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拉想,阿希伍什把卡尔弗特带来,是不是犯了一个错误。
这名搞植物研究的人几乎没有可能会离开这个国家。
她想他们把自己的底细露出来太快了。
或许她不该给阿希伍什打电话,告诉他查理已经在约克找到出售莉莉戒指的那家古玩店。
他们依然没有证据表明卡尔弗特就是莉莉的那名情人。
店主说,是一名有点上年纪的人和一名年轻漂亮的女子。
那个男人个子高高的,以他的年龄看,他算是比较健康的。
根据这一描述,有许多人符合条件,包括塞缪尔·帕尔。
他们在彼得·卡尔弗特写的一本书的封套上找到一张他的照片,但是这本书离现在几乎已经有二十年了,那时他的头发又长又黑,难怪店主一点也认不出来呢——如果卡尔弗特是到他店里买戒指的那个人的话。
戒指是四月份买的,付的是现金。
对此,店主有着自己的看法。
这很正常。
他不希望他妻子在信用卡的对账单上看到这笔交易,对吗?也许根据这点,卡尔弗特确实有嫌疑。
塞缪尔·帕尔没有结婚,也就没有妻子去检查他的账目问题。
你能回忆起与这位先生有关的任何事情吗?查理当时这么问道。
维拉可以想象他站在那间古玩店里,身上脏兮兮的,和店里的氛围很不相称。
约克根本不是查理去的地方。
后来那位店主提供了一条有用的信息。
他是来市里开什么会议。
当时是午饭时间,他说他下午还要开会,必须回去。
那位年轻的女士很不高兴。
她想劝他不要去开会。
他们俩并没有吵架,只是小小的不愉快。
就是因为这件事,所以我记得他们。
而且那位女士很漂亮。
维拉决定在和卡尔弗特面对面坐在会面室之前,她要了解一下卡尔弗特在约克参加的是什么样的会议。
她给每个她能想起来的人都打了电话,但是在晚上这个时候,根本没有人可以问。
她让霍莉上网查查大学的网站、植物协会的网页,但是大部分网站的内容都已经做了更新,找不到三个月前发生的事情的记录了。
她提醒自己一定不能小看了他。
她不想在处理投诉上浪费时间,她希望他低估他们的能力,因为如果他自我感觉高人一等的话,就会在无意中透露出更多的信息。
她没有叫阿希伍什,而是让霍莉和她一起在会面室。
或许卡尔弗特会想在年轻漂亮的女士面前炫耀一下呢。
小组里的其他人都很兴奋,他们觉得案件快要结束了。
她没有从咖啡机那里为卡尔弗特倒上一杯,而是拿了自己的咖啡。
她把咖啡端到了会面室。
你还没有来得及吃晚饭就把你叫来,真是抱歉。
她说。
她不慌不忙地坐好,把包放在地板上的时候,有文件从包里掉了出来。
她捡起文件,又在找笔。
这不会用很长时间的。
只有几件事要澄清一下。
你不介意我们把谈话录音吧?一般都是这样做的。
她看了他一眼。
他似乎很镇定。
阿希伍什说过,当他看见犯罪现场调查人员朝他家小房子走去时,几乎大惊失色,他这才把他带到这里来了。
她介绍了霍莉,卡尔弗特点点头,讨好地一笑,直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你四月份在约克参加过学术会议吗?他没有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一下子慌了手脚。
她看见他在飞快地思考着。
他一直非常小心,买什么东西都是用现金支付的。
他们怎么可能知道呢?阿希伍什说得对。
他是莉莉的情人。
卡尔弗特博士?她用安静的语调,试探着问。
他没有回答。
你肯定知道,我们可以核查的。
他恢复了镇定。
对不起,探长。
是的,我在那里参加过会议。
我不明白你们调查我在会议上提交论文和你们办案有什么关系。
有人和你一起去的,她说,不是和你一起参加会议,而是和你一起在约克。
这次他的反应快了些。
啊,他说,罪行终于败露了。
他露出了自以为迷人的微笑。
你们肯定能够理解我为什么要撒谎,探长。
我有一个很好的妻子、美满的家庭。
要失去的东西太多了。
我希望我能逃过去,这样我的家人就不会受到伤害了。
你和莉莉·马什有不正当关系?是的,但是在她死之前,我们的关系已经结束了。
你可以想象,看见她的尸体在水里时我有多震惊。
还有,知道我儿子认识她,也让我吃惊不小。
卡尔弗特博士,你总不会希望我们来同情你吧。
是的,他很快地说,是的,我不希望你们会同情我,但是我还是想解释一下我为什么会这样做,为什么没有完全说真话。
你的确没有说真话。
现在该结束了。
我在调查一宗谋杀案,我无法体验你的心理。
不,是两宗谋杀案。
她突然觉得自己像主日学校①老师在说话,她的话似乎起作用了。
--------------① 督教会办的一种公益性质的学校,大多附设于教堂,以对儿童进行宗教教育。
我真的对第一宗谋杀案一无所知。
他说,鲁克·阿姆斯特朗,我从来没有见过他。
但是你听说过他。
加里·莱特喜欢那个男孩的妈妈。
上一次你们鸟类俱乐部的人会面时他在酒馆里说过这事。
是吗?卡尔弗特看上去一脸困惑,对不起,可能我当时没有认真听。
会面时说的话我也不是每一句都认真听。
上个月的《鸟类世界》发表了我的一篇文章,他们在评论。
我现在觉得这是一件小事,但是当时我很在乎这件事。
和我说说你和莉莉的事。
你是怎么遇到她的?去年夏天很偶然的一个机会。
我到她工作的那个商店去给弗里西蒂买生日礼物。
男人遇到这种事是很尴尬的。
我们怎么知道女人喜欢什么衣服?她帮了我很大的忙。
我们简单交谈了儿句,她告诉我她是学生。
后来我在学校里看见了她,为了表示感谢,我给她买咖啡喝。
当时我们之间没有什么,我不敢相信她会对我这样的人感兴趣。
我觉得我这样一个老家伙有她喜欢,心里真高兴。
你给她钱?是的,给她钱付房租。
她在杰斯蒙租了一套不错的公寓,可她父母无法资助她。
我的女儿大学已经毕业,我想我是打算做出一种友好的表示,对她大方一点。
我想你会认为我上当了,她和我在一起只是为了钱。
维拉没有回答。
她没有必耍对他说他没有上当。
她不相信这是真的。
莉莉爱上某个人,就不会轻易改变,钱不是她想要的东西。
后来你就开始经常和她见面了。
你们一般在哪里约会?答话的人有些犹豫。
说起来有些不好听。
一般是在下午找个便宜的旅馆。
如果她知道她的朋友不在,偶尔在她住的公寓约会。
一开始我觉得这样偷偷摸摸的让人兴奋,后来一切就变得不尽如人意了。
她有没有到过你家?没有,一次也没有。
这样太不好了。
她注意到了他话语中的犹豫,他用词很注意。
没有到家里。
可是,到过小房子?他再次犹豫了。
是的,我们在那里约会过。
有那么几回。
弗里西蒂去听音乐会或者看戏、詹姆斯又在朋友家玩的时候,我们就去那里。
莉莉喜欢。
我觉得那里离我家太近了。
我一直很紧张。
他陷入了沉思,维拉第一次觉得自己有些理解他的感受了。
他是不是想起了某个特别的夜晚?也许是在冬天,草地上下着霜,壁炉里生着火,但是他一直没有一种真正享受的感觉,他注意听着外面的汽车声,提防着随时会被人打断。
是谁要结束这种关系的?这个问题问得斩钉截铁。
她不能让自己流露出丝毫的心软。
我们都没有提出要结束。
真的,我们只是都觉得该结束了,趁着还没有被大家知道。
莉莉觉得无所谓,对吗?她反正没有结婚。
她没有什么风险。
她肯定觉得我们之间的这种关系不会有任何结果。
我想她和她的朋友一样,希望有一个真正的朋友,然后有一个家庭。
她很喜欢孩子。
我是不可能满足她的。
这话很中听,但是莉莉·马什和她的那些朋友不一样。
你为什么认为她到你家来是为了看小房子?如果你们的关系已经很友好地结束了,她还要这样做似乎就奇怪了。
詹姆斯碰巧在她班上,也许这勾起了她的回忆,就来看小房子了。
她说不定觉得这是在对我搞个恶作剧呢。
她想弗里西蒂会告诉我她来过了。
詹姆斯在她班上是不是巧合呢?当然是。
如果不是巧合,那又是什么呢?她故意这样安排的,维拉想。
她以前迷上了本·克莱温不能自已,现在同样迷上了你。
她查出了詹姆斯在哪里上学,于是请安妮·斯莱特把她派到赫普沃斯做代课教师。
她就这样和那个孩子认识,然后导演了看小房子这一出戏。
为什么呢?为了给他压力?勒索?他们默默地坐了一会儿。
卡尔弗特似乎很忙,但他一点也不着急。
他是不是就那么自负,认为他杀了人却能够逃脱法网?最后他打破了沉默。
你们寻找的那个人,他一手制造了两起谋杀?目前我们就是这样想的。
再多的话她不想说了。
他们没有让报纸刊登阿姆斯特朗被杀案的现场细节,可还是有消息泄露出去了。
警察的朋友和家人说出去的,毕竟,警察也是人嘛。
心里有个好故事就很想和他人分享。
她无法排除这样的可能一一莉莉的死是有人在模仿作案。
有人希望她死,故意借用了鲁克死亡的一些细节,来浑水摸鱼。
这个词在她脑子里萦绕着。
浑水摸鱼。
她觉得这个词太好了。
那个男孩不可能是我杀的。
我当时在看笔记,为我的创作做准备。
星期四晚上我打了个电话。
十点半的时候。
书上有个细节需要和一个朋友核实一下。
我想在我电话单上应该有记录。
是打给手机的,时间很长。
维拉没有立即做出回答,霍莉第一次开口说话了。
这倒是很方便啊,卡尔弗特博士,遗憾的是你以前没有说过。
我们当然要和你朋友谈谈,因为你家里的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打这个电话。
这句话激怒了他。
他努力克制着,保持冷静。
他朝霍莉笑。
他很可能觉得自己在年轻女人中间很有人缘。
我知道我没有把莉莉的事告诉你们,是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可我还是希望你们去核查一下。
请相信我,我现在什么都对你们说了。
你怎么对你妻子说你和莉莉的事呢?霍莉又问道。
她甚至对他露齿一笑。
你还干了些什么?还有什么隐瞒?把真相告诉她,她应该知道真相。
她对我非常了解,知道我绝对不会杀人。
我们在她的东西当中发现了一张明信片,维拉说,是用压花做的。
是你寄给莉莉的吗?他顿住了。
不是。
他说,我不喜欢怀旧,探长。
你肯定吗?我当然肯定。
这样的事我不会忘记的。
那么是谁寄的呢?为什么莉莉的明信片上有吻,而鲁克的明信片上面是空白?你对莉莉了解吗?我是说你们有那种关系,但是你们平时交流吗?你觉得你了解她吗?这个问题让他很不舒服。
这还是第一次。
他努力想找到合适的话来回答。
终于,他做出了简单的回答。
她让我陶醉,我觉得我爱她。
至少是有那么一会儿,我是爱她的。
不,我和她不仅仅是性。
她有没有和你说过什么,可能和杀死她的人有关?她是不是心神不宁、害怕或者焦虑?她不怎么谈论她自己的事。
她永远也不会有这个机会了,维拉想。
就在我们分手前不久,她说她遇到了一位老朋友。
这个人是她的同乡,这件事似乎对她很重要。
她独来独往。
她这个人没有什么真正的朋友。
男的还是女的?是不是本·克菜温?是个女的。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 你让我想一会儿,可能会回忆起她的名字。
至少她姓什么能想起来。
她在维多利亚皇家医院工作,是个护士。
叫凯瑟琳。
维拉很快就把这个名字和其他人联系起来了。
凯瑟琳·阿姆斯特朗,杰弗的妻子,鲁克的继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