坐在沙发上居然发起呆来。
让沙沙大为不解,依偎在他身边问:六子,看你这样,你姐的事情没说通?杨陆顺嗫嚅着,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告诉沙沙,迟疑了会才说:那才多大点事呀,我找叶校长随便说了说,叶校长还蛮重视的。
沙沙笑了起来,说:我就说嘛,这真的是芝麻大的事,要我说啊你这乡长亲自去还真没必要,托个口信就可以了,不过呢你自己跑一路显得你关心,也算是给了那叶校长面子。
你一走我就坐在家里想,原来还叶校长手里的教书先生突然就成了乡领导,我还真想不出那叶校长什么感触哩,应该是又敬又妒吧?说完竟格格笑个不停,似乎是个非常可笑的事情一样。
杨陆顺回想着在叶校长家受到的礼遇,与在学校当老师自然是迥不同了,曾经在中学倍受冷落,而如今居然可以在昔日的领导面前打打官腔,陡然给他增添了勇气:世事难料,事在人为,说不定还真能解决周可的问题呢!这小学教师调进初中,说难不难,一来要看文化程度,初中毕竟要求教师文化水平高;二来要看中学需不需要补充师资力量,基本上初中向文教局提出要求就会满足。
何况周可不是乡镇调进县城,就容易操作得多了,这也是叶祝同为什么要巴结叶盛的主要原因,当然如果是文教局直接下调令就更稳妥了。
要说容易肯定也不容易了,那时办事原则性强,该过的程序一道都少不了,肯定是叶祝同没了招才会请杨陆顺帮忙的。
杨陆顺当过教师自然就清楚其中的环节,县里文教局没熟人,那就瞅准机会找叶盛了,说通他用学校名义请调。
有了计划,杨陆顺心里稍微安稳了点。
几天后他四姐找到储蓄所,笑嘻嘻地告诉沙沙说:沙沙,还是六子说话有效果,不但座位调整了,而且灿灿还当上了学习委员,昨天灿灿班主任去家里走访,还专程跟我们陪了不是,说早晓得灿灿是六子的外甥女,成绩表现又都好,就应该让她当班长的。
我还以为那王老师天生不会笑不会细声细气说话呢!你替我多谢六子啊!沙沙矜持地笑着说:姐,谢什么谢嘛,自家人说谢就见外了,再说一丁点小事,还值得姐你大老远跑到街上来道谢?中午就到家里吃饭,反正六子也不回,我一个人吃着没意思,多个人多份味。
说着把四姐让进了办公室坐,还泡了杯绿盈盈的茶。
四姐有点局促地打量着办公室,啧啧地说:沙沙,还是上班好,条件几多好,热天太阳晒不着,冬天北风吹不着。
我家六子搭帮是命好考上了大学当了干部,要不怎么讨得你这么贤惠漂亮的媳妇哟!我家小军是读书不进没法子,才把心思放在了灿灿身上,唯愿她也考上大学,跟她舅一样当干部就好了。
要不是看她成绩还好,我又怎么会一点小事来麻烦六子哟。
沙沙用手顺了顺小波浪发型,说:姐,你就是客气,麻烦什么嘛,那天你前脚走六子后脚就去中学找那叶校长,来去没半小时,打个招呼而已。
四姐又得意又羡慕地说:还是自己屋里有人当领导干部好,我这乡里人去找了几次没效果,还听了那王老师不少闲话,六子只是跟校长打个招呼,那王老师就活脱脱换了个性子,不是看在我家六子是乡长,那婆娘会跑我家去赔小心,会让灿灿当学习委员?莫看那王老师秀秀气气的,也是个势力眼呢!沙沙一副鄙夷地神态说:有的人就是奴性重,欺软怕硬的。
眼见得办公室里人进人出的,四姐几口喝了茶说:沙沙,你一个人就莫搞饭了,今天中午干脆到老五饭馆里吃饭去。
沙沙脸色马上就不好看了,说:姐,你一个人去吧,老五家是开门做生意要赚钱的,我就懒得去麻烦了。
四姐见沙沙语气中似乎有气,心想只怕老五在哪里得罪沙沙了,于是说:沙沙,那你上班先忙着,我去老五那里坐坐啊。
四姐赶紧去了五妹子饭馆,见了老五就拉她到一边坐下说话:老五,生意还好不?老五笑着说:姐,生意蛮好的咧,这有文化就是强,六子随便给我出点主意,生意还真的好!四姐说:是的咧,你姐夫不也是搭帮六子和沙沙帮忙呀,咱姐妹还真没白疼六子。
如今六子当了领导,心里还是记着我们的好,想方设计跟我们找门路,鹏子的基建队现在升级成了建筑队,不都是搭帮六子出了大力气啊!老五说:我晓得,说实在的,我这里的生意大头还是乡政府、单位上,基本天天有生意上门,还不都是看在咱家六子的面子来的。
姐,中午就在这里吃饭啊,把姐夫也叫上!四姐说:你姐夫那有空呢?利群村修砖窑厂,鹏子包了他的车拉料呢。
只怕有半个月没回家吃过饭了。
我刚才到沙沙上班的地方去坐了坐,六子又下村了,她也是一个人在家,干脆叫过来一起吃饭,要得不?老五似乎有点不乐意,说:姐,人家沙沙是街上妹子,哪会愿意到我这里吃饭哟,我看就别叫她了。
四姐马上清楚她们俩肯定有意见,说:沙沙是你老弟媳妇,都是一家人,当然要喊她吃饭了,我才从下面来,脚都走痛了,老五,你到储蓄所叫沙沙来吃饭吧。
老五推脱着说:现在还早呢,姐,你歇会气你去喊她吧,我馆子里还有事要忙。
四姐立即沉下了脸说:老五,你跟沙沙是不是有意见啊?刚才我在沙沙那里说起你,她就脸色不怎么好看,现在你又不愿意见她,你说说到底是什么事?有什么矛盾搞得面也不见话也不说的?老五似乎火气不小,说:我哪里敢跟她闹矛盾呀?是她看不起我这乡里亲戚,我都不晓得什么地方得罪了她,她就从来没给过我好脸色,到饭馆里吃饭刁精得死,讲话又傲气,我好歹也是六子的亲姐吧,六子见了我总是姐姐姐姐的叫,她倒好,老五老五的叫,使唤我象使唤差狗子一样,这不作践我么!我开始还忍让着她,可她越来越不象话,既然这样,我惹不起总躲得起吧。
四姐诧异地说:老五,你莫冤枉沙沙啊,我看她对我们几个姐妹都还蛮和气的,你姐夫那人粗吧,沙沙也没说看他不来,大街上遇到了老远就四哥四哥的喊,我看你肯定是哪里得罪她了,要不是不得这样。
你再好生想想。
老五在自家姐姐面前也不隐瞒,说:其实我心里也多少晓得点,无非就是六子结婚办酒时可能收贵了点。
你也晓得那时饭馆开张没多久,本钱都还是借的,恰巧又催得急,就多算了点钱,没想到沙沙心眼那么小,打那后对我就没笑过一下。
我真想不通,沙沙实在的县城的妹子,屋里条件又好四姐这才明白原委,说:老五,这就是你不对了,你老弟结婚在你饭馆里摆酒,按道理你这当姐的不要钱也应该,你倒还多算钱。
有难处你明说嘛,你上下四个姐姐一个弟弟还怕解决不了你的难啊。
难怪沙沙有气的,你也不想想这饭馆没六子帮忙你搞得起来么!今天不管怎么样,你得听我这姐的一句话,赶紧跟沙沙赔个不是,你当姐的应该有个姐样嘛。
虽然经过四姐的撮合,沙沙与五姐和解了,可沙沙终究一直耿耿于怀,老五到底淳朴些,既然和解了就不再记仇,反正六子当爹后要摆酒,到时候就免费给小侄儿办酒算是补偿了。
杨陆顺天天还是照常上班工作,暗暗等待时机,只可惜时不与我,文教线一直没什么紧要工作,当他很是烦闷焦虑,最后还是去了叶盛家一趟,借口谢谢他关照了外甥女去套套口风。
杨陆顺再次登门,专程为了外甥女之事好生谢谢了叶盛一番,叶盛多少有点惊奇,忙说是小事情不值得杨乡长道谢。
杨陆顺就提议杀几盘象棋,叶盛自然是巴不得。
杨陆顺边下棋边与叶盛聊着,几转几转就说到了叶祝同:叶校长,这几天跟叶站长下棋吗?我刚才来时不见他在家。
叶盛说:这段时间来得少了点,也不知道他忙些什么。
杨陆顺说:叶站长是个多才多艺的人,吹拉弹唱样样里手。
原来我还跟他学了几件乐器,打发了不少寂寞时间呀。
叶盛与杨陆顺说话刻意不往学校方面扯,他知道以前杨陆顺在中学里过得并不开心,而且自己也多少排挤过杨陆顺,如今杨陆顺已经是新平乡政府卫书记最看重的人,估计前途一片大好,迟早是要提上去的了,也就时刻注意言辞,惟恐惹得杨陆顺不高兴,也跟着说好话:是啊,老叶是聪明人,我很早就认识他们俩口子了,最喜欢听周可演的铁梅,他们夫妻算是天作之合呀。
杨陆顺呵呵笑着说:我也是,那时我还小,追着他们宣传队看节目,没想时隔多年,竟然成了好朋友,叶站长如果不是家庭成分高,凭他的本事当个文化馆馆长什么的,应该绰绰有余呀。
周可当年为了跟叶站长在一起,县剧团特招她都没去呢,要不也是我们南平县的一名角呀。
叶盛连连点头说:杨乡长说得对啊,你们都是文化人,兴趣相同,这不我也感染了不少,我跟老叶也算好朋友呢。
杨陆顺说:叶校长你谦虚了,你是堂堂校长,教书育人,也是文化人哟。
我在中学部时间虽然不长,对你的水平也还是蛮钦佩的,如今党中央非常注重教育事业,咱们教师的地位待遇有了大幅度的提高,只是教师队伍总体来说还差了点,特别是象我们乡镇的中学。
叶盛忙又谦虚着:杨乡长,我这土八路怎么能跟你比呢,你可是长江大学毕业的,我们省重点大学啊。
说老实话,新平中学的师资力量跟其他乡镇比算好的了,你也知道,文教局马局长曾经在新平当任过校长,所以在政策上也有些许倾斜,可也入不了你大学生的眼啊。
杨陆顺笑着摇了摇头说:那里那里,教师队伍重要的就是素质要高,不然就误人子弟了,就拿咱新平中学和完小来看,还真有不少素质不错的教师,叶站长的爱人周老师就不错,她的水平教高中都可以了,叶校长,这么优秀的人材你不调进中学部来是你的损失哟。
看好了,我要吃车了!叶盛慌忙要悔棋,杨陆顺也不阻拦,叶盛盯着棋盘顺口说:我怎么不知道呢,周老师在小学实在浪费了,可我都递了两份请调报告了,局里就是不批啊。
唉,也怪不得局里不批,同样规模的学校比我们新平少了七、八名教师,你说还会让增加人员不?杨陆顺心里咯噔了一下,感情叶大哥早就在琢磨把嫂子调进中学部了,只是新平中学实在是争取不到,才转而请自己帮忙的,看来要把周可弄进中学,只能从县文教局入手,那就难度大了很多啊,杨陆顺心里顿时乱了起来,心不在焉地下了几盘就起身告辞。
杨陆顺远远望着叶祝同家,无奈地叹了口气,心情沮丧地回了家,一开门屋里挺热闹,好几个女人在看电视,有谢乡长爱人易老师、周副书记爱人等,都是领导的爱人,女人们看得一个个笑嘻嘻的,也难怪,家属房就只杨陆顺家是彩电,杨陆顺礼貌地跟客人打着招呼,也坐一旁看电视,易老师笑眯眯地说:杨乡长,我可要恭沙沙马上咯咯笑着拉了她一把不让说下去,易老师也非常配合地一捂嘴巴,几个女人都放肆地大笑了起来,弄得杨陆顺莫名其妙。
沙沙忽然说:时间不早了,我弄点荔枝桂圆煮蛋去,你们慢慢看!也不理会易老师等人客气,拉着杨陆顺去了厨房。
杨陆顺说:沙沙,今天她们怎么都上家来了?沙沙从碗柜里拿出荔枝桂圆让他剥壳,自己则烧水拿碗,说:不好啊?只要你不在家我就请易姨她们上家来,从今天以后呀,我天天请她们来看电视。
杨陆顺剥着荔枝桂圆不解地问:你发什么神经,天天弄一群人在家里,不吵死人了啊?再说他鬼模鬼样地低声道:沙沙,你就不嫌她们妨碍咱俩亲热?沙沙娇嗔地白了他一眼说:六子,以后我都不会跟你那个了!说完神秘地一笑。
杨陆顺故做委屈地哭丧着脸说:啊,那我岂不是要憋死呀?我到底做错了什么,用这样残酷的手段折磨我!沙沙喜孜孜地说:你求我呀,求我高兴了就告诉你原因!杨陆顺把脖子一拧,哼了声说:求你?想得美吧你,到时候某人别哼哼唧唧往我怀里拱啊。
沙沙扬手作势要打人,可马上又想起了什么,立即稳住了身体,还调整了下呼吸,也哼了一声说:你不求我是吧,那这个天大的好事我也不告诉你了。
杨陆顺马上联想到易老师的话,眼里射出惊喜的光芒,道:沙沙,到底是什么天大的喜事?莫非他凑上去用手指了指沙沙的腹部。
沙沙马上高傲地把脸儿一扭不理他,杨陆顺只得苦苦哀求:好沙沙,亲爱的沙沙,求求你告诉我好不好?是不是怀上了!沙沙吊足了他的胃口才说:真是专管女人肚子的官,六子你太聪明,我真的只怕是怀孕了!杨陆顺欢喜得一蹦老高,可马上又不相信似地问:沙沙,你确定了吗?沙沙抿着嘴说:人家月经过了快半月没来了,这不我就问了易老师,她也说应该是怀上了。
杨陆顺象捧宝贝一样把沙沙扶到椅子上坐下,激动地说:沙沙,我爱死你了,以后你就什么事也别做了,头次怀孕一定要注意身子。
天啊,我就要做爸爸了!厨房有煤气味,我扶你去前面看电视,快走,别要慢点走,走稳当了。
易老师几个妇女见杨陆顺小心翼翼地把沙沙扶到前面,都哈哈笑了起来,纷纷道着恭喜,杨陆顺高兴得眼睛都湿润了,说话也有点语无伦次,更是惹得女人们哈哈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