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正天和沈蓉乘坐的班机晚点一个小时,准时降落在首都机场。
走出机场,两人打了辆的士,往王府井方向奔去,白正天要陪沈蓉先回趟家。
一路上,白正天总觉得不对劲,直到发现路边有一个超市,这才想到是哪儿不对劲,赶紧买了水果、烟酒,这才心情坦然起来。
沈蓉看到他提着大包小包从超市里走出来,笑道:你打算相亲来啦?刚开始认识沈蓉时,白正天还有点拘谨,这几天几乎天天在一起研究案情,开开玩笑,他已经放开了,听到沈蓉这么问,便说道:来北京干什么的?不就是来相亲吗?你占我便宜!说罢,沈蓉伸腿向前踢去,白正天笑着躲开了。
沈蓉来到家门口,按响了门铃。
白正天站在她身后,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味,不禁心旌摇曳。
门开了,一个老妇人站在门口,白正天赶紧收摄住心神。
沈蓉欢呼一声:妈--便扑到母亲怀里。
可是沈妈妈的注意力完全不在女儿身上,而是仔细地打量着白正天。
白正天连忙鞠一躬:阿姨好!哎,好,好。
沈妈妈答应着,仍然不住眼地打量着。
妈,这位是凤凰市公安局刑侦处的白警官。
哦,不错,不错,沈妈妈还在上上下下打量白正天,一表人才!白正天红着脸,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越来越觉得自己是相亲来了,心中越发紧张。
沈妈妈将白正天让进屋,接过他手中的水果和烟酒,一句客气话都没说,这让白正天面红耳热但心中窃喜,禁不住偷偷看了一眼沈蓉。
我爸呢?他还能在哪儿啊?在书房呢!爸,我回来了。
沈蓉在客厅里大喊,然后拉着白正天的胳膊就往书房走。
走进书房,一阵阵浓郁的书香扑面而来,书桌上横陈着一幅《清明上河图》的复制品,一位头发苍白的老人正在认真地看着图。
爸,还在研究呢!沈蓉又叫了一声,沈浩这才抬起头,眼神迷离地打量着女儿,看了半天才笑了起来:哎哟,小蓉,是你啊?放学啦?什么时候回来的?刚回来的,爸,这位是白正天。
哦,我从来没见过啊,沈浩埋怨道,小蓉啊,结婚了也不说一声?白正天听了,脸上浮出一丝笑容,沈蓉羞得满脸通红:爸,人家还没结婚呢!沈妈妈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说道:哎,小蓉啊,你爸这精神头越来越不够用了!然后又说道,老头子,小蓉他们还没结婚呢!他俩结婚,你能不喝酒吗?沈妈妈越描越黑,沈蓉在一旁干着急,再一看白正天,正得意地笑着,于是握起拳头砸了他一下:乱了乱了,全乱了。
白正天突然挨了一下,不禁哎哟一声叫了出来,然后赶紧求饶:我错了,我错了!你的确是错了!沈浩突然恶狠狠地说道。
白正天惊讶地看着沈浩,赶紧堆起笑脸准备解释一番,沈浩却不搭理他,转身看着《清明上河图》说道:你的确错了,这绝不仅仅是一幅图,这里面肯定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沈蓉怜惜地看了一眼父亲,上前搂住父亲的腰问道:爸,你看出来这里面的秘密了吗?沈浩非常肯定地点点头,说道:看出来了!他们要杀人,他们要去杀人!一听到杀人,白正天马上警觉起来,凑到《清明上河图》旁。
沈浩指着画面上的拱桥,说道:你看,这艘船和岸上的人都那么紧张,战争一触即发!这艘船上的人全是刺客,他们要进皇宫,他们要去杀人,不,不是杀人,对,不是杀人!他们要去盗图,是,他们就是要去盗图,盗《清明上河图》!白正天听着沈浩的呓语,看着沈蓉噙满了泪珠的眼眶,不禁一阵心疼。
沈浩继续说道:你看,船头的方向是朝左,而左边就是皇宫的方向,沿着汴河,直接就能到达皇城脚下。
只是,这里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没了,张择端为什么不画了?白正天探过头去,只见沈浩手指着《清明上河图》的末尾,那里一些树枝、树干、树根严严实实地把整幅画给封了起来。
沈浩仿佛自言自语般喋喋不休:不应该到此为止的,这里才刚刚进入开封城,应该画到金明池才对啊!他抬起头茫然地看着前方,转过头看到了白正天,疑惑不解地问道:你是谁啊?白正天心想:刚才还把我当女婿呢,现在就不知道我是谁了。
……吃完午饭,两人走出家门,拦了一辆的士往北京大学飞奔而去。
京城的的士司机都是油嘴子,两人一上车,那司机就滔滔不绝地侃了起来:两位是来探亲还是访友啊?访友。
厉害厉害。
厉害?去北京大学访友,难道不厉害吗?白正天和沈蓉相视一笑。
司机继续胡侃起来:不过,现在的北大跟以前也不一样了,教授也都是人啊,也都忙着赚钱,丫的,没一个能安下心来做学问。
现在这世道啊,越来越浮躁了,这人不知道怎么了,都像疯了似的,就知道赚钱了。
为了赚钱,丫的什么缺德事都干!哎,你们知道吧?十几年前被偷的《清明上河图》据说重见天日了……一听到《清明上河图》,二人马上竖起了耳朵,仔细听着。
这帮丫挺的,《清明上河图》是什么?那是国宝啊!谁偷了之后,还敢再拿出来啊?你从哪儿听说的?沈蓉问道。
这些天,北京城到处都在传,传得沸沸扬扬的,后来怎么着?警察去抓了一批人,以为能找到《清明上河图》呢,谁知道都是赝品!丫的这些警察也是废物,也不想想,谁偷了图,会这么光明正大地拿出来?沈蓉喘了一口粗气,沉默了。
司机看了看倒车镜,突然又骂道:丫的,后面跟的是什么破车啊?马达那么响,也不怕环保局罚他款!白正天和沈蓉转过身,只见的士车后面跟着一辆摩托车,骑手戴着头盔,看不出年纪。
两人转过头,刚想说点什么,司机又骂道:跟了我一路了,也去北大啊?白正天一听这话,悚然心惊,连忙转过头看着摩托车。
摩托车的挡风玻璃上似乎有什么图案。
但是他还没看清楚,摩托车已经转了一个弯,开进一个小胡同里了。
重新坐好,白正天总觉得怪怪的,心绪不宁。
北京大学未名湖畔的一个阶梯教室里,孔非儒站在讲台上,对着台下几十个脑袋侃侃而谈。
谁知道中国的黑社会最早起源于什么年代?他微笑着看着台下的学生,忽然看到教室的角落里坐着三个陌生人,他们一言不发,静静地听着自己讲课。
一个学生站起来:是春秋战国时期!能举个例子吗?春秋四公子都是黑社会的头目,他们大规模地豢养门客,其实培育的都是黑社会的势力。
对,孔非儒瞄了一眼台下的陌生人,继续说道,春秋四公子养士,以物质待遇为前提、以雇主利益为目的、以个人崇拜为约束,这样的私家敢死队,因为他们没有得到各自王的\'允许\',后来都被各自的王灭掉了或者驱逐了。
接着,孔非儒讲道:清军入关,汉人反清复明,形成了白莲教、天地会、洪门等黑社会组织,最后在三四十年代达到了高峰。
这些人常常以宗教迷信为联系纽带,在家长制的组织形式下,形成种种名目不同的无政府组织,有的还拥有武装。
新中国成立后,黑社会基本上绝迹了,可是这几年随着贫富差距的日益扩大,社会阶层日趋分化,黑社会又死灰复燃了……下课铃声敲响之后,学生们一哄而散。
孔非儒收拾着讲义问道:三位就是从凤凰来的吧?白正天和沈蓉走到前面来,沈蓉甜甜地笑道:孔教授,我们是从凤凰来的,但是只有两个人。
孔非儒奇怪地打量了一下教室,教室里已经空荡荡的了,但是刚才分明看到的是三个陌生的面孔。
白正天警觉地看看教室,已经没有其他学生了,他疑惑地问道:孔教授,你刚才说三个人……孔非儒摆摆手说道:没什么,没什么。
也许是其他系的同学来旁听的吧!沈蓉说道:是啊,孔教授的课,没人来旁听就说不过去了。
过奖过奖!白正天也说道:孔教授,听了您的课,真是后悔自己没读历史系啊!谬赞谬赞!白正天和沈蓉跟着孔非儒走向历史系的办公大楼,虽然旁听在大学校园里是正常现象,但跟路上那辆神秘的摩托车联系起来,白正天总觉得心里有事。
走进孔非儒的办公室,他立即被墙上悬挂的各种宝剑吸引住了,有的宝剑做工非常精美,有的则特别古朴,还有一把锈迹斑斑。
每把宝剑的剑鞘上,都雕刻着睚眦的图案,这些睚眦也各有不同,有的只是几条粗犷的线条,有的刻画得非常精致。
二人在沙发上坐下后,孔非儒问道:二位是为睚眦而来?正是。
为什么对睚眦这么感兴趣?凤凰最近连续出了几宗命案,每个命案现场都留下了这样一把刀鞘。
白正天拿出一张照片递给孔非儒。
孔非儒仔细地端详了一下,突然变得兴奋起来,吃惊地问道:你是说这刀鞘是在命案现场发现的?是!白正天疑惑地看着孔非儒。
看来,我的推测没有错!沈蓉问道:孔教授的推测是什么?我也给你们看几张照片!孔非儒打开一个高高的书柜,从一个文件夹里拿出几张照片来递给沈蓉。
那是睚眦刀鞘的照片,看上去年代已经非常久远,但是白正天和沈蓉还是一眼就看出来,这些睚眦的画法、线条跟最近在凤凰出现的睚眦刀鞘如出一辙,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刀鞘背面同样用篆书写着十个字: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
白正天问道:孔教授这些照片是哪里来的?孔非儒指着照片说道:这个刀鞘是在西安兵马俑坑里发现的……什么?西安兵马俑坑?沈蓉惊讶地问道。
是,孔非儒继续说道,这个是在长沙马王堆汉墓里找到的,还有这个,是在明朝富商沈万三的坟墓里找到的,而这个,是在毕昇的坟茔里找到的。
毕昇?白正天问道,就是北宋那个活字印刷术的发明家?孔非儒点点头说道:此外,东汉的蔡伦,唐朝的孙思邈、怀素,明朝的李时珍,清朝的曹雪芹,他们坟墓里都陪葬着这种睚眦刀鞘。
白正天和沈蓉越听越惊讶,沈蓉问道:这些人都曾造福过后人,睚眦刀鞘为什么要杀他们呢?孔非儒说道:我想他们不是被睚眦杀死的,如果死于睚眦,他们的家人难道会用凶物来做陪葬品吗?他们就是睚眦刀鞘的主人?是!这……沈蓉的眼睛瞪得大大的,这怎么可能?孔非儒说道:这么多坟墓里发现了一模一样的睚眦刀鞘,我就推断中国历史上肯定有过一个地下组织,这个组织以睚眦为图腾,而且很有可能一直延续到现在。
你是说,凤凰的几宗案件都与这个组织有关?看了你带来的照片,我基本可以断定,这个组织一直没有消亡!沈蓉说道:睚眦刀鞘在凤凰杀的每个人似乎都是有原因的,可是你刚才提到的那些人没杀过什么人啊?姑娘,你的关注点一直在\'除天下之害\'上,别忘了,睚眦刀鞘的第一句话是\'兴天下之利\'。
沈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就在这时,办公室外传来一阵吵闹声。
只听一个声音叫道:你是干什么的?另外一个声音说道:我来打扫卫生的。
打扫卫生?有你这么干的吗?满地都是水!对不起对不起,我马上拖干净!孔非儒无奈地摇摇头,说道:人心浮躁啊,什么事都干不好。
当教授的,天天想着去挣外快,清洁工,就想着怎么偷懒耍滑。
人都这样,社会如何发展?时势如此,谁都没有办法,白正天说道。
孔非儒的讲解把白正天和沈蓉带入了久远的历史长河之中。
睚眦身上带着一种神秘的力量。
这种力量让睚眦在千百年的岁月里生生不息,而且还继续活跃在我们身边。
这个神秘的睚眦刀鞘到底起源于何时呢?沈蓉禁不住问道。
就目前掌握的材料来看,西安兵马俑坑里发现的睚眦刀鞘算是最古老的了,也就是说睚眦刀鞘起码起源于秦朝。
白正天和沈蓉瞪大了眼睛看着孔非儒,他们有一肚子的疑问,但是又不知道从何问起。
孔非儒看了看二人,问道:你们觉得,中国历史上最光辉灿烂的时代是哪个时代?春秋战国,百家争鸣!沈蓉说道。
对,那时候儒、墨、道、法、兵、农、名、纵横、阴阳诸家从不同角度阐发了对宇宙、世界、人生的看法,并且互相驳难,争鸣成风,真可谓是百花齐放!那是中国历史上的黄金时代。
白正天听着孔非儒雄辩滔滔,虽然激情盎然,可是与睚眦刀鞘又有什么关系呢?正这么想着的时候,孔非儒说道:我认为,睚眦刀鞘就与这其中的一家有关,也许就是他的后人建立了一个地下组织!哪一家?白正天问道。
法家吗?沈蓉问道。
孔非儒没有回答,反而看着沈蓉问道:你为什么说是法家?因为法家主张厚赏重刑,执法严厉,刑过不避大臣,赏善不遗匹夫。
而睚眦刀鞘上不是写着\'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吗?非也非也,孔非儒连连摇头,法家起源于春秋时的管仲、子产,发展于战国时的李悝、商鞅、慎到和申不害等人,到了战国末期,韩非加以综合,集法家学说之大成。
可是,法家学说是为统治阶级服务的,而睚眦刀鞘分明是一个地下组织。
那是墨家了?白正天试探着问道。
你为什么这么推断?孔非儒笑着问道。
因为墨子出身于农民,处于社会底层……白正天犹豫着答道。
如果仅仅是这样的话,那老子、苏秦、张仪、公孙龙哪个不是贫农或者小手艺者出身?孔非儒反问道。
白正天被问倒了,在一个历史大家面前,他只能老老实实当个乖学生了。
刚才我提到,蔡伦、毕昇的坟墓里都发现了睚眦刀鞘,他们很可能就是睚眦刀鞘的主人。
两人中一个发明了造纸术,另一个发明了活字印刷。
如果把这种发明创造的精神追溯到春秋战国时代,那无疑是墨家弟子!因为墨子的手工就很巧,他用木头削成的车轴,能承受六百斤重的物体;用木头拼成的木鸟,能在天上飞一天。
他还对光学、数学、力学等自然科学进行了探讨,科学地论述了圆的定义,提出了力和重量的关系,讨论了平面镜、凹面镜、球面镜成像的一些情况。
沈蓉不服气地问道:那孙思邈、李时珍他们呢?他们难道也是墨家弟子?他们又没发明什么。
难道医学的贡献不算很大吗?孔非儒问道,从某种角度讲,孙思邈的《千金方》、李时珍的《本草纲目》都是最伟大的发明,而且李时珍尝遍百草的故事流传千古,这与墨子\'摩顶放踵利天下\'的精神难道不是很契合吗?什么?摩顶放踵利天下?白正天猛地坐直了身子,问道,这是墨子说的吗?不,这是孟子说的,孔非儒说道,原文是:\'墨子兼爱,摩顶放踵利天下,为之。
\'怎么白警官对这句话这么感兴趣?没什么,只是随便问问。
沈蓉也在琢磨着那句摩顶放踵利天下,就在前几天,李教授还写过这几个字。
孔非儒看看两人说道:其实呢,说睚眦刀鞘出自墨家,还有一个最重要的证据!什么?沈蓉问道。
孔非儒随手从书架上拿出一本书,递给沈蓉。
这是一本古色古香的书,封面呈暗黄色,上面写着两个篆体大字--墨子,采用的装订方法也是很古老的蝴蝶装。
沈蓉翻来覆去地看了看封面和封底,赞叹道:这也是古董啊!孔非儒欠起身说道: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这本书,你们拿回去看看,答案都在里面了。
沈蓉激动地看着手里的书,说道:这么珍贵的古籍,你不怕我们不还你了?白正天听着沈蓉的话,禁不住打了她一个栗暴:还像个孩子似的,也不怕孔教授笑话。
沈蓉嘻嘻笑着:孔教授,谢谢您!明天就来还您!来到北京,自然要去吃烤鸭。
沈蓉带着白正天来到京城一家百年老店品尝烤鸭,两人边吃边聊。
这个绵延千年的地下组织为什么要盗取《清明上河图》呢?这个图跟他们的组织又有什么关系?两人百思不得其解。
《清明上河图》里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也许这个秘密关系到整个墨家组织的兴衰存亡,或者这幅图里藏着一个藏宝图,指示着一座千百年的宝藏。
沈蓉想了想,突然笑了:如果真有宝藏,估计他们也找不到了。
为什么?现在到处都在采矿,到处都在盖楼,到处都在搞旅游,有宝藏也早被人挖走了。
白正天被沈蓉逗乐了,欣赏地看着沈蓉。
她今天穿着一件天蓝色双排扣的丝绸小袄,耳边的秀发捋到了脑后,扎起了一个小小的马尾,两颗小小的耳钉露了出来,在灯光下闪闪发亮,一张调皮的笑脸充满了阳光和活力。
快看!沈蓉突然指着白正天身后喊道,眼睛里露出惊讶的表情。
白正天转过身,什么也没有发现。
他疑惑地又转过头来,看看沈蓉,还没等开口问话,沈蓉接着喊道:看电视啊!白正天身后不远处放着一台电视机,这时候餐厅几乎所有就餐的客人都齐刷刷地盯住那个小小的电视屏幕。
电视上,正在播放着一座大桥的画面。
那是一座坍塌的大桥。
桥面严重破损,断成了三截,倒在河里。
白正天认出来,那是凤凰!那是凤凰的九虹大桥!新闻里说,凤凰目前正处于季风雨季。
由于降了暴雨,上百名市民在刚刚修好的九虹大桥上观看洪水,就在这时,悲剧发生了,桥面突然断裂,十几辆汽车和市民一起掉到了滔滔洪水之中。
电视里出现了白正天父亲的画面,作为一市之长,他沉着冷静、忧心忡忡地部署着救难工作。
沈蓉问道:那座桥不是刚刚开通吗?白正天面色凝重地说了声:豆腐渣!正在这时,一个轻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哎哟,真是有缘无处不相逢啊。
白正天抬头一看,只见面前站着一个摩登女郎,戴着一副太阳眼镜,头发染黄了,乱糟糟地蓬松在脑袋上,嘴唇涂着鲜红的口红。
她上身穿着一件金色的低胸短褂,花纹就像片片鱼鳞状,在灯光下泛出点点金光;下身着一条超短裙,腿上套着一双黑色的渔网袜。
此人正是跟白正天分手不久的吴秀慧。
白正天感到纳闷,第一,怎么会在这里遇到她?第二,才几天工夫,吴秀慧的着装风格完全变了?他正想寒暄一番,那女人却盯着沈蓉说道:哎哟,几天不见,白警官就泡上了清纯美眉啊?哎,小心点啊,未满十八岁,是犯法的!沈蓉看着眼前突然冒出这么一个妖娆放荡的女子,正准备客气几句,谁知道她竟说出这么难听的话。
刚想发作,女子身边的一个秃头笑嘻嘻地问道:秀慧,这是……那个秃头五短身材,肥头大耳,眼睛里呈现出浑浊的黄色。
吴秀慧娇嗔地说道:哎呀,都是老皇历了,还提这些干什么?这时候,秃头和沈蓉同时明白了两人之前的关系。
秃头爽朗地一笑,要在女朋友面前好好表现一番,说道:怎么只点这么几个菜啊?这哪够吃啊?小姐--秃头高叫道,加菜加菜,又转过头,对白正天说道,放心,这单我买了。
白正天感到一阵恶心,就像吃了一只苍蝇一样。
沈蓉却笑嘻嘻地问:你女朋友眼睛有问题吗?是青光眼还是红眼病还是势利眼啊?吴秀慧秀眉一扬叫道:哪里有你这乳臭未干的臭丫头说话的地方。
沈蓉也不恼,依然笑道:哦,原来眼睛没问题啊,我还以为有什么问题呢,跑到屋里面也戴着墨镜。
秃头说道:秀慧,别跟这傻丫头一般见识。
一眼就看出来啦,人家怎么会看上这么难看的丫头呢?沈蓉气得面色通红,秃头的话十分阴毒,根本不容她反驳。
说他对吧,自己难道真的很难看吗?说他错吧,难道自己是白正天女朋友?她心里一着急,禁不住便哭了起来。
白正天见状,腾的一下站起身来,一把揪住了秃头的衣领,呵斥道:你放尊重点儿!秃头色厉内荏地说道:你想干吗,想打架吗?吴秀慧大声叫了起来:警察要打人了!快来看啊,凤凰市警察白正天要打人了!餐厅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
白正天握着拳头,脸色涨得通红。
沈蓉赶紧站起来,拉着白正天的胳膊,慌张地说道:正天,算了,不要打他!话刚出口,沈蓉脸色变红了,白正天的脸色也不自在起来。
两人都意识到沈蓉称呼白正天时,少了一个姓。
吴秀慧调侃道:哎哟,还\'正天\'呢!白警官,艳福不浅啊!秃头继续挑衅道:怎么不敢打我了?哈哈哈!白警官,这家餐馆很贵的,真的不用我给你买单?吴秀慧又凑到沈蓉跟前,啧啧说道:还挺水嫩的嘛!不过,我跟你说啊,跟着他,你一点好处都得不到的。
沈蓉气得大叫起来:你这个臭女人,离我们远点。
白正天一忍再忍,实在压不住怒火了,刚要跳起来,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他恶狠狠地瞪了秃头一眼,拿出手机。
是一条短信。
号码很陌生。
这个秃头叫胡德财,凤凰市德财生物制药公司老板。
他多年来一直用面粉做保健药,欺骗天下苍生,敛取不义之财。
白警官,要不要我们帮你收拾他?白正天紧张地站起身来环顾四周。
餐厅里大概有上百名顾客,几十个侍应生,附近的几桌客人偶尔抬头看看他们,远处的客人则根本不理会这边发生的事情,继续埋头吃着烤鸭。
胡德财笑道:白警官怎么了?准备跑单吗?吴秀慧娇笑道:别理他,他经常这么抽筋的。
沈蓉觉得白正天面色不对,也跟着他的眼神一起在餐厅里搜索。
白正天转头对沈蓉说道:他在这里!谁?睚眦!吴秀慧哈哈笑道:这里到处都是鸭子!白正天看了吴秀慧一眼,没有理她。
这时候手机又响了起来,又是一条短信,他赶紧翻阅。
如果他能当众认错,说自己用面粉混充保健品欺骗顾客,我们就饶了他!白警官,祝你成功啊!白正天警惕地看看四周,没人拿着手机。
他厉声问道:胡德财,你把面粉当保健品来卖,可有此事?胡德财脸色突然红了一阵儿,继而恢复了正常:白警官,小心我告你诽谤!白正天紧张地一会儿看看胡德财,一会儿看看四周,说道:你马上当众认错,还能保住你一条性命!神经病!吴秀慧骂了一句说道,亲爱的,我们走。
当初我就是受不了他整天神经兮兮的,才离开他的。
有毛病。
胡德财不屑地说了一声,扭头就走。
你不能走!白正天喝道。
干吗?又想打人啊?吴秀慧嚷道。
吴秀慧终于挽着胡德财的胳膊走了,走的时候,屁股一扭一扭的。
白正天拿出手机,找到发信息的号码,拨打过去。
听筒里传出嘀--嘀--嘀--的铃声。
他转头看着餐厅里的每一个人,听着每一个角落里传来的声音。
没有任何人的手机铃声响起。
应该是调成震动了。
他离开自己的餐桌,走向邻座,邻座的桌面上狼藉一片,七八个人抬起头,疑惑地看着他。
沈蓉跟在他身后,问道:怎么了?仔细听,有没有手机震动的声音。
白正天低声说道。
他继续往前走,餐桌上四五个年轻人,同样疑惑地看着他。
还是没有手机震动的声音。
白正天重播一遍号码,只听到附近一个角落里隐隐约约传来震动的声音。
那个餐桌上只坐着一个人,披着一件风衣,背对着他。
手机就放在桌面上,发出轻微的震动声。
但是那人却一直没有接。
白正天一步跨过去,刚想揪住那人的衣领,那人却一伸手将手机拿起来,按了通话键,对着话筒说道:哪位?白正天马上将手机放到耳边,听筒里还是传出嘀嘀的声音。
他刚想离开,可是灵光一闪,他会不会是在装模作样呢?也许他根本就没有接听,只是做出接电话的样子罢了?他一步跨过去,抢过那人的手机,放到耳边,电话那头是一个女人的声音:今晚有空吗?见手机被夺,那人恼怒地站起来,骂道:干什么?对不起,白正天把手机还给那人说道,警察办案。
他继续搜索着餐厅里的人。
这家餐厅是家百年老店,生意兴隆,不断地有客人进来,也不断地有客人离去。
不远处,一个服务生突然大声叫着:先生,你的手机……只见一个服务生拿着一个手机,追到一个人的身边,又说道:先生,你的手机!那人回头匆匆说道:这不是我的手机!那是一个年轻人,一顶鸭舌帽深深盖住了自己的脸。
可是就落在你桌上啊!白正天二话不说,向那人冲去。
那人已经预感到危险来临,一把推开服务生,夺路狂奔。
他冲出餐厅大门,一跃身跳上了一辆摩托车,开动引擎,轰鸣着离去了。
白正天在摩托车后面追了一会儿,实在跑不动了,只好停下脚步,恨恨地踹了一脚路边的垃圾箱。
他回到饭店,沈蓉递给他一部手机,那是刚才那个年轻人留下的,屏幕上显示着一条没有发送出去的短信:白警官,谢谢你给我取的名字。
睚眦,很动听!他一把将手机摔到地上,对沈蓉说道:我们被跟踪了!吴秀慧和胡德财拎着大包小包进了宾馆房间。
吴秀慧扑到了胡德财怀里,两只手钩住了胡德财的脖子,娇笑着说道:亲爱的,你对我真好。
胡德财色迷迷地看着怀中的性感尤物,两只肥手捏着吴秀慧的屁股,说道:满意了吧?吴秀慧撒着娇摇摇头,说道:不满意,我还想……嗯……她把右手食指放到唇边,轻轻咬着,做出一副乖巧的样子,似乎想了半天,这才说道,我想要辆车……行,我的乖宝贝想要什么都行,胡德财继续捏着吴秀慧的屁股蛋子,你想要什么车啊?宝马怎么样?宝马?胡德财略微有点吃惊。
吴秀慧扭动着腰肢撒起娇来:还说爱人家呢,一辆宝马而已嘛!我那些姐妹,谁没开宝马啊?好好好,答应你,胡德财说道,那也得回凤凰再说啊!吴秀慧又俏皮地笑起来,在胡德财那张肥脸上重重地亲了一下:你真好!胡德财一把将吴秀慧横抱在怀,扔到床上……正在这时,房间铃声响了起来。
两人怔了一下,胡德财说道:不管它!可是,门铃声仍在继续。
吴秀慧骨碌一下爬起来,说道:真扫兴!胡德财十分不情愿地开了门,门前站着酒店的侍应生,他没好气地问道:什么事啊?侍应生谦卑地说道:先生,不好意思打扰了,有人送给您礼物。
胡德财这才看到侍应生手里拿着一个包裹,他狐疑地问道:礼物?谁送的?不知道,中午有位先生放在这里了,说您晚上回来后送给您。
胡德财狐疑地接过包裹,打发侍应生走了。
吴秀慧凑过身来,一把抢过包裹:我来拆,我来拆!胡德财还在疑惑中,他这次来北京,是参加一次全国性的医药行业大会,虽说有几个熟人,但是他们也犯不着给自己送什么礼物啊!而且即便送了,怎么会不留下姓名呢?正这么想着,只听吴秀慧说道:这是什么啊?胡德财转身看去,只见吴秀慧拿着一把刀鞘模样的东西。
他奇怪地接过来,翻过来翻过去地看,这把刀鞘非常奇怪,是木头的,一面刻着狰狞的图案,一面用篆书写着十个字,但是什么字,他却读不出来。
他转向吴秀慧问道:还有什么?我看看,吴秀慧继续翻着包裹,从里面拿出厚厚一沓照片,还没细看便惊叫一声,把照片扔到了床上。
那是一些杀戮的照片。
凤凰市中级人民法院院长项忠诚,他头部中弹,倒在地上,周围一片血泊。
毅仁煤矿的老板苏清华,他右侧太阳穴中弹,趴在汽车方向盘上。
那位著名的文化学者贺春风,被吊在树上。
还有一些照片上的人物,他并不认识,但是每个人都被干掉了,每张照片都是血淋淋的场面。
看着那些照片,胡德财脸色煞白,额头冷汗直冒。
吴秀慧看着胡德财失魂落魄的样子,更加紧张了,小心翼翼地问道:怎么了?没什么,没什么……话刚说完,房间电话铃声急骤地响了起来。
胡德财怔怔地看着电话机,没有挪动脚步。
吴秀慧怔怔地看着胡德财,大气不敢喘一口。
电话铃声还在继续。
胡德财终于走到电话旁,操起电话机,声音颤抖着问道:哪位?电话那头传来爽朗的笑声,那笑声在胡德财听来是那么阴森恐怖。
胡老板的声音怎么都颤抖了?你是谁?电话那头并没有回答,只是说道:今天中午白正天跟你说的话,你都听到了?你到底是谁?我是谁并不重要,电话那头又传来一阵笑声,那些照片你都看到了吧?为什么给我这些照片?电话那头根本没理会他的问话:有一个山西煤矿的老板,跟苏清华犯的罪差不多,头部血肉模糊的那个就是;七窍流血的那个是山东一个医院的院长,医疗事故害死人,法律却没有制裁他;被剁手的那个是广东的一个副市长,他收受贿赂,还雇凶杀人;被开膛的是江西的……你到底是谁?胡德财喊道,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胡老板,今天白正天跟你说什么了?我……我……胡德财气喘吁吁地说道,我没有杀人!所以,我才给你打电话!如果你卖的是毒药,我们会直接干掉你!你们想怎么样?第一,不要报警,报警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记住,我们是为了救你,你不要自己送死!好,好,我不报警,你们要什么?你们要多少钱都可以!真的?是,我发誓!好,胡老板是个爽快人!你明天回凤凰后,我再给你电话!胡德财还想问点什么,可是对方电话已经挂断了。
他颓然地坐在床上,心中充满了恐惧。
回到家后,沈蓉和白正天便匆匆地翻开书,顿时闻到阵阵的霉味,但是这种霉味却让人心旷神怡。
《墨子》是墨翟以及墨家学派的著作汇编,在西汉时由刘向整理成七十一篇,但六朝以后逐渐流失。
现在所传的《道藏》本共五十三篇,反映了墨子兼爱、非攻、尚贤、尚同、节用、节葬、非乐、天志、明鬼、非命等十大命题。
刚开始,白正天还兴趣浓厚,跟沈蓉一起看书,可是到后来,读着那些诘屈聱牙的古文,白正天越来越犯迷糊。
他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说道:沈老师,你还是自己看吧,困死我了!沈蓉握起小拳头,打了一下白正天: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那就不雕了,不雕了。
白正天说罢,往床上一躺,一会儿的工夫便鼾声四起。
似乎只睡了一小会儿,沈蓉就跳到床上来,叫道:找到了,找到了,快起来,你这猪头,还睡!白正天惊醒了,天色已经昏黑了,他揉揉眼睛问道:找到了?在哪儿?你听我给你读啊!沈蓉拿着古色古香的《墨子》,朗声读起来,《兼爱(中)》。
子墨子言曰:\'仁人之所以为事者,必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以此为事者也。
\'沈蓉不再读下去了,她得意地看着白正天,说道,这就是证据。
睚眦刀鞘真的从两千年前就有了?白正天还是不太敢相信。
沈蓉刚想点头同意,却突然想起了什么,说道:不对,我有个疑点!什么疑点?说说看!我们常说\'龙生九子,各有不同\',可是这个传说起源于何时呢?我所掌握的材料都证明,这种说法起源于明朝。
哦?看着沈蓉认真的样子,白正天特别喜欢。
据说有一次早朝,明朝孝宗皇帝朱祐樘突然心血来潮,问礼部尚书、文渊阁大学士李东阳:\'朕闻龙生九子,九子各是何等名目?\'李东阳仓促间不能回答,退朝后左思右想,又向几名同僚询问,糅合民间传说,七拼八凑,才拉出了一张清单,向皇帝交了差。
按李东阳的清单,龙的九子是:老大囚牛,老二睚眦,老三嘲风,老四蒲牢,老五狻猊,老六赑屃,老七狴犴,老八负屃,老九螭吻。
白正天离沈蓉很近,他能闻到沈蓉身上淡淡的香味,不禁心猿意马起来。
喂,你到底在听没有啊?白正天的脸腾地红了:在听呢,在听呢,耳朵都洗过了。
油嘴滑舌,沈蓉继续说道,关于龙生九子,还有一个传说故事……什么传说?白正天故意做出一副急切想知道的样子。
沈蓉给白正天讲了个传说。
相传,明朝的开国丞相刘伯温本来是玉帝身前的一位天神,元末明初,天下大乱,战火不断,饥荒遍地。
玉帝命令刘伯温转世辅佐明君,以定天下,造福苍生,并赐给他斩仙剑,号令四海龙王,但是龙王年老体弱,事务繁多,因此派出了自己的九个儿子。
这九个龙子个个法力无边,神通广大。
他们跟随刘伯温征战多年,为朱元璋打下了大明江山,又帮助朱棣夺得了皇位。
当它们功得圆满准备返回天庭复命的时候,明成祖朱棣却想永远把它们留在自己身边,安邦定国,雄霸天下。
于是他便拿了刘伯温的斩仙剑号令九子。
但是九子仍是神兽,顿时呼风唤雨,大发雷霆。
朱棣见斩仙剑镇不住九子,便决定用计。
他对九子老大囚牛说:你力大无穷,能驮万斤之物,如果你能驮走这块先祖的神功圣德碑,我就放你们走。
囚牛一看原来是一块小小的石碑,便毫不犹豫地驮在了身上,但用尽法力却寸步难行。
原来,神功圣德碑是记载真龙天子生前一世所做功德善事之用,又有两代帝王的玉玺印章,能镇四方神鬼。
其他八子眼看大哥被压在碑下,不忍离去,便决定一起留在人间,但发誓永不现真身。
朱棣虽然留住了九子,但得到的却仅仅是九个塑像般的神兽。
这就是九子的起源传说。
沈蓉说道:虽然是传说,但是这个起源的年代也是明朝!所以,睚眦怎么可能在两千年前出现呢?孝宗皇帝问龙生九子,九子各是何等名目,也就是说,龙生九子的故事,他早已知道,只是不知道到底是哪九个。
所以,龙生九子的传说,应该很早之前就存在了。
加上秦始皇兵马俑坑里出现了睚眦的图案,所以可以证明,这个故事已经很久很久了,而睚眦早已存在。
只是墨家独独把睚眦拿来,作为自己的图腾,而把睚眦精神发扬光大了!沈蓉点点头,嘻嘻笑道:有那么点道理。
可是白正天又皱起了眉头:据我有限的历史知识,秦始皇统一六国之后,墨家就已经消亡了啊!沈蓉想了想说道:战国时期,最大的显然是儒学、墨学和道学,但是秦始皇统一六国之后,墨家集团突然不见了踪影,墨学无人传承。
一门在战国两百年间轰轰烈烈展开的大众学说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你不觉得可疑吗?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他们由一个学术团体,转变成一个地下组织。
据你有限的历史知识,你还记得秦朝末年,陈胜吴广起义,喊出的口号是什么吗?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白正天回答道。
沈蓉翻着书说道:《墨子·尚贤》上篇说:\'官无常贵,民无终贱\'。
下篇又说:\'是故选择天下贤良圣知辩慧之人,立以为天子,使从事乎一同天下之义。
\'你说,陈胜吴广的口号跟墨子的思想有什么区别?白正天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沈蓉继续说道:不但是秦末农民起义,北宋的农民起义领袖王小波喊出了\'吾疾贫富不均,今为汝均之\'的口号,李顺则\'悉召乡里富人大姓,令具其家财栗,据其生齿足用之外,一足调发,大赈贫乏\'。
南宋时的钟相说:\'法分贵贱贫富,非善法也,我如行法,当等贵贱,均贫富。
\'明末李自成提出\'均田免粮\'。
清朝的太平天国说\'有田同耕,有饭同食,有钱同使,无处不均匀,无人不饱暖\',这些不都与墨子所讲的\'官无常贵,民无终贱\'是相通的吗?所以,我怀疑历代农民起义领袖都是墨家弟子,墨家从来就没有消亡!可是即便墨家转入了地下,他们也不过是个学术团体啊?所谓秀才造反三年不成,他们凭着一套理论,就能潜藏两千多年?沈蓉略微沉思了一会儿说道:墨家不单单是一个学术团体,而像一个政治甚至是军事团体,首领称为\'矩子\',由矩子执行墨子之法。
第一任矩子是墨子,后来的矩子有孟胜、田襄子、腹黄暾,再之后,历史就没有记载了。
墨家子弟到各国为官必须推行墨家主张,所得俸禄也必须向团体奉献。
陆贾的《新语·思务》说:\'墨子之门多勇士。
\'《淮南子·泰族训》说:\'墨子服役百八十人,皆可使赴火蹈刃,死不旋踵。
\'这些都说明墨家的理想人格就是崇侠尚武。
沈蓉字正腔圆,非常认真地一一剖析,她的嘴唇就像两片薄薄的花瓣一张一翕,露出了两排洁白的牙齿。
白正天春心荡漾,想入非非,正在这时,电话响了起来。
是孔非儒打来的。
孔非儒说多年来他一直猜测墨家矩子是谁,而就在刚才墨家矩子给他打来了电话。
一听此话,白正天急忙问道:谁?沈蓉看白正天紧张的样子,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电话那头,孔非儒说道:一句两句说不清楚,咱们见面谈吧!白正天和沈蓉匆匆地跑下楼,拦了一辆的士往北京大学飞奔而去。
两个人都很兴奋。
一个藏匿地下两千年之久的地下组织即将大白于天下。
失踪了十五年之久的《清明上河图》终于可以重见天日了。
在北京大学门口下了车,已经是傍晚时分。
学生们三三两两地走在校园的林阴路上,或行色匆匆,或谈情说爱。
两人轻车熟路地奔向历史系办公楼。
办公楼里几乎是空空荡荡。
走廊也是黑黢黢的。
沈蓉情不自禁地拉住了白正天的胳膊,说道:好阴森哦。
白正天感到沈蓉温暖的身子紧紧地靠在自己身上,心中甜滋滋的。
他摸索着在墙壁上找到了开关,电灯一亮,沈蓉的胆子就壮了一些,赶紧不好意思地松开了手。
来到孔非儒教授办公室门前,白正天正准备敲门,却突然听到办公室里传来阵阵呻吟声,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于是叫道:孔教授!救……命……声音很微弱,但是两人都听得真真切切。
白正天退后一步,猛地踹出一脚,办公室的门被踢开了。
孔非儒躺在地上,面色苍白,嘴唇哆嗦,眼神散乱地看着白正天和沈蓉。
沈蓉一步蹿上前去,单腿跪在孔非儒身边:孔教授,你怎么了?白正天立即拨打了120急救电话。
沈蓉慌乱得不知道该做什么好,她一会儿着急地看看孔非儒,一会儿看看白正天。
白正天搜索着房间里的一切。
桌子上本来摆得整整齐齐的书已经全部掉到了地上,而且书上还有践踏的痕迹。
墙壁上挂着的睚眦宝剑也脱落了,半吊在墙壁上。
孔非儒是遭到袭击了!身边还有一个注射器。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脸色也越来越苍白,似乎随时都会停止呼吸。
白正天忙凑到孔非儒跟前问道:孔教授,墨家矩子到底是谁?孔非儒艰难地伸出右手,五个手指头在空中弯来弯去,最后使尽了浑身的力气,从喉咙里挤出一个你--字!然后他的手臂耷拉下来,安静地躺在地板上,失去了所有的活力。
走廊里传来急骤的脚步声,有人喊道:人在哪儿?沈蓉大叫道:在这呢!两个医生抬着担架,急匆匆地跑进办公室,一个护士拿着氧气袋紧跟在身后。
一个医生马上伏下身子,耳朵贴在孔非儒的胸膛上,听是否还有心跳。
过得片刻,他立即直起身子,说道:快,人工呼吸!护士立即拿出人工呼吸气囊,一头往孔非儒嘴里一塞。
医生双手合并十指交叉,上身前倾,有节奏地压下去,压下去……而护士则配合医生的按压动作,挤压气囊……白正天和沈蓉着急地看着,额头渗出了汗珠。
孔非儒只说出一个你字,这到底是什么意思?白正天不得要领!孔非儒绝对不能死!也许是强烈的求生欲望,加上医生护士的努力,孔非儒突然咳嗽起来。
沈蓉大叫一声:活过来了,活过来了!做人工呼吸的医生站起身说道:走!两个医生抬起孔非儒往担架里放!可是孔非儒却挣脱了两个医生的臂膀,一步蹿到墙壁旁,顺手扯下了半吊在墙上的睚眦宝剑,厉声说道:离我远点,不要杀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孔教授,我是沈蓉啊!不,睚眦,睚眦,你是睚眦!睚眦,不要杀我,睚眦,睚眦……孔非儒狂乱地挥舞着宝剑。
白正天瞅个空子,一步跨上前去,将孔非儒手中的宝剑夺走,然后一把抱住孔非儒:孔教授,你冷静点!孔非儒脸色煞白,顺势躺倒在地,口吐白沫,浑身抽搐。
医生见状,连忙将孔非儒抬到担架上,飞奔下楼。
白正天和沈蓉匆匆忙忙地跟着120的急救车来到了离北京大学最近的医院。
二人看着孔非儒被推进了急诊室,焦急地在门外等待。
沈蓉连珠炮地说道:难道是墨家的人干的吗?怎么可能呢?他们不是除天下之害吗?孔教授又没有做什么坏事。
他刚才为什么要翻转自己的手指头呢?那么紧张的时候,他说\'你\'是什么意思呢?白正天脑子里也乱成了一团,孔教授肯定想告诉他们谁是墨家矩子,他做的手势肯定有寓意,但是一时半会儿又理不清头绪!那个手势完全就是一个哑谜!要揭开谜底,必须等到孔非儒脱离险境!但是孔非儒能否渡过难关?白正天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急诊室门打开了,白正天和沈蓉赶紧凑上前去询问。
医生说:暂时脱离险境了,但是还不能探视!白正天拿出警察证,说来办案,必须马上见到孔非儒,医生才放他们进去了,但是告诉他们:你们问不出什么来的。
白正天和沈蓉走进重症监护室,孔非儒安静地躺在病床上,看着他们,面无表情,神色呆滞,目光散乱。
白正天问道:孔教授,你感觉好点了吗?孔非儒木然地看看他,露出了一丝微笑,但是这个微笑是那么诡异,让沈蓉不寒而栗。
孔教授,刚才是谁袭击你的?孔非儒还是一脸傻笑。
一个医生走进来说道:不用问啦,能捡回一条命来就不错啦!他是怎么了?沈蓉问道。
医生皱着眉头说道:病人中枢神经系统的递质发生严重损伤,包括乙酰胆碱、谷氨酸、第三条多巴胺通路和5-羟色胺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破坏,导致病人出现谵妄、失忆、神经痉挛、情绪错乱等症状。
孔教授被注射了什么药物?白正天问道。
我们刚才对注射器的残留物进行了检测,医生无奈地叹口气,这应该是种还没上市的新药,它的分子结构与任何已知的药品都不相同。
白正天问道:那孔教授有没有康复的希望?医生摇摇头:不知道,我们只能尽力了。
沈蓉不甘心,凑到孔非儒床前,伸出右手翻转着手指,问道:孔教授,这是什么意思?孔非儒依旧木然地看着沈蓉。
脸上一直挂着一丝微笑。
他保持着这个笑容已经很久了,他脸部的肌肉一直就没变化过,只有时不时地眨巴一下眼皮,才能让人确定他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