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给朱莉开了安眠药来帮助她入睡。
每天晚上就在她想着自己睡不着的时候,睡眠就突然降临了。
那感觉就像脑袋被人猛击了一下,突然人事不省。
她第一次在早晨醒来的时候还记得自己做过梦。
她突然就醒了,吃安眠药以来一直如此。
根据外面鸟叫的声音,街上也没有行人或车辆,她知道此时是凌晨。
外面的光透过薄薄的窗帘——又是一个晴天。
醒来后第一个想到的是鲁克,自从他死了以后,每个早晨都是如此。
她的脑子浮现出这样的画面——他躺在浴缸里,浴室里弥漫着浓浓的香气,浴池上方镜子上的水汽凝结后流了下来。
她立即就明白了,她夜里做的梦和鲁克没有关系。
那是一场和性有关的梦,杰弗离开之后,她想,她永远也不会和哪个男人有性关系了,于是,她就经常会做这样的白日梦——她和加里走在夜晚的海滩上。
一轮明月悬挂在远处的地平线上,还有阵阵涛声。
这样的场景在一些杂志上经常可以看到,她妈妈以前坐长途汽车出去时就带这样的给老年妇女看的杂志。
但是这梦突然变了,他们俩在沙丘上做爱。
她记得他压在她身上,沙子硌着她的后背和肩膀,他的舌头在她嘴里。
现在这梦根本就不像梦,好像是对发生过的真实事件的回忆。
她躺在床上,右手放在左边的乳房上,她相信这里依然很疼,仿佛曾经被人挤压过。
她慢慢将手滑过小腹,来到了两腿之间。
突然她停住了。
一阵罪恶感袭来。
她在干什么?她怎能在这样的时候想到性呢?她是个什么样的母亲呢?昨天她应该不让加里进门才对。
是什么鬼使神差般让她放他进来的呢?—————————①搏智桌面游戏在欧美地区风行三十多年,给众多玩家带来了无穷乐趣,亦早已是风靡社会的社交活动,大家以游戏会友、交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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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着床边的闹钟。
快六点了。
她按了一下遥控器,衣橱上的便携式电视一下子有了生命。
她半梦半醒中看着移动的画面,也不听电视里人物的对话。
后来她母亲端着一杯茶,拿着一堆信件进来了。
她看到那堆信里有明信片。
那都是她的朋友寄来的,对她表示关心,说他们心里非常难受。
她知道这些明信片会是什么样子。
十字架、教堂和百合花。
自从劳拉受洗之后,她就没有去过教堂。
她不知道死亡里到底有什么东西能燃起人们内心的宗教热情。
她一直没有勇气去打开那些信件,于是床边未拆信件的那一堆又多了几封。
整个上午她一直在努力把加里从头脑中赶出去。
她妈妈似乎感觉到她今天较以往更加心神不宁,一直想转移她的注意力。
或许是她觉得朱莉在家里伤心的时间已经够多,她也该坚强起来了。
她让朱莉起床吃早饭,然后又让她为劳拉准备好了带到学校去的盒饭。
等孩子出了房子,朱莉坐在厨房的桌子旁,茫然地盯着前方,妈妈把那堆信件从楼上的卧室里拿了下来。
这些信要回,朱莉。
你不能放在那里不管。
这样很不礼貌。
朱莉一直在想加里今天在哪里呢。
她有他的电话号码,不是吗?她可以打电话给他呀。
她有着这样的幻想——他会过来带她走,和他一起工作。
那里有一间暗房,闪烁不定的灯光,摇滚乐队。
震耳欲聋的音乐将会驱散她头脑中所有的思绪。
她会觉得贝司发出的低音震颤着她的全身。
突然,吉他声让她吓了一跳。
她忏悔般坐直了身子。
她按照妈妈说的那样,肘边放了一杯牛奶咖啡,开始拆那些明信片。
门铃响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的脉搏跳动加剧了。
加里回来了。
她妈妈此时正在楼上整理床单,但是她朝下面喊道:别担心,我来开门。
朱莉待在原来的地方,让自己的呼吸放缓,再三告诉自己,在这样的时候老想着一个男人是不对的。
后来她听到维拉的声音,那声音大得让你觉得整条街道都可以听见她说话。
她觉得自己想号啕大哭。
维拉走进厨房,坐到她身边。
对不起,再次打扰了,宝贝儿,就再问几个问题。
这时她注意到朱莉正在做的事情,看见了桌上一张拆开的明信片。
很漂亮啊。
今天才来的?朱莉第一次看了看明信片上的图画。
这一张不是什么教堂,是手工制作、价格不菲的高级明信片。
奶油色的厚厚的明信片中间夹着一朵压花。
她准备拿起来看看背面写的什么,但是维拉的大手拦住了她。
宝贝,等一会儿,这可能很重要。
是今天送来的吗?我不知道,朱莉说,我一直无法面对这些明信片,所以没有打开。
从星期六就开始有明信片寄过来了。
这明信片的信封还在吗?啊,在桌子上呢。
她一脸茫然地看着维拉从口袋里拿出一支笔,翻过信封,这样就可以看见邮戳和地址了。
她实在想不明白这有什么重要的,而且她也真的真的不在乎。
她盯着窗外远处的田野里耕田的拖拉机。
这不是写给你的。
她听见维拉说,是给鲁克的。
她看这封信,是白色,不是奶油色,似乎和那张明信片不是一起的。
字是用黑色墨水写的。
西顿月桂路16号诺森伯兰鲁克·阿姆斯特朗。
没有邮编。
她抬头看着维拉。
错了。
她说,这里不是月桂路,而是月桂大道。
月桂路在学校旁边。
她还是不明白维拉为什么这么在意。
是星期三送来的。
维拉说,寄的是快信。
如果他们按照信封上的地址送,那么这信应该在星期四才到这里。
如果是星期四送来的话,鲁克就把它打开了。
我无论如何也不会拆写给他的信。
要是我意识到这一点的话,我今天也不会这样做的。
我只是以为是寄给我的呢。
她看到维拉皱着眉头坐在那里。
这是在星期六和其他的那些信一起送过来的。
肯定是这样。
这重要吗?很可能不重要,宝贝儿。
我们来看看这些信上都写了次啥。
能不能借你家的镊子用用?朱莉上楼取了镊子。
她妈妈在卫生间。
朱莉听见水声,然后又是喷雾清洁器的声音。
每天她妈妈都打扫浴缸。
她弯腰用力擦着,让人感觉浴缸上的颜色都将被抹布擦去了。
她这样做没有用。
朱莉依然觉得自己没法用浴缸。
卫生间的门关着,因此她至少不用向维拉解释什么。
她回到厨房后,维拉拿着镊子小心翼翼地将明信片翻转过来。
反面什么也没有写。
也许是有人开玩笑吧。
朱莉说。
是啊,也许吧,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把明信片带走。
检查一下。
朱莉很好奇,这样的感觉转瞬即逝。
真的,这位警官要做什么,又有什么要紧的呢?她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打开电水壶,给维拉泡咖啡。
等到她拿着大杯子回来的时候,桌上的明信片和信封已经不见了。
你说过要问我一些问题?她这样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只是想把这件事尽快了结。
为什么?是不是因为这样她就可以回到那个虚幻的世界,在那个世界里有重金属音乐,还有一个她六岁时就一起在操场上追逐玩耍的小男孩?她打开饼干筒,推了过去。
维拉拿了一块巧克力消化饼干,在咖啡里沾了一下,在软化的饼干往下掉之前迅速地放到嘴里。
有没有社会工作者在帮助鲁克?他刚开始在学校里出现问题的时候,是有人过来帮助过他。
是个讨厌的女人。
朱莉已经有好多年没有想起过她了。
她喜欢穿长长的开襟羊毛衫,平底鞋,颜色怪异的厚长筒袜。
她鼻子的一侧有一颗痣。
朱莉在心里一直喊她巫婆。
她的名字我忘了。
最近还有社会工作者吗?我不需要社会工作者来帮忙。
我自己能应付。
她面带狐着疑地看维拉,我现在也不需要任何人过来帮忙。
我妈妈在这已经经够我受的了。
我知道你这段时间很不容易。
维拉说。
看维拉的样子,朱莉知道她是认真的。
我们目前正在寻找鲁克和那个被杀的女孩之间有没有联系。
这对我们可能会有帮助。
你有没有和医院里的社会工作者交谈过?我想没有吧,但是也有可能和他们说过话。
我的意思是,那里小像一所真正的医院,护士穿着工作服,每个人你都能分得清,是说他们看起来都一样,医生、护士、心理医生。
他们都是那么年轻,你会认为他们是刚刚从学校毕业的呢。
他们佩戴着胸牌,我从来不想看。
我的脑袋里一团糨糊,我知道自己永远也记不住东西。
每次我去,总是有新面孔。
是个年轻人,维拉说,刚毕业不久。
名字是本·克菜温。
有印象吗?朱莉想提供帮助。
她想让维拉笑,想让维拉高兴,但是当她竭力想回忆自己去医院的情形时,一切都是那么模糊不清。
她唯一能记得的就是那种味道——长年累月的香烟味,还有不新鲜的食品味——还有鲁克那大大的、惊恐的眼睛。
对不起,她说,他可能在那里待过吧,我不知道。
他从来没有到你家里来过?哦,是没有。
朱莉对此很肯定,他从来没有到我家里来。
我在家的时候没有。
如果有人在你上班的时候来,你回来后鲁克会告诉你吗?朱莉想了想。
我不知道。
她说,他什么事情在心里都藏不住。
他不会隐瞒。
他不会这样做。
他根本想不到要这样做。
劳拉可能知道吗?和我相比,鲁克就更不会和她说什么了。
一阵沉默。
她感觉到维拉想走了。
尽管她曾经讨厌她的到来,现在她却不愿意让她走了。
如果你有什么消息,她说,你会来告诉我吗?立即过来告诉我?维拉站了起来,拿了自己的杯子朝洗涤池走去。
当然会,她说,我会立即过来告诉你。
她说这话的时候是背对着朱莉,朱莉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可以相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