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鉴、王远华、袁忠彻三人几乎同时想到,就算是权倾一时的锦衣卫指挥使纪纲,以姚广孝和袁柳庄之能,也断没有不敢招惹之理,更别说其他官员了,要说那两位大人都不敢惹的,除非是龙子龙孙。
再进一步想,永乐皇帝的兄弟们都没什么能量,龙孙们年纪还小,招惹不起的只有龙子。
龙子共有四位,就是太子朱高炽、汉王朱高煦、赵王朱高燧,还有一位没封爵的朱高爔。
王远华和袁忠彻一起注目刘鉴,无疑是在怀疑太子爷了——刘鉴在詹事府任职,肯定是见过太子的。
刘鉴回想一下太子的所作所为,已然是心中澄澈洞明,不禁长叹一声,朝两人点了点头。
且说这位太子爷本是永乐皇帝的嫡长子,皇帝还在当燕王的时候,他就已经是王世子了,靖难之役,燕王领兵南下,他就留守北平府,供应前线兵马钱粮。
牛禄在永乐元年就混进了行部工曹,要说当时有这个能量偷偷安插他的,也只有太子一人而已。
太子爷生得肥胖,肚子大如笆斗,连骑马都很困难,甚至于传说他低头看不见自己的脚背。
一般胖人都喜欢北方凉爽之地,可偏偏这位太子爷一直喜欢南京要多过北京,他在北平府镇守的时候,三天两头得病,等回到南京当太子,反倒神清气爽,百病全消了。
永乐皇帝提起迁都北京之事,太子曾经出言劝阻,皇帝冲他一瞪眼,他才缩回头去不敢再讲话。
不敢讲话是不敢讲话,但料想太子心中仍然不希望北迁。
况且此时北京已经不再是自己的老窝了,永乐二年,皇帝派赵王朱高燧常居北京,行部大小事务都得先请示这位王爷,然后施行。
太子爷因此免不了会想:您真要迁都北京,何不先派我回去管理呢,而要派高燧。
会不会迁都之日,就是我被废黜,高燧荣登太子宝座之时?!除了朱高燨是侧室所生,身份较低,肯定没资格问鼎皇权以外,永乐皇帝剩下三个儿子见天明争暗斗,太子几度处于被废的边缘,这在朝内朝外都不是什么新闻。
因此太子是肯定不希望迁都北京的,汉王朱高煦不好说,赵王朱高燧则定然希望迁都。
种种线索,全都指向太子,而如果真是太子派遣牛禄来破坏北京城的水文,阴谋阻止迁都,那确实谁都不敢再深入调查此事。
谁要是把这件事捅到皇帝耳中,却万一扳不倒太子,必受嫉恨,他日太子登基为君,说不定诛十族的惨剧还会重演。
即便扳倒了太子也未必就有好果子吃,汉王、赵王心里一边喝彩,一边肯定也在敲鼓:这人不是我派去的,那就一定是对方派去对付太子的,要小心他下一步来对付我。
不管谁上位,都会先想着把这个胆大的隐患先捏掉最为保险。
这就好象是个深不见底的泥潭,里面不光有君臣大义,还加上一层父子亲情,君臣名分好破,父子关系不能坏,别说姚广孝、袁柳庄,就算是皇后娘娘,大概也不敢真把牛禄的阴谋调查到底。
三个人想到这里,互相对望,都是好一阵后怕。
王远华最先反应过来,朝袁忠彻一拱手:多承令尊指点。
刘鉴苦笑着问:该怎么向宋尚书回复才好?袁忠彻回答说:他也不是糊涂人,就把家父所说的直言相告,他自然不会再问了。
说话间,老军划着小船回来,招呼三位老爷上船。
这一路上大家都陷入了沉思,没有人再说话。
等上了岸,王远华作揖告退:我得先去北新桥,把铁链锁水之事办妥……说到这里,他嘴角略略一牵:然后便回去写待罪的折子,静等京城行文锁拿吧。
刘鉴用折扇一拍胸脯:天雷劈了大钟,都是那牛禄的阴谋,王兄您有什么罪?小弟也写一道奏折,为您辩冤就是。
袁忠彻冷笑着斜他一眼:你写什么?写给谁?既然已知此事深不可测,你刘镜如要不想死,还是少插手为妙。
说着望向王远华:我回去京城,请家父出面向姚少师求情,定能救下王兄的牢狱之灾。
王远华轻轻摇了摇头:令尊和姚少师……唉,罢了,但求心安,何惧天命?又一抱拳,转身便走。
刘鉴刚才一时冲动,说要帮忙王远华写辩冤的折子,可随即想到自己人微言轻,写了也没人理,说不定还会招来祸患,袁忠彻的话虽然很不客气,终究是为自己安危着想,这才出言提醒。
两人虽然一直不大对付,这些天却一起调查牛禄的阴谋,接触多了,难免产生些同袍之情。
刘鉴不是不识好歹的人,当下朝袁忠彻一鞠躬:多谢了。
袁忠彻冷冷地望着他,随即淡淡地回了一礼。
十三娘对刘鉴说:既然此间事了,妾也应该收拾一下,回京城去了。
领着瑞秋直接回了镇水观音庵。
刘鉴带着捧灯,和袁忠彻一起回到宋府,听说宋礼已经前往工曹,就又匆匆赶去。
到了工曹衙门一看,原来宋礼找来一个景教僧当通译,正在审问那个被擒的番僧呢。
前因后果跟刘鉴他们猜测的也差不多。
这名番僧供称来自于西方一个叫骡马的地方,宋礼当场一拍桌子:胡说,安有都市以畜牲为名的?那景教僧倒是中国通,大着胆子回答:大人,岂不闻中华也有龙泉、虎林、鹿港、鹰潭、狼山、鹤岗,等等之类的地名么?宋礼瞪他一眼:或泉或林,后面总有个标示地名的字呀。
景教僧陪着笑:如此,是小僧翻译差了,此人的家乡乃是骡马‘城’。
宋礼哼了一声,不再说话,由得通译继续询问番僧。
原来那番僧千里迢迢来到中国传教,先去了南京,礼部官员误以为他是景教僧,想着南京没有景教寺,北京倒有几座,就把他轰来了北京。
这番僧进了北京城,一看几座寺庙里全是异端邪宗,不敢寄居,到处乱蹿,三不知就和骰子店安老板结识了,安老板还请他来主持自己的婚礼,他也就在婚礼上认识了那个牛禄。
牛禄也不知道哪里学的,他倒懂得几句番话,假装好心,接番僧到自己北新桥的家中合住。
前两天,牛禄突然说起北京城中有些妖物,只有移出城外,才能拯救一城的生灵。
那番僧古道热肠加上无知者无畏,一拍胸脯,答应帮忙。
于是两人就私上了万岁山,牛禄盗走沈万三的尸首,番僧以他教内相传的镇邪之法,用银十字架暂时压住了那些附有方氏怨魂的御瓦。
可他们下山的时候却不慎被守军发现,牛禄就叫番僧先把尸首装了棺材运出城去,到黑山谷里他们预先定好的地点等待,他自有脱身之计。
他还告诉番僧,第二天一早会有个小童带着最后一件妖物出城,如果到时候自己人还不到,就让番僧先去接取。
刘鉴在旁边听得明白,暗暗点头。
无疑,牛禄所说的这个小童就是捧灯了,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安老板婚礼当天就给捧灯下了禁制,一到日子,捧灯突然迷糊起来,趁着刘鉴上厕所的机会,偷偷盗走了草鞋,然后就直出阜成城。
番僧是左等牛禄不来,右等牛禄不到,只好按照牛禄先前所说,接了捧灯,然后把已经贴好符咒的沈万三的尸身并草鞋钉进棺材,埋在黑山谷中。
可是才一埋下,他就知道不对了,阴云四合,邪气冲天,于是忙不迭地施法驱邪,又是念经文又是洒圣水,还连带抛大蒜……为什么牛禄要找个番僧做帮手呢?众人猜测的结果,或许他认为找个言语诡异的外乡人不会走漏风声吧,就算番僧被擒了,一时三刻也谁都问他不明白――牛禄已经被袁柳庄逮走,也无从去查证他的真实意图了。
审问完毕,刘鉴、袁忠彻等人就押着番僧,找到了牛禄在北新桥的住所。
两人详细搜查一番,果然找出不少法器,有些竟然还是难得的宝物,可见此人背景果然并不简单。
袁忠彻以尚宝司的名义,把这些东西当场就全部充公了,都塞进他的饕餮袋里去。
捧灯看着连叫可惜,刘鉴倒并不在意。
出得门来,捧灯悄悄地问刘鉴:此非监守自盗乎?刘鉴是又好气又好笑:早跟你说了,不明白的成语不可妄用……对了,你早上还说什么高亮‘墓木已拱’,这个成语也用错了。
当面对你说这个词,那是咒你早死;背后说别人用这个词,说明这人死了好几年了。
高亮怎么了,死了好几年了?啊呀!捧灯猛然想起来,爷,高亮危矣!赶紧把以血引水之事的前因后果对刘鉴合盘托出――包括自己的撺掇和内疚,竟然也毫不隐瞒,完了还抹眼泪:高亮要是有个好歹,真是‘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了……此时刘鉴对王远华已经彻底消去了敌意,不再什么事情都往坏处想,他轻摇折扇,安慰捧灯说:这‘以血引水’之法我也略知一二,确有凶险,但高亮只要照着吩咐做,进城前不回头,那就不会有性命之忧。
捧灯着急地问:他若是回头了呢?刘鉴皱着眉头掐指一算,恨恨地跺一下脚:怕和他爹一样,也会遭逢水厄……我叫他逢五、逢十别出门上工,出了九月才能避过祸患。
今儿个正好九月二十,他本不该来呀,想是昨儿个折腾了一下午,这人忙得忘了日子。
不过,我看高亮并非夭折之相……转过头去问袁忠彻,袁忠彻也不禁一愣:忘了他了。
他还没回来吗?众人匆匆赶回工曹衙门,询问宋礼,果然,竟然连宋礼也已经把高亮这档子事彻底给忘了。
于是宋礼立刻派人去西直门外探听高亮的下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转过头来发落那番僧,下令责打三十大板,训诫一番,然后把他赶出北京城去。
番僧摸着屁股,龇牙咧嘴、垂头丧气地被轰走了。
他此刻也知道自己受人所愚,差点就闹出乱子来,当下豪情全消,也不敢再在中国传教,一路向西,自回老家而去——万里迢迢的,他是否能走得到,回得去,那就没有人知道了。
基督教这次东传失败,要直到近一百五十年以后,耶稣会的方济各?沙勿略来到澳门,才重新开始在中国传教之路。
后话暂且不提。
刘鉴和袁忠彻等人就在工曹里用了午饭,他们一直心急火燎地等着高亮的消息。
高亮只是一介平民,大老爷们忙得把他给忘了,倒也在情理之中,可此刻既然想了起来,就不能再不顾他的死活了。
尤其捧灯还在那儿抹眼泪呢,刘鉴就更不能不管了。
几个人一直在工曹绕圈子,直到临近黄昏的时候,才终于得到了确切的消息。
原来高亮出城引了水以后,被卖菜的老两口追打,一时慌乱,失足跌入高梁河中,淹了个半死。
还好他学过几天狗刨,好不容易爬上岸来,就继续梗着脖子朝城门里冲。
守门的兵丁一看,奔过来一个浑身透湿的家伙,也不说话,就要闯门――虽然高亮才刚出城时候不久,但没几个人还记得他的相貌穿着――于是吆喝一声,挺着枪上前拦截。
高亮赶紧高举起手里的腰牌。
兵丁们一看,这疯子举着块冬瓜皮这是要干嘛呀?原来高亮引水的时候,顺手就把工部的腰牌叼在嘴里,这一落水,一张嘴透气,腰牌早就随波逐流而去了,他迷迷糊糊的,摸着块脸上被扣的冬瓜皮,以为腰牌还在呢,见了兵就给举起来了。
当下士兵们一拥而上,抹肩头拢二背,就把高亮给捆上了,直接押去顺天府。
高亮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开口,为了性命着想,紧咬牙关,问他什么他都不答,差点就在顺天府里挨了板子。
好在顺天府知府陈谔卧病在床,还没来得及审问,只是把他暂时拘押起来,宋礼的属官调查清楚前因后果,这才去把高亮给救了出来。
高亮回到了工曹,小书童捧灯破涕为笑,跑过去拉着高亮的手问个不停。
可是他越兴奋,越是喜欢咬文嚼字,高亮十句里听不懂一句,只好摸着后脑勺嘿嘿地傻笑。
宋礼倒真的遵守承诺,当场写下一封书信,递去北京留守行后军都督府,介绍高亮当兵,还拍胸脯保证说:本官帮你挑选好人家提亲,最晚一个月,让你洞房花烛便是。
高亮大难不死,果然有了后福,立刻跪下来连磕响头。
就这样,天大的阴谋就此尘埃落定。
袁忠彻本就是私自跑来北京城的,现在身体也好利索了,事情也了了,于是当天就出城,自回南京不提。
刘鉴带着捧灯回柏林寺,路上绕去北新桥看了一眼,只见王远华仍在监督着兵丁、工匠锁水。
铁链已然埋入井中,我欲在井上盖起一间小屋,无门无窗,禁止百姓进入,王远华把自己的计划告诉刘鉴,并且询问他的意见,镜如以为如何?刘鉴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附近百姓只能去远处取水,实在可怜……王远华微微一笑:我已想过了,过几日找老匠人来查勘一番,左近多掘一口浅井,可保用水无忧。
刘鉴见王远华事事为百姓考虑,想起自己曾误会他是个作恶之徒,不禁脸上有点发烧。
当下手捧着折扇,深深一鞠:王兄高德,小弟着实的钦佩。
第三天一早,刘鉴就带着捧灯来到观音庵,准备送十三娘主仆出城南归。
当日十三娘为了给刘鉴递送燕明刀,匆匆来到北京,以她少年剑侠的脚力,竟然比快马还要迅速。
今日回去故乡,不必要那么着急,她不习惯坐轿,大家闺秀骑马奔驰也不大象话,于是刘鉴掏自己的俸禄买了一匹黑色健骡,送给十三娘代步。
瑞秋看见捧灯,还是一撅嘴,撇过头去不搭理,捧灯却哆哆嗦嗦的,大气也不敢出。
刘鉴问他:你怎么得罪瑞秋姑娘了?其实这话他已经问了不下十遍,但捧灯涨红着小脸,坚决就是不肯说。
这两日,十三娘也一直在劝瑞秋,说小书童是无心之失,不必要太放在心上,况且你们年纪都还小,也没有那么多忌讳。
瑞秋有心原谅捧灯,但面子上落不下来,所以还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
十三娘悄声对刘鉴说了前因后果,刘鉴转头狠狠地瞪一眼捧灯:还不快鞠躬道歉?!捧灯嗫嚅着回答:我当时就已然道过歉了……刘鉴举起折扇来在他头顶轻轻一敲:自己做错了事儿,就得道歉,如果对方不接受,那就继续道歉呀,你腰杆儿还这么直着算怎么回事儿?捧灯无奈,只好勉强迈上两步,朝瑞秋深深地鞠了一躬:都是我的错,是我太鲁莽,妹子你要打要骂,随便你……还是骂吧,你拳头太重,一个不当心,就要出人命……捧灯以前就从来没叫过瑞秋妹子,总说:我哪有你那么大的妹子?你整个儿是我大姑。
如今要讨对方高兴,好原谅自己,妹子叫出了口,瑞秋听了心中颇为受用。
但她还不愿意就此开口原谅捧灯,只是板着脸一招手:你过来,我有话问你。
捧灯大着胆子又迈进了两步,瑞秋把脸凑近了他的耳朵,低声问:老实交代,那日你究竟看到了多少?什么多少?捧灯马上叫起撞天屈来,姑奶奶你那一脑袋金头发晃得我眼睛都花了,我还能瞧见什么?!瑞秋一咬牙,举拳做势要打。
捧灯惊呼一声,朝后就退,结果狠狠地撞在了骡子屁股上。
骡子这种畜牲脾气最大,当时就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撩起后蹄,直朝捧灯胸口踹来。
这要踹实了,捧灯非受重伤不可,好在瑞秋动作快,飞步上前,双臂一探,左手牢牢捉住了一只骡蹄,右手一推捧灯的肩膀,把他生搡开六七步远。
那骡子一只后蹄悬空被人捉住,剩下三条腿站不稳当,一边趔趄,一边大声嘶叫。
刘鉴和十三娘全都笑了起来,瑞秋轻轻放开骡蹄,也不禁莞尔。
捧灯一边拍着自己胸口,心说好险,一边注意着瑞秋的表情,见她笑出了声,这才一块大石头放落肚中。
乌云散去,刘鉴就送十三娘启程,两人走在前面,瑞秋牵着骡子跟随在后――那骡子被才她教训了一回,脾气变得异常温和――捧灯原本想落在最后,可是又不敢再靠近骡子屁股,只好紧走两步,勉强算是和瑞秋并肩而行。
四个人沿着斜街直下鼓楼,打算从鼓楼下大街南到北安门,向东绕过皇城工地,再出崇文门而去。
刘鉴和十三娘边走边聊,刘鉴笑着说:我知道袁忠彻为什么总骂我‘江湖骗子’了。
十三娘好奇地望他一眼:要说江湖骗子,其实袁老大人……想起袁柳庄一套一套的江湖口,不禁掩嘴微笑。
刘鉴轻摇着折扇:就是因为他爹。
你注意那天袁忠彻的表情了么?他爹一张嘴就是江湖口儿,想必在外给他丢脸,在家唠叨得他想吐,所以他听我偶尔带出几句套话来就烦得不行。
江湖骗子,嘿嘿,他当然不敢骂他爹,只好转过头来骂我出气。
原来如此,十三娘笑着问,那么你骂他奉承权贵,又是什么因由呢?刘鉴闻言一愣,随即脸上一红:我只是针锋相对而已……往事不提也罢。
聊着说着,才刚过了海子桥,旁面就是白米斜街的东北口,十三娘突然想起一件事来,秀目朝西面一瞥,问刘鉴说:那些围着牛禄宅子的兵丁,都已经撤了吧?刘鉴一皱眉头:我不知道。
那么多天了,想必……转身吩咐捧灯:你去瞧瞧。
捧灯答应一声,快步跑了过去,时候不大,就又蹩了回来,朝刘鉴一鞠躬:尊主……不是,爷,那些兵还在那儿呢,那位姓马的二爷也在,伸着脖子往街口瞧,一张脸跟谁该他十贯钱似的,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小的不敢露头,巴着墙往里瞅了一眼,就赶紧回来禀报了。
刘鉴愕然道:难道宋尚书、王大人他们都忘了通知都督府,叫马伯庸撤兵吗?十三娘掩口而笑:如果不是我询问一声,不是连你也都忘了吗?这位二爷也真是可怜,你这就过去请他撤了吧。
刘鉴打开折扇,轻轻摇头:光我说了也没用,没有都督府的命令,他也是不敢撤的。
等送你出了城,我就去叫宋尚书行文都督府吧。
捧灯在旁边笑:反正这马伯庸是二爷做惯了的,他看都督府的大门也是看,看牛禄的大门也是看呀。
迁都北京的历史明成祖朱棣甫登皇位,就想迁都北京。
根据《明史》记载,他在永乐元年的正月就下诏改北平府为北京顺天府,称为行在,也就是临时首都的意思。
二月份把北平布政使司也就是原北平府的行政机构给撤除了,所有权限都统归北京行部,同时把北平都指挥使司也就是原北平府的军事机构也改名为北京留守行后军都督府。
永乐四年七月,朱棣下诏,要从明年五月份起在北京城内修建皇宫,迁都之事,正式提上议事日程。
第二年十月,朱棣的徐皇后病死了――这位皇后本是明朝开国功臣徐达的闺女,还写过一本女性行为守则叫《内训》――他没有把皇后安葬在南京,反而下令在北京昌平的天寿山修建陵寝。
北京城修好以后,永乐十八年秋季开始迁都,第二年(1421年)的二月二日,迁都正式完成。
从此以后,大明朝的首都京师就变成北京城了,一直维持到末代皇帝崇祯吊死在煤山。
朱棣是喜欢北京,但他的太子朱高炽(即明仁宗洪熙皇帝)却始终热爱南京。
朱高炽是徐皇后生的,他还有两个同母兄弟叫朱高煦和朱高燧,三个人都是嫡子,都有继位的资格,所以连番明争暗斗,朱高炽差点保不住太子的位置。
好不容易熬到老爹朱棣驾崩,朱高炽都已经47岁了,他一继位,南京城内就开始连绵不绝的大地震,但这丝毫也吓不倒他一颗向往南京的拳拳之心。
永乐二十二年八月登基,第二年三月份他就下诏还都南京,并且把北京重新改为行在。
可是这位超级大胖子的洪熙皇帝满身是病,才下诏还都,他就病倒了,两个月后咽了气――在位仅仅十个月。
他是喜欢南京,他的太子朱瞻基(即明宣宗宣德皇帝)可还是喜欢北京城,虽然为了照顾老爹面子,北京还是多叫了几年的行在,但他始终就没有想再回南京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