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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2025-03-30 06:25:44

周五下午,从纽卡斯尔通往海岸的双向车道上非常拥挤。

人们都早早地下了班去享受阳光。

摇下车窗,播放着音乐,周末的生活开始了。

鲁克·阿姆斯特朗的父亲住在沃尔森德郊区离海岸高速公路不远的一处新居民区里,该小区未曾得到政府的允许,属于无计划地占用土地。

维拉知道,找他做调查并不是自己的工作。

她本该把外出调查、搜集材料的活儿留给组里的其他成员去做。

否则他们怎么能了解情况呢?但这是她所擅长的。

她想,朱莉·阿姆斯特朗将带着女儿和以往的回忆生活在西顿,现在到鲁克父亲那里去的这个任务,她是不会交给别人的。

那是栋半独立式的红砖房。

屋前有一千小花园, 一排薰衣草将它与邻居的花园隔开。

一条石块铺成的车道直通向一个两家共用的车库。

这块地上曾有三座煤矿,现今开发商充分利用了这里的每一寸土地,如果不介意和其他人一起居住的话,这栋房子还是相当不错的。

房子周围有许多死胡同,这么设计是为了让孩子们在这里安全地骑自行车。

种在花园里的树木已经快要成材了。

许多房子外面挂着篮子,车道上停着一尘不染的汽车。

这没有什么值得嘲笑的,维拉自言自语道。

她并不敢肯定杰弗· 阿姆斯特朗一定在家。

早些时候她曾打过电话,但由于是留言机应答的,她也没有留言。

她想在他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与他交谈。

她沿着街道缓慢地行驶着,边开边寻找杰弗的住处。

现在是下午三点,拐角处的小学里低年级学生正好放学了。

站在操场上等候的母亲们在下午阳光的照射下个个脸色微红,且有些晕乎乎的。

正当维拉站在台阶上抬起于指准备按门铃时,阿姆斯特朗走上了车道。

他手里牵着一个小女孩,刚够上学的年龄,属于广告商梦想中的那种可爱型一一金色的卷发,有点雀斑, 大大的褐色眼睛, 穿着一件普通的红格子棉布上衣。

有事吗? 他说。

虽然只有一个词,但说话时带着咄咄逼人的低音,正是这种语调曾让朱莉感到恐惧。

她还没来得及解释,屋子的大门就打开了。

门口出现了一位身材瘦小的女子。

她穿着件晨衣,眯着眼对着阳光,但她并未因为被人撞见这样的装扮而感到尴尬。

她知道自己即便这样依然看起来很漂亮。

凯瑟琳要上夜班,阿姆斯特朗没好气地说,我周五下班早,所以就我去接吕蓓卡了,这样凯瑟琳就能多休息一个小时。

对不起,宝贝。

维拉说。

这话是对凯瑟琳而不是对他说的。

可没人告诉过我这个。

她将自己的身份证递过去, 这样他们就都能看得见。

我能进去吗?他们把吕蓓卡独自留在起居室,让她一边喝果汁吃饼干,一边看电视上的儿童节目,然后来到小厨房坐下。

凯瑟琳将茶壶放在炉子上后,就以换衣服为由离开了。

当维拉再次为吵醒她而表示歉意时,凯瑟琳冲她摆了摆手。

这样的天气想睡会儿觉几乎不大可能。

花园里播放着广播,孩子们在那里玩耍。

不管怎样,你这件事是很重要的。

可怜的鲁克。

"她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接着就上楼去了。

他们听着她上楼的全部过程一一脚步声,打开橱子的声音,然后就是打开淋浴的流水声。

他们坐在早餐吧台旁的高脚凳上。

维拉觉得他们俩看起来一定,因为他们就像两个胖侏儒坐在伞菌上。

鲁克常来这里吗?她问道。

是的,在他生病前。

比劳拉来的次数要多。

我以为她会因凯瑟琳生了个宝宝而感到兴奋。

一个小妹妹。

可她似乎有些讨厌她。

鲁克对吕蓓卡要好得多,即便是在她很小的时候。

他出院后就没有来过这里吗?没有。

上个周末凯瑟琳想让他过来的,好像是这样……你是担心你的小女儿吗?倒不是担心他会伤害她。

只是如果他表现异常的话,她就会看不懂他是什么意思。

他停顿了一会儿,我原来住在家里的时候就一直无法与鲁克相处。

凯瑟琳说是我的自尊心在作怪。

我希望有一个强壮、好胜、擅长运动的儿子,就像我一样,甚至要比我更强壮。

我想我为他而感到羞耻,因为他与其他的男孩子不一样。

维拉心想,自从他离开朱莉后改变了许多,一定是凯瑟琳让他变得更加文明了。

或者是她教会了他如何更好地与人交谈。

你以前总对他发火。

他抬起头来,有些震惊。

作为父亲,他刚刚失去儿子。

她不该那样对他说话。

那段时间比较糟糕,他说,我失业了,又没有钱,朱莉和我也处得不好。

最近我一直在努力更好地理解他,后来,那个经常和他在一起玩的男孩溺水死了,这件事让鲁克彻底崩溃。

自那以后,就没有人能接近他了。

他住院时你去看过他吗?凯瑟琳和我都去过。

我不知道我能不能一个人面对他。

前几次去时,我们明显能看出他完全处于被麻醉的状态。

我的意思是说,我甚至不清楚他是否知道我们在那儿。

但即使是在那种情况下,他看上去也是极度恐惧。

每当有人从他背后走过时,他都会跳起来。

他情况好转之后,我们在一天下午把他带出去吃了比萨,然后在莫佩斯附近散了会儿步。

那次他比以前爱说话了,但还是很神经质。

他一直说那个孩子淹死了是他的过错。

我们走到桥那儿时,你知道的,就是在教堂边上的那条河上的桥,他完全失控。

他浑身颤抖,不停地哭泣。

直到回了医院,我们才让他平静了下来。

他有没有说他为什么感到害怕?有人为那个孩子的死而责备过他吗?即便是在没有发病前,他也从来无法清楚地表达自己的思想。

我们也曾问过他,但你越问,他的情绪就越糟糕。

他出院后你也去看过他一两次?是的,他看上去好多了。

朱莉说他不愿离开家,但不管怎样,他恢复了许多。

他妹妹一定为他回到家这件事感到高兴。

阿姆斯特朗身子向前探过早餐吧台。

他的手很硬,上面满是老茧,指甲非常短。

呃,也许吧。

他顿了顿,似乎在研究自己的手指,但她也很不容易。

她常常感到很难与鲁克相处。

也许在体谅他人方面她更像她的父亲。

鲁克占用了她妈妈所有的时间和精力,也许她受够了这个事实。

这时他们听见楼上传来一声关门声,接着是一串脚步声,随后凯瑟琳出现在门口。

她已经穿上了工作服,头发也扎了起来。

我可以进来吗?还是你想和杰弗单独聊聊?进来吧,维拉说,我们马上就要说到最艰难的那一部分了。

女性的理智会对我们很有帮助的,别让你丈夫控制不住自己。

你指的是什么?我要问你们,鲁克遇害的时候你们都在做什么。

这并不意味着我认为你们与他的死有关,但我不得不问。

你们能理解吗?哦,当然。

她说。

杰弗你呢?他很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我当时在上班。

凯瑟琳说,我在皇家维多利亚医院的妇科病房当班。

那天共有三个人。

医院里忙得一塌糊涂。

我们接了两个从急症科转来的病人。

我忙得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

杰弗整晚都待在家里照看吕蓓卡。

你一直都上夜班吗?自从生过吕蓓卡后回到医院,我就一下上夜班了。

这样比较适合我们。

杰弗一直没有固定工作,他的大多数活计都是从一个住在谢尔兹的名叫巴里·米德尔顿的建筑商那里接来的。

杰弗负责所有的泥瓦工和木工活儿。

巴里这个人的信誉很好,杰弗经常可以在他那里找到活干。

杰弗可以把家庭、学校放假和自己的工作安排得井井有条。

早晨我从医院下班回到家,他已经准备送吕蓓卡去上学了。

周五都是他去接孩子。

晚上我到医院上夜班的时候,孩子也该到了睡觉的时间了。

我和杰弗都不怎么出去,和外人也没什么交往,这样,吕蓓卡就可以经常看见我们俩。

鲁克遇害的那天晚上你女儿醒过吗?本来这个问题是问杰弗的,然而回答她的仍然是凯瑟琳。

她夜里从来不醒。

她真是个奇迹。

她六周大的时候就一夜睡到天亮。

只要她上了自己的床,你就听不见她发出任何响动,直到第二天早上七点。

屋子里顿时出现了一阵沉默,大家都没有说话,气氛非常尴尬。

凯瑟琳刚说出那些话,就意识到这会让其他人产生什么联想。

但是他是不会离开她的,她说道,你已经看到了他是那么喜欢她。

他永远不会离开她,把她一个人留在那里的。

杰弗,你说说?我没有离开过她。

他说。

维拉看得出来他在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他要向她、还有凯瑟琳证明他不会再轻易发脾气。

如果我把她一人留在家里,门口的那条路还没走完我就会回来了。

我的脑子里会一直胡思乱想,比如房子着火啦,她生病啦。

我是决不会那样做的。

再说,我可以随时去看鲁克,为什么偏要等到午夜的时候去呢?那好吧,维拉说,我们有些偏题了,还是继续刚才的话题吧。

然而这并没有偏题,并不真是那样。

他可以请别人到家里来看着吕蓓卡。

或者如果他铤而走险的话,他是有可能离开她的,不管他在他妻子面前保证过什么。

明天她会让她的组员到邻居中去作些调查。

她吸了一口气。

你知道不知道有谁可能想杀鲁克?朱莉说他没有什么仇敌,但是我觉得孩子妈妈总不喜欢说自己的孩子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我想在这方面听听你们的看法。

他们听见客厅里传来小女孩跟着电视里播放的一首歌谣唱歌的声音。

维拉对孩子了解不多,可是她觉得家里有个这么乖的孩子真是太好了。

这个家与西顿的那个家完全不同。

这里宁静而有序。

一家人按部就班地过着日子,而朱莉的每一天则都有不同的插曲。

维拉紧盯着面前的两个成年人,等侯他们开口说话。

鲁克经常会惹人生气,阿姆斯特朗说,但他并非有意如此。

他只是理解你在对他说些什么。

你让他去做件事,可他却盯着你看,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在说,你指望我能听懂你的话真是够愚蠢的。

我想,他那样的举动会给他惹麻烦的。

和他一起玩的人当中,有些人习惯于被人尊重。

比如说夏普家的?也许吧。

夏普家有没有因为儿子的死而责备鲁克?阿姆斯特朗看上去似乎需要些时间来考虑这个问题。

我没和他们打过交道,最后他开口说道,我不清楚这件事。

但是他们家的人似乎脾气都不大好,不是吗?可我们家鲁克却需要像圣人般的耐心对待。

如果他们家某个人问鲁克,托马斯死的那天晚上发生了些什么事情,鲁克一定答不上来。

他压力很大,有些心慌失措。

他会说不出话来,最后的结果只会是他盯着问话的人看。

就像我说的,那将会让人感到恼怒。

即便你相信鲁克与此事无关,被他那样看着也会让你失去理智的。

但还不至于让人去他家把他掐死。

凯瑟琳说道。

阿姆斯特朗耸了耸肩膀。

我想不出有人竟会想要杀他。

他没有谈论那次意外,凯瑟琳说,事故后不久他就上我们这儿来了。

他和我们谈到了葬礼后漂满河面的鲜花。

他觉得很漂亮。

他和朱莉一起去的,似乎被那景象打动了。

在《纪事晚报》的头版上有张照片。

他把报纸带来给我看过。

吕蓓卡出现在厨房的门口。

她害羞地站在那里,对维拉这个陌生人很好奇。

杰弗你能不能去做下午茶?凯瑟琳说,我得准备一下,马上要去上班了。

她跟随维拉向前门走去。

杰弗在厨房里打开了收音机,和吕蓓卡一起哼唱一首流行歌曲。

维拉脑子有太多的疑问。

她想知道凯瑟琳和杰弗是怎么相遇的。

她喜欢他身上什么呢?她在他粗野易怒的性情背后,怎会发现他将成为一名宠爱孩子的父亲呢?然而这些只能做是爱管闲事的人提的问题,而她则不该问。

我曾听说你的男人脾气有些不好,她说,可现在我看不到任何一点迹象。

最后维拉只能用这句简短的评论来结束这次拜访了。

凯瑟琳停顿了片刻,伸出手去抓门把手。

他很快乐,她说,没有什么理由会再让他发怒了。

维拉想,这句话听起来未免有些圆滑。

太完美了,所以让人不太敢相信这是真的。

但她没有反驳。

她还有个约会,还要去见另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