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少菁小心翼翼地往前走着,手腕上的玲珑剑正发出绚丽的光辉,把那些试图接近的恶鬼全部逼开。
飞剑在没有主人提供法力的情况下,原本是无法运作的,可是有一种情况例外,那就是飞剑的剑灵选择使用自身的力量作战。
应该说,铸剑者在铸造飞剑的同时,已经给飞剑加上了不能自行运作的阵法,要不然所有的飞剑都自有主张,使用者岂不遭殃?飞剑也是有可能无视这种限制,但是,这样做却要付出沉重的代价。
游少菁知道玲珑渴望战斗,不论是在她刚刚出炉就自己选择了在场守候的人当中身上杀气最重的刘汉时,还是在她寂寞了数百年之后好不容易重新醒来时,都在渴望着一场能够配得上她身分的战斗。
刘汉是她前任主人,却一次都没有使用过飞剑。
游少菁是现任主人,却没有能力满足她战斗的欲望。
玲珑剑不想再等下去了,她知道游少菁现在的处境很不妙,不愿意再等待那虚无缥缈的下一任主人带她战斗的可能性了,她要用自己的方式一战。
很奇妙地,现在的游少菁可以感受到玲珑剑的每一个念头,她知道玲珑的决定,也知道玲珑这么做的后果——飞剑不用外来的法力而自己行动,轻则丧失灵性,重则剑毁灵散,而玲珑为自己选择的敌人是一个成形恶鬼,所以她很清楚等待自己的是什么结局。
游少菁已经放弃劝说玲珑,她明白,一把剑的生命就在于战斗,玲珑已经寂寞太久了,她宁愿用自己的存在去换取一场真正的战斗。
自己这个做主人的没能力让她经历一场真真正正的战斗,这是自己的无能。
游少菁知道玲珑的决定之后,就带着它往鬼王所在处前进——那个阵法虽然可以困住游少菁,可是很轻易就被玲珑剑劈开一条缝隙。
玲珑,这不仅仅是你的战斗,我也要参加,我不要等着别人冒险来救我,我要自己救自己,我要亲自帮李剑利报仇。
游少菁抱着这样的心情,带着玲珑剑,走出了那间已经囚禁了她数日的别墅。
……哈哈哈哈……鬼王大笑着,看着被那个人形怪物包裹,正在挣扎的刘汉他们,你们的每一步计划都在我的预料之中,还有什么花样都使出来吧!哈哈哈哈哈……这是魂怪,你真是狠毒!钟学馗一边向鬼王怒吼,一边试图冲过去救刘汉他们,但是鬼王怎么会给他这个机会,拦在他面前,不疾不徐地攻击着,就是不让他有机会上前一步。
这个魂怪之中混合了许许多多的恶鬼,另外还禁锢了很多人类的灵魂,他们相互挤压撕咬,却怎么也突破不了魂怪的身体,于是他们的所有动作,都成了魂怪攻击的动力。
这个魂怪原本被放在莫潇衣服下,而在刘汉猝不及防的情况下把他包围住。
虽然刚才钟学馗已经把法宝还给刘汉,但还是因为法力的关系,根本没办法把法宝的力量全部完全发挥,只能奋力护住莫潇等人,眼看着魂怪一次次地进攻,却只能全力防守。
哈哈哈哈……鬼王得意的笑声回荡在林中,在他看来,这些人已经是到口的美食,至于眼前的钟学馗,当然是要第一个被消灭的,因为从莫潇那里可以感觉到,这个钟学馗竟然也对游少菁抱着情意,这种人怎么可以让他继续存在。
去死吧!我会把你的尸体给游少菁看的!鬼王说着展开了致命攻击。
钟学馗本来就在他的攻击下应付得手忙脚乱,现在对方下了重手,恐怕是在劫难逃。
可是没救出游少菁就这么死了,真是不甘心啊……要是游少菁看见自己的尸体,会不会很伤心……鬼王的鞭子把钟学馗紧紧缠住,然后往地面上猛地摔打,钟学馗的咽喉被勒住了,发不出声音,只能拼命摆动四肢挣扎着。
就在这个时候,那个魂怪忽然发出一声凄厉长嚎,往鬼王扑了过去。
鬼王完全没料到自己制造的魂怪会忽然反扑,急忙一闪,手中的鞭子也就松懈下来,钟学馗被扔在了地上。
鬼王略一定神,马上就明白了眼前的情形根本不是魂怪在攻击自己,而是被人当作暗器扔了过来。
一个巨大的鼻子从刚才魂怪产生的黑色雾气中伸了出来,然后是一条极粗的大腿,再然后是两支闪着寒光的长獠牙,最后,那个庞然大物拍着一双大耳朵,整只出现在鬼王面前,发出令鬼王心惊胆战的声音:噗噗噗噗噗……钟学馗从地上狼狈地爬起来,看着那个高近五公尺的庞然大猪失声叫道:波波!大猪噗噗噗地叫着,愤怒地用蹄子刨着地,然后猛地往鬼王冲过去。
他这种鲁莽的攻击方式,本来应该很容易就能躲开,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鬼王明明快速往旁边闪躲,那只大猪的身体还是直直地撞上了他。
应该说,体形的悬殊救了鬼王,因为大猪实在太庞大了,所以当他冲撞上去,跟鬼王接触的地方仅仅是他的一条腿而已,这样一来,鬼王倒是趁机一个翻滚,从大猪的阴影笼罩下逃了出去,远远地盯着他。
波儿象,人世间怎么会有这种怪物!鬼王从来没想到自己会遇到这样可怕的对手,按常理来说,只要他不去阴曹地府,应该永远都不会遇见这种灵兽的。
波波继续刨着地面,死死盯着鬼王,蓄势待发。
这个恶鬼竟然敢捉走游少菁,还敢打伤钟学馗,不教训他,他就不知道波波不是猪!其实按照鬼王的实力,他不一定敌不过刚刚成长的波波,可是波儿象与鬼类天生相克,就好像兔子看见老虎一样,这种从心底里生出来的恐惧感,足够把什么样的本事都打了大大的折扣,现在的鬼王面对的就是这种局面。
噗噗噗噗……我要吃了你,我要把你当零食吃掉!波波闻着鬼王身上散发出来的诱人香味,知道这个恶鬼一定很好吃。
现在他已经看开了,吃一次也是吃,吃一百次也是吃,与其在心里因为自己吃了鬼而难过,不如多吃点好东西来安慰自己的心。
鬼王虽然心里害怕,但也知道自己要是转身逃走,只会给对方可趁之机;正面迎战,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他的意志也确实比其它恶鬼更加坚定,竟然能够硬生生地站在波波面前,开始用那条鞭子攻击波波。
一旦展开真正的战斗,波波的不足之处就显现出来。
他本来还是只幼兽,是吞吃了超出自己身体承受能力的鬼珠之后,才强行成长到现状,那些波儿象们应该在成长过程中、战斗中逐渐学会的战斗技巧,他一点都不会,只会使用最直接的冲撞来进行攻击。
那个恶鬼在渐渐冷静下来之后,就开始围着他攻击,使得还不适应现在这个庞大身躯的波波显得手忙脚乱。
但是那个恶鬼的攻击对他也产生不了多大伤害,因为波儿象的皮肤本身就是对抗恶鬼法术的最好防御。
打了一会儿,波波开始不耐烦,这个恶鬼像只跳蚤一样地不停蹦来蹦去,自己都转得头晕了,还不能打中他,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能把游少菁救出来?要是不快点把她救出来,她到时候一定会大发雷霆,说不定一怒之下就会取消全家的晚餐,那可是连想象都觉得非常可怕的后果。
波波决定为了自身安全和全家人的胃而努力,一定要尽快把这个恶鬼吃掉。
来吧,你逃不掉的!噗噗噗噗……随着波波的几声鼻响,鬼王的面前出现了无数道小型旋风,就在那些旋风的中间,蹦出来一大群小猪。
这些小猪都是没长大时的波波的翻版,出现之后立刻往鬼王包围过去。
这样你就不能再蹦来蹦去了吧,以前的我可是比你灵活多了。
波波得意洋洋地指挥小猪们把鬼王团团围住,然后自己猛扑上去。
鬼王挥动着那条长鞭对付那群像蚂蚁般前仆后继的小猪们,脸色变得煞白。
这头波儿象看起来虽然有些笨拙,可是竟然已经能够使用七十二变中最难的分身,难道刚才他的笨拙都是为了戏弄自己才装出来的吗?是的,自己也很喜欢那样的游戏,而现在,自己在他眼中,不也就像是猫眼中的耗子一样吗?鬼王眼看着波波扑来,急忙挥鞭去打,可是鞭子却被波波一口咬中,然后甩头远远丢到了林子里。
接着,第二口就又咬了上来。
鬼王情急之下抬手去挡,于是波波毫不客气地一口撕掉了他的一条手臂。
啊……啊……啊……鬼王在疼痛和绝望之下的咆哮声震动了整片山林。
……恶鬼们被玲珑剑发出的光芒镇住,虽然一时不敢上前,但却围在游少菁附近不肯离开,随着她的前进,这类恶鬼越聚越多,甚至已经阻碍了游少菁的视线。
游少菁不时会抛出一张符咒去消灭一、两个恶鬼,可是这样的攻击在眼前这么多的恶鬼中,实在是九牛一毛,什么作用也没有。
由于视线被恶鬼们灰暗的身影所遮挡,游少菁只能靠着玲珑剑的感应前进,心里虽然着急,但是速度却怎么也快不起来,就在她越来越焦躁时,恶鬼群忽然产生了一阵骚乱。
游少菁趁机一连丢出几张符咒,使得眼前的光景开阔不少,远远就看见狄云浩正在一边驱使几个鬼奴分开恶鬼,一边挥动长剑砍杀着往这边过来。
狄云浩,狄云浩!游少菁高兴地叫了起来。
她已经被那个鬼王关了三、四天,现在终于能够和自己人会合,怎么能不兴奋得声音发抖。
游少菁,我来救你了……在层层叠叠的恶鬼中,狄云浩简直就像是游泳般地奋力向前划动着,要不是因为他开始时一直屏住呼吸,停止了身体机能,即使那个成形恶鬼不在,眼前这恶鬼大军也能把他淹死,不过现在他的法力已经不够再支援那种状态了,幸好已经找到游少菁,接下来就是怎么才能带着她逃到安全的地方了。
当狄云浩和游少菁会合的时候,玲珑剑的光芒把狄云浩也包围进来。
狄云浩看看游少菁手腕上的剑,不由得赞叹:真是好剑啊……正好,就利用它的保护,我们一口气跑到山外面去吧!然后我就可以把你藏起来,保证那个成形恶鬼怎么也找不到你!听了他的话,游少菁手腕上的玲珑剑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呜叫。
游少菁明白她的意思。
我们要去找那个鬼王战斗,这是我答应玲珑的。
当游少菁这么说时,她从狄云浩眼底看见了难以置信的光芒。
是啊,她也不太相信这种话是从自己口中说出来的,按照惯例,游少菁现在应该是想赶紧逃走,然后把鬼王交给地府去处理,即使在处理过程中造成更严重的后果,也不是她游少菁要关心的事。
可是自己真的可以逃走吗?就在钟学馗他们正与鬼王生死相搏的时候,自己就这么逃走了?或者说,玲珑都已经豁出去要求做一次真正的战斗了,自己这个做主人的却要临阵脱逃?游少菁,你知不知道那个成形恶鬼有多可怕,你不能留在这里,我就是来救你的,现在就跟我走!狄云浩早就有游少菁不会扔下莫潇他们的心理准备,所以也早就想过了处理方法,他伸手去拉游少菁,准备利用体能上的优势强行把她带走。
啪的一声,玲珑闪出的电光打开了狄云浩的手,狄云浩捂着手背连连吸气:好疼……游少菁你……你的剑它在……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她宁愿毁灭也要去战斗。
游少菁对狄云浩郑重地说,所以我也要去,他们是为了救我才来的,我不能扔下他们不管。
你去了有什么用!你以为你去了就能变成超人,然后拯救他们吗?你若真有那个本事的话,早就自己从恶鬼那里逃走了,还用得着我们来救你!狄云浩对游少菁大声吼了起来。
我知道自己没什么用,可是玲珑有用啊,她可以帮上忙的。
游少菁明白狄云浩是一片好意,可是她已打定主意,不会再改变了。
这把剑……狄云浩正要再说什么,玲珑忽然又一次发出一声长鸣,随着它的呜叫声,远处响起长长的嚎叫。
那声音是那样刺耳,听了心中不由自主就会泛起冰冷的感觉,而周围那些密密麻麻的恶鬼在听到这个吼声之后,也开始发出凄厉的嚎叫,并且快速散开,往声音的来向飞快飘去。
游少菁看得出来,这些恶鬼们一边飘去,一边还在奋力挣扎着,似乎是它们并不想前往那个方向,却被什么力量牵引着不得不去一样。
游少菁看到这个情形,也不管狄云浩了,拔腿就往那个方向跑去,跑出一段距离才想起什么似地回头喊:狄云浩,你赶紧走吧,我觉得可能出什么事了,我对坏事的预感是很灵的!还有,以后多陪陪猫猫,它总是一副很想你的样子……狄云浩看着游少菁的背影跺跺脚,转身就走。
现在已经一个恶鬼都没有了,他想要离开很容易,他当然是要离开的,这件事本来就和他没关系,他只是为了救游少菁才来的,现在游少菁自己不走,他反正也已经尽了力了。
不知道那些恶鬼怎么会都被吸引过去……不对,不仅仅是恶鬼,就连自己的鬼奴也不见了!狄云浩猛然惊觉地回首,究竟那里发生了什么,竟然连鬼师的鬼奴都能吸引走?一定是不得了的大事,太危险了,自己要赶快离开才行!狄云浩往相反的方向飞奔,可是当他跑到树林边缘的时候,却不由得停了下来,回头看去,在那个方向,黑得如同浓墨般的鬼气已经笼罩住整片林地的上空…………鬼王按着自己的断臂,发出长长的嚎叫,那叫声令凌岩和铃丫都不由得捂上了耳朵,刚醒过来的莫潇更是再次昏迷过去。
不过波波对这个声音根本没有任何反应,头一甩,把断臂扔掉——他现在知道猎物不一定要马上吃进肚子里——然后又向鬼王冲去。
这次要把他的头咬下来!波波恶狠狠地想着,张开了大口。
就在这个时候,鬼王忽然笔直地迎了上去。
他居然不是逃跑而是冲过来,这个举动令波波一愣,就在这一瞬间的工夫里,鬼王已经扑到他身边,一把抱住他的腿。
说实话,像波波这样一只庞然大猪腿上挂上一个人类的模样相当滑稽,可是在场的人面对这种情形,却没有好笑的感觉。
随着鬼王的嚎叫,大家都已经发现,周围的恶鬼正在不断地汇集,开始时还只是三三两两,但是等鬼王抱住波波之后,就变成了一团团纠缠在一起,往鬼王身边聚集。
那些恶鬼不断嚎叫,显然十分不情愿,但却没办法抗拒,只能飞蛾扑火般地飞到鬼王身上,然后就像渗透进沙漠的液体一样,被鬼王吸收进体内不见了踪影。
而被鬼王抱住的波波,也开始出现异常。
他虽然很想低头把鬼王一口咬死,或是抬腿把他摔下来然后踩死,可是却没办法行动,因为他感到源源不断的鬼气正在向自己涌来。
波波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吸收着这些鬼气,越来越沉重。
鬼王嚎叫着,不断地吸收周围的恶鬼,然后转嫁到波波身上,只不过那些鬼气在经过他的身体时,已经被他下了剧毒,这些毒液也不断地进入波波体内。
鬼王知道自己会被波儿象吃掉,但是他不会就这样束手就擒,他要拉着这只灵兽一起死。
波波也马上意识到不妙,用尽力气猛跺脚,把鬼王从自己的腿上震了下去,但还是感到自己身体中那股毒素已经开始蔓延。
波波毕竟太小了,又没有任何经验,所以马上就慌了,没头苍蝇似地乱转,最后竟然开始使用自己体内的能量消解那些毒素。
其实他甩开鬼王之后应该就是一脚把对方踩死,然后再向刘汉索求解决体内毒素的方法,可是波波的稚嫩使他作出了错误判断。
波波体内的能量很充沛,那些毒素在被能量作用而开始渐渐消退,最后终于化为无形,可是也就在这个时候,波波庞大的身体轰然倒地,然后开始慢慢变小,最后收缩到他原本的样子——一个拳头大小的小猪。
鬼王看着这一幕,惊喜得不知所措:本来还以为自己已经死到临头,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出现这样的逆转。
哈哈哈哈哈……你们这下还有什么招数,尽管使出来吧!鬼王咆哮着、狞笑起来,他还在源源不断地吸收着飘来的恶鬼们,现在他的身体已经恢复到没受伤前的样子,就连断臂也由一条鬼气凝聚成的、没有实体的手臂给替代了。
刘汉站起来,一言不发地往他冲过去。
他把法宝的能力开放到最大,要尽自己现有的力量与对方决一死战。
刘汉的战斗技巧和经验确实远远胜过鬼王,可是他恢复的法力却连鬼王的十分之一都不到,这样的争斗,法力毕竟还是制胜关键,所以不用几回合,刘汉眼看着就处于下风,于是钟学馗、凌岩、铃丫他们都冲了上去。
恶鬼们还在源源不断地涌来,本来只差一点就要被波波咬死的鬼王,现在正以吸食同类的方法让自己变得越来越强大。
刘汉他们没有任何优势地拼搏着,虽然还在勉强支撑,可是失败明显就在眼前。
不知道狄云浩有没有把游少菁救出来,只要她平安无事就好了……这是钟学馗在这个时候唯一的念头。
也许自己这些怪人从她的生活中消失也好,她的将来是注定要很幸福的,这些都是写在生死薄上的事情,不会错的……游少菁,不知道你以后会不会偶尔想起我来……我真的对你……我真的……鬼王的利爪挥过来时,钟学馗已经失去了闪躲的机会,幸亏刘汉从旁边一带,那一爪才没有正中他的胸口,不过还是把他的肩头抓透,对于现在以魂体形态存在的钟学馗来说,所受到的伤害都是直接作用于灵魂的,所以被阴冷的鬼气击中之后,虽然咬牙坚持,但还是一头栽倒了。
钟大哥……铃丫哭叫着扑上去,奋力把钟学馗从那个恶鬼的攻击范围内拖开,可是这样一来,抵御鬼王风暴般袭击的就只剩下刘汉和凌岩,于是显得更加不支。
拿来吧!鬼王忽然伸手一捉,把刘汉脖子上挂着的法宝夺了过去,虽然刘汉同时打中了他的面门,但是鬼王并没有后退,只是流着鼻血狞笑着,看着刘汉化作了一条狗。
一只狗也敢跟我作对,地府大将刘汉,哈哈哈哈,你看看你这个样子,哪里像是地府的大将军……说着,上前一步,伸手往地上那只土狗当头撂下去。
斑斓虽然失去了人形,可是依旧毫不退却,猛地一跃咬向对方。
鬼王对于他的攻击,连躲都没有躲,重重的一掌把斑斓拍在地上。
凌岩从旁边冲过来,抱住斑斓滚开,躲过了鬼王紧接着的一击。
刘汉,你不能死,你千万不能死!看到斑斓口中吐血,凌岩焦急地呼唤了几声,这时鬼王已经跟了上来。
她来不及多想,猛地把斑斓往铃丫的方向一推,然后回身扑向了鬼王。
斑谰眼看着那个短发少女冲到了鬼王身前,他拼命地想要爬起来,却根本做不到。
他看着凌岩的身体倒了下去,却什么都来不及了。
那个少女本来不用到这里来的,她明明知道自己是一条狗……斑斓发出了一声呜咽,支撑着身体站起来,也许这次早已注定失败,可是他要死也要死在战斗之中,而不是站在这里等着人来屠戮。
可惜了钟学馗,他虽然天资不好,可是心性却是出类拔萃地纯正,要是假以时日…………恶鬼……一声喝斥,打断了鬼王向斑斓踩下去的动作。
游少菁手中持着光彩流动的玲珑剑,破开那些还在不断聚来的恶鬼而出现。
你怎么来了!钟学馗本来已经被打倒在地,这时却又挣扎了起来。
他本来以为游少菁已经被狄云浩救走了,他本来以为至少游少菁会安然无恙的,可是现在……你到这里来干什么,你快逃啊、快逃啊……钟学馗对游少菁喊。
游少菁的目光掠过现场:莫潇、凌岩、铃丫都倒在地上,不知道是昏迷了还是……刘汉变成了斑斓的样子,正被鬼王踩在脚底下。
钟学馗挣扎着却冲不过来,因为他的双腿都已经消失不见了……恶鬼,你根本就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游少菁用玲珑剑指点着鬼王,所以你还是消失得好!哈哈哈哈……连你也这么认为吗……鬼王看着游少菁狂笑起来,现在他的身体已经吸收了很多恶鬼,整个人都变成了灰色,这样一笑,更显狰狞。
我不会杀你的,可是我要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所有人,就在你面前!鬼王再怎么咆哮,也没有对游少菁作出进攻的举动,而是张开无数条黑色雾气凝结的鞭子,往钟学馗他们打去。
钟学馗他们早就失去了抵抗能力,现在只能勉强招架着。
看着他们狼狈支撑的样于,原本还有些畏惧的游少菁,心情忽然定了下来,她知道,在眼前的局面下,要是自己慌乱或害怕起来,那么这一方铁定全军覆没,大家都逃不出去。
你的对手是我们!游少菁挥动了一下玲珑剑,厉声说道。
来吧,玲珑,就照我们的约定,你就用我的生命力去战斗吧!我帮不上你更多的忙,可是我不会逃走,我会陪你战斗到最后!玲珑剑现在与游少菁心灵相通,感受到游少菁的心意之后立刻长鸣不已,飞上空中与那些鞭子缠斗,散发出的绚烂光影在这黑雾蒙蒙的空间中,是那样绮丽慑人。
游少菁看着这场战斗,是玲珑剑打从出炉那一刻就在渴望的,直到今天才得以实现。
就连一把剑都有这样的执着,那么自己呢,难道自己就能眼睁睁看着对自己这么重要的伙伴们死在这里?更何况他们还是为了救自己才来的啊。
玲珑剑虽然拼尽了全力,可她毕竟只是一把剑,没有主人运使的剑,再锋利也是有限度的。
游少菁现在清楚地知道眼前所发生的一切,仿佛透过玲珑的眼睛看着这个战场,她知道,不用再多久,玲珑也会失败的,因为没有人为玲珑提供法力,玲珑就快要把自己的灵性耗光了。
玲珑,既然是第一次战斗,你怎么能输!按照我们的计划,使用那一招吧!听了游少菁的话,玲珑再次发出了直入云霄的鸣叫,转身飞回到游少菁的手里。
鬼王,受死吧!游少菁大喊了一声,连人带剑冲向鬼王。
不好了!斑斓狂吠了起来。
他搞清楚游少菁在做什么了,她想操纵玲珑剑自爆。
灵剑在锻造的过程中,不知道安设了多少阵法,要是把这些阵法强行揉合在一起,再加上灵剑主人的生命力做引子,就可能引发剑爆。
这个可能倒不是铸剑人有心安排,而是一把好剑不可避免的特性。
也因此,要是觊觎别人的宝剑,就有可能成为剑主拼死一搏、同归于尽的牺牲品。
现在游少菁竟然要这么做,她想死吗!?斑斓狂吠着,却无力阻止,因为游少菁脸上坚定的神情把她的态度说明得很清楚。
斑斓眼看着那个鬼王脸上的神情从轻视转为惊愕,然后他来不及多想就扑到了凌岩身上。
至少要保护她的身体不要再受到更多伤害吧,反正在这样的局面下,所有人恐怕都……剧烈的爆炸在瞬间发生,钟学馗甚至没有弄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就被一股冲力抛到了树林中——他现在是灵魂之体,再加上距离爆炸中心最远,所以在这场爆炸中受到的伤害最小。
等他以手代足地爬回去时,看到的是一片狼藉。
那个成形恶鬼趴在地上,从后面看去,他的胸口位置炸出了一个大洞,有了形体的生命受了这种伤害,显然是不可能存活了。
而其它人呢……狄云浩不知道什么时候赶到,他嘴里不断地吐着血,脸色煞白地看着这一切,而在他身边,铃丫、莫潇、斑斓,以及凌岩的身体都保护得很好,显然是他在千钧一发的时刻赶到的。
可是……可是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发生的?游少菁你做了什么……游少菁、游少菁……你在哪里……游少菁,你不要死……钟学馗喊叫着爬过去,不知不觉中,他的喊叫已经带上了哭声。
在这场爆炸中,成形的恶鬼都死了,更何况游少菁是一个普通的人类少女。
游少菁,求求你不要死,我再也不逼你捉鬼了,你不要死啊……钟学馗哭喊着爬行,时不时地跌倒在地,枯草、残雪沾了他满脸满嘴。
游少菁茫然地爬出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张脸…………为什么我还活着?游少菁感到浑身痛得几乎要呻吟出来,可是能够感到疼痛,不就表示自己还活着吗。
为什么……钟学馗冲上来,紧紧抱住了她:游少菁,你还活着、你还活着……我还活着……我、没有死……游少菁颤抖着捉住钟学馗的手臂,透过他的肩头,看到了身边的鬼王。
鬼王本来是趴着倒地的,可是游少菁从他的身体下面爬出来时,把他翻了过来。
刚才,是他在爆炸的瞬间忽然夺走了玲珑剑,然后把游少菁护在怀中。
游少菁茫然地看着鬼王,她本来是想与这个恶鬼同归于尽的,可是在最后一刻,他却用自己全部的鬼气结成了针对游少菁的保护圈,然后用他的肉体承受了玲珑剑的爆炸。
你……你为什么……鬼王听到游少菁的声音,忽然挣扎了一下,把钟学馗吓得急忙想护住游少菁。
游少菁却推开了钟学馗,来到了鬼王身边。
鬼王抬头看向游少菁,露出了一个笑容,似乎很安慰于游少菁的无恙,然后双目圆瞪,神色变得凄厉无比,那混合着不甘、怨恨、愤怒的神情在他的脸上凝结,仅仅片刻之后,就成了他最后的表情,然后,他的身体化作了一团烟雾状的物体,带着刺骨的冰冷与一股腥臭味向外扩散,当这团黑雾被风吹散之后,地上只剩下了一颗手指肚大小的青白色珠子。
李剑利……游少菁把那颗珠子握在手中,紧紧地握着,忍不住哭出了声,李剑利、李剑利,你不要死……李剑利……她知道,现在李剑利不仅仅是死了,不仅仅是肉体消失了,就连他的灵魂,也因为与鬼王同化,而被吸收得干干净净,什么痕迹也不剩……不,他还留下了一个痕迹,留下了他生前最真实、最强烈,也是唯一的贪婪,他想得到游少菁的真心。
游少菁知道,就是因为李剑利的这份贪婪过于强烈,才会完全左右了鬼王的行为,才会使事情有了巨大的转机,才会救了游少菁一命。
鬼王在吞噬了李剑利的灵魂的同时,也必须继承李剑利的欲望。
恶鬼是无法拒绝欲望的,更何况李剑利是个纯净的人,他心中唯一的贪婪也就变得格外强大,这就是鬼王从李剑利那里继承的唯一东西。
李剑利是个正直真诚的人,即使在他的潜意识之中,他想要的也不是占有游少菁这个人或她的身体,而是纯净、真挚的,仅仅想要获得她的真心。
哪怕他的情感之中有一丝一毫阴暗面,鬼王也可以加以利用和扭曲,但是这种完全纯净的贪婪,令鬼王无计可施,纵使他心里明白这份贪婪将会成为致命的弱点,纵然他有一千万个不甘愿,即使他真实的内心中有多么不想去保护游少菁,他还是不能抗拒李剑利深种在他灵魂之中的欲望,不得不用自己的生命完成这份情感。
如果没有李剑利的正直和纯净,那么今天的一切,可能完全是另一个结果。
可是那个爽朗的年轻人却再也回不来了,就连他的灵魂,也成了这颗鬼珠的一部分。
李剑利……李剑利……你回来吧,我再也不说你是呆头鹅了……李剑利……游少菁嚎啕大哭着,把那颗鬼珠贴在自己脸上,李剑利,你快回来吧……李剑利……游丫头……钟学馗小声地呼唤她。
哭得天昏地暗的游少菁这才抬起头,哽咽着说了一句:李剑利他……就又开始哭泣。
你安然无恙,李剑利知道了一定非常高兴……钟学馗再无话可说,只能蹲在另一边,咬着嘴唇盯着游少菁的脸,一脸担忧。
哭了一阵子,游少菁好不容易止住了啜泣,强行稳定自己的情绪之后,游少菁把注意力转移到眼前的人身上,逝者已矣,活着的人才需要更多关心。
她看着眼前的情形:狄云浩一身狼狈,衣服破了许多地方,脚上少了一只鞋,嘴角还挂着血,不过他至少四肢俱全,活生生地站着;钟学馗的身体少了一部分,但他现在是以灵魂的样子出现,并不会有流血这样的表现,看起来精神还好;莫潇坐在草丛中,身上沾染了很多血迹,可是至少他也还活着;铃丫脸色苍白地站在一边,怀中抱着波波……你们都没事,太好了……刘汉他应该也没事吧?刘汉已经变成斑斓的样子,趴在地上喘息着。
大家都没事……不对,游少菁一下子睁大了眼,少了一个人,少了一个……凌岩呢?她被鬼吓跑了吗?游少菁脸色煞白,却强笑着这么问。
游丫头……钟学馗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我回头打电话给她,取笑她一番……游少菁讪讪地说,脸上拼命挤出笑容。
游丫头……凌岩死了。
钟学馗索性打断她,大声说出事实,她为了保护刘汉……其实她心里一定很满足……我是说,她……游少菁努力睁大眼睛去看,在斑斓身边的长草之中,不正躺着一个少女的身躯。
斑斓不是在喘息休息,他是在哭泣,他是在守护着凌岩的尸体。
游少菁张张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头脑一片空白,身体一软就栽倒了下去……尾声有些创伤可以用时间治愈,有些则会凝结成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
消灭了成形恶鬼,可是大家身上的伤却花了大半个月才治好,生活似乎又慢慢恢复到原样。
狄云浩又悄悄地走了,这次连封信也没有留下,弄得猫猫处于一种无精打采的状态,连饭都不感兴趣了。
对于他的离开,游少菁早有预感,可是没想到这个人这么干脆,说消失就消失了,连个招呼都不打。
凌岩、李剑利永远不会回来了,狄云浩走了,铃丫也回了地府,除了不放心的莫潇一天来三趟之外,游少菁又回到了那种和墙里的鬼差、狗、猫与小猪共同生活的日子,只是家里的气氛沉闷了许多,就连波波也不再上窜下跳的了,整天死气沉沉的。
游少菁的寒假就在日复一日地当家教、做家事、写作业中过着,忙个不停,却又总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像是出现了一个洞。
唉……唉……听着游少菁的叹息,钟学馗忍不住也叹了口气,这些日子以来,游少菁的叹气已经成了一种习惯,不知不觉就会发出叹息声;若是劝她,她却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在叹气。
钟学馗知道,李剑利和凌岩的死带给游少菁很大的打击,像她这个年纪的少女,身边的朋友突然这样离去,确实令人难以接受,钟学馗不知道怎么安慰她,而另外一个能安慰她的人,也处于一种需要人安慰的状态。
刘汉这些天沉默得厉害。
刘汉表面上对凌岩的事情不闻不问,其实对那样一位鲜明真诚的少女献上的真心,他不可能真的麻木不仁。
凌岩死后,他一直十分自责,认为如果不是因为他,凌岩就不会到那里,也就不会死。
凌岩明显地阳寿未尽,却为了救一只狗……刘汉曾要她和游少菁作朋友,要她帮助游少菁捉鬼,现在想想,就像一直在利用她的感情、哄骗她一样,这些想法让刘汉充满了罪恶感,认为自己就是害死凌岩的凶手。
波波也意识到家中的气氛不好。
在这一次事件中,他越发地认识到游少菁对自己的重要性,所以游少菁心情不好,让他满担心的,一直试图用胡闹的方式让她振作一点,但发现自己的努力没什么作用后,便也情绪低落起来,整天闷闷不乐、无精打采。
沉郁的气氛在家中沉积着,钟学馗觉得家中的空气都快凝结成一团忧郁的固体了。
今天的晚饭依旧在这种气氛中进行,游少菁喂钟学馗,波波独自在餐桌上胡吃海塞,而斑斓和猫猫依旧是胡乱嚼了几口,表示自己已经吃过了,便回到自己的角落里一躺。
谁也不说话,只有波波和钟学馗的咀嚼声在回荡着。
这种情况谁还吃得下饭?钟学馗吃了点填填肚子,便表示已经吃饱了。
唉……游少菁又不知不觉地叹起气,并开始收拾碗筷,完全忘了自己还没吃。
就在游少菁穿梭在客厅和厨房间时,房间内忽然发生了一种变化,一阵奇怪的波动在房间里出现,并且开始扭曲扩张。
钟学馗第一个发现了这种变化,挣脱身体出现在房间内,紧张地盯着那处扭曲的空间,接着斑斓和波波也跑到了他身边,一起盯着那里。
扭曲逐渐停止了,两个庞然大物出现在房里,与大家对视着。
两个来客都身高两公尺多,一个长脸马鬃、一个牛角圆眼,这种外型很容易认。
牛头马面!你们……游少菁从厨房里冲出来,手持菜刀,护在钟学馗他们身诃,你们想干什么,跑到我家里干什么?那次事件之后她就一直担心,会不会因为这场大闹而让阴间知道了钟学馗他们的存在,现在这对牛头马面的出现,就表示了阴间比他们想象中的工作能力要强一些。
果然已经被发现了,新的悲剧就在眼前了吗?我是自己到阳间来的,与别人无关。
闭嘴,这里是我家,没有我的同意,谁也不许进来!钟学馗和游少菁同时嚷了起来。
你们没有我的同意,别想带走我家里的成员!如果你们敢动粗,我就到城隍庙告你们破坏我的私有财产!游少菁知道,鬼差们执行公务时,必须避免破坏别人的财物,不然会触犯法规,所以这样威胁他们。
那个牛头不吃这一套,呵呵笑着说:钟学馗,我来捉拿你归案了。
说着,伸手捉向钟学馗。
波波立刻蹦起来准备去攻击他,钟学馗却按住波波,脸色凄然地说:好,一人做事一人当,我跟你走,但是请你让我和她再说几句话。
有什么好说的,他们不能带你走!游少菁尖叫。
不行,他们既然来了,我不走怎么行?钟学馗摇摇头,他对这一天早有心理准备,早就把生死置之度外,只是实在舍不得游少菁。
游少菁哽咽说:可是你回去的话,他们会处罚你的!说着,眼泪掉了下来。
我来的那一天,就知道自己会受罚了,而且你已经帮我捉了那么多鬼,我没有白来!以后没有人再逼你捉鬼了,你可以好好地过平静日子了。
高兴点,以后你死了我们还能再见的。
说不定你早就被打入轮回了!阴间有的是很可怕的处罚,钟学馗回去之后怎么办。
那你就当个鬼差,再来找我啊。
钟学馗自己一点也不担心。
我不要……你现在就别走……游少菁抹着眼泪,她是个倔强、不愿在人前流泪的人,可是现在再也忍不住了。
我自作自受,你们还是好好生活吧……钟学馗一边说,一边向游少菁使个眼色——我和波波看来是不能不回去了,可是还有斑斓与猫猫,阴间很可能还不知道他们一个是刘汉转世,一个是鬼师用邪术继命的,你现在必须力保他们两个不要暴露身分才行。
我不会怎么样的,到阳间来又不是作恶,说不定还有奖赏呢。
钟学馗尽力安慰着她,我保证,就算被打入轮回,我也不会忘了你的,我会来找你的。
游少菁哭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阴间办事怎么可以这么不讲理,怎么可以这么不讲理?跑了恶鬼他们不捉,钟学馗捉了还要受罚,太不公平,太不公平了!这时,屋中的空间再次出现一次扭曲,大家发现周围的环境发生了变化,他们变成了站在一处古典式的房间内,一个男子站在钟学馗身边看着牛头马面,声音沉稳地说:我是前任十狱大将刘汉,这个鬼差是受了我的蛊惑才会私入阳间的,你们带我回去,我自己向大王解释,放开他!刘汉,你疯了……有自己和波波还不够,他再自己跳出来!刘汉看了钟学馗一眼,依旧说:所有责任应该由我来承担,你们捉我吧!不行,他是我的狗,你们不许动他,不然我告你们抢夺我的私有财产……游少菁歇斯底里地大叫。
让我跟他们走,我正好想到地府去看看能不能找到凌岩,我有很多话想对她说。
刘汉十分平静地说。
你胡说,凌岩才不会要你这样去找她呢。
那我也得去啊,说不定就算是我受到更严厉的处罚,她也不会嫌弃我呢。
刘汉淡淡地笑着。
根本就不是这个问题……就在他们争论的时候,那个一直没开口的马面突然扑了上来,紧紧抱住了刘汉:刘汉、刘汉……我终于又见到你了……你真的想来找我吗?你真的这么想吗……刘汉的熟人?有熟人就好办事了,游少菁刚刚松口气,又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看着那个哭得晞哩哗啦的马面问:难道,你……你……是……是我,是我啊……马面一把扯下了马面套,顿时从一个魁梧的高头大马变成了一个身材修长的少女。
凌岩……你没死……不,是你活过来了。
不,你真的死了……你死得……我真的……我很想你……游少菁语无伦次地叫着,上去抱住了凌岩,趴在她肩上哭了起来,凌岩……是我对不起你……我没事,现在满好的。
凌岩对于自己刚才冒冒失失抱住刘汉的行为感到很羞愧,忙借着抱住游少菁的动作来掩饰自己。
你当了鬼差!我一直在担心你的灵魂会受到伤害。
刘汉被她刚才的动作也弄得很尴尬,但又因为见到她而很高兴,没话找话地问。
凌岩点点头。
太好了,以后我死了也会当鬼差,到时候我们作搭档!游少菁拉着她说。
凌岩成了鬼差,就会一直在地府,这比她进入轮回,在茫茫人海中成了另一个人更能令游少菁感到安慰。
我才不要你这种搭档呢!凌岩苦笑地看着游少菁。
就是嘛,她的搭档是我!被冷落的牛头在一边忿忿地说。
只剩他不是自己人了,要怎么处置?游少菁正在考虑怎么杀牛灭口时,牛头也揭下了头套,马上身材骤缩,变成一个小女孩。
铃丫。
丫丫。
小野丫头。
钟学馗、刘汉和游少菁一起叫起来。
原来是你们这两个死丫头,那你刚才是故意在吓唬我们对吧!游少菁第一个反应过来,卷着袖子向铃丫逼去,波波也噗噗叫着,气势汹汹地朝她逼近。
铃丫马上躲到了钟学馗身后,笑嘻嘻地说:有人刚才哭得好凶啊……都是凌岩不好,你怎么这么快就受不了他的美男计了!让游少菁多哭一会儿嘛。
我才没哭呢。
脸上还有泪珠呢!别不承认了。
没有!游少菁用力擦脸。
你们怎么会当上鬼差的?我们的事阴间没有发觉吧?刘汉让大家坐下,这种汉朝席地而坐的方式,也只有他受得了,别人可是躺着、趴着、站着,千姿百态。
铃丫做了上百年候补鬼差。
要通过考试谋个差事不难,凌岩刚刚死去,怎么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有机会当上鬼差的,大家都很好奇。
放心,你们的事阴间的人没发现。
凌岩没有铃丫那种卖关子的心态,刘汉一问,她就讲了,因为丫丫姊和李将军串通了一些官员,把这次消灭两只成形恶鬼的功劳推到了我身上,所以我马上就被选为鬼差,还拿到了很多奖励,我们又用那些奖励去行贿,于是就被派来当这个城市的鬼差……哇,那么以后不是可以高枕无忧了!想到这里以后有自己人坐镇,游少菁顿时感到心情舒畅了许多。
而且啊,我告诉李百义他们说凌岩是刘汉的未婚妻,他们就一个劲儿地往凌岩手里塞法宝,嘿嘿,以后可不怕什么成形恶鬼了……铃丫……你脸红什么啊,刘将军都没否认呢……刘将军,你别变成狗啊,先把这件事说清楚啊……神探斑斓这是一个五口之家。
一家之主是个在法律上还没有完全民事责任的人——十六岁的少女游少菁。
游少菁外表看起来文静少言,个子娇小、身形单薄,可就是这样一个还在读高中的女孩,支撑着这个复杂家庭的一切事务和运转。
也许这种事在外人看来,应该是一个为了家庭而勇负生活重担、孝顺能干少女的光荣事迹吧?可是事实上,游少菁在周围人们眼中,不过是个文静、认真,总是单独生活,没有监护人的女孩;她为这个家庭付出的各种努力与辛劳,除了家庭成员,似乎并没有人知情。
而这个家庭中的其它成员,对于少女的努力付出,也大都采取不插手帮忙的态度。
这个家庭的成员包括了人类、鬼差、灵兽,以及动物。
游少菁家的第一个主要成员,是一个名叫钟学馗,年龄不详、身材不详,体重、种族、学历等等都不详的男人——或者可说是男鬼。
这位来自地府的文职人员,因为采取了私自离境的方式来到阳间,所以不幸在偷渡时被卡在两界之间。
现在他的身体依旧浸泡在阴间的渡池中,而来到人间的,只有他那一张上至头巾、下至下巴,两边仅露一点耳朵的脸而已。
而这张脸出现的位置,正是游少菁家的一面墙壁上。
游少菁有时候也会想,幸亏钟学馗是出现在这里,如果他出现的位置不是正好有一面墙,而是凭空出现,又或者他出现的位置不是室内,而是在闹区大街上的话;这位私自出境的鬼差,应该不仅早已被地府发现了行踪,而且已经闹得五大洲、四大洋,天上地下人尽皆知了吧?每当想到这种可能,游少菁就会有一种忍不住叹气的感觉,并且对傻人有傻福这句话更加深了一层体会。
毕竟钟学馗以鬼差身分私逃到人间捉鬼这件事,打从地府建立以来从无先例可循,以至于钟学馗总是很放心地说,即使他被捉回去也没关系,因为上层根本找不到一条可以用来处罚他的法律。
钟学馗很幸运,他来到人间之后不但有一个很好的着陆点,而且遇见游少菁这样一个心地善良的房东。
游少菁刀子嘴豆腐心,以她的个性,实在没办法不管钟学馗,反正钟学馗卡在墙里不能动,也不能给她添多少麻烦;如果不是钟学馗有那样一个梦想的话钟学馗有一个梦想——他的梦想就是凭一己之力,把从地府出逃的恶鬼全部捉回去,为天下苍生除害。
这个梦想实现的可能性有多大暂且不说,至少钟学馗一直在朝这个方向努力。
由于现在钟学馗住在游少菁家里,所以他的努力便无可避免地影响到了游少菁的生活。
至于他们这个特殊家庭中的另外几个成员,便是钟学馗梦想的副产品。
这个家里有个家庭成员是一只肥猫。
这只名叫猫猫的猫,是这个家庭中最为正常的一员,因为它是不折不扣的一只猫,不论是它的习性还是智力,都是一只猫——至少目前是这样的。
猫猫因为某次事件被原来的主人寄养在游少菁家里。
它也是因为那个事件而拥有了一个长寿之人的全部生命;拥有相当长的寿命,它将来的发展潜力还蛮令游少菁期待与担忧的,可是现在看起来,它除了特别能睡之外,与其它猫并没有什么不同。
家里另一个成员是只看起来像猪的生物,波儿象波波。
波儿象理论上应该是对恶鬼具有最大震慑力的地府灵兽,但是在游少菁眼中,波波是一只看起来像猪,习性也像猪,但据说是地府灵兽波儿象的动物。
到目前为止,没有任何事实可以证明他是波儿象。
波儿象应该是一种专门以鬼为食、可怕而强大的灵兽,即使在地府也有很高的地位。
可是由于这种灵兽在地府也相当稀少,所以钟学馗没本事去找一只真正强大有本事的波儿象来给游少菁,只能带来这只因为不肯吃鬼、无法成长,而被遗弃的小波儿象。
小就小吧,大了自己也养不起。
本来游少菁认为就像不吃老鼠的猫也可以吓唬老鼠一样,不吃鬼的波儿象也可以用来吓唬恶鬼,这只小猪多少还是有用的。
不过事实的真相却是波儿象也会退化,退化成猪,波波就是这样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波波除了吃、睡、玩、捣乱之外,绝不会做任何别的事情,而且对于捉鬼这件事极度抗拒,任谁都没办法把这只对鬼魂极为敏感的猪带到有鬼的地方去。
反正随着对波波了解的加深,游少菁已经放弃用他吓唬恶鬼的念头了,因为那样很可能只会令恶鬼们对她的实力看得更加清楚——根本就是在虚张声势。
这个家庭的最后一个成员,就是在家中扮演智囊、经验丰富的长者角色,并且负责授业解惑与心理辅导等工作,也是这个家里唯一拥有合法身分的宠物——宠物狗斑斓。
这只外表看起来挺丑的半大杂种狗,在前世的前世的前世的前世……曾经是地府的一员大将,叫作刘汉。
由于刘汉就是让钟学馗念念不忘的恶鬼越狱事件的主要负责人,所以承担了失职处罚的他,受到转世为畜生的惩罚。
不过这位大将也很有毅力,在转世为家畜之前,他利用自己在地府的人脉打通了关节,让自己不用喝下孟婆汤,因而在转世后一直保有原来的记忆。
而刘汉这么做的目的,就是想亲手把那些恶鬼捉回地府。
不过动物的能力实在有限,在多次轮回之中,他偶尔也会遇上恶鬼,却始终没有能力捉住它们,反而多次因为死在恶鬼手中而面临又一次的转世。
就在刘汉于无休止的轮回中越来越怀疑梦想的可行性时,幸运终于降临了。
这一世他转世成了一只野狗,本来在一次偶发的搏斗中又将再次死于恶鬼手上,可就在危机之时,他被好心的游少菁当作受伤的野狗捡回家,成了这个特殊家庭的一员。
斑斓拥有丰富的生活、工作经验,以及极深奥的知识,他见多识广、沉着稳重,对于游少菁和钟学馗,不论是在捉鬼期间或是日常生活中,都有极大的帮助。
当然,一家之主不在家时,斑斓便成了家里的负责人。
比如说现在,他就在厨房中忙碌着——游少菁平时上学时,中午不能回家为他们做饭,于是把做好的饭热好给大家吃的工作,就落在了斑斓身上。
……波波偷偷地溜进了厨房。
这只小猪向来认为自己的食物不够多,所以总会想方设法地去偷一些来吃——虽然游少菁从来也没让他挨饿过。
汪汪汪!正在操作微波炉的斑斓叫了几声,不许波波进厨房是一条重要家规,斑斓是条忠诚的狗,对主人的命令一向都严格执行。
波波不甘心地滚出了厨房,他不怕收养他的钟学馗,连游少菁都不怕,唯独害怕斑斓。
只要面对斑斓那严厉的目光,或者听见他的咆哮声,波波所有的勇气就会消失得一干二净,识相地选择撤退。
斑斓把饭菜热好,一盘一盘小心地叼到一个小推车上,然后推到外面。
汪汪汪汪……随着开饭的宣布,家庭成员们能动的全聚了上来。
由于家庭成员构成的复杂性,所以这个家庭在餐桌上一视同仁,不管人、鬼、狗、猪,全都有资格上餐桌吃同样的饭菜,只不过有坐着或站着的区别罢了。
只有钟学馗因不能从墙里出来,只能眼睁睁地等别人喂他。
如果游少菁在家,不管多忙,总是会先喂了他之后再吃饭,可是游少菁不在家的时候,钟学馗就没有那么好的待遇了。
猫、狗和小猪在餐桌上吃得不亦乐乎,而斑斓一边吃饭,一边还在用严厉的目光阻止波波偷偷去抢钟学馗的食物——他正在逼迫钟学馗使用他刚刚传授的法术,精确地操控食物飞进自己嘴里,所以钟学馗吃饭的速度特别慢,也给了虎视眈眈的波波可趁之机。
其实学会这种法术并不难,难在精确控制方面的要求,比如一口饭的分量、一口汤的分量、一口菜的分量,以及带起汤汁的分量,要对准的是嘴巴还是脸颊……虽然嘴巴跟脸颊一直长在那里不会移动,可是真的要用这个法术把饭菜放进去,确实很难。
如果游少菁在家,她也会支持斑斓用吃饭强迫钟学馗学习法术的决定,并且会对钟学馗不时把自己弄得一脸汤水的法术水平大加讥讽,但是当她发现钟学馗很难用这个法术自己吃饱之后,她就会一边抱怨一边喂他吃饭,毕竟她不想让钟学馗挨饿。
而斑斓则不同,他不会去讥讽或批评取笑钟学馗,事实上他根本对钟学馗的一切举动视而不见,而且也绝对不会像游少菁那样心软,会因为钟学馗挨了饿而允许他啃着吃。
只要钟学馗没办法自己吃饱,他就会让饭一直放在那里,任由钟学馗自己吃,或者直到被波波偷吃完为止。
斑斓是个严厉的老师。
在阴司的时候,刘汉的追随者很多,可是他从来没有正式收过徒弟。
一是因为公务繁忙,实在没时间。
二是因为刘汉是个在这方面很挑剔的人,对学生的选择很严格。
即使那些只得到他一招半式指点的,也都是佼佼出众的人物,在以前,像钟学馗这样资质平庸的文职鬼差,根本不可能受到他的青睐。
可是现在,他没有什么选择了。
现在在他们这个以游少菁为首的捉鬼小分队——至少他和钟学馗是这么认为的——中,有战斗能力的其实只有钟学馗一个,只有尽快提升钟学馗的能力,才有可能让他们的整体能力有所提高,才能让游少菁的生命安全得到更多的保障。
所以斑斓对钟学馗很严厉,大有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好不容易在波波的捣乱和钟学馗的奋斗中完成了一场午餐,斑斓开始收拾餐桌。
肥猫已经趴在沙发上准备饭后小睡——它甚至完全不介意喂它的是人还是狗,以一只猫来说,它实在是豁达得过份;波波则占据了窗前阳光下的一个垫子,正在翻动一本漫画书,他所认识的百十个字,已差不多够他看懂这种以图画为主的书籍;而钟学馗则进入了修炼状态,虽然他现在的状态会使他事倍功半,可是能提高一点也是好的。
这是这个家里难得的安静时光,斑斓把所有碗盘放好,泡在水槽里。
他的爪子实在没办法执行洗碗这样复杂的工作,所以清洁餐具就是游少菁放学回来后的工作。
然后斑斓进了书房,打开了游少菁的计算机。
最近斑斓刚学会使用计算机上网,对于这种点击一下就可以遍览天下奇妙的网络有点上瘾,正如那句名言:在网络上,没有人知道你是一条狗。
所以,斑斓就大大方方地以人类身分上网了。
斑斓上网最爱看新闻和各种论坛,他对于那种很多相同爱好的人家在一起议论、争吵、发表各自观点的行为很感兴趣,尤其是在本市的一些论坛上,可以看到很多和这个城市居民有关的大小事情,对于收集情报很有帮助。
毕竟在现实之中,有很多事是狗不太方便去打听的。
斑斓熟练地浏览着几个常去的论坛。
他看到了前几天本市一个化学工厂发生有毒气体外泄事件的后续报导,一个网友在网上愤怒地说实际入院人数比政府对外公布的要多十几个,声称政府和报社一定收了那个工厂的好处,才连手封杀真相;还看到了关于某某路公交车上的乘客连手捉小偷的手机偷拍;另外几条最新新闻都是些张家长李家短的小道消息,斑斓对于某某明星与某某人去旅馆开房间的这些事没兴趣,都只看过标题就算了。
又看了几条,斑斓终于发现了一条离他的生活很近的消息。
××小区鬼猫出没——那个帖子就是有这样一个耸人听闻的标题。
由于小区的名字被××代替了,所以刚开始斑斓只把它当作一个常见、故弄玄虚的鬼故事来看,毕竟他喜欢看鬼故事,那些鬼鬼怪怪的描写虽然不真实,却令他有种亲切感——他曾经在这么评价一位网友的故事时,被人家骂是变态,可是那确实是他真实的想法。
我从七号楼的后面转出来,在七号楼与三号楼之间的花圃中又看到了它——那里有一座小鹿雕像,而那只猫就在雕像的底座上蹲着,用怪异的目光看着我,我甚至在它的嘴角看到了笑意……五号楼是小区中最矮的一栋,比别的大楼矮了大约两三层,可是也有七层高,而我亲眼看着那只猫沿着楼的外墙爬了上去,跃上楼顶之后,甚至还回头看了我一眼……这篇文章的作者把事情描述得很详细,把文中的大楼、花园的位置联想一下,斑斓发现了一个重大问题,那个××小区,很可能指的就是这里。
游少菁居住的这个小区的大楼编号排列有些混乱,七号楼是和三号楼挨在一起的。
并且由于五号楼建成最晚,投资商在资金方面出了问题,因此盖得比其它楼矮了几层,若算了顶楼没有住户的阁楼,五号楼正好比其它的楼矮了三层。
而在三号楼前面的花圃上,确实也有一座鹿形雕像,由于不大的雕像却拥有一个挺大的底座,所以斑斓曾多次听游少菁讥讽这个小区设计者的品味,对那个雕像还有一定的印象。
这篇文章写得详尽到有些啰嗦,所以文内描述的环境也特别明确。
斑斓把文章从头到尾认真读了一遍,基本上肯定了文章中的××小区就是这里。
这个故事是住在这里的一个人,至少是很熟悉这个小区的人编出来的。
或者……斑斓又仔细把这个帖子读了一次。
帖子的主要内容说的是发帖人,也就是文中的我的一段诡异经历:我自称住在小区之中,他是租屋的人,与其它三人一起合租了一间两房一厅的房子。
我在网吧做店员,因为通常在夜间上班,所以他与其它几位白天上班的室友见面的机会并不多,相互间并不了解。
当他注意到事情不对劲时,其实是在两个室友搬走之后。
仅仅搬走一个室友时,我还感到高兴,因为这样住处可以宽敞一些,我至少可以在新室友搬来前独占一个房间。
紧接着第二个人也搬走了,一个月之内有两个人搬走,并且都没留下什么理由,甚至放弃了他们预缴的房租。
我与剩下的室友讨论过这个问题,但那个室友也不太清楚。
这个仅剩的室友白天上班,晚上向来玩到很晚才回来,进屋就睡,一觉到天亮,然后出门就走,对于其它两人也不熟。
也许是因为猫叫太吵了。
这位睡得很死的室友对夜里的动静只有这么一点印象。
猫?我知道这个小区没有禁止饲养宠物的特别规定,所以整个小区中充斥着各种宠物,猫这种人们经常饲养的宠物更是不少见,可是现在又不是春天,猫能叫得把人逼到搬家?别开玩笑了。
就在我渐渐忘记了这件事时,没多久,这剩下的室友竟然也匆匆搬走了,同样是什么话也没留下,放弃了预缴的房租。
在某一天我下班回来,就接到了房东关于房子要再找三名租屋者的通知,而那位室友就再也没有出现了。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从这个时候开始,我才真正在乎起这件事来。
那几个室友都是普通的打工族,不至于有钱到舍得好几个月的押金吧?还是他们不知道发了什么财,突然变得大方了?三个室友都遇上发大财的机会,不太可能吧?说起来他们三个搬走,自己都是听房东说的,并没有亲眼看见他们走,难道是房东把他们都杀掉了,谎称他们搬走……这更不可能吧?我在胡思乱想中,心中不知为什么就想起了那句猫叫太吵了。
只是,自己怎么从来没听见过猫叫呢?又过了几天,我已经习惯了一个人住的感觉;在一天准备出门上班时,却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情,他看见了一只猫。
这个小区并不禁止养宠物。
所以人们也就毫不客气地养了许多猫、狗、小鸟、兔子之类的宠物,特别是我上班的时间总在傍晚,更是天天可以看见那些出来遛狗、放鸟的人和他们的宠物。
可是这一天,他看见的却是一只奇怪的猫。
那是一只全身黑色的猫,迈着无声的步子从树丛中忽然出现,站在路边盯着他,两只黄色的眼睛中闪烁着凶猛的光芒,就好像在看自己盯上的猎物一样。
当我被它看得不耐烦、一脚踢过去的时候,那只猫却转身窜入了草丛。
不过我知道猫并没有离开,而是在草丛中跟着自己,步步紧随,直到我走出了小区,还依旧可以感觉到一道目光一直跟在身后,直到转过了街角,视线接触不到的地方才消失。
我对这一切十分不解,却不知道这仅仅是一串事件的开始。
从这一天开始,我天天看到那只猫,猫总是在我上下班的路上等着,跟踪着我,用那可怕的阴森目光看着我,时不时还有打算扑上来的架势。
刚开始我觉得再怎么古怪也不过是一只猫而已,也不是很放在心上,但是在我厌烦了之后,便开始向邻居打听,知道没有任何邻居养这种黑猫之后,我便在某一天用一块石头将那只猫活活砸死,扔进了垃圾桶。
本来我以为事情就到此为止,可是第二天,又有一只猫出现了。
这次是只黑白花的杂色猫,外表与原本那只黑猫一点都不像,可是它们的动作、眼神、行为却几乎一模一样,也是紧紧地跟着我,带着恶毒的眼神,并且跃跃欲试地想进行攻击。
于是我便索性又杀死了这只猫,可是隔天便被邻居指责杀死了他们的宠物,不得不赔了一笔钱。
然后,第三只猫出现了,再后来是第四只——我每杀死一只怪猫,第二天便又会有一只出现,它们重复着同样的行为,好像是在一起训练过一样。
而且这些猫绝不是什么怪物,它们原本就是这个小区中人家的宠物,只不过在开始追踪我之后,便不再回家,对原本的主人也表现得凶狠无比,一旦被主人找到,就对着原来的饲主又抓又咬、毫不留情。
我在被这些怪猫骚扰了一个多星期之后,某天终于受到了猫的攻击。
那一天,那只怪猫极为狡猾,并没有紧紧跟着我,而是先不现身,在我的注意力松懈之后,才忽然从角落跃出,从我的手臂上撕走一块肉。
我打死那只咬人的猫之后,又是打预防针,又是治疗伤势,花了不少钱,却发现又有了更大的麻烦。
那种怪猫的行为从那一天开始变本加厉,竟然一直跟到了我工作的地方,在那家网吧门口嚎叫着,一看见我出来,就不要命地扑咬。
即使杀死了第一只,第二天还是会再出现另一只……这种日子过了几天,我再也受不了,终于一下子想通之前室友们搬家的原因,于是也选择了相同的做法,放弃了预付的房租,搬到了一个远远的地方。
果然,在我搬家以后,那种怪猫就再也没有出现过,我也就重新回到了平静的生活中。
现在我把这个故事贴在网上,与大家分享,并征询网友是否遇见过相同的怪事,有没有人能够解释。
斑斓看到这个帖子后面,有许多跟帖者声称自己就在楼主工作的那个网吧上网,曾亲眼见过那只怪猫,证实楼主的话全是真的等等。
一切都像真的一样,所以网上的人把它当作了一个编得活灵活现的故事——网络上不就喜欢这样的故事吗?斑斓把帖子看了几遍后关了计算机,然后走出书房。
我要出去一下。
斑斓用自己的写字板在双目紧闭的钟学馗面前留下了这几个字。
这位看起来一脸严肃、不闻身外事的鬼差,现在并不是在努力修炼,而是已经进入了甜美的梦乡——他的努力修炼,从来坚持不了多少时间。
斑斓不想去打扰他,自己走向门口。
波波见他开门出去,立刻冲了出来,开始对他狂叫。
这条狗太可恶了,趁游少菁不在时自己出去玩,也不叫别人。
斑斓对他这种老觉得自己吃亏的样子不屑一顾,汪汪叫了两声,便轻易把小波波吓得逃到沙发下面。
波波一肚子委屈,却在斑斓出门后往沙发上的肥猫扑过去,将肥猫赶进卧室,自己占据了刚才肥猫睡觉的地方——欺软怕硬,波波真是把这几个字的内涵彰显得淋漓尽致。
过了没多久,斑斓从外面回来了;他出门前在脖子上挂了钥匙,所以自己开门进来,进来后便趴在一边沉思,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连游少菁回来都没动一下。
斑斓今天心情不太好啊?你得罪他了?游少菁一边装作给钟学馗喝水,一边小声问钟学馗。
没啊,我在修炼中睡着了,一直睡到你回来,怎么可能得罪他?还敢说,一定就是因为你修炼时偷懒才惹他不高兴!不至于吧,我只睡了一会儿……斑斓在窗下趴着,凭着犬类的良好听觉,游少菁和钟学馗两个人窃窃私语的内容全传入了他耳中。
这两个人真是没救了,正在思考问题的斑斓懒得理他们,把头别了过去。
等到游少菁入睡之后,斑斓才又再次开门走出去,这次他一直到天亮才回来。
等他小睡了一会儿爬起来时,家里其它成员都已经起来了。
斑斓,你晚上干什么去了?正在做早饭的游少菁从厨房中伸出头来问。
不用说,告密的人一定是钟学馗。
斑斓很诚恳地看着游少菁,毫不隐瞒地对她说:汪汪汪汪汪汪……不想说就算了……游少菁没有打听别人隐私的兴趣,你记住,这份菜不要给猫猫吃,他们说猫吃了身体不好。
斑斓点点头。
待会儿也记得帮我录××节目。
斑斓点点头。
阳台的被子晒好就拿进来。
斑斓点点头。
游少菁满意地摸摸他的头,有这样的宠物真是太棒了。
……游少菁出门上学之后,家里就又归斑斓掌管。
平时斑斓对家里的其它成员有绝对的控制权,特别是对波波,这个谁也管不动的小猪,只对斑斓有几分害怕,因而在斑斓把持家务时会比较老实。
不过今天游少菁一进门,斑斓就跟着跑了出去,给了波波无法无天的机会。
他先溜进厨房,把每样能吃的东西都吃了几口,并把自己喜欢的东西全部吃掉。
然后来到外面,先戏弄肥猫,又看了会儿电视,最后干脆爬上窗帘向外面眺望。
他很渴望像斑斓一样可以自由地到外面去走走,可是他没有那种权利;在这个家里,即使同样是宠物,地位也不一样。
比如说斑斓,就可以享受特权,想出门就出门,想吃东西就吃东西。
比如说那只肥猫,它可以自由出入这个家的各个角落,包括游少菁的被窝。
只有对他波波限制那么多,那么不公平!波波想要勇敢地反抗这一切,特别是当难得遇上游少菁与斑斓都不在家的时候,他的反抗就会升级。
左看右看,肥猫已经躲到游少菁卧室里——这只猫最近学聪明了——一眼看到了窗台上的一盆花草,波波顿时找到了第一个目标。
这盆破花,游少菁和斑斓平时又是浇水又是和它说话的,真是碍眼极了,干脆今天把这个讨厌鬼除掉,一显我波儿象的捉鬼奇能。
于是波波恶狠狠地往窗台冲过去。
波波,你要干什么!钟学馗见事情不妙,大叫了起来。
波波头都没有回,砰的一声,准确地落在窗台上,一脸狞笑地看着那盆毫无还手能力的花。
波波,你要是再胡闹,游丫头回来就会教训你!钟学馗咆哮着,反正他也只能咆哮而已。
来到人间之后,波波对他的尊重已经每况愈下,只对他挥舞一下小蹄子,就转身继续破坏行动。
波波,等游丫头回来,我一定会告诉她的!反正到时候你还是会帮我求情的。
波波,快住手,游丫头很喜欢那盆花……劈哩啪啦!所有花枝已经全部被扯落。
波波,你太过分了!碰!波波把一个盒子扣在吵闹不休的钟学馗脸上。
波波,我要把你……随着这声嚎叫,一个黑衣少年出现在屋中,向波波扑了上去。
因为波波的行为实在是太过分了,钟学馗不惜动用灵魂出体的机会。
波波一见他扑过来,立刻转向逃跑。
钟学馗身手敏捷,一把揪住了他的尾巴,波波也毫不客气地往钟学馗的手就是一口。
波儿象虽然像猪,可是他的牙齿却无比锋利,尤其是那两颗獠牙,简直像两支小匕首。
而且他的牙齿是专门针对灵魂、鬼体用的,一口下去,身为鬼差的钟学馗也受不了,发出了一声惨叫,顿时松开了手。
波波趁机一摇小尾巴,钻入了沙发底下。
钟学馗伸手轻若无物地把沙发拎起来扔在一边,又向波波扑去。
波波一见藏身处没有了,拔腿就跑,钟学馗手长步大,几步就跨到他身后,伸手把住了他的脖子。
这下波波不能咬人了,只好奋力地扭动身体,拼命地挣扎反抗。
钟学馗捉住他之后,对着他的小屁股就是几下,一边打一边教训:看你再胡闹,看你再胡闹!波波大怒,用后腿用力地蹬踢。
钟学馗早有防备,按住他的后腿又打了几下。
波波打也打不过、逃又逃不了,自己又认为自己没什么错,心中委屈,索性放声大哭了起来。
斑斓回到家里,看见的就是这个情形:屋子里一片狼藉,沙发翻在一边,杯子、果盘都在地上,而窗台上游少菁跟别人打赌能养活的那盆花已经变成秃子。
波波在大哭大闹,而钟学馗一脸气愤,心疼地拎着他在那里发呆。
不用想,斑斓就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你们最好收拾干净,不然我会告诉她!斑斓叼过写字板,写了了几行大字,扔在钟学馗和波波面前,然后又去闭目养神了。
他很不对劲。
噗噗(我也这么认为)。
钟学馗和波波立刻达成共识,并且马上开始动手收拾房子,打扫被他们破坏的一切。
这几天的斑斓看起来心情不太好,这种时候还是不要惹他得好,不然后果会很严重。
据说,被赞为宽宏大度、仁厚稳重的刘汉大将军,曾有过把惹毛他的鬼扔进化鬼池的纪录,还曾经把一个对他出言不逊的鬼差绑在一头狂奔的波儿象的獠牙上,让他被拖着走了几个时辰。
现在的斑斓当然不能做出那么可怕的事,可是他会把钟学馗和波波扔给游少菁,暴怒的游少菁比化鬼池可怕多了。
为了讨斑斓欢心,钟学馗还主动到厨房中,帮大家做了一顿难以下咽的午餐。
不过这一切,斑斓都没怎么理睬,他一直在一边分析自己这两天的所听所见,并且在脑海深处寻找答案。
他已经脱离人类社会太久了,在地府时,随着地位的提高,刘汉已经很久不用亲自去处理发生在人类当中的小事件了,而转世为畜生之后……现在他得好好想想,下一步怎么办,整件事情的真相又是什么…………斑斓是不是生病了?不会吧?我帮他打过所有能找到的犬类防疫针。
那他这几天怎么一直魂不守舍的?会不会是恋爱了,看到了美女一见钟情,却因为身分差距不能去接近对方之类的?听了游少菁大胆的假设,钟学馗发出一声像鸡被拧断脖子时发出的声音。
你不是说斑斓以前从没婚娶过?那他现在要是有点什么想法也很正常啊,就是可惜只能精神恋爱了……不知道人家女方能不能接受……斑斓对于他们两个越来越离谱的讨论,实在无法继续沉默下去,走过来严厉地看着游少菁和钟学馗。
正说得兴奋的两个人立刻就都住了嘴。
真是的,这两人怎么就对背后议论别人这么热衷……不过,当着斑斓的面,游少菁他们一言不发,斑斓一转身就又开始讨论,只是把音量压得更低了些,钟学馗还用了个隔音法术。
但是,斑斓不用听也知道,他们这次的假设肯定更加离谱。
斑斓对他们也无可奈何,只不过时不时地扫过一眼,让他们两个知道自己在盯着他们罢了。
在斑斓的注视下,游少菁终于还是悻悻地回房间睡觉去了。
当游少菁走后,斑斓又等了一会儿,待游少菁睡熟,便站起来向波波、肥猫他们叫了几声:汪汪汪汪。
当然,在波波和肥猫的耳朵中,这便是你们跟我走,我们得去办点事的意思。
波波和猫猫都睁大了眼,对于斑斓的古怪要求,他们一时还反应不过来。
特别是猫猫,它的主人是狄云浩,虽然已经习惯服从游少菁,可是游少菁都不能算是它的主人,为什么现在连游少菁的狗都要对它下命令?汪汪汪汪汪(叫你们跟我出去办点事:立刻!)……斑斓很有大将风范,以当大将军时吩咐部下的口吻和气势再次宣布,这下波波和猫猫在他的眼神下什么反抗也没有,乖乖地跟着出了门。
出门前,斑斓给了钟学馗一个严厉的眼神:如果你敢告密……留给钟学馗充分的想象空间之后,他们三个便扬长而去。
一定就是谈恋爱了!钟学馗在斑斓身后又是一阵悄悄的咕哝,不过他可不敢大声说出来。
……自从租了这间房子之后,郑秀的生活便一直过得不安宁。
每天晚上出现在窗外的猫叫,吵得本来就有些神经衰弱的她更是睡不好。
刚开始郑秀以为那只是一只可怜的流浪猫,而她向来喜欢猫,所以还特意开窗去看,想给它一点东西吃,认为猫吃饱了应该就会停止嚎叫。
一连几天,郑秀给的食物根本没被动过,当郑秀认为她遇上的是邻居家没教养的猫时,却在一天晚上看见了那只吵闹的猫。
郑秀看见的,是一只黑色、双眼闪着凶残幽芒的大猫。
那只猫蹲在郑秀住处的窗台外,歪着头看向开窗的郑秀,神态明明白白地说明,它根本不是来要食物的,而是……郑秀的不祥预感让她及时关窗,才躲过了那只猫冲着她的脸扑上来的一抓。
猫爪抓中了玻璃窗,玻璃被抓得发出了吱吱的刺耳声。
可是那只猫还是不甘心,就那样扑在窗户上,把窗户玻璃抓得不住作响,那吱吱嘎嘎的刺耳声就接连不断地传进窗内。
郑秀吓坏了,紧紧关上了窗、拉上窗帘,再也不敢往窗外看,但是窗户上连续不断地抓挠声和猫叫令她一夜无眠。
第二天一早,她拉开窗帘时,看到的是玻璃被猫爪抓出的许多刮痕。
这要是抓在自己身上……郑秀不怀疑那只猫原本确实是要抓在自己身上的。
郑秀不知道这只猫是怎么了,大概是疯了吧?疯猫应该是很危险的,据说被传染的人也是必死无疑呢。
这个小区里有这么可怕的动物,自己以后可得小心点了。
郑秀认定自己是遇见疯猫之后,却又听说那只猫其实也是有主人的。
它原本是前面一户人家养的一只名种猫,家里养得用心,从来没让它出过门,可就在搬到这个小区的那天晚上,不知道这只猫怎么了,硬是咬了家里的女主人和小主人,然后跑到郑秀现在住的这间房子窗外,开始了一夜又一夜的吵闹。
猫的主人原本也想把这只猫带回家,可是这只猫根本不认主,只要有人靠近就是一阵抓咬。
而且它竟然不吃主人喂它的食物,而是到附近人家中去偷吃、偷喝,咬人捣乱。
周围的居民都认为这只猫已经疯了,最后,人们害怕这只猫会伤害小区里的孩子,不顾猫主人反对,找了几个强壮的小伙子,合力把它打死了事。
小区中的疯猫事件随着猫的尸体被烧掉而结束,可是郑秀的噩梦才刚开始。
第二天晚上,本来以为终于可以睡个好觉的郑秀,窗外又响起了猫叫声。
郑秀原本不想再去看窗外有什么,她实在害怕再看见那种情形,可是被叫声吵闹得实在睡不着,于是揭起窗帘,悄悄往窗外看了一眼。
又有一只猫,正紧紧贴在窗户上,蓝光闪闪的眼睛贴着窗户。
看到郑秀掀开窗帘一角,马上怪叫着扑上来,用力在窗户上抓着,它咆哮着对郑秀露出了牙齿,嘴角的口水直直流了下去……郑秀不知道这是怎么了,难道这个小区正在流行猫疯病吗?可是为什么偏偏在自己的窗外?虽然这些猫也会去骚扰别人,可是为什么每一晚都出现在自己的窗外?郑秀此时对于其它三个室友因工作还没回来的庆幸已全部消失,她们为什么还不快点回来呢,自己再也不想一个人面对这一切了……郑秀小心翼翼地走着,今天下班的时候,主任忽然扔给她一份资料要她明天一早交件。
虽然心中极不情愿加班,但也没办法违抗上司的命令;郑秀连饭都没吃,死赶活赶,却还是没能在日落之前完成工作,等她走在回家路上时,已经是万户灯光,天色全黑。
现在的城市基本上不需要有走夜路的担忧,只要不去特别偏僻的地方,走到哪里都有灯光照明,像郑秀居住的这种住宅区,更是三五步一盏路灯,再加上那些造景灯,整个小区一点也不会给人黑暗的感觉。
可是郑秀还是十分害怕,甚至在小区门口犹豫了很久,考虑着是不是应该请一位保全人员护送自己进去——可是这要怎么开口?难道说自己是因为害怕猫的袭击?别人怎么会相信呢?所以郑秀最后还是独自走进了小区。
她心里在害怕的,就是那只怪猫。
不知道怎么的,郑秀有种预感,那只猫是想攻击自己。
它天天在窗外出现,为的就是等待攻击自己的机会。
只不过自己从来不在晚上出门,而且那只猫似乎也不能在白天出现罢了。
郑秀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一只猫这样憎恨,也不知道一只猫怎么会这样憎恨人?可是她知道,现在自己走在夜路上,应该正好给了那只怪猫最好的攻击机会。
小区中绿化做得很好,郑秀以前很喜欢这种居住环境,可是现在,她憎恨那些在这里种了这么多植物的人。
因为到处都是树木、草丛,她生怕那只猫就躲在不知道哪棵树上、哪处草丛下,并且会在自己经过时突然跳出来,恶狠狠地抓向自己的脸……郑秀想要用最快的速度回到自己的住处,紧紧地关上门,那样才能感到安全,可是又害怕走得太快,会因为慌张而看不清周围的环境,给那只怪猫可趁之机。
就在她紧张万分地行走着时,忽然听到身边的草丛中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啊……看到真的有东西从草丛中冲出来,郑秀吓得尖叫一声,抱着头蹲了下去。
可是她并没有受到什么袭击。
等郑秀再抬头去看时,那东西已从道路上一掠而过,钻入另一边的花圃中。
也是因为郑秀的眼力很好,才在这么短的时间中勉强看清那竟是一叠动物。
之所以下意识地用了一叠这个词,实在是因为那几只动物确实是叠在一起跑过去的。
郑秀依稀看见是一只狗在跑,狗背上驼着一只猫,猫身上驼着一只……不,不是一只公鸡,而是——好像,大概,似乎,可能,极像……是一只猪?猫驼着一只猪?她用力揉揉眼睛再仔细看,发现眼前除了树影摇晃,已经什么动物也看不见了。
一定是自己紧张过度,都出现幻觉了,呵呵呵呵……布莱梅乐队,什么年代的故事了,不过公鸡怎么会变成猪呢?郑秀胡思乱想着,加快脚步继续走,一直到她走回自己的住处,也没受到什么怪猫袭击,甚至当天晚上,那只怪猫也没再出现在她窗外,看来一切不过是出于独居的不安所引起的妄想罢了。
郑秀很快回复正常生活,把这件事遗忘在记忆的角落中了。
……那只一直隐藏在花圃中的黑猫,盯着眼前的几个对手发出一声低吼,由于这些敌人的出现,让它失去攻击自己跟踪这么久的目标的机会,可是这些对手是这么怪异,它也不知该怎么应付才好。
斑斓盯着眼前这只大猫,发出几声吠叫。
猫看着斑斓,对狗的恐惧本能依旧保留在心底,虽然心中的仇恨使它很想扑上去撕碎这只狗,可是它的本能在告诉它,狗是很可怕的。
猫犹豫了,眼看着那个它想要攻击的人走远,消失在大楼之间。
那个人在眼前消失的愤恨让猫暴躁起来,于是向前走了几步,朝斑斓发出嘶吼,爪子死死地抓着地面,把草皮和泥土都刨了出来。
斑斓盯着它,同样也发出嘶吼,一步也不后退。
就在斑斓和这只怪猫对峙时,早就从斑斓背上跳进草丛的猫猫,一步三晃地扭了出来,对那只猫懒洋洋地叫了一声。
怪猫对自己这只同类也不客气,同样大吼大叫,杀气腾腾。
猫猫又叫了几声,对方才终于以相同的方式响应。
猫猫又对斑斓叫了几声,便摇摆着走开了——这就是斑斓带它来的原因:当猫语翻译。
也许因为斑斓的灵魂并不是一只真正的狗,对兽语的掌握并不是很好,虽然了解与他一起生活的猫猫和波波的话,但是与其它狗类之外的动物沟通就有一定的障碍,反而是猫猫在与其它动物的沟通上很有天赋,甚至可以隔着窗子与一只麻雀聊上半天。
现在斑斓从猫猫那里听到的,就是眼前这只猫的疯狂念头。
它想把一个人类撕碎,把一个住在那栋楼那户的人活活撕碎,把他的眼睛抠出来、把他的四肢折断,把他的肚子剖开、内脏拖出来,然后给还有生息的他浇上开水……它想这么做,想把人类弄成这个样子……斑斓叹了口气,看来他的判断果然正确。
那只猫已经不耐烦了,咆哮着往斑斓扑了上来。
斑斓不会蠢到和它打斗,猛地又发出了一连串吠叫,然后趁着对方被狗的叫声吓得一愣的空档拔腿就跑。
那只猫马上便也哭嚎着追了上来。
此时它完全被激怒了,人和狗都是它厌恶的东西,所以当它很想撕碎一个人却无法做到时,就变得很想撕碎这只狗。
即使对方是狗,而它只是一只猫,它也很想把对方撕碎,把他的眼睛抠出来,把他的……猫的神情已经陷入狂乱,一边追赶一边嚎叫,一边疯狂地抓挠身边的一切,树丛、花草、小动物和行人,结果引起一场大骚乱,很多人在嚷着疯猫、疯狗什么的,不过斑斓和那只猫对于人类的大惊小怪都很不屑,径自进行着自己的追逐。
在三号楼与七号楼之间的小花圃中,有一座两只小鹿造型的雕像。
雕像的底座很大,以至于和雕像本身显得有些不太协调,不过这个小区并不是什么高级住宅区,对于环境艺术的要求并不高,因此它也就一直保存下来。
对于小区居民们来说,有这个空地加上小花园,总比一点绿地也没有好吧?当怪猫追着斑斓来到这里之后,猛地停住了脚步,因为此时,在那只小鹿雕像的背上,正蹲坐着一只小猪——猫和猪之间本来没什么恩怨,可是一看到这只猪,那只怪猫却露出吓坏的神情,转身想跑。
这时,斑斓猛地从旁边扑了上来,冲着这只猫的耳朵大叫几声:汪汪汪汪……狗的叫声和见到小猪后的惊恐令这只猫一个哆嗦,然后,一团普通人肉眼看不见的黑色雾气从猫身上飘了出来,并且用很快的速度散向了花圃之外。
汪汪汪……斑斓冲着依旧无动于衷的小猪大吼。
小猪用蹄子弹弹自己的耳朵,仿佛没有听见。
汪汪汪……斑斓的声音变严厉了,他可不会像游少菁、钟学馗他们一样纵容这只波儿象。
灵兽生于天地间,都有着自己天生的责任,斑斓实在看不惯这种对责任一再逃避的行为。
小猪纵然一百万个不情愿,可也不敢当面违背斑斓的命令,于是他弓起身子,对着那团雾气,一个响亮的喷嚏喷了过去。
小猪喷出的气息与那团雾气一碰,那团雾气就像碰上了冷空气一样,马上就收缩、凝结,最后竟然凝结成一颗小米粒大小的小珠子,滚落到地上。
斑斓立刻过去,把珠子小心地舔进口中。
然后斑斓来到了那个雕像面前,仔细看着。
汪汪汪汪……又向小猪叫了几声。
这次小猪脸上的不满更加重了,愤怒地挥动小蹄子,对斑斓大声抗议着。
他怎么可以对自己做这种要求?这太过分了吧!欺负人,这根本就是欺负人!我绝对不会向你妥协的!波波不傻,他心里其实很清楚游少菁对自己的容忍程度能到哪里,所以也就很清楚地知道,游少菁是绝对不会允许斑斓这样欺负自己的,到时候游少菁绝对不会因为自己拒绝了斑斓这个无理要求而教训自己。
噗噗噗噗(有本事你去告状啊,看她会不会护着你)……波波用极其嚣张的态度对斑斓挥舞蹄子。
斑斓根本不吃这一套,他围着小猪转了几圈,忽然一口咬向小猪的尾巴。
小猪疼得大叫起来,挣脱了斑斓的利齿向前猛冲,由于斑斓计算得精确,波波正好是向着斑斓计划中的方向而去。
只见小猪像离开弓弦的箭一样,自己想煞都煞不住地一头撞在了那座雕像的基座上。
那雕像基座虽然是用水泥和砖砌成,可是居然也抵挡不住小猪的这么一撞,只听轰的一巨声,然后便是一阵哗哩哗啦声。
只见从小猪的头部接触点开始,整个基座开始龟裂,裂痕越来越大,水泥块与砖头不住地掉落,而那一大一小两只鹿也歪歪斜斜,最后终于倒了下来,其中一只跌断了腿,另一只则干脆摔断了脖子。
声音这么大,惊动了正在乘凉、散步的人们,纷纷过来察看。
而在他们到达之前,斑斓便叫了肥猫,自己叼着还在头昏眼花的波波飞快逃走了。
不过在雕像倒塌到人们到来之间的这段时间,已经足够让斑斓看清在那个基座中露出来的东西——尸体,猫的尸体。
斑斓无法说清楚有多少,但他至少看见了三、四个头颅。
那些猫被杀死之后,彻进了这个基座中,所以它们才那么憎恨人类,以至于生出一个恶鬼吧?身后的人们似乎也看见了和斑斓一样的情景而惊叫声不断…………当斑斓他们悄悄溜进屋里时,屋里的灯亮了。
游少菁站在门口,一脸严肃地看着他们:这么晚了,你们出去干什么了?不用问,墙上那张紧闭双眼装熟睡的鬼脸就说明了一切,告密的又是钟学馗。
这会儿波波一反常态,进门就一头栽进游少菁怀中,挥动小蹄子,指着自己一身灰土的样子,又指着斑斓,不住噗噗噗噗地控诉着。
这只小猪最会观察谁是当权者,当然知道这个家里谁才是真正的大家长。
斑斓平时那么嚣张跋扈,也只有游少菁可以斥责他几句。
斑斓是只很忠实、很守本分的狗,他对主人很尊重,所以游少菁说他,他总是乖乖地听着。
游少菁看看波波狼狈的样子,皱起眉头问:你们到底干什么去了?波波又干什么坏事了?怎么弄成这样?噗噗噗噗……波波努力表达着自己的气愤。
什么叫波波又干什么坏事了,难道我就这么不被信任,只要有什么事,便一定是我干的?他,是他,他咬我,他!波波比划着蹄子,把尾巴伸到游少菁的眼皮下,想让她明白发生了什么:我的尾巴好可怜何,上面还有几个齿痕呢!好吧,看在你自己也知道脏的份上,待会儿我会给你好好洗澡的。
游少菁大方表示。
什么,这太不公平了!太不公平了!波波猛地从游少菁怀中挣出来,冲到斑斓面前开始大叫,明明是他,你问问他……斑斓?游少菁终于发觉这件事与斑斓的关系了,你说,你们到底干什么去了?半夜三更的,有什么事不能等到明天!斑斓睁着诚实认真的双眼看着游少菁,很诚恳地说:汪汪汪汪汪……游少菁叹口气,这个斑斓每次不想说实话就来这一招。
不过斑斓是一片坦然,反正我已经对你全说了,我问心无愧,你听不懂不是我的错。
我真是一条忠于主人、毫不隐瞒的好狗啊。
于是他就在对自己的赞赏中大大方方地进了屋,找了个角落趴下休息。
好了,这次我就不追究了,但以后晚上再要出去得先向我报备!游少菁对斑斓下达了命令。
汪汪汪。
好吧,到时候我会报备,如果你听得懂的话。
游少菁也无奈,抓着小猪出气:走,洗澡去吧,还有猫猫,你也来。
噗噗噗噗(这太不公平了,这太不公平了)……斑斓从嘴里吐出那颗小珠子,放在两爪之间仔细看着。
世界变了,变得让他都有些适应不过来了。
他的鬼差生涯中曾经见过动物化作的妖怪、厉鬼,可是他从来没见过动物化作的恶鬼。
因为恶鬼本身是由生物的恶念所形成,而动物由于智力的限制,往往不可能像人类一样积累出那么多恶念。
可是现在,他终于开了眼界。
可是这些恶鬼的制造者,究竟是猫?还是人类?小区中的那些雕像,是在楼房建成后才建的。
那时,有些楼房已经搬进住户,而一些房子内部却还没有装修完毕,于是一些工人——内部装修工人和园景建造工人,就住在那些空屋中,把那些还没有出售的房子当作临时宿舍。
如果斑斓没有弄错,几个被猫攻击的人租住的房子,就曾经住过几个工人。
斑斓猜想,是这些工人中的一个或几个,他们曾经在这个小区中做过一件很不好,甚至可以说是残忍的事情:他或他们不知出于什么目的,虐杀了这个小区中的十几只猫,并且为了逃避猫主人的寻找,把猫的尸体全埋进了那个正在修建的雕像基座中。
工人们建完这个小区最后的工程就离开了,而猫们惨死时的复仇念头终于化成了一个恶鬼。
也许是因为那个恶鬼只是动物化成的,能力有限,仅仅可以附在同类——猫的身上。
而且这个恶鬼也缺少智力,仅让杀死那个房子中住户的念头支配着行为。
附身在猫身上却想要袭击人类,也许这是个难以实现的愿望,所以,这个恶鬼恐怕也难以强大起来,可是斑斓担心的却是其它的事。
为什么原本单纯的动物,也会产生足以生出恶鬼的恶念呢?为什么这些依附着人类生存的宠物,最后生出的恶念却是要杀死人类呢?也许是因为它们与人类太接近了。
宠物们和人类在一起生活,看着人类的一举一动,于是也变得越来越聪明、越来越习惯人类的一些行为模式。
当动物们的心中也会生出恶鬼之后,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呢……也许,地府那固守成规的形式,也该进行一些变革了吧?斑斓对着那粒小得几乎难以注意到的鬼珠发了半天呆,趁着游少菁还带着波波他们在浴室里奋斗的时候,衔起鬼珠走进厨房。
过了一会儿,波波湿淋淋地第一个从浴室里冲了出来,把手拿大毛巾想要捉住他的游少菁远远甩在身后,直接冲进了厨房——今天他受了这么多委屈,当然需要好好弥补一下。
波波先一把捉过一根香蕉,又跳到一个苹果上,采用狮子滚绣球的方式把苹果运到沙发边,然后叼着它们爬上沙发,舒舒服服地躺了下来享用。
游少菁冲过来捉住他,用大毛巾把这只小猪仔细擦了一遍,最后没有没收他的水果,就回头去对付肥猫洗澡了。
波波几口就把香蕉吞了下去,抹抹嘴,这根香蕉的味道似乎特别好,而且很有饱足感,吃了之后,他那总感到饿的肚子一下子就饱了。
干脆,苹果留到睡醒再吃吧。
波波这么想着,便抱着他的苹果进入了梦乡……《捉鬼实习生Ⅷ番外篇:重逢》作者:可蕊Chapter1 姻缘无线天刚暗下来,屋里的灯就亮了起来,透过窗帘,橘色的灯光看起来暖洋洋的。
这是一户看起来很平凡的人家,位于很普通的小区公寓里。
这里的建筑都是十几年前的老样式,现在看起来会让人觉得有诸多不便处,外部的马赛克砖也已有许多脱落,显得斑驳不堪。
在较矮的楼层,一些小广告像牛皮癣一样牢牢钉在走道的墙壁上,那些清洁工们越是试图清除,它们就越是用残破但坚定的躯体显示着风情……要是有心人仔细注意,就会发现,偏偏就在这栋楼的102室附近,墙壁上干干净净的,一点小广告或小孩涂鸦的痕迹都没有。
102室里面,一切更是收拾得干净利落。
这是一个安安静静的小家庭,简单的旧家具,几件精致的小摆设,虽然不富裕,却弥漫着祥和宁静的气氛。
现在房子的主人不在,只有一只狗和一只猫在屋子里。
猫是只格外肥大的花猫,正蜷缩在沙发上,似睡非睡,一边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一边时不时地抬头扫一眼电视:电视上正在播放一部动物主题的动画片,看猫脸上丰富的表情,就好像他能看懂一样。
在另一个房间中,一条很丑陋的杂种狗正在上网。
他用一只爪子控制鼠标,用嘴叼了一支笔敲击键盘,打字速度居然十分敏捷,一点也不逊于人类。
此时他神情严肃,正在一个以讨论社会问题知名的论坛上和网友激烈争论。
这么平凡的房子里有着这样的动物已经很怪异了,再加上客厅里还有另外一个令人咋舌的怪景象——一张面目狰狞、五官不正、卷须蓬发、色如锅底的人脸,竟然从墙壁中伸出来,微微地前倾着,不时发出鼾声,他竟然正在呼呼大睡。
只要是多少有一点神怪知识的人,看到这张脸,恐怕都会联想到一个知名人物。
而那位人物最出名的,除了擅长捉鬼之外,恐怕就是他那丑到丢了性命的绝世容颜了。
现在这间平凡的屋子里,就有着一张和那位历史知名人物一模一样的面孔。
这样的猫、狗和鬼脸,让原本普普通通的房子显得无比怪异。
在这怪异的环境中,再有个高大雄壮的牛头人凭空出现,已经不会再引起什么震惊了。
屋里的所有生物们都泰然自若,连看都没多看这个忽然冒出来、惹人注目的怪物一眼。
牛头一挥手中的钢叉,发出巨大的撞击声,才勉强引起在场生物们的注意,墙上的鬼脸睁开惺忪的双眼看看,发现牛头人后,高兴地叫:铃丫,你怎么上来了?凌姑娘呢?游少菁出门去了,你自己去厨房里拿水果吃。
牛头伸手在脸部一抹,做了个揭东西的动作,顿时,大约两公尺高、硕大无比的牛头怪物便产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骤然急速缩小,变成了一个十岁上下的小姑娘,粉雕玉琢、水灵可爱,穿了一身红袄红裤,两个小辫上扎了小小的铃铛,一动便轻轻响动。
她把手指竖在唇边,对墙上的鬼脸做了个不要出声的动作,鬼鬼祟祟地四下看看,确定狗在书房里忙着上网,对自己并没有多加理睬之后,便神神秘秘地趴在鬼脸耳边说了起来。
随着她的说话,鬼脸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终于大叫了一声:不可能!我不相信!我不相信!女孩急忙伸手捂住他的嘴,小声叱责:别叫,你想让刘将军听见吗!我这可是在公然泄露天机,你要害死我啊!鬼脸马上噤声,小心翼翼地往书房里瞄瞄,见狗依旧在专心上网,才偷偷松了口气。
狗听到外面的声音,转头向客厅中看了看,见那个女孩正在和鬼脸窃窃私语,作了个咧嘴苦笑的表情,不去理他们——钟学馗和铃丫总是神神秘秘的,自己要是多管他们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早就被烦死了。
这个铃丫整天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动不动就跷班跑到这里纠缠钟学馗,这一次一定是知道游少菁不在家,又生出什么坏主意来了。
幸亏波波也跟着出去了,不然他和铃丫凑在一起,一定会闹得不可开交;游少菁不在,可没有第二个能压住他们的权威了。
反正他们不惹出事来就好了,其它的他才不会关心呢。
狗很快就把注意力集中回屏幕上那些能源问题、道德思考之类的大事上去,把外面的两人抛在脑后,专注地开始和网络另一头的人——也许是人吧,反正在网络上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在乎你是什么——热烈地讨论着关于环保和稀有动物保护的问题。
等到讨论渐渐偏离主题,回帖往人身攻击发展时,狗才摇摇头,注销了论坛,慢悠悠地走出书房。
不对,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见到墙上的鬼脸保持着张嘴瞪眼的表情僵在那里,狗才猛地意识到,小女孩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而同时不见的,似乎还有镶在墙里的鬼差的灵魂。
他们去干什么了?连声交代都没有就跑出去了?狗眉头紧锁,有了不好的预感。
钟学馗跟铃丫一起鬼鬼祟祟地溜出去,恐怕离不开惹事和生非这两件事。
游少菁刚出门他们就这样,万一真的闯出什么祸,自己怎么向游少菁交代?就在他皱眉思忖他们可能去哪里的时候,屋中的空间再次轻轻发生动荡,又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屋中。
这个身影与牛头体格相仿、衣着一致,唯一的不同在于他生了颗巨大的马头。
马面一出现就立刻揭去了头套,变成了个一身劲装、英气勃发的短发少女,对着狗叫起来:刘将军,铃丫她来过吗?来过,刚刚带着钟学馗不知道到什么地方去了。
见到这个少女,狗的模样也马上出现了变化,以身着劲装的青年模样站在屋里。
说起那两个人,他的眉头依旧皱着,一脸无奈和不悦,这个铃丫做的,准没什么好事。
凌姑娘,你知道他们又在搞什么鬼吗?偏偏游少菁出远门去了,他们怎么这个时候来捣乱。
游少菁真的出门去了?凌岩不由得提高了几分声音。
‘真的’出门?刘汉看着她反问,这个真的实在让人不安。
别提了,铃丫这次真的闯祸了!凌岩跺着脚。
她哪一次不是真的闯祸?刘汉微微瞇起眼睛,但是没有说什么,静静等着凌岩继续说下去。
事情是这样的……凌岩的语调有点慌乱,毫无疑问地,事情一旦说出来,只会令刘汉大发雷霆,而现在祸首不在,自己这个正好站在刘汉面前的人就不得不成为代罪羔羊。
看着刘汉的表情,凌岩真希望自己并没有来这一趟,而是事先找个角落给游少菁打通电话再说。
游少菁啊游少菁,你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出了远门呢……事情还要从几天前说起……您也知道,月老的姻缘簿和我们地府的生死簿,彼此之间有着许多关联,为了避免操作执行出现出入,每隔百十年,地府和月老的姻缘司便会派人‘对帐’。
这一次的对帐地点,是在阴司……而且,而且……这一次‘对帐’的时候,负责地府这边接待工作的陈判官,正好是铃丫的老师……于是、于是铃丫就、就……刘汉的眉头都快要拧在一起了:她干了什么?她就突发奇想,跑去偷偷查看游少菁的姻缘簿……什么!刘汉不由得重重拍了下桌子,胡闹!怎么敢干出这么大胆的事,她不怕姻缘司的人追究吗?各司各部的簿册,里面记载的内容都属于天机,即使是本部门的人员,不到一定地位,也无权随意翻看,更别说铃丫一个小小鬼差却去查凡人的姻缘,可是触犯天条阴律的大罪。
凌岩看到刘汉气得五官移位,垂下目光没有说话:心里颇有些不以为然,但却不敢表现出一丝一毫。
刘汉这些年,为了教导铃丫、钟学馗、凌岩、波波——也算上游少菁吧,虽然算了她会在刘汉这位带过千军万马的大将的自尊心上,划上一道难以承受和治愈的创伤——付出许多心血。
教学生本来就是件辛苦的事,教导顽劣的学生更是累上加累,更何况这些学生的资质还不是很好。
不得不说,在这几个学生当中,即使资质最好的铃丫,也远远达不到刘汉以前择徒的标准;就因为那时候标准太高,他才一个学生都没有收到——不过也是在对付这些资质平平的学生们时,刘汉渐渐发现了教导这种学生的乐趣。
也许是一只狗的生活实在无聊,于是当老师便成了他平时最大的嗜好。
这个嗜好的直接后果就是,除了一家之主游少菁依旧我行我素、不把刘汉当回事,钟学馗他们对刘汉的威严也有了更深刻直接的理解,现在一个个见到刘汉都像老鼠对猫、恶鬼对波儿象似地畏惧。
于是也就造就了现在凌岩虽然明知刘汉对于地府,甚至天庭普通职员们的行为准则有着极大的认知误差,可是也不敢当面说出来的情况。
刘汉在地府时就一直身居高位,他又严肃认真到古板的地步,对于各项规章制度与律条,向来执行严格、以身作则,他的部下们深知此事,自然在这方面加倍小心,即使有什么小动作,也会瞒着他进行。
刘汉当然不知道在他心目中律严如铁的天条地规当中,其实有多少执行者可以做的小动作,多少瞒上不瞒下的秘密规则。
就像翻看那些在刘汉看来是天机的簿册,其实在鬼差们看来根本就是小意思,那些管理簿册的判官谁没有几个朋友,需要你帮这么点小忙时,难道还能摇头?要不然,凌岩她们是怎么知道游少菁将来会富贵双全、颐养天年的?她是不是已经看了姻缘簿!你当时怎么不阻止她!果然,主要目标不在眼前,就开始对着自己这个代罪羔羊出气了。
凌岩见到刘汉生气,只好低头不语。
她对刘汉的感情在这几年的相处之后,变得更加复杂,这让这个少女既渴望有机会和刘汉独处,又害怕这种机会真的降临——她完全不知道要用什么态度来面对刘汉才好。
之前她对刘汉满腔爱慕时,毕竟还和刘汉没有什么相互了解,那种感情更像是对爱情充满绚丽幻想的花样少女的一见钟情,其中掺杂了无数她自己为刘汉塑造的形象和幻想。
在凌岩成了鬼差之后,她和刘汉的互动反而多了起来,甚至在阴间,铃丫还因不可告人的目的而到处宣扬她是刘汉的未婚妻——因为刘汉并没有否认,所以凌岩和铃丫也确实因此捞了不少好处!可是刘汉对凌岩从来不假辞色,在教导他们时也是一视同仁。
刘汉从来不和凌岩有多一点的交谈,有些话甚至由游少菁来转告。
这种相处方式让凌岩对于未婚妻的身分很惶恐,在她想来,刘汉一定会因为铃丫和游少菁时不时故意提到未婚妻这几个宇,而在心中累积着对自己的不满。
他对自己的冷淡,绝对不仅仅是不喜欢自己,而是在讨厌自己。
只不过他不能违抗自己是游少菁朋友的身分,才不得不接受自己出现在他身边。
待在阴司的时间越长,从别的鬼差那里听来、关于刘汉的事情就越多,而那些鬼差说起刘汉的时候,都是带着一种崇拜、敬畏的态度,这让凌岩更加对自己竟然敢胆大妄为地爱慕一个这样的传奇人物而感到惊讶。
于是,深深的自卑也就更加地在凌岩心中滋长着,这样的念头伴随着时间推移,渐渐变成了对刘汉的深深畏惧,现在面对刘汉,她几乎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看着凌岩沉默不语,刘汉就知道,他们这些人做的事,总是再怎么往坏处去想都不过分的,不用问,那个铃丫一定是已经看了姻缘簿,并且因此把钟学馗叫了出去。
凌岩……刘汉一向礼数周全,对凌岩客客气气地称她凌姑娘,直呼其名也就说明他真的气坏了,你和那个丫头不一样,一向是个稳重的人,怎么这次也这么胡涂,看着她做这种事也不阻止——就算阻止不了,向上司告发她,让她在铸下大错之前就被处罚一下,也比现在这个样子好啊!要是姻缘司追究起来,你知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凌岩低着头不作声。
她当然也不敢跟刘汉解释,铃丫干的事不过是欺上瞒下、大家都心知肚明的行为罢了,未必会有什么后果——她们去看姻缘簿的时候,在那里偷看的鬼差都快要排起长队了,而姻缘司的几个官员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坐在一边装作打瞌睡的样子。
这些真实情况凌岩不敢说,她害怕刘汉因此把她当成一个不守法的鬼差,为了掩护铃丫而在胡扯。
那么后来呢?刘汉压抑住怒气问,见凌岩茫然的样子,又加上一句,她看到了什么你知道吗?我、我跟她一起去了……可是,可是我没有看,我一眼也没有看……凌岩怯生生地说。
你……刘汉真是为她们的上司感到悲哀,这种部下要是当年在他的军队中,不是早就被他剔除出队伍,也终究会因为触犯军律而被处置了。
凌岩低着头,用余光偷偷瞄着刘汉,他气得脸都发青了。
其实,凌岩并没有认真去阻止铃丫,原因就是她自己对姻缘簿也很感兴趣。
毕竟凌岩心中对于自己的姻缘一直充满不安,所以她很希望看看自己和刘汉究竟有没有缘分,自己究竟是不是刘汉命中注定的人。
对于女性来说,自己的伴侣会是谁是很重要的问题,要是有机会知道,所有女性都很难去抗拒这种欲望。
不过,等她们去看时,凌岩才明白她现在已经不是人了,人类的姻缘簿上,怎么可能有身为鬼差的她的姻缘,同样地,也不可能有一条叫斑斓的狗的姻缘。
那上面只记载活人的名字,只有活着的人才有机会享有寿命、姻缘或者别的……她看到游少菁的姻缘了?那上面有游少菁的名字?凌岩点头。
那……那就是说游少菁的姻缘不是钟学馗……刘汉皱皱眉。
这几年,游少菁和钟学馗之间的情愫,任谁都看得出来,就算是他们两个,各自心里恐怕也是雪亮的,就差没人主动戳破而已。
现在就连莫潇和铃丫,似乎也都默认了。
现代人适婚年龄变晚了,刘汉原本认为他们之间之所以维持这种暧昧关系,是因为游少菁年纪还轻,刘汉原本计划等游少菁再大几岁,只要自己找个适当时机去帮钟学馗提亲,游少菁应该就会答应的。
可是现在,姻缘簿上却有游少菁的名字。
如果游少菁有和钟学道在一起的可能,她的名字就不会出现在姻缘簿上,因为在世间的凡人之中,并没有她的另一半。
同理,既然她的名字出现了,就表示在凡尘间的芸芸众生中,有个男子正借着彼此身上系的红线,缓缓地向游少菁靠近,等到他们相遇,游少菁和钟学馗就……那个男人不是莫潇?刘汉又问。
如果不是钟学馗,游少菁身边最亲近的男性就是莫潇。
莫潇为游少菁默默付出了很多,他对游少菁的情感一点也不比钟学馗逊色,要是游少菁的姻缘在他身上,估计钟学馗也只能认了。
但要是那个男子真的是莫潇,铃丫她们的反应就不会这么异常了,难道也不是他?凌岩看看他,没有回答。
刘汉完全不懂女人心,游少菁和莫潇认识那么久,如果他们之间有可能,根本不用等钟学馗出现。
既然这么久了,甚至莫潇都表露了心意,游少菁还是把莫潇当作哥哥——其实应该是舅舅——谁都知道游少菁对莫潇没感觉,他们两个不可能在一起。
那个人是谁?刘汉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姻缘并不一定代表爱情,更不代表幸福。
所谓的姻缘只标志了两个人可能会结成夫妇,至于这场婚姻会不会长久,会不会幸福,会有什么样的未来,谁也不知道。
虽然看游少菁的面相和她在阴司簿册上的福禄,她是应该有完美姻缘的,可是刘汉毕竟无法占卜未来,谁能保证她这次遇到的男子就是陪伴终身的人,从游少菁和钟学馗的感情来看,她就算嫁给别人,也不会幸福快乐吧?刘汉对游少菁很关心,不仅因为游少菁是他现在的饲主,而是他真心喜欢这女孩,就像父兄对待自己家里最小的女孩一样,怎么能让她冒不幸福的危险。
刘汉总是这样关心游少菁,令凌岩不禁感到一丝嫉妒。
为什么自己就不能像游少菁那样自然,想笑就笑、想怒就怒地和刘汉相处呢?她的姻缘是个名叫乔冠中的人。
乔冠中本来是她的高中同学,原名乔骅,前些日子刚刚改了名……凌岩也和游少菁做过几个月的同学,对那个叫乔骅的少年还有点印象。
记忆中他是个外向、开朗的男孩子,高中时代似乎有很多女生喜欢他,可是游少菁和他并不熟,来往很少,为什么现在游少菁的姻缘会系在他身上?他改名前和游少菁之间并没有红线相连,可是改了名字之后,他们就有了夫妻之缘……姻缘簿上记载,他们两个这个月会重逢,之后,再过三年就会……结婚……也就是说,现在他们的红线还没有系上!刘汉恍然大悟。
有些人出生之后,在姻缘簿上并没有名字,有时这种无缘会跟着他们一生,让他们终身孤单,过着没有伴侣的生涯。
但是大多数人,会在人生的某个阶段忽然生出姻缘来。
有时候,仅仅是两人在擦肩而过时互看一眼,便有了红线纠缠,看来游少菁也属于这种情况。
名字是人生很重要的一部分,游少菁和乔骅本来没有缘分,却因为乔骅改名,变动了他自己的命运,同时也把游少菁缠了进去。
那么……钟学馗他们是去……走,我们马上去阻止他们!刘汉明白钟学馗和铃丫要做什么了。
现在游少菁和乔冠中之间还没有被系上红线,因为游少菁还不认识一个叫乔冠中的男子。
可是等到游少菁和这个改了名的老同学重逢时,他们之间就会被红线系住,再也解不开了。
只要游少菁和那个乔冠中不相见,两人间的红线就不会被系上。
当然,虽然最好是游少菁不要和乔冠中见面,可是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他们毕竟是老同学,总不可能以后都阻止游少菁和高中同学、朋友联系,并且不去参加同学会吧?那么他们终于相见的时候,红线还是会系起来。
所以一劳永逸、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姻缘司的红线万一被什么状况阻止了,不但不能系到他们身上,而且断掉了的话……所以铃丫和钟学馗才那么匆匆忙忙地走了,他们不仅是要去阻止游少菁和乔冠中相见,而且想干脆就把红线给……可是阻止注定姻缘的行为万一被姻缘司的人发现,可真的是违反了天条,就算地府也护不了他们!赶快想些办法阻止他们!不能让他们真的去破坏——就算要破坏,也万万不能被发现。
刘汉觉得自己已经在红尘间堕落了……※※※※※※※※游少菁去哪儿了?钟学馗他们一定是去找她了,只要找到游少菁,就能找到他们。
她去学校了吗?凌岩仔细看看屋里,发现不仅游少菁不在,就连平时这个时间一定在睡觉的波波也不在家。
游少菁她……怎么事情都凑到一起了!刘汉握了一下拳头,怎么偏偏就在这种时候呢!怎么?游少菁她……到底去了哪儿?凌岩也觉得不太对劲了。
游少菁的生活满规律的,除了上学、买东西、当家教之外,基本上就是待在家里。
她偏离生活轨道的时候,多半是跟钟学馗和斑斓去捉鬼了。
这次看到波波也不在,凌岩本来以为游少菁一定是带着波波去处理和恶鬼有关的事件,可是看刘汉的反应,又似乎不是这样。
她出远门去了……刘汉叹了口气。
原来,前些日子游少菁的舅妈因病住院,结果被检查出一种很棘手的病,虽然这种病治愈的可能性很大,但是却需要几百万的医疗费用,而且之后更必须持续使用昂贵的药物治疗。
游少菁的舅舅和舅妈都是普通工人,怎么可能凑得出那笔巨款,一家人顿时陷入了困境之中。
游少菁与生母的关系一向冷淡,特别是在游少菁父亲坐牢之后,她们母女一年也联络不到一次。
可是游少菁与舅舅一家的关系却非常好,尤其是舅妈对她十分关心,那种中年妇女的关切和絮叨,让从小就没得到过什么母爱的游少菁感到很幸福。
除了父亲,舅舅一家就是游少菁最亲的亲人了,舅妈生病,游少菁当然义不容辞地要帮忙。
比起舅舅一家,游少菁似乎还算是有钱人。
父亲出狱之后在做生意,靠着以前的经验和人脉,生意似乎做得不错,每个月都给游少菁几万元的生活费。
而游少菁自己也有一笔存款,那是她和凌岩一起捉鬼时赚的,可是这笔在游少菁看来已经不少的钱,与舅妈需要的医疗费用相比,仍然无异于杯水车薪。
怎么办,到哪里去弄这么多钱!游少菁眼看着舅舅和表妹因为焦急、担忧而一天天憔悴,看着他们出去借钱然后被亲戚朋友拒绝的失落眼神,看着舅舅快速变白的头发,和表妹越来越少的笑脸,她自己心里也备受煎熬。
可是游少菁也只是个学生,她当家教赚的钱是她唯一的收入,那点钱连她那一大家子吃饭都不够。
为什么需要那么多钱?为什么需要那么多钱?难道穷人连生病的权力都没有吗?游少菁被那个巨大的数字弄得坐立不安,心急之下,却突然想到了一条财路。
当年凌岩捉鬼时的那些收入,可是给过她很大的刺激;当时凌岩曾经很慷慨地分给她那些收入的一半,仅仅是一半,就已经多得让游少菁惊讶不已了……要是没有人平分,游少菁自己独得那些酬劳的话,不用几次,就可以把这笔钱凑齐吧……对,这种工作,恐怕是游少菁能够想到的,赚钱最多、最快的职业了。
对于捉鬼来说,游少菁本身没有什么法术,可是她有非常优良的装备:飞剑、鬼珠、波儿象的乳牙、地府大将的灵符、鬼差的衣角、判官的废笔等等。
而且还配备了很有本事的跟班:波儿象一只、地府大将一名、半调子鬼差一个……以这样的硬设备去捉鬼——软件问题游少菁就不考虑了——绝对能捞一笔啊!于是,游少菁便兴致勃勃地宣布成立游氏捉鬼有限公司,准备在这个特殊行业大干一场。
不过,很快地游少菁就从财源滚滚来的幻想中清醒过来:公司成立了,却没有业务来源。
虽然这些年她也没少参与过灵异事件的处理,但都是自愿加入、主动寻求的,并没有人委托她处理,处理之后也不会有人给她一分钱。
奇Qisuu.сom书而当年仅有的几次有酬业务,承揽人都是凌岩,但凌岩是怎么找到委托人的,游少菁却完全不知道。
现在捉鬼公司没有业务,她总不能到处问人你有没有活见鬼、你家要不要除鬼吧?就在游少菁一筹莫展的时候,事情终于出现了转机。
不久之前游少菁用法术(其实是用钟学馗的法术)帮助过的一个人,竟然主动找到游少菁,说她的一个朋友也遇到了灵异事件,需要帮忙,求游少菁发发慈悲救人。
游少菁吞吞吐吐地说明自己要收费之后,对方竟然一口就答应了。
之后见到的客户是一位五十多岁的妇女,而出事的人,正是她儿子。
做父母的为了子女总是不惜一切,这位正在为儿子担心的母亲自然也毫不吝惜,一口就报出了一百二十万这样一个在游少菁眼中接近天文数字的数目。
被一百二十万元这巨大冲击影响,游少菁脑子一热,连是什么事件都没问,就接下了第一笔生意。
之后游少菁才明白,委托人的儿子是个非常有名的大明星,最近却不知为什么老是遇到不好的事,他本人还不太担心,但是他母亲非常迷信,自作主张地找来了游少菁这位捉鬼大师,委托她全权处理。
也许只是那些有钱人自己神经过敏,说不定根本什么事都没有,去看看就可以回来了,自己这样坑人家的钱,似乎不太好吧?不过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有钱不知道怎么花的人啊。
呵呵呵呵,要发财了……游少菁抱着不赚白不赚的神棍式乐观态度,揣上波波和一大堆符咒、法宝,便出门去了——委托人的儿子现在正在一处深山老林中拍电视剧外景,她当然只能跟去贴身保护。
她去了哪儿?钟学馗他们一定是追去了,我要去阻止他们……万一让姻缘司的人发现了,后果可是不堪设想!凌岩焦急地说。
刘汉点点头:我先打电话给莫潇,请他来照顾猫猫。
※※※※※※※※半天之后,在后勤队长莫潇充满担忧的目光之中,刘汉和凌岩走了出去,一会儿就消失在夜色里。
莫潇叹口气,摇摇头。
自从几年前的那个冬天,莫潇发现了游少菁的秘密之后,他就发现自己也渐渐深陷这些怪力乱神事件中。
在莫潇之前的岁月里,对这些传统迷信向来都不相信,可是现在,短短几年时间,他就已经对这些事习惯到麻木了。
这次游少菁出门的原因莫潇也知道,可是他没办法阻止。
因为没钱治病是个多么现实的问题,莫潇只是个小记者,完全没能力帮游少菁舅妈一家,所以只能眼睁睁看着游少菁为了钱去奔波。
这个女孩好像注定要承担与年龄不相符的责任,总是要去为大多数同龄人想都不会去想的事情拼命努力。
莫潇本来对游少菁的能力还有一定的信心,而且她还带着那头像大象一样的小猪,莫潇知道那个小家伙很厉害。
可是现在连刘汉他们都出去了,该不会出了什么事吧?再仔细看看,钟学馗也不在。
难道是有什么事游少菁自己应付不了,所以钟学馗、刘汉先后去支持她,连凌岩都从阴间赶来了?要是这样,就一定是件很严重的事吧?莫潇独自在屋子里坐了一会儿:心中越想越不安,终于忍不住拨了游少菁的手机。
莫潇?有事吗?我在上海呢。
游少菁的声音听起来轻松愉快,不像有什么事发生。
没、没事……莫潇决定不提刘汉他们全部出门的事,如果有必要,刘汉他们会自己告诉游少菁的,他们既然不说,就一定有某种原因,自己还是不要多事得好。
面对这个奇怪的世界,自己是个彻彻底底的门外汉啊。
我就是有点担心你,所以问问你事情办得还顺利吧?顺利、顺利。
游少菁得意洋洋地说,小事一桩,我没发现什么鬼怪,多半是那些有钱人吃饱了撑着神经过敏。
不过李灏真的好帅啊,别人都说明星本人都不怎么帅,可是他比电视上看到的还要帅喔!我还要了两张签名,一张给怜怜,另一张你可以拿去给你女朋友……那就好,你一个人在外面要小心。
嗯,没问题的。
你放心好了,我见过的恶鬼多着呢!莫潇放下电话,又叹了口气。
游少菁是为了安慰自己才那么说的吧?对明星从来不感兴趣的她,到现在连李灏是歌星还是影星都分不清楚,还说什么人家很帅要签名……这女孩已经长大了,终究她要走上自己的路,那是一条自己今生很难接触到的道路,分离是从她一开始接触那个奇异世界就已经注定了——自己为什么没能把她留在身边呢……看着墙上那个呈塑像状的鬼脸,莫潇再次叹了口气……窗外的月光透入房间,莫潇仰望着明月:人和人之间的情感,真的有月老用一根红线在维系着吗?如果有,游少菁的红线又被什么人、系到什么地方去了?为什么不能……不能留在自己这边……为什么……※※※※※※※※大城市的夜色在霓虹灯的映衬下如此缭乱。
凌岩到了阴间之后,每当再次走在人间街头,都会产生一种虚幻的感觉。
凌岩是负责这一带的鬼差,在阳间行动还算是比较自由的,出入并不需要什么繁杂的手续。
而且在工作之余,谁没有一点半点的私事呢,所以离开自己辖区乱跑,用人类的形象出现、不穿工作服的情况,大家都心知肚明,即使被同行们发现了,也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铃丫是个喜欢热闹、新奇的孩子,有她这种搭档在,凌岩自然也少不了类似的行为,而且她并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对。
但对于刘汉来说,这就是很过分的违纪行为了吧?他现在是不是更讨厌我了?凌岩一边走着,一边偷偷瞧瞧刘汉那张板着的脸,心里极为志忑不安。
不过刘汉根本就不在乎身边的女孩在想什么,他的心思早就飞到了钟学馗他们身上。
他从来就不是个善于探究别人心理的人,更何况在他的观念中,与女性过于亲近,是违反行为准则的。
身体上的亲近都不行,更何况去探究别人的内心?大概除了与那个粗暴少女游少菁的接触已经让他习惯了——或者说认命了;之外,其它女性他都会下意识地保持着严肃的态度,以维持男女授受不亲的距离。
特别是面对凌岩,刘汉总有一种很尴尬的感觉,不板着面孔,就不知道怎么和她相处。
虽然那个未婚妻的谣言,确实不是刘汉传出去的,但不可否认的是,那些在为这个谣言推波助澜的人当中,有很多是他的老朋友、老部下,至少管教下属不严这条罪名他是躲不开的。
更何况,现实中未婚妻的名声已经传出去了,他刘汉承认也好、否认也好,对于凌岩的名节毫无疑问地已经造成了影响。
虽然凌岩平时装作不在意,可是好好一个女孩家,谁会不在意没有三媒六聘、父母主言,就成了一条狗的未婚妻?凌岩偏偏对这件事什么都没说,这让刘汉更是不知所措。
刘汉宁愿凌岩为这件尴尬事哭闹一场,也比现在什么都不说让他安心。
但是凌岩是个坚强得令人吃惊的女子,不管发生什么事,她都默默承受着,从来不抱怨也不后退,即使是面对死亡或其它艰难,也不会改变她的坚强——游少菁为什么就不能多向人家学一点呢?她为什么就不能凡事自己承担,而不是拿起坐垫来找靠近她的生物出气呢。
无疑在刘汉眼中,凌岩是有很多优点的少女,可是糟糕的就在于他从来都不知道把这种赞赏之情表达出来,哪怕是经由游少菁他们转个弯表达也好——但是表达对女性的赞赏,在他看来也是一种有损女性名节的行为……于是,两个不知道怎么相对方相处的人,就这么默默无言地一起走着。
车水马龙的街道上,谁都不会留意一个黑衣女子领着一条狗,匆匆忙忙穿过了城市。
※※※※※※※※李灏看着眼前的年轻女子:自称二十岁的她,只有十六、七岁的模样,小巧的五官,虽然不算漂亮,但是有种特殊的娟秀。
一身运动服,长发在脑后束成了马尾;这身装扮倒是干净利落。
不过她这么年轻,身材也娇小玲珑,一身书卷气,虽然不像个骗子,依旧让人怀疑她是否真的能胜任那种工作?或者说,李灏对于自己是不是遇到了灵异事件还处在信与不信之间,当然也就对被母亲和母亲的朋友说得神通广大的捉鬼大师不是十分相信。
再说这个叫游少菁的少女,看起来也实在不像大师啊。
我知道你不相信我,换作是我,我也不相信。
游少菁开门见山地说,不过,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你母亲已经付了订金,我就一定会帮你把事情处理好!如果是灵异事件,就交给我全权处理,保证结果让你满意;如果不是,那么按照之前的约定,订金我可是只会退还一半的。
第一次做生意,成不成功是一回事,一定要给对方留下诚信的好印象才会有熟客。
李灏笑笑,不太在意地说:没关系,只要让我妈安心就好。
如果不是灵异事件,我希望你也能对我母亲说灵异事件已经解决,让她安心。
至于订金,就算了,怎么样?母亲因为担心而发的唠叨,已经接近神经质,为了在家里不得不整天听母亲唠叨的可怜父亲,李灏总得想办法解决。
如果用一点钱收买神棍可以解决问题,李灏倒是不在意那点金钱上的损失。
我明白您的意思,不过我的客户其实是您的母亲,而听她的描述,您遇到的事确实很诡异,我还是要认真调查一下才行。
游少菁听得出李灏的意思,心里因为这个人的轻视而有点恼火。
是,游少菁的本事是不怎么样,可是他也不用表现得这么明显吧?就差脸上写着你是神棍了。
李灏在娱乐圈沉浮多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知道即使是个神棍,故弄玄虚的话还是得说的。
眼前这个少女虽然看起来很认真,可是根据李灏的经验,神棍们的演技,总是好过他们这些职业演员。
那就这么说定了。
究竟说定了什么啊?游少菁有些不满地看着李灏。
李灏叫来一个助理向游少菁详细说明事情始末,而他自己则声称要去录音室录制新专辑,丢下游少菁就走了。
李灏也好,他的女助理也好,游少菁知道他们都没把自己当回事,也知道他们既不怎么相信所谓的灵异事件,更不相信像自己这样的人能够把事情解决——岂止他们这么想,连游少菁自己都没什么信心呢——不过,要相信硬设备可以弥补技能上的不足。
而且不是还有后盾吗?如果真的不行,就把凌岩拉来,不信堂堂的正牌马面还解决不了一件半件灵异事件。
一边在心里为自己打气,游少菁一边集中精神,认真去听女助理讲述这次事件的始末。
李灏是个大明星。
游少菁之前只知道李灏是个演员,钟学馗甚至在电视上看过他主演的电视剧,可是向来听歌不记名、看电视不记演员的游少菁,现在才知道李灏是个多么有名的大明星——当然也有可能是助理在夸大其词,不过看她一脸专业正经的模样,似乎又不像。
总之,李灏是个很有名、红透半边天、影视歌三栖、早已经冲出亚洲走向世界,且很能引起混乱的明星,这是游少菁此刻必须建立的观念,因为接下来的一切,都将在这个基础上发生。
李灏是个比较低调的人,虽然是现在数一数二的明星,可是很少传出乱七八糟的新闻——这是助理一再强调的,虽然游少菁觉得她这么说其实是出于工作需要,现在哪有没乱七八糟新闻的明星啊——除了工作,李灏也很少和这个圈里的人交往,可就是这样一个算得上洁身自爱的人,最近却惹上了麻烦。
开始时还没放在心上,他的歌迷后援会中有几个和他比较熟的歌迷,最近忽然接连发生意外,走路被车撞,在家里瓦斯中毒,从楼梯上被人推下去……李灏虽然为这些歌迷担心,可也没联想到自己身上,直到其中一个歌迷悄悄打了电话给他,说在出事之前曾经收到一封要她离李灏远一点,不然让她好看的信;而其它几个出事的歌迷,也都收到过相同的信。
这些歌迷对李灏可说是超级死忠,她们知道要是说出实情会影响李灏的形象,竟然都没向家人或警察说实话。
李灏以前也听说过有关疯狂粉丝的事,可他从没想过这种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照理说,自己从一开始就声明有女友,不应该还会让别人什么幻想才对啊。
之后的一段日子,李灏刻意与歌迷保持距离,并且请公司的人暗中调查,可是犯人却没有了动静。
几个月之后,就在李灏认为已经没事时,却又开始接连发生事情。
这一次受伤的不再是他的歌迷,而是他身边的工作人员,而且伤害的程度也变得更加严重,几乎是要置人于死地。
这时李灏顾不得别的,马上选择了报警。
警方介入调查之后一切变得很顺利,他们很快就锁定了目标,并且找到犯人。
犯人是李灏公司里的一名女子,她承认因为太喜欢李灏,所以才要把接近他的女性都消灭掉——很可怕的宣言,李灏庆幸自己从没有让女友曝光。
犯人抓到了,公司也不知道用什么方法说服警方没对外张扬,一切似乎应该结束了,可是没过多久,类似的事情又开始在李灏身边上演。
不仅仅是歌迷和同事,就连一起合作的其它演员也开始受到波及,而且犯人的行踪飘忽不定,就连警方都无法锁定嫌疑犯,就好像那个人有什么特异功能,可以洞察一切般。
这一次,似乎不仅是刑事案件这么简单了。
李灏虽然不是个迷信的人,可也开始意识到事情的蹊跷,而他的母亲却恰恰是个很迷信的人。
在不知道找一个什么半仙帮李灏卜了卦之后,就自作主张请来了游少菁这位自称是恶鬼专家的高人。
事情基本上就是这样的,更严重的是……女助理顿了顿又说,李灏的女朋友也收到了恐吓信……喔……找个明星当男朋友真可怜,游少菁在心里感叹。
女助理看看这位大师,心想:说不定她真的是一位从事特殊行业的高人呢,像她这个年龄的少年少女们熟悉的事物,她似乎都不明白。
李灏的女友一直是个秘密,因为怕她受到歌迷和记者的骚扰,李灏从没对外公布过她的真实身分,就连我们这些在他身边工作了好多年的助理,都不知道小亚的真实身分。
谈恋爱谈成这样……做明星真不容易啊。
游少菁再次感叹,不过她也明白这个助理的意思了。
李灏这样保护自己的女友,照道理来说,知道她真实身分的人应该不会很多,那么在李灏的女友也受到恐吓之后,需要调查的范围就不会太大了。
但是,这件原本看起来应该不难调查的事,却毫无结果。
听起来很复杂……游少菁装作高深莫测的样子摸着下巴,但是马上就发现,那个女助理正用带着轻蔑的眼神看着自己。
我想这件事并不是这么简单,要不然你们也不用找我来了,不是吗?既然事情是围绕着李先生的,还是要从他的身边查起,麻烦你带我过去看看。
李灏正在工作,你……游少菁打断了女助理的话:我不会打扰他的。
说着,拿出一张符咒贴在自己身上。
本来还用看神棍表演的目光看着她作秀的女助理,忽然发现,游少菁明明就站在自己身边,可是却感觉不到她的存在。
女助理知道游少菁就在这里,眼睛也看得见她,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却总有这里没人的感觉就好像自己的感觉被什么东西遮住一样。
游少菁有些得意地看着女助理,故作自然地说:这样就不会打扰别人工作了,我只是要看看就好——我要调查的内容,跟你们是讲不清楚的。
哼,敢瞧不起我,让你们看看地府大将制作的符咒的厉害。
游少菁在变得很恭敬的女助理引领下,走过走廊,看到擦身而过的人都对自己视而不见,不禁翘起了尾巴,洋洋得意,却没有注意到,在这条走廊的某个房间里,一双眼睛似乎完全不受符咒影响,将目光落在她身上,一直跟着她到走廊转弯处……※※※※※※※※钟学馗被铃丫用法术带着,赶到游少菁所在地时,并没有看到游少菁的踪影,倒是那个叫作李灏的委托人,正坐在房里认认真真地读着一份像是文件的东西。
钟学馗打量了一下这个青年,不禁撇撇嘴:大男人打扮得这么花俏,真是……真是什么——钟学馗并没有说出来,不过那个故意拖长的尾音,充分说明他对那外型的不屑。
铃丫白了他一眼,这个钟学馗的审美观,已经扭曲得和麻花差不多了。
李灏是谁?大明星。
连阴司都有他的粉丝,就算不说他的名气,他也是个长得英俊——好吧,确实比不上钟学馗,不过想必钟学馗也不稀罕这种优势——的青年,有必要因为外表被这么鄙视吗?不知道那个乔冠中会不会在这里?钟学馗在李灏周围转了转,发现这附近有不少熟面孔——而这种熟悉感完全来自电视,他在墙里整天没事,看电视就是最好的消遣——这里有不少面孔都常在电视上看到。
那个乔冠中不是一心想当明星吗?他是不是也在这里?游少菁就是在这里和他重逢,然后……勾搭在一起!钟学馗不由得妒火中烧。
回想一下乔冠中的资料。
乔骅这个名字,钟学馗还算熟悉,因为在游少菁高中时代,乔骅在游少菁他们班上算是比较特别的,游少菁经常在家里提起他。
乔骅自国中时代开始,就立志当歌星,在他与游少菁同学的高中三年当中,他的梦想可说是班上的一个主要话题。
但由于他和游少菁并不熟,游少菁对他的梦想也不感兴趣,所以自从高中毕业,钟学馗他们就没再听到游少菁讲起这个名字了。
原本没有人会想到这个人还会出现在游少菁的生活中,而且和游少菁的关系会变得更加密切,密切到让钟学馗咬牙切齿的地步。
高中毕业之后,昔日的同学各自走着自己的人生道路,而乔骅一直坚持着梦想。
命运并没有忽视这个少年一直以来的付出,终于在他大二——也就是今年——的时候,参加一次选秀比赛脱颖而出,并且以第一名的成绩成为这家知名公司的签约艺人。
本来这些都是他自己的人生轨迹,与别人无关,与那个早就和他没有任何联络的高中同学游少菁更是不相干;可是,就在他走上梦想的道路时,却有一件事把他的人生和别人的人生连在一起了:公司认为乔骅这个名字太俗气,要求他改名,于是,乔骅就改名成了乔冠中。
本来没有姻缘线的游少菁,却在乔冠中这个名字出现时有了改变,他们这两个已经好几年没有联络的老同学,就要走向重逢的道路,而在他们重逢时,一条红线就会把他们的后半生系在一起:游少菁会嫁给他,共组家庭,生儿育女……可恶,绝对不行!游少菁怎么可以嫁给那种男人,她应该……应该……可是在将来,她终究还是要嫁人的,不是吗……她终归是要回到一个普通人的生活轨道,不是吗?钟学馗想到这样的后果,就觉得自己的脑袋要炸开了。
不管那么多了,反正不能让那条红线系上。
就算这样做是卑鄙地破坏游少菁的姻缘也顾不得了,自己无法忍受游少菁和别的男人……和那么丑的男人在一起……你在发什么呆!铃丫用手肘撞了他一下,游少菁和波波来了,快走!波波一定会发现我们的!既然是在破坏游少菁人生,那么首先就是不能让游少菁这个受害者发现。
虽然铃丫和钟学馗的能力都比游少菁厉害不知几百倍,就算站在她眼前,她也不一定看得见,可是波波却不是好对付的。
这几年,波波已经完全被游少菁收买,为了讨好游少菁,他甚至可以毫不犹豫地出卖钟学馗。
而以他的嗅觉,在近距离发现铃丫和钟学馗,简直是易如反掌。
钟学馗,你不要太过分了!谁给你权力来千涉我的私生活!——钟学馗甚至现在就可以听到游少菁发现他和铃丫的图谋之后的吼叫声。
为了不让游少菁发出这么可怕的咆哮,为了不让自己的脑袋接受来自坐垫、雨点般袭击,钟学馗和铃丫迅速消失在房间中。
※※※※※※※※李先生……钟学馗他们前脚消失,游少菁后脚就迈了进来。
她口袋里的波波甚至偷偷地探出头,对这屋里的空气抽抽鼻子。
好在刚才游少菁让他嗅了太多东西,连他自己都觉得对气味有些神经过敏了——这地方怎么可能有钟学馗的味道。
李灏正认真地看着手里一张财务报表,对游少菁连门都没敲就进来的行为感到有些不快,沉着脸看着对方。
情况比想象中糟糕!游少菁同样沉着脸说,我现在可以十分肯定地告诉你,你之前遭遇的,确实是灵异事件。
她插在口袋里的手指,正在捏弄着几颗小米粒般的珠子,那是恶鬼形成的鬼珠。
灵异事件……李灏早就知道她一定会这么说——不然她的业务怎么展开呢。
你就是为了这种事,急匆匆地闯进我的办公室?我不是说了吗,一切由你全权处理,只要能够让我母亲安心,钱我会照约定给的。
不是这个问题吧……游少菁瞇起眼睛。
这些鬼珠都很小,表示那些恶鬼的力量都小得可怜,而这还是其中比较厉害的几个,其它甚至无法凝聚成鬼珠就消散了。
可是,问题在于这些恶鬼的数量。
在这栋办公大楼里,游少菁发现了超过二十个这样的恶鬼,而且都附身在工作上和李灏比较接近的女性身上。
李灏魅力多大游少菁没有感觉,可是从现况来看,对他有觊觎之心的女性还真不小。
游少菁从这些恶鬼身上,感到了一种相同的东西,那就是对李灏赤裸裸的独占欲。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她们之间甚至会相互攻击,当然,也会去个别或连手攻击其它接近李灏的女性……为了一个男人这么疯狂,值得吗?游少菁难以理解这种情感。
这个男人有多好?这样值得吗?而且李灏那种对待神棍的敷衍态度也很令她生气。
李先生,我想现在你首先应该考虑的,不是钱的问题,而是你周围的人的安全。
现在仅是年轻女性,可是接下来范围就会扩大,甚至你亲近的男性朋友,或者像你母亲这样的女性长辈,都有可能成为目标——疯狂会随着时间扩大,这是它们的行为模式。
李灏放下手中的东西,看着眼前的少女。
的确,神棍都会表现出很认真的样子,并且不断夸大事情的严重性,可是眼前的少女,眼底却有一些别的东西,一些在他这个优秀演员看来,不像是演技的东西。
恶鬼……游少菁看着他说,是一种特别的鬼魂。
恶鬼的种类繁多,总地来说,附身在人身上为恶的鬼魂,都可以称之为恶鬼。
或者说,它们其实并不是人类的灵魂,而是由因为过于执着的负面情绪所形成的凝结体。
比如说,有个人生前虽然十分憎恨另外一个人,并在心中刻画着用种种残酷手段对付对方,但是由于自身或外界因素,他的仇恨生前并没有发泄出来,所以死后灵魂还是一个无罪的灵魂,很快就进入了轮回,开始了新生活。
可是他的负面仇恨却有可能保留下来,并且不断因为周围同样的情绪而壮大,最终形成了一个只有仇恨这种情绪的鬼魂物体,如果再给它机会附身在人身上,吸取了人的生气,一个恶鬼就诞生了……这……算是学术性的东西吗?李灏听得一头雾水,饶有兴趣地看着还准备讲下去的游少菁。
这是常识!游少菁双手按在桌子上,对这个一点都意识不到事情严重性的男人咆哮,现在你身边到处都是被这种恶鬼附身的人!游少菁真正担心的不是这些恶鬼的可怕——目前看到的恶鬼都是一些实力弱小到不用波波出手,游少菁就能处理的程度——而是它们的数量。
在这样一栋工作人员绝对不会超过三百人的办公大楼里,游少菁已经发现了二十多个被恶鬼附身的人。
游少菁这些年来,在各种情况下见过很多恶鬼,可是能够超过这次恶鬼密集程度的,只有三年前的那一次。
而那一次所经历的,却是游少菁一辈子都不想再去回忆的噩梦。
在那次的经历中,游少菁亲眼见证过,因为一只成形恶鬼的吸引,无以计数的恶鬼向着同一个地点聚集的景象。
在游少菁这样拥有阴阳眼的人眼中,那种情形就好像世界末日一样。
而现在,是游少菁自从接触了这个世界之后,看到恶鬼数目第二多的状况。
虽然眼前这些恶鬼的能力与那次的恶鬼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可是恶鬼聚集这件事,本身就是个极为可怕的征兆。
难道又有一个成形恶鬼出现了?这个设想让游少菁不寒而栗。
不过,好在她很快就否定了这个想法,因为在这里的恶鬼都很弱小,而成形恶鬼的吸引力,却是越强大的恶鬼越难以抗拒。
而恶鬼们聚集的时候,强大者会很自然地吞吃那些弱小者,也就是说,这里聚集了这么多弱小的恶鬼,正好表示这里至少没有比它们强大很多的恶鬼。
可是,恶鬼是为什么众集起来的?它们这样聚集在一个地方,会给这里的人们带来的伤害可想而知。
问题是它们为什么聚集?为什么?游少菁上下打量着李灏。
很显然,那些恶鬼的目标就是这个人。
游少菁从来没听说过人类有吸引恶鬼的体质,基本上在这些常识中,她没听说过的,几乎就等于不存在。
可是这些恶鬼为什么都一致地把目标指向李灏呢?按道理来说,人类的外表对恶鬼并没有任何吸引力啊?难道世界上真的有人帅到连恶鬼都着迷?哦,怎么看不出来哪里帅?游……游小姐……你有话请直说……李灏被游少菁的目光看得毛骨悚然——身为明星,他早就习惯了被人注视,可是这个少女看他的目光截然不同,那是种带着思忖的睿智者观察非生命物体般的目光。
也没有多帅啊……游少菁轻声嘟哝着。
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恶鬼都集中在这个人身边,并且都很明显目标是他?游小姐,我请你来不是要评定我的外表。
李灏用不满的口吻说。
可是这似乎正是一切麻烦的根源。
游少菁一点也不客气地回答,那些人都是迷你迷得过分了,才吸引恶鬼附身的。
这让李灏更加火大,他最恨的就是被人把自己的成功都归结于长相,难道他的努力和才能真的一文不值?游小姐,我希望你把事情解释清楚……就像我之前说的,只要不让我母亲担心,酬劳我会照给的,但是,即使故弄玄虚,我也不见得会出更多的钱——你原本的要价就不低了,不是吗?这些神棍就是这样得寸进尺,他们真的以为所有人都会被他们那一套唬弄得失去思考能力吗?李先生很关心您的母亲……游少菁看着李灏,瞇起眼睛说,可是,那些被恶鬼附身的人呢?还有那些被这些人威胁的歌迷呢?她们的安全你就不管了吗?她们是因为谁才身陷现在的处境啊!只要不让我母亲担心的论调让游少菁很气愤。
只要他母亲安心就可以了吗?其它人的安危他根本就不在乎,那些为了他才身陷危险的人,所能得到的就是这种响应吗?可怜的怜怜还是他的歌迷呢,这种人凭什么拥有歌迷啊,凭什么让那些无辜的女孩为了他神魂颠倒,甚至遇到危险都不敢去报警啊?看着李灏,游少菁忽然生出一个念头,要是把这个罪魁祸首处理掉,会不会才是解决问题的最佳途径……游小姐,要是你坚持要说这是灵异事件,请你拿出证据来。
我很关心那些无辜的同事和歌迷,所以我更不能让一个神棍在这种情况下浑水摸鱼——你觉得对吗?李灏说话也开始不客气起来了。
你说得很对……游少菁若有所思地点头。
似乎……错怪这个人了,他不是不关心别人,而是不相信我啊。
那就给他证明一下。
要怎么证明呢?让波波出现并且变大?不好,那种情形总有点搞笑,给人的震撼相对就会减小;拿张符咒出来?他说不定会认为是障眼法或者魔术,以前也有过类似的经验。
那么,最好的选择就……游少菁把这间办公室的门关好,窗帘也一一拉上。
李灏用略带惊愕的眼神看着她,不知道她要搞什么鬼。
游少菁严肃地对他说:看着我,看看这个情形,你还是不相信我说的话吗?说着,向李灏伸出了自己的左手。
李灏看着眼前的情景,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惊呼,然后站了起来,死死盯着游少菁,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凌岩看着刘汉,忽然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直到现在,他才想起他不知道游少菁去除鬼的客户是谁,他记得城市名,也记得对方是个大明星,却不知道那个人是谁、叫什么名字?反正据说很有名……刘汉很小声地咕哝,但也没躲过凌岩的耳朵。
凌岩急忙扭开头去,免得忍不住在刘汉面前笑出来。
原来他也有这么孩子气的一面,原来他也不是从来不会犯错、失误的神人。
刘汉觉得真的很郁闷,他对那个明星确实不怎么关心,可是现在的问题是,只要打个电话就可以确定游少菁的所在,凌岩却坚决反对,说什么不能让游少菁知道钟学馗的企图,不然会出大乱子。
刘汉认为这是钟学馗在关心游少菁的表现——为了她,甚至不惜违反天条,游少菁难道不应该感动才对吗?当刘汉这么说的时候,凌岩看着他,许久没有出声。
和这个人有时候很难沟通。
凌岩不知道怎么解释,只能向他保证,要是游少菁知道钟学馗和铃丫的企图,只会大发雷霆,绝对不会感动。
刘汉完全不能理解,可是幸好这位无所畏惧的地府大将在经过这几年游少菁的训练后,对于游少菁已经产生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畏惧,即使仅仅是有可能,刘汉也绝对不想面对游少菁的咆哮。
在无法直接联络游少菁的同时,钟学馗他们也主动断绝了一切联系。
可以想象,刘汉在急于想要抓住钟学馗的同时,钟学馗和铃丫也在努力不想被他抓住。
本来最直接的办法就是找到游少菁,可是刘汉却记不起游少菁去找的人是谁了。
本来他还知道那个娱乐公司的地址,可是到那里上上下下都找遍之后,也没发现游少菁的踪迹。
凌岩甚至违反规定,读取了几个工作人员的记忆,可是也没找到关于这个公司的哪个明星找人捉鬼的讯息——可以想见,谁也不会把自己找人捉鬼这种事宣扬得人尽皆知。
于是,事情就是现在这样了,刘汉和凌岩站在这家公司门口,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不能打电话给游少菁,也无法联系上钟学馗他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凌岩很快就从无奈中清醒过来,然后再次潜入那座娱乐公司的大楼,出来时带了许多该公司所属艺人的宣传海报。
这些当中一定有那个人,你看看有没有点印象?她把海报一张一张在刘汉面前摊开,只要刘汉能够认出那个艺人就好办了;这个公司里总会有人知道他的下落,找到这个人,自然也就找到了游少菁,找到了游少菁,钟学馗他们就跑不了了。
不是这个……也不是这个……不是……这个也不是——我记得是个男的……凌岩凛然地看着刘汉说:这张海报上的人就是男的!刘汉看看凌岩,再看看那张海报,再看看凌岩,再看看海报……最后用很敏捷的动作翻到了下一张海报上。
好像……是这个人吧……刘汉指着一张海报,用不太确定的口气说。
比起前面那些艺人,眼前这张海报上的青年显得太不出众了,他既没有留着比游少菁还长的头发,也没有画着浓到看不出五宫的妆,更没有佩戴奇怪的耳环戒指、穿着款式很少见的衣服,可是他身上有种吸引人的力量,一种即使前面那些艺人的穿著打扮再怎么显眼,也无法胜过的吸引力。
既然是那么有名的人,那么在这些海报当中,也只有这个人有那样的份量了,而且这个名字自己也有点印象。
李灏,这个人确实很有名,我还活着的时候,他就已经是一线明星了。
凌岩看到刘汉指出的人并不觉得意外,连阴间都有李灏的后援会,当然,主要是那些可以出入阳间的无聊鬼差组成的,其中就包括了凌岩和铃丫的上司。
这个公司里最红的艺人应该就是他,看来游少菁第一笔生意就找到了一个大金主。
李灏现在正在拍电视剧,这几天他应该是到外景地去了……就是这个地方。
凌岩很快就打听清楚了,游少菁多半是跟着去了。
我们也去……刘汉果断地说。
自从来到这个娱乐公司之后,所有事情都是凌岩在做而他只能看着,因此刘汉急于想离开这个令他郁闷的地方。
凌岩已经顺手拿来了一张地图,听刘汉这么一说,马上打开地图:要是我们用法术过去的话,中午之前就能到达。
但是我建议使用交通工具,因为游少菁他们一定也是乘坐交通工具的,我们并不需要比她更早抵达。
另外,使用交通工具也比较不容易被阴司或天庭的人注意,虽然不一定有人认识我们,但是我们的行动总是越隐密越好。
刘汉赞许地点头,凌岩处理事情果然干净利落,至少比和这个时代脱节的自己强多了。
虽然身为一只狗,了解社会有一定的难度,但是自己确实也到了应该努力的时候,而不是整天锁在游少菁家里。
你做得很好……刘汉很少夸奖别人,所以当他微笑地对凌岩这么说时,凌岩不由得脸红了,低下头咬着嘴唇,但依旧难掩越来越亮的双眼。
这是他第一次这样称赞自己。
而且笑得那么温柔……走吧。
我对阳间的交通工具不太了解,还是要靠你才行。
刚刚并不是错觉,他现在还是这么温柔地说话。
凌岩的脑子似乎暂时失去了思考能力,结结巴巴地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然后就和刘汉并肩向火车站走去。
在带着狗的少女走过之后,另一个人影出现在他们之前站过的地方,看着凌岩他们离开的方向,很久……然后又像来时那样凭空消失……※※※※※※※※我找到了,找到了……铃丫放开眼前的那个娱乐公司员工,对钟学馗欢呼。
小点声,先放开他再说。
钟学馗竖起手指,比了个小声点的手势。
铃丫放开那个工作人员,和钟学馗来到外面,确定了那个工作人员在清醒之后继续工作,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才对钟学馗说:看来那个乔冠中真的不怎么样啊,这里的工作人员大都不知道他,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熟悉他情况的——你说游少菁不会这么没眼光,看上那种人吧?提起这个,钟学馗就一脸沉郁。
早知道会有这种事,他在几年前就多注意一下那个叫作乔骅的少年了。
那时候明明什么征兆都没有,游少菁偶尔才会提起这个同学,并且多半是因为他的绯闻,或者对他那种不顾一切也要坚持自己梦想的评价……是啊,其实从那个时候开始,游少菁就已经很欣赏他这一点了,自己怎么没注意到呢?游少菁喜欢坚强的人,因为她自己总是不得不在面对需要坚强的局面。
所以他们重逢的时候,才会被对方吸引吗?现在他不在这里,去外景地拍电视剧了,这样应该就遇不到游少菁了吧?游少菁的那个客户是大明星,和他可不在一个层级上。
铃丫很有信心地说。
钟学馗明白,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天定的姻缘岂是这么简单就可以消弭于无形,要是真的可以那样,事情不就简单了,自己又何必冒着违反天条的危险来到这里?反正他不在这里,我们就不用担心了,还是去跟着游少菁,看看她准备怎么处理这件事吧?嘻嘻,我敢和你打赌,她一定是找到那个肇事者,然后对方要真的是鬼,她就直接拿着波波扔过去。
她的语气中充满了幸灾乐祸,毕竟她和波波永远处于敌对状态,想到波波要倒楣,她就会很高兴。
钟学馗点头,他总觉得事情一定还会出现什么波折,但是目前却看不出来——也许那个乔冠中会突然回到公司来吧——可是在这之前,还是跟在游少菁身边好了。
对于游少菁的捉鬼能力,钟学馗说是担心还高估了她呢。
虽然可以确信她身边有波波保护,不会有什么危险,可是那个客户是出了高价的,要是因为雇人不淑而遇到什么倒楣事,也就太可怜了——既然他雇了游少菁,这种事情发生的机率似乎还满高的。
还是先跟着游少菁吧,反正不管有什么事情,总是会围绕着她来发展的。
钟学馗和铃丫再次去寻找游少菁的时候,才发现游少菁不见了。
只是短短几十分钟,刚才还在大楼里晃来晃去的游少菁就不见了。
怎么会这样——她的客户明明还在。
钟学馗和铃丫花了几分钟就轻易搞清楚了,原来游少菁的客户,是乔冠中正在拍摄的电视剧主角,所以外景地拍摄自然也少不了他的戏分。
现在,游少菁已经先行一步到那个外景地去了,而这位客户也会在几个小时之后出发。
事情就是这样,不管怎么去防范,终究还是走到了既定的轨道上。
我们赶紧去追!铃丫大呼小叫着。
钟学馗却有些泄气的感觉。
仅仅是这么短的时间没在游少菁身边,她就已经朝那个少年的身边而去了,即使自己就在这里,也没有时间阻止。
那么就算自己追上去了,就一定可以破坏那条红线吗?钟学馗回想游少菁一生的命运,应该说,整体来看,游少菁还算个被命运所眷顾的人,她的童年和青少年虽然颇多坎坷,可是上大学之后的生涯,还是一帆风顺的。
她应该有很好的事业、家庭,和很出色的孩子。
钟学馗总是忍不住在想,是不是自从自己出现在游少菁家里的那一刻开始,就对游少菁的人生产生了影响。
现在的游少菁,还会成为一个上班族吗?在过了这么久自由自主的日子之后,她还能忍受那种一成不变的生活吗?她真的会爱上那个叫乔冠中的人,然后结婚生子,去过幸福的生活吗?钟学馗不知道现在的生活对游少菁来说算不算好。
是的,游少菁接触到了一个普通人一生都不可能接触的世界,她的生活变得与众不同,使她的生活永远不会无聊,可是,也变得不再平静,不能按照常人的轨道进行。
是不是自己现在这样,等于是夺走了游少菁身为正常人的幸福?也许游少菁真的会很喜欢乔冠中,也许他们两个之间会产生一段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你怎么了,为什么咬牙切齿的?一边的铃丫很奇怪地看着钟学馗正握紧拳头,把牙咬得格格作响,一脸狰狞得像要吃人的表情——不得不说,还好他是用真面目站在这里,要是顶着那张鬼脸,光是这种表情,就足以在白天吓死人了。
钟学馗这时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理智地想到了游少菁可能和乔冠中相爱,说不定其实是属于她的幸福……然后,思绪似乎就不知不觉地扯到了要把那个自己不认识、叫乔冠中的男人送到十八层地狱去,一层一层地押着他参观体验去了……这样不对,这样不对……钟学馗用力拍拍自己的脸。
自己应该为游少菁着想才对,要想那个男子也许是个很好的人,他会对游少菁很好……该死的戏子怎么可能有好人,他一定是个感情骗子,一定不会对游少菁真心的……不对不对,自己怎么能这么诬蔑不认识的人,要从善良的角度去想别人,那个乔冠中应该是个好人,不然游少菁怎么会看上他……一定是被他骗了,这个笨蛋女人!一定是……钟学馗,你再这样下去,就要精神分裂了……铃丫用很同情的口吻在旁边说。
这个其实已经一百多岁的丫头,人小鬼大,当然对此时钟学馗心里在想什么一清二楚。
要不要提醒他呢?真是不甘心啊,为什么自己死的时候只有十岁,而不是十六岁?哪怕再给自己一点时间来长大也好啊,那么现在就不用面对这种处境了。
铃丫知道游少菁是个好人,而这也是令她最为扼腕的。
要是游少菁是个讨厌鬼多好,那么自己就可以问心无愧地破坏她和钟学馗的感情了。
可是游少菁不是个会令人憎恶的人,当铃丫发现自己已经越来越习惯于生活中有游少菁,和她那种带着别扭的关心时,铃丫就知道自己对钟学馗的感情注定是要就此结束了。
或者说是因为她很明白自己对钟学馗的感情,更像是妹妹对待哥哥的感情,才能这么想吧,所以这一切都是自己的感情不够深和强烈,而不能责怪突然出现的游少菁。
可是即使这样,要她去帮助那两个在感情方面明显很白痴的人,也是不可能的,她还没有那么善良。
在过去几年里,铃丫就冷眼看着钟学馗和游少菁那令人翻白眼的情感游戏,再加上有个一心想要帮点忙的斑斓……真是看不下去啦,为什么这两人总是可以让铃丫体会到自己的聪明出众呢?也许出于能者多劳的心理,也许是因为实在看不下去了,铃丫终于决定帮钟学馗一次。
好吧,就这么一次,要是这样他们两个还不能正视这分感情,那么就让游少菁嫁给别人吧,反正对铃丫来说,那也不是什么坏事。
你这么努力要阻止游少菁嫁给别人,究竟是为什么啊?铃丫用满不在乎的口吻问。
当然是因为不能让她被坏男人骗啊!钟学馗把歪理说得理直气壮。
你凭什么说人家乔冠中是坏人啊,你又不认识人家!铃丫毫不客气地驳斥他。
可是他,他……他竟然敢喜欢游少菁是吧?明明就是在吃醋,何必找什么理由!铃丫一针见血地说,我劝你自己想清楚啊,你要是喜欢游少菁,最好趁现在她对你也有好感时先下手为强!不然啊,你的对手可不止乔冠中,莫潇也在那里虎视眈眈,还有那个狄云浩,三不五时打电话,可不一定都是为了猫猫。
还有刘汉,天天生活在一起,‘日久生情’你总听说过吧?还有她那些同学朋友也不是瞎子,游少菁的好总是会有正常人发现的,这可是防不胜防,到时候你想哭都没地方哭……我、我喜欢游少菁……我、我喜欢……谁说我喜欢她了……我只是在关心她而已……钟学馗的脖子都涨得通红,结结巴巴地继续嘴硬。
那你就继续关心吧……我不是没警告过你啊,这次就算成功破坏了游少菁的姻缘,下次也不一定还有这么好的运气,正好就被我看到姻缘簿。
到时候游少菁和别人两情相悦了,你再去捣乱,她第一个就不放过你——要是你是她的男朋友就不一样了,阻止她和别人的姻缘就是你的权利。
权利……钟学馗幻想自己对游少菁的姻缘明目张胆进行破坏的场面,似乎……自己真没那个胆量。
对了,你刚才说什么……我说你要是她的男朋友就不一样了,阻止……不是这个,再往前。
你到底想问什么?钟学馗有些扭捏地搓着手问:就是那个……那个……你刚才说的……游少菁她对我……那个……是真的吗……铃丫指着他的鼻子大吼:游少菁对你有好感,这件事除了你和她以外,有眼睛的都知道好不好!还用得着我说吗!可是,可是她从来没……废话!你一个大男人,难道要叫游少菁主动向你告白?我告诉你,你再这样下去,让她以为你根本不喜欢她的话,她说不定真的会嫁给别人。
好了,终于说出来了……铃丫说完,瘪着嘴看着钟学馗。
自己可算是为了他做出了巨大的牺牲了,他要是还那么执迷不悟,自己回头就去撮合游少菁和莫潇,让他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价。
钟学馗听了铃丫的话,一下子愣在那里。
游少菁她真的对我有好感?真的吗?真的吗?那么为什么她平时总是……其实她平时确实对自己挺关心的……可是……要是……但是……好了,你再这样下去,我的脑子都要跟着你打结了!铃丫毫不客气地打断了抓耳挠腮、冥思苦想中的钟学馗:我们的当务之急是找到游少菁,阻止那条红系起来,不然什么都是白费。
对、对,去找游少菁,去找游少菁……你说她去了哪儿啦?铃丫白了他一眼,领悟到这个时候的钟学馗是靠不住的,看来一切都得靠自己了,而这也就是一种能者多劳吧……拉着钟学馗,铃丫往游少菁去的外景地飞去。
※※※※※※※※凌岩坐在座位上,在火车行驶时发出的规律声响中看着窗外。
外面的葱绿原野向前伸展,掩映着不远处的村庄屋舍。
这样的画面凌岩生前经常看到,可是自从到了地府之后,已经很久没这样像活着的人一样乘坐人间的交通工具了。
虽然为了避免进入轮回而做了鬼差,可是严格的地府章程,依旧规定鬼差不得与生前的亲人联系,不得用任何理由或借口参与与生前亲属有关的事件处理,甚至连偷偷去看一眼都是不被允许的。
凌岩在阳间能够联系的对象,只有游少菁,也是经由游少菁,凌岩才知道了自己的父母和亲人们的现状,知道父亲在自己死后,甚至恍惚得在除鬼工作中频频失误,有几次还是游少菁出手帮他才能渡过危机。
直到后来,游少菁以我又不是鬼差,少拿你们的标准来要求我的理由把反对的斑斓一脚踢开,隐讳婉转地把凌岩现在在阴间的职务告诉了她的父母。
凌岩的父母也是修行者,他们知道女儿依旧存在已十分欣慰,并不在乎她是人还是鬼。
再说修行的道路殊途同归,只要努力,说不定还有相见的一天。
因为游少菁的肆意妄为,斑斓还和她冷战了好几个月,不过严厉刻板的地府大将,终于还是屈服在游少菁这个暴力少女手中,让这件严重违规事件不了了之。
凌岩知道游少菁为自己做了很多,所以现在她也想为游少菁做点什么,即使后果有可能会违反天条,甚至会令刘汉更加不喜欢自己。
是的,其实凌岩的目的和钟学馗他们是一样的,她不能让游少菁被系上红线,游少菁喜欢的人是钟学馗,凌岩不能让这段违背游少菁本人心意的姻缘出现。
只不过凌岩在发现自己被铃丫这个叛徒抛弃之后,选择了刘汉做自己的搭档。
按照刘汉的个性,一定会去追赶钟学馗他们,至于他是会同流合污,还是要坚决地阻止这桩违纪事件,凌岩现在还不能肯定。
可是,凭着刘汉的经验和能力,找到钟学馗他们应该轻而易举,到时候就是三对一,二正要把他拖下水才行。
凌岩知道,仅仅凭着钟学馗和铃丫,或者再加上自己,还不一定能够阻止那条红线,因为姻缘司的使者们也是天庭官员,绝对不臼正好惹的。
刘汉身居高位的时候,一定曾和姻缘司的人有过来往,他才是大家当中最了解姻缘司的,只有他在,才能顺利进行。
这就是凌岩的目的,一定要把刘汉拉进来。
只不过事后……凌岩偷偷看看刘汉,暗暗叹息一声。
刘汉坐在她对面,对他来说,使用那件法宝以长时间维持人类的外表,已经不是什么难事;再说,车站的人也不可能让一条狗上火车,他只能以人的模样出现。
旁边要是有特殊能力者,也许会看出刘汉的古怪,不过这个世界上有那种能力的人,显然还没有多到在火车上也能随便遇上一个。
刘汉知道凌岩在看自己,越是这样,他就越不敢让自己的目光接触到凌岩。
在旁边的座位上,一对年轻男女几乎是用缠在一起的姿势坐着,这让刘汉感到很不安,因为凌岩就在眼前,正和他一起面对着这样的场景。
现在的人已经很开放了,现在的人都是这样的……刘汉努力让自己的视线定格在窗外,不过从窗户的倒影上,他看见凌岩的目光掠过那对男女,然后快速地移开,并且紧紧皱着眉头。
还好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觉得不适应,现在这个社会,总还是有人记得以前的观念,这个世界还没有变得完全陌生。
其实游少菁也是一个比较传统的女孩.可是她的粗暴举止,让刘汉看了只会更加对这个社会现状感到失望而已。
只有凌岩不同,她的那种大方和矜持,可以令刘汉感到一些安心。
凌岩发现刘汉正很认真地盯着自己,当她抬起头来的时候,就与刘汉的目光遇个正着。
刘汉的眼神深邃,就像黑色的漩涡般,可以把凌岩的情感完全吞噬进去……啊,我在做什么?发现自己正与刘汉对视之后,凌岩慌乱地低下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为刚刚冒失的举动找个地方钻进去躲藏。
刘汉却做了一件很奇怪的事,他的目光依旧盯在凌岩脸上,却用眼神示意凌岩不要动,而且自己也不动,就保持着那个姿势。
怎么了?凌岩发现刘汉一脸严肃,也不禁紧张起来。
刘汉一直维持着不动的姿势,就连视线都不移动分毫。
时间一点点过去,凌岩看到刘汉的脸上渗出了汗水。
不知道为什么,凌岩忽然觉得自己应该这么做……于是伸出手,用手帕拭去了刘汉额头上的汗。
刘汉的脸红了,可还是咬牙不动,一直到火车停下来之后,又等了片刻,他才吐了口气,放松下来。
刚才有什么人在车上?凌岩问。
她明白刚才刘汉的行动,一定是因为有什么事发生;而且她要赶紧转移焦点才能让自己忘记刚才的举动:一次次地帮刘汉擦汗,而且有时候手指还会不小心触到刘汉的面颊……姻缘司的人。
刘汉也在努力让自己忘掉刚才的事。
他们……怎么可以坐火车……凌岩不由得叫了出来。
在这里遇见姻缘司的人,如果不是巧合,应该就是要去给游少菁系红线的工作人员了,他们怎么可以乘坐阳间的交通工具去完成工作?要是鬼差这样做,可是违法的啊。
姻缘司的姻缘使们,大都是些很柔弱的人,大概除了司云司的人,就数他们看起来最娇弱,就好像随时会被风吹走,让他们靠着自己的双腿奔波的话,就太难为他们了。
刘汉回忆着自己认识的姻缘司人员,苦笑着说,所以他们下界来的时候,不是自己带着坐骑,就是乘坐交通工具,这是大家都默认了的。
啊……凌岩张张嘴。
确实很意外,她本来认为在地府看见的那个姻缘司官员是个例外,真正的天庭职员们都应该是英明神武、精明干练的样子呢。
不过,他们也有很特别的本事,因为以前曾经发生过妖怪用法术欺骗姻缘使,使得姻缘使把红线错系在人类和妖怪之间,所以天庭给了姻缘司一种特技——那就是可以轻易看穿幻术的能力。
刘汉所使用的法宝,其实也算是在制造幻术,只不过这个幻术特别真实罢了,所以刚才他才会那么紧张。
刚才刘汉用仅有的法力做出了一个屏障,掩饰自己和凌岩,可是一旦移动,就会令空间产生波动,所以他才维持不动。
凌岩很敏锐地发现了不能让他的汗水滴落的事,只是……不行,不能再想这件事了。
是在赶往游少菁和乔冠中的相见地点吧?凌岩没再继续刚才法术的话题,让刘汉感到松了口气。
应该是的,他们有办法知道目标的准确方位,可是游少菁现在一直在移动中,他们也就只好一路追上去了。
其实刚才看到的姻缘使是两个人,也就是说,负责游少菁和负责乔冠中的两个姻缘使现在正一起行动。
反正结果都是要把这两个人绑在一起,不如干脆一起走——刘汉几乎可以猜测他们是怎么想的——问题是,这是违规的行为啊。
在阴司或者其它司部,执行任务的官员们基本上都是两人或者更多人一组行动,这样既是为了保证任务成功,也是为了防止腐败,毕竟在有同伴监督的情况下,以权谋私的机率就会低一些。
可是在这当中,姻缘司就是一个特例,他们执行任务的时候,都是单独行动,可能是因为人类的姻缘毕竟属于可以影响一生的大事,又事关男女双方的隐私,所以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才会有这样的规定。
对于阴司的鬼差们来说,说不定一个个都恨不得能够单独行动,那样多自由、多顺心啊,可是对于姻缘司这个以柔弱为其主要特色的部门来说,那些工作人员对于单独行动的特殊优待,根本就视为一种痛苦。
不过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一段姻缘最基本的组成就是要有两个人,没听说过一个人也可以把红线系起来的。
既然这样,那么最起码就至少会有两个工作人员同时去执行系红线的任务,如此,他们自然可以结伴同行。
若目标人物在一起,那么两位姻缘司的姻缘使无意中巧合地走了同一条路也很正常,上司总不能连执行任务期间走什么路线都管吧。
反正那个司的成员都很不守规矩,而且很没有担当,犯了错、遇到事就会哭……刘汉这样结束了自己对姻缘司的回忆,看得出来,他不太喜欢姻缘司的成员,大概是在以前的接触中对方并没有给他留下好印象。
那么他们应该不难对付吧?凌岩抱着希望地问。
刘汉看看凌岩,板着脸说:好对付?那你就错了,他们难对付得很。
他们的基础法术,就是在你想要对付他们的时候,会不知不觉地把他们当作你的意中人。
敌意消失了,这种感觉就会消失;敌意出现,这种感觉就会出现。
真是好可怕的能力。
意中人……凌岩觉得自己的汗都渗出来了。
不过,什么样的法术都要法力作为支持的,只要你的法力足够,就能不受他们的迷惑……我们走吧,火车要开了。
好、好的……凌岩慌忙跟上了刘汉的脚步。
※※※※※※※※游少菁真的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老同学乔骅,不对,现在叫乔冠中了。
几年不见,原本带着稚气的少年,已经显得稳重成熟;原本就很帅的他,经过了所谓的商业包装,更加地引人注目。
现在他已经是一个演员了吧?奇怪,明明记得以前他说自己的梦想是当歌星的。
不管怎么说,他的梦想都算已经在实现了,在当年的同学们当中,他可能是目前在事业的道路上走得最远的一个吧。
在游少菁的记忆中,高中时代乔冠中的坚持可说是那么地不容易,老师反对,同学们当他是怪胎……不过他终于还是坚持下来了,而且得到了回报。
游少菁向来很佩服能够坚持自己理想的人,因为她自己总是在向现实低头,所以就更加敬佩那些从来不肯妥协的人。
和乔冠中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游少菁觉得能够和老同学见面,实在是一件很快乐的事。
可惜的是,自己这次到这里来的目的实在诡异,没办法对他明说。
再说,在陌生人面前装神弄鬼也就罢了,反正事后各不相干,可是要在自己认识的人面前捉鬼……游少菁幻想着以后的同学会上,所有同学都在背后对她指指点点,小声议论着:看,那个据说会捉鬼的就是她、游少菁不是优等生吗?怎么成了神棍、真是人不可貌相啊,她原来是那种人、世界上是不是真的有鬼啊?应该没有吧?那么说自己能捉鬼的人不就是骗子?……这些幻想令她不由得冷汗直冒。
不能让乔冠中知道自己是来做什么的?绝对不能!车里,游少菁和乔冠中谈笑正欢;车外,一双简直要冒火的眼睛却在注视着他们。
色狼、不要脸、勾引良家少女……因为不敢对游少菁有什么意见,钟学馗的意见都冲着乔冠中,把他骂得简直不堪至极。
铃丫用很不屑的目光看着身边的俊美少年,分明就是在嫉妒人家,有本事你也去哄游少菁开心啊。
快躲起来吧,我看姻缘司的人就要来了。
铃丫把钟学馗黏在游少菁和乔冠中身上的目光强行拉了回来。
钟学馗又狠狠地瞪了那个对着游少菁一脸淫笑的男子,才跟着铃丫到路边埋伏起来。
姻缘司的两个姻缘使果然就像刘汉所说的,外表极为柔弱、仿佛风一吹就会倒一样。
要是他们都是女性也就罢了,那种娇柔的模样反而更能唤起人疼爱和保护的欲望,可是这雨位姻缘使中,却有一位是男性,他那娇柔、弱不禁风的样子,要不是服饰上的区别,钟学馗完全没办法想像世界上还有男性难看成这样,简直教人不敢直视啊。
铃丫听见钟学馗喉咙中发出咯咯的声音,知道他是在强忍着作呕的感觉——按照钟学馗的审美观,这个姻缘司的男子确实是已经丑到了一个极致。
于是拉拉他的袖子,示意他别分心。
两个姻缘使完全没预料到会有人正准备破坏他们的工作,像平常一样,悠然地来到车窗外,打量着游少菁和乔冠中,对着将来要成为夫妻的两人进行了一番评头论足。
特别是对游少菁的平凡长相和乔冠中的英俊大加议论,认为这桩婚姻一定是桩不公平的婚姻,看看那个女孩,要外貌没外貌、要气质没气质,根本就配不上那个男的嘛。
这种论调,把钟学馗气得几乎就要冲上去教训他们,幸亏有铃丫死死地拉住。
两个姻缘使评头论足完了,才开始准备各自的工作。
只见他们各自取出了一条红色的线,口中念念有词,那两条红线就好像有生命一样地在空中盘旋,从车的两侧分别向游少菁和乔冠中飞去。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一阵狂风袭来。
本来两个姻缘使还不在意,自然界的风不会影响红线,只是被刮上一头一脸的尘土实在太讨厌了,待会儿可得要好好整理一下。
可是,就在他们毫不在意的那阵风吹到了身边时——这也仅仅是一瞬间的事情——两团灰尘迎面向他们撒来。
毫无防备的两个姻缘使,被灰土撒了满脸满嘴,眼睛也睁不开;这个时候,他们已经觉得事情不对劲了,于是各自忙着想要收回手中的红线,并且开始念起咒语、使用法术。
车厢中,游少菁忽然感到被藏在背包中的波波在用力蠕动着,急忙不着痕迹地在背包上拍了一下。
大概是在里面憋了那么久,这小家伙闷坏了吧。
等到了目的地,就放他到山林中肆意跑跑,他一定会高兴的。
两个姻缘使想要收回红线时,终究还是迟了一些,女子手中的红线倒是顺利收回来了,可是男子的红线却在要回到手中时,被一个从身边急速掠过的人一把扯走。
姻缘使大急,要知道这根红线可是标志着一个人类的婚姻大事,要是被破坏了,这个人的命运就会产生极大的变化,自己这个小小的姻缘使,可担不起这么大的罪责。
他情急之下,顾不得眼睛中的沙土,猛地睁开了眼,大喝一声,左手接连向着前方发出几个法术,右手用力把红线往回一扯。
其实这个举动,很有可能在两个人的争夺中把红线扯断,可是也比让人把红线完全抢走好。
更何况红线的坚韧程度,是与红线目标对感情的执着程度成正比的,有些人因为太重视感情,红线甚至强韧到用法术都拉不断。
很幸运的,这个叫乔冠中的男子,是个很重感情的人,他的红线经过这样的拉扯都毫发未伤,被姻缘使顺利地收了回来——叫游少菁的女人很幸运,一旦他们之间开始发展感情并且结婚,这个丈夫会一生一世、一心一意地对待妻子的。
在这么短短的一瞬间里,一切已经发生并且过去。
两个姻缘使各自收回红线、努力睁开眼睛的时候,那两个抢夺红线的暴徒,已经随着那阵狂风消失得无影无踪,姻缘使连他们的影子都没摸着。
什么人这么大胆,竟然敢袭击天官!大胆狂徒,不怕森森天条吗!两个姻缘使义正词严的指责归指责,可是这样大义凛然的行为,却是站在原地进行的,一点追上去的打算都没有。
这说不定就是姻缘司的特色之一,这个司司掌人类的姻缘,长期和那些爱恨离愁打交道,一个个都变得多愁善感,动不动就是一段深情言语,吟风弄月、抒怀吟咏都是他们的强项,相对地,战斗这一类的事情,也就个个敬而远之了。
被自己的工作同化,应该算是一种为了工作的牺牲,或是属于职业病的范畴,并不能苛责这些姻缘使,可是他们的行为,也确确实实给那两个不法鬼差带来了全身而退的机会。
钟学馗和铃丫乘风逃窜,对于没能把那根红线弄断,钟学馗还是满心遗憾。
不过刚才的一瞬间,那个姻缘使竟然在他眼里变成了游少菁,这个刺激实在是太大了,弄得他现在都还没有回过神来。
待会儿再去下手,反正不能让他们把红线系上。
铃丫一直沉默着,她对于刚才姻缘使没有在她眼中变成钟学馗,而是变成了莫潇,受到莫大的惊吓。
本来故意没有说出姻缘使的特殊能力、想要看钟学馗笑话的她,结果是自己的精神受到了难以忍受的巨大冲击。
姻缘使会在恶意的攻击者眼中变成对方的意中人。
意中人……怎么出来的是莫潇?莫潇确实人很好,虽然长相不如钟学馗(从某个方面来说),可性格比钟学馗还温和,很会照顾别人,那种真心关心别人的态度,令接触过他的人都会很舒服:心里觉得暖暖的。
他对游少菁的好,除了游少菁自己之外,任何人都会为之感动,有的时候铃丫也在奇怪,游少菁怎么会放弃这么好的男人,看上钟学馗的?咦?自己怎么了,怎么会觉得莫潇比钟学馗好?自己喜欢的是钟学馗啊,理应觉得他最好才对啊。
不过做人应该实事求是,即使喜欢的人有缺点也要承认,钟学馗确实不像莫潇那么温和大方,而且总是文质彬彬的……不对、不对……等等,按照爱情剧里的法则,自己现在这么想,并且愿意帮助钟学馗追求游少菁,是不是因为自己已经变心,不喜欢钟学馗了?难道自己现在喜欢的人是莫潇?自己怎么不知道?难道自己是在不知不觉中喜欢上他的?天啊,这是怎么回事……铃丫觉得自己的脑子里已经打了无数死结,而且死结的数量还在随着思考速度继续增加着;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用不了几分钟之后,她的脑子就会变成一团浆糊。
好在钟学馗及时打断了她继续想下去的可能性,把话题转到了别的方面:看起来红线还真是不容易弄断,刚才我明明都已经拉到了,可硬是没拉断。
那表示那个乔冠中是个重感情的人,这段婚姻他会倍加珍惜的。
铃丫随口回答。
胡说!他绝对是个骗子、小白脸、花心萝卜……钟学馗马上叫了起来。
嫉妒啊你……你自己的脸比他还白呢……铃丫嘟哝。
我一定会把这根红线消灭掉的,你们等着瞧!钟学馗咆哮着,拉着铃丫往游少菁乘坐的车消失的方向追去。
※※※※※※※※两个姻缘使郁闷无比。
这几天来,他们已经作了无数努力,每当游少菁和乔冠中聚在一起,他们就努力地想要把红线系上,可是每次一行动时,那两个狂徒就会出现进行破坏。
虽然在两个姻缘使舍身忘死、奋不顾身、牺牲小我完成大我的精神保护下,红线没有被破坏,可是终究也没能把它系上。
这会儿又是这样,明明乔冠中对游少菁已经产生了好感,眼看着只要把红线系上,一对神仙眷侣就要产生时,那两个神秘人物又出现了。
他们的目标很明确,就是要破坏红线,不能破坏也要阻止红线被系上。
结果这一次,虽然姻缘使们竭力反抗,可是他们还是得逞了,红线再次被阻隔,等到那两个人逃走之后,游少菁和乔冠中已经又分开了。
一定是他们的仇人,故意来破坏他们的姻缘的!女性姻缘使恨恨地说。
我看多半是那个游少菁的仇人,能够遇上这样的男人,本来就是她占了便宜。
男性姻缘使对游少菁的观感不太好,一直认为她和英俊出众、重视感情的乔冠中不太相配。
不过姻缘使们都乐于看到完美姻缘产生,对那些破坏姻缘的人深恶痛绝,现在遇到了这样近乎无赖的恶人,他们当然气愤不已。
这两个恶人一定会受到天谴的!就是,不管什么人都有遇到好姻缘的权利,他们这样做太过分了,我不会放过他们的!要是他们落到我手里,我就让他们知道我们姻缘使也不是好欺负的!让他们尝尝天庭的刑罚,他们就会知道他们犯了多么重的过错!是啊、是啊!你们既然这么义愤填膺,为什么不追上去抓住他们呢?一个清冷的声音,在姻缘使们越来越激愤的交谈中插了进来,令两个本来正说得兴高采烈的姻缘使,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他们一而再再而三地破坏你们的任务,你们就这样等着他们再来?不打算做点什么实质的动作?那个声音靠近了一些,但是其中的温度却大幅度地下降了。
两个姻缘使努力地相互靠近,想藉对方的身体来驱赶突如其来的寒意。
你们除了在背后抱怨,就一点实际行动都没有?就一点也不想自己去解决这件事?那个声音还在接近中,一点也不因为两个姻缘使可怜兮兮的样子而放过他们,反而恶狠狠地下了结论:你们两个简直就是我们姻缘司的耻辱!大、大人……您这么说就不对了,我们、我们只是……男性姻缘使毕竟是个男人,这时候站出来保护女性同伴的意识还是有的。
再说,什么他们两个是姻缘司的耻辱,明明姻缘司的人在这种情况下都会做出像他们一样的选择才对,只有身后这个人才是姻缘司的怪胎,与众不同的难缠上司。
男性姻缘使带着难言的悲愤开口反驳,为什么姻缘司这么多成员,就他们这么倒霉,遇上这种上司。
不过他的勇气只持续到他转身面对上司的脸时,然后就在那凛然目光的逼视下,缩了回去,甚至还往女性姻缘使身后缩了缩。
上司的脸孔沉得像是一潭寒水,两个姻缘使毫不怀疑接下来自己就要被冻成棒冰了。
你们还不继续去跟着目标!那两个狂徒交给我来解决!奇怪,上司竟然没有继续为难他们,也没有强迫他们去找那两个狂徒决斗,反而轻易就表示事情到此为止,甚至还主动接下处理那两个难缠狂徒的工作;更奇怪的是,上司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不是接受了去阴曹地府的工作,现在应该在那里对帐才对啊?难道是因为手痒,主动出来找事?嗯,以他的个性确实会这样……两个姻缘使在心里胡乱猜测着,不过他们很快就离开了这个倒霉的地方。
工作,工作,总之,能够离上司远一点就很幸运了。
※※※※※※※※钟学馗和铃丫看着游少菁在那里转来转去的,心里都急得不得了。
当然,要是刘汉在这里,恐怕就不仅仅是急得不得了,而是要气得脑溢血了……这个游少菁究竟是怎么做到的,竟然能够把刘汉那种以填鸭授课方式讲述的内容忘得一干二净。
不,她这还不是忘得一干二净,而是压根儿从一开始就没听进去过,要不然总该多少有点印象吧。
要不要提醒她一下?两个人相互看着,可是谁也不敢自告奋勇提醒游少菁。
要知道,万一被游少菁发现了,后果可是很严重的。
就在这个时候,正在屋里转圈的游少菁忽然停了下来,自言自语说:我总觉得,我似乎好像大概可能也许……听到过类似的情形……还好,刘汉的心血没有白费。
好像是……游少菁皱着眉头又想了一阵,然后很果决地说,还是打电话问问钟学馗。
在窗外人担忧的目光中,她打着电话,然后又在无人接听后把电话重重一扔:可恶,都到什么地方去了,竟然一直没人在家!趁我不在就造反,等我回去再收拾你们!很可怕的威胁,钟学馗和铃丫都不怀疑她执行的决心。
可是钟学馗和铃丫不明白,斑斓到哪里去了?就算钟学馗不在,他也应该在家啊,难道……这个时候,钟学馗和铃丫的心里都生出了不祥的预感……两位,可以打扰一下吗?一个清冽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令钟学馗和铃丫的身体不由得僵硬起来。
请问你们是不是阴司的人?如果是,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袭击我们姻缘司的姻缘使呢?钟学馗和铃丫僵直在那里,却不敢回头——一回头人家不就看见他们的长相了吗。
那个姻缘司的官员从背后传来的气势,说明他的实力是超过钟学馗和铃丫的。
现在可以庆幸的就是铃丫是以成年人的模样在行动,只看背影他应该认不出来吧?逃……钟学馗大喊一声,同时在铃丫背上推了一把。
铃丫本来就是为了自己才来这里的,不能让她再冒更大的险了。
而自己私入阳间的时候,就已经有了会受到惩罚的心理准备了,就算现在被抓也值得了。
想走!背后的那个姻缘司的官员冷笑一声,甩出一条白色丝带往铃丫缠去。
虽然情况紧急,可是在这一瞬间里,钟学馗还是产生了果然是姻缘司的人,竟然使用这种武器的念头。
钟学馗伸手抓向那条丝带,想要为铃丫争取逃走的机会,这时,一截树枝从旁边飞来,把那条丝带打斜了一些,然后,钟学馗和铃丫同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说:快走……他们两个来不及多想,下意识地就按照那个声音的吩咐,同时向着远处冲去。
姻缘司的那个官员也不去追赶,转身对着破坏他这次捕捉计划的人,眼睛中闪烁着奇异光芒:凌岩小姐,幸会、幸会,我早就想要见见你了。
凌岩看着那个笑得温婉的女子,不知如何应付。
单听声音,这个姻缘司官员声音沙哑低沉,像个中年男性,可是当她从树丛中走出来,凌岩看到的却是一个年轻女子,外表十七、八岁,一身白衣,身形姗姗,弱柳扶风一样地走来。
她就像其它姻缘司的人一样,显得娇弱不堪,美丽的面孔甚至带着一抹病容,让身为同性的凌岩看了,都有我见犹怜的感觉。
不过这个女子走来,樱唇轻启,却说出了一句令凌岩大惊失色的话语,凌岩小姐,幸会、幸会,我早就想要见见你了。
凌岩完全没想到对方能认出自己来。
她只是个新进鬼差,上任不过几年,甚至连地府各部门的人员都还认识不全,更何况是在遥远的天庭?更不要说她和姻缘司从未有过接触,对方怎么可能一开口就叫出她的名字。
凌岩,你以为你们偷看我们姻缘司的姻缘簿,真做得天衣无缝,不会被发现吗?告诉你,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不管你是人类还是鬼差,终究都是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的!女子用正气凛然的口吻质问凌岩,但是眼角的余光却一直在瞄着因为觉得事情不太对劲而跟在凌岩身后走出来的刘汉。
他与当年相比丝毫未变,除了眼神中少了一份飞扬的神采,多了一些深沉的无奈。
在人间的日子一定不是那么如意吧,像他这样的人物,怎么能够忍受和那些污浊不堪的人类混在一起,而且还被剥夺了所有能力。
天道真是不公,真是不公。
那个白衣女子发现,刘汉在听了自己的话之后,露出一抹赞同的眼神,心里便闪过得逞的快意,更加一团正气地看着凌岩。
什么叫以为天衣无缝、不会被发现,铃丫翻看姻缘簿的时候,那几个姻缘司的童子不就站在旁边,边吃铃丫孝敬的东西边闲聊,还用得着他们再刻意去发现吗?凌岩看着这个白衣女子,凭着女性直觉,她知道事情不是那么简单,这个女人对自己的敌意,绝对不是因为什么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而是另有隐情。
可是问题在于,凌岩从来没有见过对方啊,就凭她那副与外表极其不符的嗓音,见过一次的人都很难忘记;既然没有见过,怎么可能得罪她呢?凌岩看着那个女子,百思不得其解。
既然犯了错,就和我回去接受惩罚吧。
在凌岩绞尽脑汁地思索自己究竟和她有什么过节时,白衣女子忽然就逼到了近前,伸手往凌岩的手腕上抓去。
凌岩不是不想抵抗,而是发现,自己与那个白衣女子之间的水平竟然相差这么多,在对方出手的时候,连及时的反应都做不出来。
刘汉上前一步,手指一弹,把女子的手逼开,沉着脸说:这位天官,你说的是正理没错,不过你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弄错了?偷看姻缘簿的似乎并不是她,即使你要问罪,也不该找上她才对吧。
女子听了刘汉的话,表情僵了一些:刘将军一向秉公执法,从不徇私,怎么现在说出这种话来了?难道她以鬼差之身私离地府,就不算是过错?天官此言差矣,你是姻缘司的官员,怎么就能一口咬定地府的鬼差是不是私离地府?难道你有断定这方面问题的权限?即使她私离地府,是不是犯错,也有地府的法度来斟酌,怎么能由你们姻缘司来评定。
即使要抓拿审问,也有地府的鬼差判官执行,你们姻缘司可更没有这个权力吧。
刘汉言语铮铮,把白衣女子呛在那里。
本来姻缘司和地府就是两个不同的机构,虽然名义上来说,姻缘司是天庭的司部,说出来似乎更好听一些,可是地府是个独立机构,是和天庭相对存在的,虽然权力上比天庭差一些,但毕竟是属于平行单位,天庭部门姻缘司的官员,显然没有任何资格对地府的事情置喙,或者说,就算是地府的鬼差有了什么违纪现象,这个白衣女子也只能投诉,无权处置。
按照刘汉的脾气,对于越权这种行为的厌恶,甚至大于不守规矩,谁教前世的时候,他就是因为一个有雄厚出身背景的副将越权行使军令,才致使全军败仗,然后副将的长辈又把所有责任加诸在刘汉身上,给刘汉按了一个叛国的罪名处死。
这样的刘汉,对于妄图行使自己没有的权力的人,自然分外厌恶。
女子见刘汉这样维护凌岩,心中火气冒了出来,沙哑的嗓音压得更加低沉:刘将军,您严守法纪的名声六界皆知,今天怎么为了这个女子说出这么多强词夺理的话!难道真如传言,你们之间有什么私情?刘汉皱起了眉头,刚才这个女子叫出他的名字,他已经感到惊讶了,毕竟他已经贬入人间多年,在阴司都有很多鬼差不认识他了,天庭的人员怎么会叫得出他的名字,更何况还是当年他不太喜欢的姻缘司,他和这个司的人不熟啊。
当然,也有之前他们有过交集但是刘汉自己没有注意,可是对方对他印象深刻的可能性。
毕竟刘汉曾经率领阴兵多次参与天庭与妖魔的战争,曾有段时间几乎一直侍在天界。
可是他与凌岩那半清不明的未婚夫妇关系,在阴司也没有几个人知道,要知道刘汉的存在本身就是个大秘密,知道凌岩和他的关系的,都是他信得过、性命相交的兄弟,相信他们不会乱说,那么这个女子又是怎么知道的?她究竟想干什么?难道其中另有隐情?刘汉心中满是疑窦,可是脸上却一丝也没露出来,只是淡淡地说:刘某孤身一人,又不是清修的佛家,有位红颜知己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天官何谈私情二字。
我们一个未娶一个未嫁,难道刘某和凌姑娘,都是谈不得婚嫁的,在一起就要扯上私情?我们阴司的姻缘,还轮不到姻缘司管吧?你……女子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比她的衣色还要煞白,愣愣地看着刘汉问,她、她真的是你的未婚妻?刘汉皱眉反问:这与天官有伺关系?即使姻缘司,也管不到自己这个现任家庭宠物和鬼差的男女关系上吧?她究竟想干什么?难道她其实是凌岩的仇人,想要藉这个机会伤害凌岩?这倒是有可能,毕竟凌岩是现任鬼差,明知道自己在被罚转世的时候做了手脚而不举报,反而与自己走得这么近,这个罪名足以令她受罚了。
不过这还不够,对于有仇的人来说,仅仅让凌岩受到处罚恐怕还是不够的,她一定还有其它打算……刘汉越想越觉得事情就是这样没错,于是睨向凌岩,目光中尽是责怪之意。
刚刚当上鬼差没有几年,怎么就得罪了天庭的人,难道自己平时苦口婆心地告诫他们要谦恭,他们都当作耳边风?一个个都这么能惹麻烦!刘汉生性古板,对于眼前这位女子对自己的态度虽然感到奇怪,可是也并没有往别的地方想,可是凌岩凭着女性的敏感,已经从这个女子的态度中感到了某些不对劲。
仔细看看这个女子,柳眉杏目瓜子脸,肤如凝脂,身如摆柳,鬓丝如云,眼波如水,步步走来嫋嫋娉娉,举手投足之间一派古典气质。
她对刘汉……如果她对刘汉有意思的话,刘汉会有什么感受,他一定比较欣赏这种古典的大家闺秀吧,想到这些,再想想刘汉对自己的态度——那种更像是在对待徒弟或部下的态度,不正说明了他对自己并没有男女之情吗?凌岩顿时感到心烦意乱,在刘汉责怪的目光投来时,恶狠狠地回瞪了他一眼,把刘汉弄得莫名奇妙——她自己惹了麻烦还有理?不过现在不是教训凌岩的时候,刘汉把目光移向那个白衣女子。
女子盯着刘汉,沉默半晌之后,才用幽怨的声音问:刘将军把话说得这么疏远,莫非已经忘了小妹?只是她的嗓音那样特殊,用幽怨的语气说这种话格外刺耳,令凌岩不由得感到身上发毛。
小妹?刘汉又愣了一下。
阴司的军队虽然和阳间的古代军队几乎同时出现,但是与古时候的阳间军队不同的是,从一开始,阴军就不排斥女性加入。
所以在刘汉的部属中,当然也有很多巾帼不让须眉的女英雄,而在同袍之间情谊深厚,以兄弟姊妹相称的更是很多——大家在一起同上战场、同生共死久了,彼此慢慢地也会忘记了性别上的区别,一视同仁起来。
刘汉以前当然也有过很多这样的姊姊妹妹,可是对这个女子,却一点印象也没有。
像她这样嫋嫋娉娉、弱柳随风的人进了军队……刘汉若是将领,不论她的实力如何,一定第一个就把她开除,看了就影响士气。
请问天官高姓大名,刘某以前与您认识?刘汉用带着谨慎的口吻,向白衣女子抱抱拳。
听刘汉的话,就知道他对自己一点印象都没有。
女子眼眶泛红,泪水顿时涌了上来,自己苦苦相思了几百年,好不容易有机会见上一面,难道换来的只有这么一句刘某以前与您是否相识?难道自己就这么容易被他遗忘?刘将军真是贵人多忘事……女子看着躲在刘汉身后的凌岩,真觉得这个女鬼差越看越碍眼,偏偏刘汉还一副非常护着她的样子,刘将军真的不记得小妹纤茵了吗?纤茵……刘汉锁着眉头努力回想,终于还是摇头。
纤茵的脸色变得很难看,把嘴唇咬得发白,可怜兮兮地看着刘汉,似乎还在期望刘汉能够想起来。
可是刘汉看向她的目光,终究还是那么疏远而且疑惑。
刘将军,你身后这位鬼差偷看我姻缘司的姻缘簿,请您让开,让我带她回去问话。
纤茵咬咬牙对刘汉说。
我说过了,她并没有看你们的簿册,至于她是否私离属地,是否需要处罚,那不是你们的管辖范围。
见这名女子执意要带走凌岩,刘汉更加确定她与凌岩应该有什么过节,怎么可能让她得逞。
她有没有看过,恐怕刘将军说了不算,要由我们姻缘司的官员判定。
我带她回去,把事情弄明白了,自然还是要交给地府处置的。
名叫纤茵的女子口气也硬了起来。
天官要抓我们地府的人,总不能空口无凭就动手,不知您的令牌在什么地方,亮出来让刘某看看,刘某自然不会让您难为。
这名女子的出现突兀而古怪,如果上面发现了铃丫她们的行为,要抓她们回去处置,也应该由地府鬼差执行,审问明白了才会会同姻缘司共同协商处置办法,绝没有让姻缘司的人来捉捕鬼差,然后回去审问明白了再交给地府处置的道理。
且不说姻缘司是不是会公平处理,单就脸面上来说,地府也丢不起这个脸。
再说,刘汉相信凌岩不会骗自己,这件事是铃丫一手闹出来的,凌岩根本就没有犯下偷看姻缘司簿册的罪行,她顶多算是私离属地,而这与姻缘司毫不相干。
这个姻缘司女官不去追赶铃丫,却拦住凌岩纠缠不休,里面必然有古怪。
纤茵当然拿不出什么令牌,她看看凌岩,再看看刘汉,又说:刘将军,如果我没有记错,您出现在这里也不合法理吧?刘汉眉头一扬:那又如何?刘某的事,还用不着不相干的人来说三道四!他以刘汉的身分出现时,那种久居高位的骄傲便不由得表现出来。
面对这个姻缘司的女官纤茵,他认为自己已经以礼相待、客气得足够了,对方明知他的身分,还这样逼迫不休,实在是没见过刘汉发怒时的厉害。
刘汉心里其实很不想见到以前认识的人,因为他现在的处境令他在熟人面前会感到极度的尴尬,这就是他从来不许那些知情的老弟兄们来阳间看望他的原因。
这个女人认识他、知道他的身分本来也没什么,刘汉相信,凭着他那些老弟兄们在地府的威信和权力,这件事就算是被姻缘司的一个官员知道了,也不会在阴司掀起什么风浪。
可是她刚才的话,无疑是想要用这件事作为威胁他的工具,这种情况终于也把刘汉彻底激怒了。
很有意思,竟然挑衅到刘某的头上来了,看来离开军队真的太久,以前认识的人都忘了刘汉这个人的性子。
刘汉看着纤茵,露出凌厉得令人不敢正视的神情。
纤茵一下子窘在那里,事情的发展怎么会变得与她事先想象得不一样?纤茵本来认为,所谓的未婚妻只是个趁刘汉身处难中用狐媚手段勾引他的狡诈女人,只要自己当面揭穿她不守法度、公然偷看天机,按照刘汉个性,一定会马上大义灭亲、严守律条地把她送去受罚,她和刘汉之间那根本没人会相信的婚约,自然也就会消除。
可是没想到,刘汉竟然会一心一意地护着这个凌岩,难道她竟然有那么大的魅力,能让一向严守律条的刘汉也要徇私?她提出刘汉出现在这里的不正常,本来是想对刘汉表明自己不会泄露他的秘密,自己是和他一条心的,他应该相信自己而不是那个凌岩……没想到已经被她先前态度激怒的刘汉,会说出那么生硬的话来。
至于刘汉的表情,纤茵倒不害怕,反而心中生出一种久违的怀念感:那个时候的他,骑乘着阴兽立于千军万马之中,露出的也是这样的神情……只是那个时候他是针对敌人,而转身面对自己人时,就会恢复到温和的神态。
现在他用这样可怕的表情看着我,就好像我是他的敌人一样,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叫凌岩的骗子,都是因为她的出现……纤茵眼眶中转着泪水,对刘汉说:刘将军,您误会小妹了……小妹只是……只是不想看你被来历不明的女人骗了……说着,狠狠瞪了凌岩一眼,小妹终究会把事情说个清楚,让您知道她们是什么样的人……可是现在,想来我再说什么,将军您也不会听下去了,那么我先行告辞了。
说完,深深看了刘汉一眼,转身飞上空中,云霞闪动间,身影已经消失。
刘汉皱着眉头,这个女人的来去都这么诡异,让人想不明白她究竟想要做什么。
凌岩看着纤茵远去的方向,心里几乎已经明白这一切是为了什么,苦涩地说:她……她是……你以前认识她吗?不认识……要是认识的话,早就被她撕成碎片了吧?嫉妒中的女人是很可怕的。
刘汉点点头说:我想你也可能不认识,开始时我还以为她是你的仇家,可是现在看来,她多半是冲着我来的,虽然我不记得以前与她有过什么恩怨,不过刘某自信向来行得正坐得端,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不管她因为什么原因来纠缠,刘某都不怕她。
你放心,我不会连累你的。
刘汉说话时一脸严肃,言辞铮铮、神色冷峻,显然正在思索着对方什么时候和他有的过节,是什么样的过节,是怎么知道他现在的状态的,为什么这个时候来找他,准备怎么对付他,应该怎么应对等等……不,不会吧……那个纤茵就差没扑到你怀里哭喊她喜欢你了,你还能想到对方是和你有仇上去?凌岩难以置信地看着刘汉,都说男性在感情方面比较迟钝,可是迟钝到这个地步,也太过分了吧……凌岩心中忽然觉得,那个纤茵有点可怜,她对刘汉有情恐怕都不知几百年了,换来的竟是刘汉这种态度,要是自己易地而处,怕是死心了。
同时她又不知有多么感激起游少菁来,如果不是那个八卦至极的游少菁,在那个时候抓着斑斓的脖子喊凌岩爱上你了!的话,自己的感情大概也和那个纤茵差不多,几百年后刘汉都不知道。
不,说不定还要更糟,因为自己恐怕连到刘汉面前表达情感的勇气都没有。
至少现在他知道自己的感情,而且他没有拒绝,即使刚才在纤茵逼问的时候,他也没有否认……回味刚才刘汉的话,凌岩又生出了希望——也许他对自己……也许……有那么一点感情,哪怕只是一点点也好啊……我曾经见过的人通常都不会忘记的,为什么完全记不起曾经见过她?刘汉知道自己的记忆力非常好,从来没遗忘过某个认识的人,哪怕对方只是个小人物。
可是现在,却有一个和自己有过节的人,自己完全记不起来。
凌岩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真的记忆力很好吗?连这样出众的女子都记不住?她似乎对我的事很了解,她想对付我的话,也许会去找游少菁他们,我们还是赶快去看看吧!刘汉锁着眉头说。
目前的状况已经完全偏离原本来阻止钟学馗和铃丫的最初目的,这个突然出现的姻缘司官员来意不明,一切就像一团迷雾般,看不清楚啊。
这个人,唉……凌岩叹口气,乖乖跟在刘汉的后面。
她实在没有游少菁的勇气和行动力,不敢去拎着刘汉的领子大叫:白痴,那个女人喜欢你!而且她也不希望被刘汉看作是一个爱吃醋的女人。
不过那个纤茵,她究竟想做什么呢?为了得到意中人,谁都可能做出任何事情吧,更何况那个女人……她是姻缘司的天官啊……凌岩忽然觉得,自己的未来真的变成了一团看不清楚的迷雾了。
纤茵伏在云彩上,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她一直告诉自己要坚强,告诉自己他喜欢坚强有担当的人,所以自己不能哭,可是眼泪还是忍不住流了下来。
他怎么可以这样,他怎么可以用那么无情的眼神、那么冷酷的态度对待自己!七百年了,自己已经为了他等了七百年了啊。
七百年来,自己默默地努力,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可以出现在他面前,让他惊讶、让他痴迷。
在姻缘司中,自己为了他的一丁点消息就可以兴奋几天几夜,为了他又一次扫荡群魔而雀跃,为了他一次的不慎受伤而担忧哭泣,为了他的升职而欢呼……当听到他被部下拖累,遭贬入凡尘时,纤茵更是当场便昏了过去,之后在月老面前苦苦求了三天三夜,想用自己这一点小小的道行去清弭他的罪过,哪怕自己的全部道行只能面让他的罪行减轻千分之一、万分之一也好,自己都会毫不吝惜地拿出来。
知道这个念头行不通之后,她又想跟下凡去投胎当家畜。
刘汉当狗她就当狗,刘汉当猪她就当猪,只要和他在一起,仙宫身分算什么,人类身分算什么,她什么都不在乎。
不过天条森森,她的愿望依旧无法实现……刘汉被贬的这些年来,纤茵的日子过得浑浑噩噩,对她来说,生活的目标不存在,她连自己为什么存在都不知道了。
只有偶尔听到来自地府的消息时,她才会有一点激动,不过听到的内容都只是刘汉死了,又入轮回,死了,又入轮回……而这样无休止的循环,也一点一点地把纤茵的生命温度带走。
就在纤茵以为自己没希望盼到刘汉归来的一天时,她从刘汉以前部下的口中,听说了一件对她而言如同晴天霹雳的消息:有一个新任鬼差,自称是刘汉的未婚妻。
那个刘汉的老部下对纤茵很有好感,一直想撮合纤茵和刘汉,所以才会把这个消息告诉纤茵。
不过他并不像李百义那样和刘汉有着深厚的交情,也不太了解刘汉在人间的详情,纤茵并无法从他那里知道更多事情。
仅仅是这样一个消息,已经足以令纤茵如坠地狱了。
刘汉有了未婚妻,刘汉有了未婚妻……这件消息,纤茵难以接受也难以相信,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为了他日夜牵挂,天天如同行尸走肉般生活时,他竟然有了别的女人……为什么,他为什么这样无情,难道他不知道当年那个小女孩一直在等他,等着有一天能达到他的要求,大大方方地走到他身边去……为什么啊,那个女人究竟是谁?她是怎么把刘汉的心勾引走的?她是什么人……从那个时候开始,纤茵便把注意力完全放在收集凌岩的资料上,她千方百计地打听凌岩的行踪,甚至利用到人间的机会跟踪在执行公务的凌岩,终于慢慢摸清了凌岩的情况,顺藤摸瓜,她甚至也发现了刘汉在人间的情况——他今生变成了一只狗,那个英姿不凡、威风凛凛的大将军,现在成了一条狗。
而那个凌岩,就是趁着这个机会去勾引他,靠近他的……她是个趁虚而入的卑鄙女人!明明是自己更早认识刘汉啊,为什么现在在他身边的人是她。
纤茵至今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刘汉的时候。
他骑在一匹高大健壮、全身黑色、佩带着金色饰物、金色马鞍的阴兽身上,身穿一身银甲、仰首立马,气势如雷,就连那些同一阵营的金甲天将们,在他面前也失去了所有颜色。
那时的纤茵,还只是一个姻缘司刚刚收录的小童,在千军万马的厮杀中,被吓得不能动弹,她用长长的斗篷包裹住自己,在战场一角一辆翻倒的云车下蜷成一团,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她身边的同伴都不见了,只剩下她独自在那样残酷而纷乱的战场中,眼看着血肉横飞、无数的生命灭亡,连逃跑的勇气都没有。
战局在发展,战场也缓缓推移,纤茵用来遮掩身躯的那些云车残骸,不知不觉被击散,她小小的身影便出现在战阵之中,毫无遮掩地出现在那些血和利刃面前。
纤茵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她不能动、不能喊,甚至不能思考;那个时候的她,认为自己马上就要和那辆云车、那些被卷入战阵的未来同僚们,以及战场上的残骸一样,瞬间被这恐怖的战斗磨成齑粉了,她连恐惧都不能地呆呆看着眼前的一切,看着最靠近的一个妖魔向自己伸出了已经被凝固的血渍包裹得更加厚重的大刀……那个时候,她甚至没有想起那些在人间的往事,本来曾经发誓永远不忘记那一切,同时也认为那一切会像是烙印一样,深深地刻划在自己心底。
可是在生死关头,她却完全没有想起那一切。
那个时候的纤茵,想到的只是活下去。
她不能就这样死掉,好不容易在经历了那样的绝望和死亡的痛苦之后,她才获得了现在的新生,她对未来充满了憧憬,她不能死掉。
是的,不能死……等到纤茵的意识恢复过来时,她发现自己正抓着一条云车上碎裂下来的车辙,猛力地抽打着眼前的一个妖魔。
一下、再一下……不能死,我不甘心就这么死去。
打死你,打死你,你去死好了……那个妖魔从最初被一个看似已经昏厥的小孩攻击的惊愕中清醒过来后,自然不会任由她继续打下去,于是挥刀削断了那条车辙,然后当头劈向了纤茵。
就在那个时候,那位银甲将军出现在眼前。
最爱小说网Jar电子书下载乐园+QiSuu.сom看起来庞大、恐怖的妖魔,在一瞬间就成了尸体,然后,纤茵就感到有如腾云驾雾一般,整个身体被提了起来,放在了阴兽背上。
虽然看起来和阳间的骏马很相似,长着一身皮毛,可是阴兽的脊背其实很硬,那些毛也像是一根根坚硬的细针,透过姻缘司配发的轻薄衣物,刺得纤茵浑身难受。
阴兽身上带着一种冰冷的气息,让刚刚来到天庭,甚至还没有正式就职的纤茵,有种受不了的感觉,就好像在慢慢被冻结一样。
战斗中的阴兽奔跑起来非常颠簸,纤茵好几次差点被甩下去,都是那位银甲将军用手把她拉了回来。
后来纤茵注意到,如果银甲将军分出一只手来护住自己,就会影响他的攻击节奏,于是纤茵毅然抽出一条丝带,用颤抖的手把自己缚在马颈的饰环上,然后双手死死抱住了那位银甲将军的腰。
这样我就算被甩下去,也会挂在马脖子上,所以你就不用担心我了,我绝不会让自己掉下去的。
那个时候,纤茵仰视的视线中,看到了那张原本满是肃杀之气的面孔上,露出了一抹赞许和一个挂在嘴角的淡淡笑容。
那个人的笑容非常温暖,那一瞬间,纤茵已经完全感觉不到阴兽身上传来的寒冷。
纤茵一直坐在——或说趴在阴兽上,像腾云驾雾般地上下颠簸着,一直到战斗结束。
一切都结束了。
耳边忽然就没有了喊杀声,然后就是一波又一波宣布胜利的欢呼。
纤茵茫然地抬起头,看到蔓延到地平线那端的战场,和战场尽头的那轮夕阳。
究竟是夕阳把这片土地染成了现在的颜色,还是这片土地上流淌的鲜血把夕阳映衬成了血红色,这个问题纤茵一直没有想明白。
结束了,小家伙,你很勇敢。
银甲将军摸着她的头称赞说。
我……我……纤茵很想对自己的救命恩人说点什么,可是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恸哭,我不想死……我不想死……不会的,你会好好活着,然后长成一个了不起的男子汉……银甲将军温声安慰她说。
是的,现在纤茵整个身体几乎都包裹在斗篷中,阴兽的寒冷使她坐在阴兽背上时更加地用力裹紧自己,再加上她的嗓音,所以有些重男轻女的刘汉看到她令人赞许的表现之后,想当然耳,认为这个勇敢的孩子是个小男孩。
可惜有点爱哭,不过能撑到现在才哭出来,也算是可造之材了。
看这个服饰,他是姻缘司的新人吧,真是可惜了,这么好的人才到了那个司里,恐怕很快就被同化了。
一直在恸哭的纤茵,完全没注意到刚才这位银甲将军的用词,这个时候的她,只能用哭泣作为发泄内心感情的方法,所以一味地哭着,直到昏昏睡去。
等到纤茵再次醒来,发现自己正被银甲将军从阴兽身上抱下来,递向一位身着姻缘司服饰的女子。
纤茵这时才感到自己头重脚轻,于是推开那个姻缘司的前辈,跪在路边大吐了起来。
这孩子胆子满大的,战争中一声哭泣也没有,可是身子骨差了点,连阴兽天然的气息都承受不了。
银甲将军这样对姻缘司的前辈说。
而姻缘司的前辈回答:我们姻缘司要的孩子,只需要胆大、心细、记忆力好,最好是心肠硬一点,有这几条就够了,身子骨倒不太重要,反正他们又不用舞刀弄剑。
事后纤茵才知道,那位前辈自恃是天官,很看不起地府的武将,明明那位地府的将军救了姻缘司的人,她却还是故意这样说话,让那位将军不快。
是啊,你们姻缘司的人要是多少懂点刀枪棍棒,这次也不会死得只剩这么一个小孩了。
银甲将军的话语一点也不饶人。
纤茵还没有到过姻缘司,不知道姻缘司是个什么地方,可是现在,她忽然觉得自己不是很想去那里了。
因为很明显的,自己的救命恩人对姻缘司没有什么好感。
那本来就是武夫们的事。
姻缘司的前辈丝毫没有因为这次姻缘司的新进人员只剩下一个而有什么情绪上的波动,依旧是淡淡地说,各部各司都有自己的司职,要是到了要我们姻缘司去舞刀弄剑的时候,某些人的失职也就到了无可原谅的地步了。
只想着要别人来保护的人,是没有资格责备一直在奋斗的人的。
银甲将军说完,转身准备离去。
纤茵当时不知怎么了,竟努力拾起头,向那位将军大声说:我想做个能舞刀弄剑的人,我要是把身子骨练好了,能不能跟你去,留在你身边!哈哈哈,小小孩子,倒有点志气,你的身子骨好了就来找我,我让你跟在我身边!那么您的尊姓大名?看着银甲将军已经跃上阴兽,纤茵提高声音呼喊着。
地府刘汉。
你呢,小家伙?我叫小茵。
看着这位将军,纤茵直觉地说出了只有亲近的人才叫的小名。
阴兽带起一阵阴风,转眼间就载着那位将军消失在军队之中,可是那个高大伟岸的身影一直留在纤茵心里。
这些武夫竟然还有脸来指责我们没有能力自保……姻缘司的前辈身体微微颤抖着,他们竟然还有脸来指责我们……要不是他们没有防守好边界,那些妖魔怎么可能冲得进来……十三个孩子啊,十三个聪明可爱的孩子就这么走了,他们明明可以好好地活着……谁能把我们的孩子们还回来……这位看起来有些严厉的女子,就这样捂着脸哭了起来,哀悼着那些还没来得及成为姻缘使就夭折的孩子们。
纤茵看着她,忽然觉得之前对她的少许不满已烟消云散了。
十四个孩子和两个姻缘司的前辈,坐着精致典雅的云车,快乐地穿行在云海中的平原上,小家伙们不停地对自己未来将要面对的生活提出各种问题,而两位前辈就耐心地一遍又一遍讲解着,那个时候的大家,对于未来都是那样期盼,怎么知道等待在前路上的,竟然是张开了血盆大口的命运。
小狐、琴儿、七七、抱桑、鹏哥、年姑姑和清姑姑……真的只剩下我一个人还活着吗……只剩下我一个人……纤茵和那位来接她的姻缘司前辈抱头痛哭,为了那些在这次战乱中丧生的无辜者。
过了一会儿,那位前辈才好不容易收住了哭声,抚摸着纤茵的头说:你是这次唯一的新人了,我知道经历了刚才的那场折磨,你的心里很难受,可是你要记住,我们姻缘司的工作也是需要很大勇气的,整天看着那些悲欢离合,并不比面对血肉横飞的战场轻松。
纤茵成了一名姻缘使。
其实她一直都不太明白当时那位前辈说的话,姻缘使的工作怎么会不如在血肉横飞的战场上厮杀轻松呢?在纤茵看来,姻缘使的工作很轻松啊,所以她才有足够的时间去努力锻炼身体,使自己强壮起来。
是的,姻缘司的工作,至少让她明白了一个男子对一个女孩说留在身边这句话的涵义。
是啊,那就是要永远在一起的意思,不是吗?刘汉说要和自己永远在一起,只要自己能够变得强壮,他不喜欢弱不禁风的人,所以自己想要和他永远在一起的话,就要变成他喜欢的女子。
问题在于,自己想要和他永远在一起吗?偷偷想到这个问题的纤茵,脸一下子变得发烫起来,这么羞人的问题,自己怎么好意思去考虑,真是羞死人、羞死人了……她捧着脸,花了好长的时间来让自己平静下来。
这个问题似乎不需要再寻找答案了。
自己每次回忆起那个一身银甲的身影,就会脸红心跳,不就说明了一切吗。
纤茵在事后,也透过各种管道打听过刘汉这个人物,得知刘汉是地府的十大将领之一,以为人公正严明、治军严谨著称,法力高强却又平易近人,而且从来不近女色,至今不仅没有娶妻,连一个妾室都没有。
他一定是在等着我的出现才这样洁身自爱,一定是这样的。
纤茵因为自己的心上人是这样出众而自豪。
从那时候起,她便开始日夜苦修,希望自己能够变强,早一天符合刘汉的要求。
凭着这股干劲,她进步神速,远远超过了同侪,所以在司中的地位也开始慢慢得到提拔,不过她志不在此,她唯一的愿望,就是有一天能到那位将军身边去。
纤茵一些同司的姊姊们,在知道纤茵的意中人是刘汉后,都不同程度地表示了对她这分痴心的反对,理由是刘汉这个人十分不解风情、麻木无趣。
以前,也有其它鬼差和天官爱慕他,不过那些女子的结果都很悲惨,因为这个刘汉似乎是木头做的,根本对男女之情一窍不通,他生前在阳间明明也有过娶妻生子的经历,可是现在,对于所有对他表示好感的女性,刘汉竟然都用一种我不知道你们在干什么的态度应对。
那是因为他在等着真正的缘分出现啊。
而我就是他在等着的那个人。
纤茵认定了自己就是刘汉的另一半,所以对刘汉那种面对爱慕者时近乎无情的行为,不但不感到担忧,反而一想到就甜在心头。
之后的岁月中,纤茵也曾经见过刘汉一次,她甚至还跟他说了几句话:将军,您、您还记得我吗?这位天官是……我是小茵,我是小茵,您不记得我了吗?刘汉沉默。
我是你当年救过的人……将军,您还说要是我能够变得强壮,您就、就留我在您身边……喔……我记得……你是姻缘司的人吧?现在应该是姻缘司的官员了,怎么能跟我到地府?刘汉的声音中带着笑意。
我要去,我要去!纤茵连忙提高了声音——可是不是现在,因为现在的我还没有达到你的要求。
那好,我等着你,刘某从不食言……那次的重逢,他们就说了这么几句话,隔着翻滚不休的无边云海和狂风,那天云层是那么厚重,甚至无法看清对方的身影在什么方位……可是他还记得和自己的约定,不是吗?纤茵凝视着一片云层,在那后面就有自己朝思暮想的人。
但自己现在却没有冲过去相见的资格,万一他看见自己现在的样子,一定会感到失望或厌恶。
纤茵一直在努力想要按照刘汉的要求锻炼自己,可是事实却总是不如人意,这么多年来,不论纤茵怎么努力,不管法力怎么提高,她的身子骨却始终没有什么长进,她始终是那副软弱不堪的样子,比起小时候,长成少女模样的她甚至看起来还更加柔弱了一些,按照某些同僚的说法,就是像林妹妹般。
这样不行,这样下去,我不是永远都达不成当初约定的资格。
这么多年来,纤茵早就把当初的约定当作可以去刘汉身边的唯一理由,要是做不到,自己就没有资格到刘汉身边去,所以她一直在不断努力着,即使刘汉被贬入凡尘,她也没有放弃。
她相信总有一天刘汉会回来,到时候自己要是已经达到了目标,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到刘汉身边,和他永远在一起了。
自从刘汉被贬之后,纤茵一切的希望都跟着破灭,要不是等待刘汉回来的心愿在支撑着,她觉得自己一定活不到现在。
可是现在,终于得到刘汉的消息了,却是他有了个未婚妻。
自己不顾现在这副模样就跑来见他,为什么看见的却是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他甚至装作不认识自己的样子!他不是说自己从不食言吗,怎么可以在纤茵还在等待的时候就有了未婚妻。
他不是最守法度的吗,怎么为了那个女人,就可以无视她犯法的事实!那个女人究竟用了什么办法,才把刘汉迷成现在这样的!究竟用了什么狐媚手段,才让刘汉变成现在这样的!不行,刘汉那样铁骨铮铮的汉子,不能就这样毁在这个女人手里,一定要阻止这件事——对了,把她和她的同伴都抓起来,让他们认罪伏法,这样的话,在证据面前,刘汉就会看清那女人的真面目,就会摆脱对她的痴迷了。
对,就是这样!只有这样才可以救刘汉。
纤茵站了起来,抹去脸上的泪水,要坚强、要勇敢,现在自己必须去帮助刘汉,让他变回原本那位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刘……凌岩终于下定决心要说什么,可是只吐出一个字,就被刘汉正在皱眉思考的模样吓得缩了回去。
刘汉的样子看起来严肃认真,有些可怕。
那个白衣女子走后他就一直这样,难道那个女子真的与他有些什么,而他之前不认识对方的说法,都是故意装出来的?不、不会的,刘汉不是那种人,他是绝对不屑于去做那种伪装的,要是他真的和那个女子有过什么,他一定会直截了当地承认,并且负起应负的责任,他就是这样光明磊落的一个人。
那么会是因为什么呢?刘汉和那个女子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他现在在思考的又是什么呢?她的声音我觉得很耳熟……刘汉忽然对凌岩说。
确实,那样的声音任谁听过一次都不会忘记的,因为和她的外貌实在太不相配了。
那个声音的主人……‘小因’……这个名字……刘汉很是不解地说,我救他的时候,他明明是个男孩子,我知道姻缘司的修炼方法可能有些问题,会使修炼的人越来越……越像豆芽菜……可是也不会把男人练成女人吧?噗。
凌岩发出一声呛到了的声音。
姻缘司的人像豆芽菜?难道审美观扭曲的人不仅只有钟学馗,看起来很正常的刘汉也……难怪他这么多年都是独身,真正原因难道是在他的审美观中,美丽的女子根本就不存在?刘汉看着表情古怪的凌岩问:你怎么了?没事、没事,她、她原来是个男人?不会吧,你说她原来是个男人?凌岩先是慌乱地摇头,接着终于反应过来,忍不住叫了出来。
那个纤茵是个男人?姻缘司的男人都长成那样?而且这个已经长成那样的男人,还对刘汉存着觊觎之心……不能再沿着这个思路往下想了,太令人浑身发麻了。
其实真实的情况应该是,刘汉他从一开始就没有弄清楚人家的性别是男是女吧——凌岩想到这里,不由得扫了刘汉一眼。
刘汉一脸坦然,完全不明白凌岩的眼神中为什么会流露出对自己的不满,他的记忆力确实非常好,这一点他没有说谎,于是把当年的事情原原本本、连两人之间的对话都一字不差地复述了一遍。
于是你就认为他是男孩子?他的声音根本不像女孩子,而且他那么勇敢,女孩子……我就以为他是男孩子了,他自己也没有否认啊。
刘汉想到凌岩为了同伴毫不犹豫牺牲自己生命的行为,及时收回了他认为女孩子不会那么勇敢的话。
她自己不否认?拜托,一个小孩子在那种情况下,除了哭,哪还能多注意些什么?然后你就跟她说,只要她达到你的要求,你就让她留在你身边?是啊。
刘汉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这种对话很正常啊,即使对方不是男孩子,也没有什么关系才对,怎么就会惹得那个女子跟自己好像结了深仇大恨似的。
基本上,那个纤茵是个可怜的白痴,竟然会喜欢上这种木头人!凌岩没有因为刘汉的爱慕者出现而吃醋,是的,她有的只是对那个女子深深的同情;这算什么嘛,就这样一句当事人都弄不清状况的话,就浪费了人家几百年的青春和痴恋!你知不知道,一个男人对女孩子说‘留在我身边’这种话,在女孩耳中听来是什么意思?什么?刘汉的神情还是很认真,一副不耻下问的样子。
凌岩深吸口气:她会以为你是说要和她共同生活、双宿双飞。
刘汉的表情终于扭曲了起来,声音也不复之前的冷静:你是说……她会以为我是在调戏她,因此才如此仇恨我?凌岩张着手,几番欲动,她恨自己没有游少菁那样的行动力和勇气,虽然现在很想抓着刘汉的脖子大吼你这个笨蛋,但却不敢实行。
她不是以为你在调戏她,而是以为……以为你在向她求婚……凌岩决定采用比较能够令刘汉接受的方式说明。
要是她详细说明,女性在听到这句话之后,会不会以为对方在调戏自己,是因人而异的——就是说,要是对方是自己有好感的男人,就会当作是求婚或者示爱;而对方要是自己不喜欢的人,就会当作被流氓调戏了——这种解释只会令刘汉更加弄不清楚状况,这点凌岩可以确定。
即使凌岩已经采取了自认为能够被刘汉理解的方式来说明,可是刘汉的反应还是令她惊讶。
只听刘汉哈哈一笑说:你别开玩笑了,没有父母之名、媒妁之言,她会以为我在向她提亲?凌岩无语地看着他,和这种连求婚和提亲都分不清楚的人,还有什么好说的。
原来她真的是女孩子,大概真的因为我当时出言不慎而记恨到现在吧?下次见面,我会向她赔不是的。
女人就是小气,虽然当时自己的一言语对于女性来说轻薄了些,可是毕竟自己刚救了她的命,竟然只记得不满,忘了恩情,还一直记了这么多年。
当初自己怎么会还觉得她是个很有志气的孩子呢?那你说的‘留在身边’的意思是……当我的亲兵啊,我本来还觉得他的心理素质很好,很适合当兵呢。
刘汉上网上久了,连心理素质这样的名词也学会了。
亲兵……刘汉,那个女孩喜欢你,她为了你等了这么多年——她刚才的态度是因为你和我在一起,她在吃醋——她喜欢你不是恨你,你明不明白!凌岩终于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抓住刘汉的衣领,大声吼叫起来。
刘汉真的被吓住了,不是由于凌岩的话,而是因为她的行为。
她很喜欢你,她这么多年一直在等你,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她呀……你不觉得你这样她很可怜吗……不知道是出于对纤茵的同情,还是同病相怜的自怨自艾,凌岩说着说着,眼眶都红了。
刘汉推开凌岩抓住自己的手,审视地看着她。
完了,他一定很生气,因为他一向讨厌举止无度的女人(游少菁除外,因为那是他的合法主人)。
你……在生气吗?刘汉问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
凌岩用力摇头,现在她还敢生气?只求眼前这位大将军不要发雷霆之怒就好了。
我不会纳妾的,你放心吧。
刘汉不明白女人怎么都这么古怪,决定不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我们还是先去找到钟学馗他们吧。
他刚才说什么?不会纳妾?他这么古板传统的人竟然不支持三妻四妾的优良传统?不,不是说凌岩希望他回去纳什么妾,而是他刚才话里的意思是,即使纤茵想嫁给他,也只能做妾了吗?那么……不对,他为什么要对着自己说这句话,难道他是在向自己解释他不会纳妾?他为什么要向自己解释这个?难道是他认为自己有权利过问这个问题……要是自己有权利过问这个问题,那不就说明……凌岩感到一个接一个的问题正在源源不断地从脑海中冒出来,把她的脑子打成了一个又一个的死结,让她都没有办法正常呼吸了……走在前面的刘汉,正在疑惑凌岩为什么没有追上来,回头却看到凌岩正昏了过去。
刘汉来不及多想,抢在她的身体落地之前把她接住。
按照刘汉的思维模式和道德准则,凌岩即使有他未婚妻的名衔,现在做这样的接触也是属于男女授受不亲的范围,可是问题在于,不管凌岩愿不愿意,已经被那么多人传说是刘汉的未婚妻,甚至连天庭的人都知道了,按照刘汉的观念,她是已经不可能再嫁给别人了。
既然刘汉已经玷污了人家的名节,他就必须负起责任娶凌岩为妻。
只不过现在刘汉还是一条狗,他没有办法做出以一条狗的身分请人去提亲的行为,所以才一直拖着没有给凌岩交代。
虽然没有下聘礼,可是凌岩要成为自己妻子的事实是无法改变的了,那么作为正妻,丈夫的妾都属于她的职权管理范围,妻子坚决不允许的话,丈夫是不应该纳妾的,这是深受传统思想毒害的刘汉心中的道德准则之一,也是前世他妻子趁他出征时把别人送的几个妾室全都活活打死之后得到的教训。
再说,虽然现在凡尘之外的修行者们,大都还保留着以前的风俗习惯,一夫多妻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不过地府是和人间接触最多的部门——每天都有那么多人死亡和出生——接受人间的新事物也是最快的,他们的习俗和道德观一般也会和阳间最为接近。
阳间没有一夫多妻的习俗之后,这种情况在阴间也逐渐消失,即使有人想要这么做,也不会有法律去束缚他们,但是这种婚姻状况还是在阴间渐渐消失。
刘汉也不是个好色之人,他从一开始就没有纳妾的打算,其实原本就连娶妻的打算都没有。
看到凌岩在纤茵出现之后表现得很异常,刘汉觉得还是把这件事向她说明白得好,免得让她那么矜持的人竟然激动地对着自己吼叫。
虽然那是她的权利,可是自己是不是太冤枉了点?很显然,刘汉和凌岩之间根本就不存在心有灵犀这回事,他想的和凌岩想的是完全不同方向的东西。
刘汉抱着凌岩走向了钟学馗他们的方向。
※※※※※※※※钟学馗和铃丫发现游少菁离开这个外景地时,并不着急,因为乔冠中还在这里,按照姻缘学说,她一定还会回来的——况且她的客户还没有脱离危险呢,游少菁才不会放过这样一笔进帐。
等了一天多一点的时间,期间钟学馗承受了巨大的折磨。
一边是姻缘司官员在寻找他们,刘汉和凌岩也在试图捕捉他们;另一边,则是铃丫喋喋不休的唠叨。
什么你再不努力游少菁就会被人抢走了;什么你这样的人,游少菁一定还是嫁给别人比较幸福,你看人家乔冠中,鼻子是鼻子、眼是眼的,长得比你帅多了;什么你这样的男人简直就是懦夫,连喜欢人家都不敢承认;什么……钟学馗觉得自己的脑袋都被她弄得嗡嗡作响了。
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游少菁嫁给别人的,可是要是她不嫁人……她要是永远不嫁人多好,自己就可以一直这样赖在她家里,然后等到她老了、死了,到了阴间做鬼差,自己就可以在阴间照顾她,再然后……不对、不对,这个念头要是被游少菁知道了,一定会被她打死的。
可是真的不能让她嫁给别人啊,不管那个男人多好,自己都不能接受啊。
你怎么就这么笨!不就是三个字吗?‘我’、‘喜’、‘欢’、‘你’,你怎么就说不出来!你听着,钟学馗,‘我喜欢你’!这很难吗?很难吗?铃丫踮着脚尖,拽着钟学馗训斥。
我喜欢你……这是四个字。
你这个笨蛋去死吧!去死吧!等到游少菁回来,你要是不去跟她说,我就帮姻缘司的人去把红线系上,你给我等着瞧!铃丫已经被钟学馗折磨得完全丧失了理智,开始胡乱地规划着。
可要是我真的那么说,游少菁会杀了我的!让她杀掉或者她嫁给别人,自己选。
我不能选啊……我不能选啊……我才不管你呢,给我滚开……原本那个可爱娇气的铃丫,怎么会变成现在的样子,难道是因为和游少菁走得太近的关系?钟学馗痛苦地发现,铃丫这个他照顾了很多年、活泼伶俐的小姑娘,现在正在游少菁化,而且很可怕的是,她只有粗暴的一面变成了游少菁的样子,游少菁的温柔和体谅,她却一点也没有学到。
铃丫也不明白,自己以前怎么会有喜欢上眼前这个男人的错觉。
这个人不但婆婆妈妈爱啰嗦,还有着与众不同、极度扭曲的审美观,最重要的是他没有多大本事还喜欢充好汉,无聊的正义感特别强,和他在一起,就等于给自己的生活设下无以计数的麻烦。
如果说这些都是可以容忍的事,那么他对于感情的麻木,就简直是无可原谅的缺点了,都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了,他竟然还在幻想着和游少菁就这么一直保持着暧昧关系,或者说在他的潜意识里,压根儿就恨不得游少菁会主动向他告白。
自己到底哪里少了根筋,居然曾经一心觉得自己喜欢他?游少菁,我太感激你了,要不是你出现,在喜欢他这件事上,倒霉的那个女人就很有可能是我了——反正愿意正眼看他的也就只有咱们俩。
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我为什么非要忍受这个人!钟学馗和铃丫抱着相同的念头,度过了等待游少菁的这段时光。
游少菁回来的时候,乔冠中在第一时间见到了她。
虽然房间里还有那个叫李灏的明星,可是钟学馗还是忍不住在心底暗暗地诅咒:无耻、色狼!不过,这个时候乔冠中看向游少菁的眼神,确实与他们刚见面时不太一样了,那是男性对女性有好感的神情,不仅李灏在一边似笑非笑,就连钟学馗都看得出来他的企图。
乔冠中刚才出现在房间里,姻缘司的两个姻缘使就跟着冒了出来,看来他们也和钟学馗他们一样,知道反正游少菁还会回来,就没有跟着游少菁奔波,而是盯牢了乔冠中,来个守株待免。
现在游少菁这只可爱的小白兔已经落网,他们当然要出来把缰绳系上了。
钟学馗看着他们的动作,也做好了捣乱的准备。
就在两个姻缘使往游少菁他们冲过去,而钟学馗和铃丫也准备动手的时候,一条丝带横在了钟学馗和铃丫面前。
你们还不束手就擒?随着嘶哑的嗓音,一个清水芙蓉般的女子走了出来——姻缘司的人怎么长得一个个都这么没有人样。
这是钟学馗的心声。
钟学馗他们知道这几天有个姻缘司的官员一直在追踪自己,但是这个官员可能真的是当官当久了,不但对人间一点都不熟悉,而且处理事情时反应也有些迟钝,所以他们两个尽情地领着她转圈子,对方也无计可施。
所以现在钟学馗也不怎么着急,面对这种对手,打是肯定打不过的,但是逃走可一点也不难,更何况还有刘汉和凌岩不知道隐藏在什么地方,钟学馗可以肯定,他们一定不会不管自己和铃丫的。
所以当这个女子拦到面前时,钟学馗依旧保持着冲向那两个姻缘使的动作,并没有因为白衣女子的拦截而改变行动;同时,铃丫也冲向了另一个姻缘使,他们两个的表现,就好像一点也不把那个白衣女子放在眼中一样。
大胆!纤茵怒斥,手中的丝带一挥,卷向了钟学馗的腿。
毕竟对方是阴司的鬼差,她嘴上说得再狠,也不会真的伤了他,把事情弄得不可收拾,就好像钟学馗他们之前也竭力避免真的伤害到那两个姻缘使一样。
然后,就如同钟学馗他们预计的,凌岩出现了,挡在那个白衣女子身前,让钟学馗他们顺利越过了白衣女子的阻挡。
纤茵一看见凌岩,立刻把钟学馗他们抛在了脑后,对凌岩厉声说:还说你没有私看姻缘簿,没有的话,你为什么和他们在一起!凌岩叹口气说:纤茵姑娘,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你还有什么好说的!纤茵一脸横眉竖目,在她看来,凌岩是个不知羞耻的狐狸精,用不正当的手段勾引刘汉、破坏自己姻缘的恶人。
刘汉他……还真的没办法帮刘汉解释,怎么能和纤茵直说:那个白痴男人根本就认为你是男的,他说的话根本就是想让你去他那里当兵,而不是当情人。
凌岩以己度人,要是自己在喜欢一个男人这么多年之后遇到这种事,一定会精神崩溃的,而纤茵看起来柔柔弱弱,怎么能承受得了。
他在哪里?我不想跟你说话。
纤茵一点也不客气地说。
他在后面,因为看到几个被恶鬼附身的人,所以停下来了。
凌岩说完,嘴唇也抿起了。
是啊,他确实是那样的人,要是遇见了恶鬼或者别的妖魔鬼怪在害人,他是一定要去管一管的。
纤茵想到刘汉的英姿,不禁露出了微笑。
凌岩说:其实应该跟你解释的是他,可是我想,要是由他来说,你一定会更加难过,所以,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跟你说说事情的始末。
想想刘汉对这件事的那种描述方式和态度吧,那是连作为局外人的凌岩都受不了的,更何况纤茵本人。
你有什么资格代替他说话!纤茵误会了凌岩的意思,大声喊着。
凌岩苦笑:他……没人能代表他的……你知道的……他就是那样的人。
在凌岩和纤茵交谈时,钟学馗他们已经冲向那两个姻缘使,并且分别成功地把两条红线抓在手中,用力地抢夺起来。
可是下一秒,他们就双双感到了不对劲,因为手中抓住的红线竟然毫无韧性,仅仅是用手抓住的力量,就把各自手中的红线都弄断了。
断开的红线在空气中像蛛丝一样地浮动,飘落。
钟学馗和铃丫心中都闪过上当了的念头。
就在这片刻工夫,那两个被抢了红线的姻缘使,各自又抽出一条红线,用极为纯熟的动作往游少菁和乔冠中的脚踝上缠去。
他们工作久了,系红线的动作可以说是快、狠、准,钟学馗再次扑过来时,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淡淡的红光在游少菁和乔冠中之间环绕,似乎在宣布着命运已经把这两个人的后半生永远联系在一起。
不要……钟学馗大叫一声。
不过一切都已经晚了,只见两条红线已经结合在一起,变成了牵扯着两个人的存在,而且颜色也逐渐暗淡,似乎很快就要融进他们的身体中了。
就在这个时候,游少菁忽然做出一个侧耳倾听的动作——她好像听到了钟学馗的声音,于是下意识地往窗户走了几步。
然后,那条红线——被系在她和乔冠中之间,曾经被钟学馗用力扯了好几次都安然无恙的红线,在她一动之下就那么断掉了。
很轻很柔地断开,飘落在地上,然后闪动着越来越微弱的光,消失在空气中。
游少菁对此什么感觉都没有,在窗前站了一会儿就回过头,继续观看两个男人的战斗。
怎么会这样?两个姻缘使面面相觑地叫了起来。
这根红线明明很结实的,几次被抢夺都安然无恙,这表示这个女人也是很重视感情的人,怎么可能会就这样断掉。
难道那两个鬼差竟然这样胆大妄为,连生人身上的红线也敢切断,这可是毁人姻缘的大罪啊。
话说回来,天定的姻缘岂是那么容易被斩断的,这两个小小鬼差应该根本没有那个能力才对。
两个姻缘使不明所以地呆站在那里,看着游少菁。
游少菁丝毫不知道身边发生的事情,而是在那里不断地拨打手机,然后在第三次无人接听之后用力地合上了手机,恶狠狠地宣布:钟学馗,你等我回去再收拾你!竟敢不接我的电话!虽然明知道游少菁极为厌恶在平时开启阴阳眼,现在应该看不到自己,但是感觉到明显杀气的钟学馗,还是不由自主地缩到了铃丫后面。
也许……这个女人虽然很重视感情,可是却不是针对这个男人……那个女性姻缘使若有所悟地说。
看着钟学馗望向游少菁的目光,和游少菁打电话没人接时的焦虑,这两个看惯了生死情愁的姻缘使,已经自动在心里编织起故事,一对青梅竹马两情相悦,结果却天人永隔,一个做了鬼差还放心不下自己的情人,另一个在内心深处也接受不了别人……虽然他们不能相见和交流,可是心里只有对方……多么感人的爱情啊,即使身在姻缘司,也无法不为这样完美的爱情动容。
那个男性的姻缘使从和自己同伴的眼神交流中,也读到了这个凄美的爱情故事,于是在一瞬间里也变得泪眼朦胧。
两个姻缘使就那样用朦胧的泪眼看着钟学馗,看得钟学馗毛骨悚然:该不会他们承受不了任务失败的后果,现在精神错乱了吧?你放心,那条红线既然断了,就不会重新系上了。
是啊,有些缘分就是用红线也改变不了的,你放心吧,她一定不会变心的。
姻缘使们总是希望看到完美幸福的姻缘,所以到了现在,他们反而开始安慰起钟学馗来。
你们的任务失败了,真的不用再系一次吗?铃丫用怀疑的眼神看着两个姻缘使。
失败了就是失败了,没办法重来的。
缘分这个东西可没有后悔药可以吃,错过了自然就没了,这不能怪我们啊,要怪那个乱点鸳鸯的老不……老先生……呵呵,老先生。
怪他点错了姻缘嘛,是不是?不用问,铃丫也能猜出他们口中要说的那个老不死,就是他们的顶头上司月老了。
看来这个姻缘司的管理,似乎比阴司还要混乱松散呢。
那你们不会受到牵连吧?钟学馗就是这样的人,那两个姻缘使一对他说几句好话,他就开始关心起人家来了。
没事、没事,这可不算我们工作失误,要怪也只能怪那个老不……老先生……呵呵呵……这位月老在部下们心目中的地位似乎很值得推敲啊……咳、咳……两声佯咳响起,才使得两个姻缘使醒悟过来,上司还在场啊,刚才的言论是不是有点……不,恐怕不仅仅是有点,而是很……大人啊……您大发慈悲啊……两个姻缘使不约而同地哭得梨花带雨,向着纤茵扑去,扑在她肩上撒着娇求饶。
女性姻缘使也就罢了,只会令人看了又爱又怜,可是连男性姻缘使也做出这样一副娇态,实在很有冲击力。
纤茵显然也很受不了一个男人伏在自己肩上哭泣,坚持没有多久就投降,说:好了、好了,那条红线的质量有问题——其它的我一概都没有看见!两个姻缘使马上就抬起头来,脸上一点眼泪都没有了,双双笑嘻嘻地说:就知道大人心肠最好了,嘻嘻。
——看来,这就是姻缘司惯常的处事的方式,真是不比不知道,原来阴司的纪律还是好的。
纤茵看看自己的部下,再看看凌岩。
已经不可能再用偷看姻缘簿的名义为难凌岩了,因为那样就会把自己这两个笨蛋部下给牵扯进去;可是就这样看着她赖在刘汉身边,真是不甘心啊。
这是怎么了?刘汉走了进来,手中拿着很细小的几颗鬼珠,随手丢给铃丫,看着眼前的场面问。
关于游少菁的姻缘,他这一路上都在思考自己在这件事当中应该怎么做。
最后的结论是听天由命,看看游少菁和那个乔冠中的姻缘究竟有多深。
要是他们的姻缘够深,钟学馗他们自然阻拦不了,要是被钟学馗他们破坏了,就只能怪两人缘分还不够吧。
就是抱着这样的念头,刘汉在关键时刻找了个借口避开。
凌岩显然很了解他,什么也没说就自己来了。
现在事情结局如何,刘汉也很关心。
那条红线系在游少菁身上之后就断了。
凌岩对他说。
刘汉默默点头。
虽然有些意外,可是仔细想想,似乎又在情理之中。
从他进来的那一刻起,纤茵的目光就落在他的身上,痴痴地不动,不过刘汉连眼角都没往那个方向扫一下,还故意背对着她。
这也太过分了,要是之前他不知道也就罢了(奇*书*网*.*整*理*提*供),现在明明已经跟他说纤茵喜欢他了。
纤茵姑娘,刘汉有些话要对你说,你们到外面去说吧。
凌岩决定不管这档子事了。
不管刘汉愿不愿意,就用力把他推出了门外。
纤茵看看凌岩,迈着小碎步跟了上去。
哇,岩姊,你怎么这么大意,那个女人一定是对刘汉有意思,你放心他们单独相处,小心干柴烈火、奸夫淫妇……铃丫着急得叫起来,那个女人一看就知是对刘汉有意思,凌岩怎么这么大意。
胡说什么!钟学馗急忙去堵她的嘴。
凌岩叹了口气,自己在一边坐了下来。
好累啊,喜欢刘汉为什么是一件这么有压力的事情。
她对纤茵一点嫉妒的心思都没有,有的只是深深的同情和同病相怜的哀怨。
为什么会喜欢上刘汉?为什么啊……他根本就不懂爱情,在他心里,女性只是家庭的附属品,他根本不懂得爱情,爱上他的人注定要伤心受苦。
看着目光停留在游少菁身上的钟学馗,凌岩有说不出的羡慕。
他们真好啊,不用语言的交流,就知道彼此的心情,就知道彼此心里只有对方。
真好……可是刘汉他永远都不可能这样,他永远是那个以大事为重、儿女私情一点都不懂的大将军,喜欢他的人,只能站在他的身后看着他,却连作梦的权利都没有……可是,即使这样,我也不会改变的。
是啊,凌岩就是这样的人,喜欢上一个人,就要喜欢到底,至于他的心意……除非他有了别的人,他要是选择了别人,我就走开,用以后的时光在心里悄悄地想他。
但是,只要他不拒绝我,我就在他身边,谁也别想要我走开。
我喜欢他,我不要他的回应或回报,只要能让我在他身边,让我有个空间想着他……确定了自己的心意,凌岩的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但是又难免露出一分苦涩,喜欢上这种人啊……※※※※※※※※刘汉和纤茵谈了很久,直到第二天才回来。
两个人都衣衫不整、灰头土脸的,有些狼狈,而且纤茵白色的衣裙上还沾了点血迹。
一堆诡异的目光——想看又不直接看,反而带着我正在心里帮你们编故事的神情,左顾右盼中用余光去看。
这些目光都落在他们身上。
尤其是两个以关心上司为名而留下来的姻缘使,他们的表情完全可以令人相信一部二十集的电视连续剧剧本,已经在他们各自的脑海中完成了——而且还是两人不一样的。
反正,除了心思全放在游少菁身上的钟学馗,大家的想法都差不多:他们是不是……呵呵呵……所以就……呵呵呵呵……然后……呵呵呵呵……刘汉丝毫不在意别人的目光,走向凌岩说:你的手巾借我一下,我的在打滚时掉了。
打滚时啊……继续说,继续说,边滚边干什么了?大家的耳朵都快要伸成兔子了。
凌岩木然地把自己的手帕拿了出来。
真是痛快啊……刘汉边抹脸边豪爽地笑着。
你很痛快吗?再说一点,再多说一点……纤茵刚开始还没有感到什么,这个时候终于意识到刘汉那模糊暧昧的言语,以及周围那些诡异的目光在把事情指向什么方向了。
她的脸腾得红了,于是帮助她的部下把电视剧的集数扩展到了三十集。
能与刘大哥过招,小妹也感到荣幸,确实获益匪浅。
哪里、哪里,妹子你不愧是天庭的官员,确实身手不凡,看来刘某过去太目中无人了,姻缘司的人身手也可以练到这个程度,厉害……小妹这点微末功夫,在姻缘司算不上什么的,刘大哥以后可不能再说我们姻缘司不中用了吧!不敢、不敢,刘某以后可不敢再出轻慢姻缘司的言语了。
他们两个相谈甚欢,周围的人却听得一头雾水。
难道他们不是去……那个了……而是去……打了一架?刘汉把手帕还给凌岩,低笑说:你真是多心了……女人大概都这样,就像自己生前的妻子,一看到丈夫跟别的女性有什么接触,哪怕跟侍女说了句话,也要闹上一场,甚至把那个侍女卖掉或者打死。
和她相比,凌岩已经算好的了。
不知道最近怎么了,看着凌岩就老想起自己的妻子。
刘汉和妻子一直相敬如宾,她为刘汉生了儿子,管理家务,伺候长辈,每一项妻子应该尽的职责,她都做得很好,而刘汉一年到头几乎都领兵在外,他与妻子成亲四年,真正在一起的时间加起来还不到一年半。
两个人婚前又不相识,所以四年夫妻,除了家务事之外,相处起来和陌生人差不多。
当年妻子比刘汉死得早,等刘汉到了地府,她早已重入轮回。
生死已了,缘分已尽,彼此之间也就没有什么牵连,刘汉从那之后,也就再也没有把那段和她一起生活的岁月放在心上。
可是,刘汉最近却总是想起她来,特别是在看到凌岩的时候。
妻子就是那样,至少在刘汉过着正常人类的生活时,他周围同僚的妻子也都是那样。
她只是不服气我言语中轻慢了姻缘司而已,那确实是我鲁莽了,要是有人当面小看阴司,我也一样会生气的。
现在我已经赔了礼,纤茵妹子也原谅我了,就算过去了。
只是可惜了纤茵妹子这么好的人才,本来以为可以把你拉拢到地府来呢,哈哈哈哈……刘汉爽朗地笑着,随手把已经脏花了的手帕还给凌岩。
凌岩的目光越过刘汉的肩头,和纤茵那凄然欲泣的目光相遇,然后,在刘汉转身之前,她已经恢复了平静的神情。
和刘汉面对面的交流,已经让她明白了自己喜欢上的是个什么样的男人了吗?凌岩无声地在心底叹息。
姻缘司的人对于与情感方面相关的事情,有着特殊的敏锐度,所以两个姻缘使已经觉察到自己上司和刘汉之间的那种不同寻常;而铃丫又是那种没事也要编造出点事来的人,所以她的目光在凌岩和刘汉之间游移着。
那种若有所思的暧昧感,令纤茵心中不由得不安起来。
现在,在场的人当中,除了完全不明白状况的当事人刘汉之外,唯一对这件事不感兴趣的,就是钟学馗了,因为钟学馗的注意力全部放在游少菁身上。
游少菁处理事情虽然显得手忙脚乱,不过好在这件事基本上已经算是圆满解决了,现在只剩下最后的步骤——把恶鬼抓起来了。
在别人看来最难的步骤,可能对游少女目来说是最简单的。
因为她不仅有波波这个贴身保镖,还有玲珑剑这把异常暴力的灵剑作为基本装备!当年玲珑以自爆的方式与那个成形恶鬼同归于尽之后,游少菁还曾经非常伤心地哭了几次,对玲珑剑百般怀念,可是那时游少菁还不知道,在不久之后,她就会把交友不慎、恩将仇报、厚颜无耻、卑鄙下流等等全都用在玲珑剑身上。
玲珑剑没有死。
虽然这样形容一把剑似乎有些奇怪,但是玲珑剑在最后一击的时候,确实动用了自己剑灵的全部能量,以求同归于尽。
不过,由于游少菁分出了自己的灵魂和她一起承担,最后真正毁灭的只有玲珑的剑身,而她剩余的一抹剑灵,则在最后时刻钻进了游少菁体内潜伏。
按道理说,一把剑即使有了灵性,也不至于狡猾到这种程度,可是玲珑剑却就是超越自我地做到了。
玲珑剑生为一把剑,没有什么其它嗜好或者存在目的,她就是想要战斗,想要证实自己的能力,想要成为一把真正的剑。
但是她很明白游少菁的个性,是个绝对不愿意主动去战斗的主人,玲珑的主人运就是这么好,先是遇到了那个骄傲到不愿意用兵器的刘汉,然后就是连兵器也不会用的游少菁。
玲珑要改变自己只能作装饰品的命运,所以要靠自己的努力。
在游少菁体内默默无声地坚持了几年,即使游少菁为了她的消失那么伤心,玲珑也不动声色,直到悄悄地把游少菁的一条手臂炼成了剑,玲珑才露面。
事到如今,游少菁想要赶玲珑走也已经迟了,除非她愿意从此成为一个独臂大侠。
钟学馗他们对于玲珑剑的行为倒是很赞许,这证明玲珑是真的把游少菁当作主人了,她们的灵魂已经结合在一起,生死难分,不管游少菁将来做了鬼差还是再入轮回,玲珑剑都会紧紧跟随,这可是冒冒失失的游少菁一个绝佳护身符。
果然,屋里的游少菁已经让玲珑剑出来了。
钟学馗松了口气,因为按照玲珑剑的性格,绝对会二话不说就上前把那个恶鬼砍成连鬼珠都凝聚不成的碎层。
不过紧接着放松的,是更加的紧张,钟学馗咬着牙、握着拳、瞪着眼,忽然大喝了一声,冲进了那间屋子里去。
发生了什么事!大家的注意力终于从纤茵和刘汉身上移开。
刘汉第一个冲向窗口,但却在窗外停住了。
看到他的行动,其它人又把视线转移回来——要是有什么事发生,他早就冲进去了,既然没有进去,就表示没什么事。
也许钟学馗看见游少菁和别的男人亲热的画面了……他活该!铃丫幸灾乐祸地说。
凌岩没有再去注意那边的闹剧,她的目光还是停留在纤茵身上,纤茵也在看着她。
两个女子就那样地对视着,眼神中都包含着一种莫名的凄凉。
终于,纤茵看看刘汉的背影,再看看凌岩,忽然对凌岩说:我真同情你……凌岩愣在那里,半晌,才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回答:彼此、彼此。
两个人再次无语地对视着,直到钟学馗带着游少菁出来,纤茵才对凌岩说:我还没有放弃,你要小心我……要是你能做到,我其实会感激你的……凌岩真心实意地说。
纤茵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回答,顿了顿才说:要是你做到了……我会恨你的。
凌岩摇摇头。
其实现在她心里很乱,自己也不知道摇头是想要表达什么。
纤茵没有再说什么,她对还站在远处的刘汉挥挥手,就带着两个部下走了。
她其实真的是个很有承受力和勇气的女子,刘汉并没有看错人。
刘汉回来的时候,根本没有对纤茵的离去有什么看法,其实他的注意力全部被钟学馗和游少菁吸引过去了。
刘汉、凌岩、铃丫……天啊,你们怎么都来了?游少菁大呼小叫,还带着完成了一笔大生意的兴奋,完全不知道这几天发生了多少事情。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都不知道怎么回答她。
你们不是真的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吧?游少菁皱起眉头问。
从刚才钟学馗突然出现,她就觉得很可疑了,他们这么一窝蜂地涌来,不是在集体算计自己吧?没有、没有,我们就是关心你……钟学馗特别地关心你……铃丫作着更加令游少菁生疑的解释——从她那闪烁的目光来看,就知道是故意的。
钟学馗……游少菁一脸怀疑,首先逼问钟学馗。
我很担心你,真的很担心你!还有呢?说他担心,游少菁相信,但是她也相信事情不是这么简单。
钟学馗扭着手指,低着头,喃喃地不知道在嘟哝什么,游少菁看他这种做贼心虚的样子,忍无可忍地大喝一声:给我说实话!我喜欢你……钟学馗脱口而出。
全场一片安静,就连刘汉都张大了嘴。
你……你……你说什么……游少菁慌乱地看着周围,结结巴巴地说。
我喜欢你,我真的喜欢你,所以我才来找你(破坏你的姻缘)的……我不能失去你,我想一直和你在一起,不管你是活着变成老太婆,还是死了成为鬼差……我不想让你嫁给别人……钟学馗故意把其中几个字说得极为含糊,这样应该也算是说了实话吧?谁说要嫁给别人了!游少菁的脸红得像西红柿一样,心脏怦怦地跳着。
她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回答,虽然答案就在舌尖上,可是却没有办法吐出来。
她把头低着,偷偷看看钟学馗,再把头低得更低一点,又偷偷看看钟学馗,再把头低得更低一点……那你……会嫁给我吗……钟学馗就像在等待判决的囚犯一样,紧张不安地看着她,又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我……其实我也一直……游少菁更加结巴了,几乎说不成句子。
——这两个人就好像小孩子在玩恋爱游戏一样幼稚!铃丫作出了一针见血的评价。
游少菁被铃丫的咕哝声惊醒,她终于意识到现在不是她和钟学馗的两人世界。
左右看看,刘汉、凌岩和铃丫现在都和兔子差不多,耳朵竖起来,眼睛瞪得都发红了。
他们刚才一直在,而且……都看见、听见了……完了,没脸见人了……我真的喜欢你,我真的喜欢你……钟学馗迟迟听不见游少菁的答案,于是继续表白着。
闭嘴!都是因为这个家伙,都是因为他选这么个时间、地点……天啊,以后还怎么见人——游少菁把所有责任都推到钟学馗身上,对他怒斥一声。
我是真心……你是故意的!竟然在他们面前说……你还说、你还说……游少菁拿出她一贯的凶悍,挥舞着波波往钟学馗扑去。
这怎么能怪我?是他们自己不知道回避的!收拾了你我再去教训他们!你怎么这么不讲道理……刘汉等人静静地看着那两个人纠缠在一起,他们两个就连表白心意都要弄成这种状况才甘心吗……过了片刻,刘汉忽然对凌岩伸出了手:走吧。
凌岩下意识地把手交到刘汉手中,才醒悟到自己的手被刘汉的大手轻轻握住了,不由得开始心跳加速。
你们两个怎么也……天啊,她说回头就来收拾咱们……刘汉,你太过分了,竟然只带着凌岩逃走……等等我啊,不要把我一个人留给那个暴力女,她会恼羞成怒、杀人灭口的……铃丫意识到刘汉在逃命之后,马上也大呼小叫着追了上去。
他们走了……他们都走了……钟学馗慌忙地对游少菁叫着。
游少菁停下手,忽然感到独自面对钟学馗实在很有压力,诺诺地说:我……我去把他们叫回来……怎么可以丢下你不管……你自己回不去的吧?钟学馗小声说:和你在一起就不要紧,我什么都不怕。
可是我怕,时间久了,你的灵魂会受到伤害的!游少菁大声反驳他。
可是她却在抬头时看到了钟学馗闪着光芒的双眼……虽然突然面对这么英俊的面孔有点不适应,可是他的眼神没有变……他的眼神很温柔……我们去追他们吧?嗯。
钟学馗牵起游少菁的手,两个人相互依偎着,慢慢地向前走去……Chapter2 重逢乔冠中总是剧组中起得最早的人,当他走到庭院中时,整栋楼都还是静悄悄的。
自从上半年参加一个选秀节目获选之后,乔冠中就已经算进入演艺圈了,可他还是坚持自幼养成的晚睡早起习惯,只要一过早上七点钟就会自动醒来,再也躺不下去了。
而这个剧组里的其他人,都是过了十点以后才会起来——要是当天没戏,还会起得更晚。
乔冠中不知道是不是这一行的所有人都这样,如果是,那自己还真需要一段时间来适应了。
剧组的工作人员不少,所以索性包下这间小旅馆,住宿客人全是剧组成员,当然也就没有别人像乔冠中这样早起了。
乔冠中在庭院中慢跑了几圈,活动、活动身体,然后慢慢地走出旅馆。
剧组选择的这个外景地,虽然不是风景名胜,但是景致很是不错,山峦起伏,流水潺潺,层林叠翠,鸟鸣幽幽,林中还有一座小瀑布,瀑布下的水潭周围长满了野花,是剧组中的女性成员有空就喜欢去的地方。
最重要的是,这里没有那么多游客的破坏,在山上连手机讯号都收不到,保持着很自然的状态。
小旅馆建在山坡上,山下就是一座村庄。
乔冠中习惯性地沿着山坡往下走去。
像这种乡村,总是不会缺少绿色蔬菜,以及新鲜的鸡蛋、牛奶这些食品,乔冠中反正每天都早起,干脆每天都来买一些回去给大家当早餐;而他这样的贴心举动,可是受到全剧组上下一致好评,为他这个新人的人际关系增加了不少分数。
乔冠中从国中开始,就梦想成为大明星,并且一直朝这个目标努力着。
自从上半年他参加选秀节目获胜以来,引起了一定的关注,也已经有了一群粉丝,他的明星梦可说是已经正式展开。
这半年来,乔冠中一直处于十分忙碌的状态,除了接受一系列的专业培训之外,他还推出了个人单曲,并且参加了这部知名度很高的电视剧演出,忙得根本没办法过正常生活。
再这样下去,自己的学业就要完蛋了,不知道会不会被退学?为了梦想,乔冠中已经有牺牲的心理准备了。
不过像他这样单纯的年轻人,初加入这个复杂的行业,总还是有些不适应,所以每天早上早起的时间,与其说是用来锻炼身体、搞好人际关系,不如说是给自己一个独处时间调整心情。
乔冠中来到村口,习惯性地向左拐去,左边有户人家养了很多鸡,乔冠中总是在他们家买鸡蛋。
村民们的生活习惯明显与剧组中的那些人不同,当乔冠中来到时,他们早已结束了清晨的准备,展开一天的工作。
这户农家也是如此,他们家里的大人这时早就下田或到果园去了,招呼乔冠中的是个十三、四岁的女孩。
乔冠中,你今天真晚。
女孩说着,把准备好的一篓鸡蛋递了过来,我们上学都要迟到了。
这个村里没有学校,孩子们上学必须到镇上的学校去,步行至少需要一个小时,所以这里的孩子都会早早起床,然后简单地吃过早饭,赶往学校。
小扬,好了没,快点走了……乔冠中,你答应我的签名照呢?女孩一边催促自己还在磨蹭的弟弟,一边向乔冠中伸出手。
还没,辛心和李灏都还没来剧组,我还没见过他们。
乔冠中对女孩解释她想要的女主角签名照暂时拿不到的原因。
姊,要不你找乔冠中签名算了,他将来一定也会成为大明星的!男孩从屋里跑出来,向姊姊建议。
好啊,乔冠中,再把你的签名照给我几张,我们学校有人很喜欢你。
女孩和乔冠中已经混得很熟了,所以一点也不害羞。
明天我给你带来吧。
乔冠中向他们姊弟挥挥手,沿着村中小路又往下一家走去。
喂,乔冠中,你将来一定会成为大明星的,可是要记住,到时候也不要摆明星架子啊!女孩殷切叮嘱的声音还在身后回响着。
一圈转下来,乔冠中手中已经提了许多东西,当然也就没办法像来时那样跑着回去了。
他慢慢走着,刚走出村子,就看到唯一的乡间公路上尘土飞扬,远远驶来了一辆车子。
这个村子不算富裕,村中的车辆都是农用车,看到来车是轿车,乔冠中肯定是要到剧组住的小旅馆去的。
据说今天男女主角都会来报到,不会这么早吧?乔冠中这么想着,往路边让了让,谁知道那辆车却在他身边停了下来。
乔冠中,你又买了这么多东西啊。
车窗摇下来,开车的人是剧组的副导演于海荣,上车,我载你回去。
真难得,这位副导也有起得这么早的时候,看样子还是出去转了一圈之后回来。
乔冠中拉开车门,才发现后座还有一个人。
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孩,抱着一个很大的旅行袋坐在那里,正睁大了眼睛看着乔冠中。
你是……乔骅!游少菁!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怎么在这里啊?两个人都向对方叫起来。
你们认识?于海荣惊奇地问。
我们是高中同学。
游少菁解释,好多年没见了,怎么,你改名字了?后面这句话是问乔冠中的,在高中时,乔冠中还叫作乔骅。
艺名、艺名……遇到老同学问这个问题,乔冠中还是觉得有些尴尬。
虽然他觉得自己的本名很不错,可是经纪公司还是强烈要求他使用艺名,并且提出了一大堆理由,把他的本名批评得庸俗不堪。
梦想当前,乔冠中自然只能选择服从了。
乔冠中,嗯,满好听的,想不到你已经开始当演员了。
游少菁显然对乔冠中参加选秀的事一无所知,认为他一直在当演员。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乔冠中把东西都塞进后车箱后,坐到前座,回头问游少菁。
高中时游少菁的成绩非常好,不知道为什么最后她却放弃了上名校的机会,选择了故乡一所大学就读,而乔冠中则去上了一所二流大学。
之后的几次同学会,不是游少菁没参加,就是乔冠中有事,说起来他们已经两年多没见面了。
按道理说,游少菁现在应该在学校上课才对,怎么会千里迢迢出现在这里?游小姐是我新请来的助理……助理!于海荣抢着回答。
助理?乔冠中更加疑惑了。
游少菁的成绩那么好,就算提前毕业,也不会选择这种工作啊。
再说她的大学生涯应该还有两年吧?怎么可能放下课业跑到这里来做什么助理?再说,剧组需要新助理吗?眼前的游少菁,比高中毕业时成熟了一些。
她脸上挂着笑容,对乔冠中吐了吐舌头,就是不回答他的问题。
她个子本来就娇小,怀里却偏偏抱着那么大一个包包,看起来就像整个人被压在下面一样,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又不把包包放在旁边的空位上,而是一直抱着。
从后照镜里可以看到,随着车在山路上的颠簸,游少菁抱着那个大包包的样子真有些狼狈。
乔冠中不由得从后照镜里多看了几眼,却忽然看到那个大包包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他忍不住转头去看,一切却恢复了正常,依旧是游少菁抱着那个大包包,正对他笑。
大概车颠得太厉害,自己眼花了。
乔冠中抓抓头。
听说你现在已经很有名了?我听怜怜说,你唱歌拿了第一名。
游少菁高中时就对明星、流行这类事不感兴趣,看来她真的没怎么变。
就是一个选秀比赛。
乔冠中也不知道怎么跟她解释自己参加的比赛是多么受到重视,他没法指望游少菁弄懂这些——记得上高中的时候,她看了谢霆锋的电影,都会跟别人说可能是张国荣演的。
歌星、影星在她眼中都一样,全被叫作那个演员。
这样的游少菁,又为什么会在学校没有放假的情况下,忽然来到这千里之外的一个电视剧剧组里当助理呢?那个时候他们发动校友帮你投票,我可是很响应地帮你投了喔!游少菁洋洋得意地说。
大概她投的时候连是为什么而投都不知道吧。
谢谢你。
你最近怎么样?去年的同学会你没去吧?我好像没看见你。
不太好直接问她学业的事,毕竟在高中时他们两个也不算很熟。
那次我正好有事。
不过前年我去了,也没看见你。
前年,我刚好……他们两个随便聊着一些无关痛痒的话题,于海荣一直默默地开着车没有插话,可是脸上却有些不太痛快的样子。
乔冠中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过度敏感,似乎看见于副导对游少菁使了几次眼色。
真是怪事。
乔冠中在心里偷偷嘀咕着。
停车之后,于海荣拉着游少菁急匆匆地走了,果然不希望游少菁和乔冠中多谈。
乔冠中一边提着自己买来的东西摇摇晃晃地走向厨房,一边又朝他们的背影张望了一下,看到他们直接走向了楼上。
楼上的单人房都是导演、演员住的,助理们大多住在楼下的双人房里,游少菁就直接带着行李上楼了吗?乔冠中摇摇头,决定不再去探究别人的事,今天开始就有他的戏分,虽然剧本已经背得滚瓜烂熟了,但还是再看看别人的台词得好,毕竟这么多演员里面,只有自己是没有演戏经验的。
※※※※※※※※这部电视剧是一个有些类似现代聊斋的故事,说的是各式各样的妖怪在城市中的生活经历。
主角当然就是一些变成人类模样的妖怪,而乔冠中演的就是一个叫作罗天的妖怪,虽然是个配角,但是个很执着地想要成为歌星的妖怪,所以乔冠中从他身上,似乎也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注 作者云:我想来想去实在不知道在这里糟蹋谁的作品好,只好拿《都市妖》寻开心了)。
这是乔冠中第一次参加电视剧的演出,他很希望能把这生平第一个角色演得出色一点——虽然剧组找他这个没有演出经验,但正好目前有点名气的年轻人,纯粹只是为了炒作。
乔冠中演出的第一个镜头,就是罗天从树林上方飞来,然后落在树梢上,再从树梢上飞下来的镜头。
罗天是个长有翅膀的妖怪,可是乔冠中发现装上背上那对沉重的假翅膀之后,不仅没有让吊在钢丝上的他飞得更好,反而是左右不一样重的翅膀总是害他失去平衡,一连重拍了好几次,都没有达到导演的要求。
停、停,乔冠中,不是告诉你在掠过那个树梢的时候,要回眸一望吗,你到底要说几次才能记住啊!导演大声喊叫起来。
这位导演是出了名的坏脾气,开始时看乔冠中是个没经验的新人,还算有耐心,但一次次重来之后,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始发火了。
乔冠中被放下来之后显得无精打采,对于导演的吼叫一点都不敢辩驳。
看来自己确实很没用,第一个镜头就不断重来,难道自己真的连这么简单的事都做不好?明明经常在戏剧中看到演员吊钢丝的,为什么自己就完全没办法取得平衡。
要是所有注意力都用在掌握平衡上,又会忘记了表演。
导演,我怎么觉得不太对劲啊,那对翅膀看起来一边轻、一边重啊。
一个一直站在导演身后的演员忽然说。
翅膀……导演仔细打量乔冠中。
乔冠中赶忙说:是啊,右边这个轻很多,很难掌握平衡。
这是怎么回事!导演又开始咆哮,可是对象却不是乔冠中了,道具、道具,这是怎么回事?弄出这个破东西来,钱都花哪儿去了!负责道具的人也不敢顶嘴,赶紧过来把乔冠中身上那对大翅膀解下来,拿到旁边去检查。
乔冠中趁机坐下来休息一下,背着那对翅膀时很不利落,连坐下来都要保持累人的姿势,而且又在空中被钢丝吊着飞来飞去这么多次,他实在是撑不住了。
道具组的人花了很多时间摆弄那对翅膀,似乎也没找到什么解决办法,最后竟然抬起翅膀上车走了,说是要回旅馆去用工具修理。
导演发了一顿脾气,也没办法,只好宣布先拍别的镜头。
这样一来,乔冠中就没有事了,于是坐在一边看别人演戏。
虽然受过几个月训练,可是那些毕竟是在课堂上学的东西,乔冠中心里很明白自己是个表演门外汉,所以来到剧组以后,他有空就会坐在一边看别人表演,不过越看越觉得自己差很远,尤其是那几个虽然没什么名气,却经验丰富的配角演员,表演得多么自然,从来不需要第二遍。
累了吧!喝口水?一杯水递来,刚才开口帮乔冠中说出翅膀不对劲的演员,在乔冠中身边坐了下来。
有点……看来我真的不行啊,和你们科班出身的没法比。
乔冠中苦笑。
这个年轻人名叫孙郁,是某电影学院的在校学生,这次在剧中饰演乔冠中的人类朋友。
这个年轻人爱说笑,和剧组的人都混得很熟,也很喜欢和乔冠中聊天。
你的助理还没回来?就把你一个人扔在这里不管了?孙郁很为乔冠中抱不平。
乔冠中的公司帮他安排了一个助理,本来两个人是一起来的,可是第二天助理就因为父亲生病请假回家,公司说要另外派一个人过来,却始终没看见人影,就把毫无经验的乔冠中独自扔在这里。
其实你们不也都是一个人。
我自己慢慢学,问题不大。
乔冠中笑笑。
说起来虽然有助理在身边可以省很多事,可是他很不习惯有个女孩整天和他在一起的感觉,要是男性助理他说不定就不会这么排斥了。
再说,孙郁他们不也都是独自在剧组里,照样把自己的事情打理得井井有条。
我们怎么跟你比,你是未来的大明星呢!你的经纪公司实力可是很雄厚的,为你安排助理是理所当然的——不信你看看和你同公司的李灏,你看他会带几个助理来!孙郁用夸张的语气说。
李灏是这部电视剧的男主角,正是乔冠中所属经纪公司中最红的明星之一,应该说乔冠中这次能够得到这个演出机会,就是因为搭了这位师兄的顺风车。
不过虽然乔冠中一向把李灏视为偶像,现在又和他签进同一家公司,却从来没机会见到这位师兄本人,从其它人的说法听来,这位师兄的架子很大,特别讲究排场。
这些信息令乔冠中有些担心——自己能和这位师兄好好相处吗?至少在外景地的这些日子,自己是无法避免和他接触的吧。
他一定是忙得不可开交的,不多几个助理怎么行,不像我,又没什么事。
嘴里说出来的总和自己心里想的不太一样,不管多么不安,脸上还是得挂着微笑。
你这人真是认真老实……喂,你觉得那对翅膀怎么样?孙郁懒洋洋地问。
以前看人家演戏,觉得在空中飞真帅啊,自己试的时候才知道简直要命……你说我是不是很笨,怎么都达不到导演的要求。
孙郁继续笑着,岔开话题说起了完全不相关的事:你知不知道,原本罗天的角色预定的是别人,后来你们公司一直争取,又有李灏这个主角,才换了你……这些乔冠中都知道,可是他能说什么呢?因为换了罗天,原本要和罗天搭配的李婷这角色的女演员,就被认为外形和你不太相配,于是一起换了……这点乔冠中倒不知道,就算知道,也不是他能决定的。
咱们的道具负责人,是被换下来的那个‘李婷’的男朋友。
孙郁又说。
乔冠中明白他想说什么了。
不管哪个行业,这种勾心斗角与算计陷害似乎都不会消失,但不管是听说的还是亲身经历的,在这一行中的这些都似乎更加明显一些。
乔冠中知道,那一轻一重的翅膀就是故意用来整自己这个新人的,而自己也如他所愿没有通过这个考验。
至于孙郁是怎么知道的,乔冠中不清楚,但是他更想知道孙郁为什么要帮自己跟导演挑明。
看到乔冠中吃惊呆滞的样子,孙郁显得很得意:吓一跳吧?日子久了你就知道了,很黑暗呢……谢谢你,我……别说客套话了,老实说吧,我就是看好你能大红大紫,事先在这里跟你套交情呢。
我还有两年才毕业,到时候你出名了,可要拉兄弟一把啊!孙郁说着,自己也笑了起来。
乔冠中知道,在这个圈子里人际关系很重要,虽然不觉得孙郁有必要想那么远,但是真心想和自己结交的意思还是听得出来的,于是一拍孙郁的肩膀:到时候说不定是你成了大明星,我跟你说话你就会这样:‘啊,乔冠中,谁啊,咱们见过面啊……’看着乔冠中装模作样摆出用下巴看人的架势,孙郁忍不住和乔冠中一起哈哈大笑了起来。
孙郁……准备……终于到了孙郁的镜头,孙郁急匆匆地跑了过去。
乔冠中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孙郁的表演,显然,孙郁虽然自己很谦虚,但表演时一点也不像他自己说得那样只是个在校学生。
与孙郁演对手戏的,就是因为乔冠中才被换上的新李婷,是个比乔冠中还要小几岁的少女,据说是因为喜欢演戏,所以连学业都放弃了。
平时这个女孩看起来总是过于成熟,打扮得有些让乔冠中看不顺眼的妖艳,可是现在看她表演,真是令乔冠中有些吃惊,原来她也演得这么好。
整个上午,乔冠中都没再得到表演机会,但是他第一次表演失败,再看到别人一个个都是那样专业,令他的自信心几乎降到了最低点,拿着午餐的便当根本难以下咽,最后干脆趁没人注意时,端着便当溜达进了树林里。
拍戏的地点选得比较幽静,森林都保持着很自然的状态,在树下的草丛甚至还能看到肥大的蘑菇。
乔冠中慢慢地转悠着,在心里为自己打气。
他从来不敢奢望自己这个没有任何经验的人一上来就做得比别人好,可是至少也不要差太多吧。
之前的失败,至少在自己的心理上还能归罪于那对翅膀,可是等翅膀修好了自己的表现如果还是那样呢?到时候还能怪谁?不行,我一定要更有信心,不能老想着失败的事情。
乔骅,你可以的。
乔冠中习惯性地转着圈和自己说话,不断为自己打气,从小到大他总是用这种方式来鼓励自己。
不知道转了第几圈时,却忽然听到旁边传来吃吃的笑声……乔冠中顿时停住了脚步,有些紧张地四下张望。
自己刚才的举动和嘴里嘟哝的话要是被别人听见,可是一件很尴尬的事。
不过周围空荡荡的,剧组休息处隐约还有人们的说笑声传来,在他附近的森林里却是一个人都没有。
刚才那笑声明明是从很近的地方传来的,怎么会没有人?难道是听错了?乔冠中正在疑惑,那个声音又传进耳里,真的很近,就好像从脚底下传来的一样。
脚底下?乔冠中急忙低头去看。
就在乔冠中身边的一棵树下,草丛中长着许多白白嫩嫩的蘑菇,看起来鲜肥可口。
正有一只动物翘着屁股,扑在这些蘑菇上猛吃。
那种有点像是笑声的吃吃声,正是在咀嚼吞咽的过程中发出来的。
这是什么动物?看起来倒是不怕人。
乔冠中知道这片树林中很多野生动物,所以不想惊吓到这个小小的家伙,于是后退了几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踩动脚下的枯枝败叶发出了响动,那个小东西忽然放弃了已经被啃得七零八落的蘑菇,转过身来注视着乔冠中。
乔冠中这时才看清楚了,原来这个小东西竟然是头小猪。
小东西大约有乔冠中的拳头那么大,全身都是肉嘟嘟的粉红色,尾巴上很滑稽地系着一个黄色蝴蝶结,要不是那双标志性的大耳朵和小拱嘴,或许乔冠中会以为它是一只兔子。
看起来不像是野生动物,应该叫作香猪吧?以前似乎有女同学养来当宠物,农村也开始流行饲养这种宠物小猪了吗?乔冠中不知道这个小东西是从猪圈中跑出来的,还是被主人遗弃的,反正在这种山林中看到这种动物,是件很奇怪的事。
喂,小家伙,你是不是回不了家?乔冠中很善良地问。
在他看来,这种小宠物没有人类饲养,根本就没办法生存,要是它真的被遗弃了,乔冠中倒愿意带它回去,反正这么可爱,一定会有女生愿意养它,总比留在山中被野生动物吃掉来得好。
小猪看起来一点也不怕人,乌溜溜的眼珠眨也不眨地盯着乔冠中。
你的主人不要你了吗?要不要跟我回去?乔冠中试着靠近。
小猪警戒地后退了几步,依旧盯着他。
乔冠中顺着它那执着的视线,发现它在看的并不是自己,而是自己手中的便当。
你是不是饿了?他伸手把便当递向小猪,可是小猪马上就后退,和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乔冠中知道动物不会轻易相信陌生人,于是把便当放在地上,然后自己退开。
小猪一边警惕地望着乔冠中,一边扭动着小屁股来到便当边。
然而,乔冠中心中想象的饿猪埋头大吃的景象并没有出现,小东西很有大将风度,先用鼻子把整个便当翻了一遍,然后把里面的肉和木耳挑出来吃了,其它东西则是不屑一顾地用后腿踢进了草丛。
肯定是只宠物,不然怎么会这么挑剔。
小家伙,你能找到你的主人吗?要是找不到,不如跟着我走,要不然以后就没人喂你吃东西了。
乔冠中伸手从口袋里又掏出一样东西,却紧紧地握在手里,然后向小猪递过去:要不要吃?小东西对吃字很敏感,马上就望了过来。
乔冠中趁着它被自己的手吸引时,忽然扑了过去。
在乔冠中看来,这么近的距离之下,以自己的身手抓住这只小猪是轻而易举的事——毕竟从来没听说过猪这种动物动作敏捷的,不是吗?谁知道当他觉得自己距离小猪已经不到一只手掌,马上就要得手时,那只小猪忽然抬头对他轻蔑地扫了一眼,然后用令人难以置信的敏捷身手从乔冠中手底下跳开。
乔冠中都觉得已经碰到它的皮毛了,可是小家伙就这么在千钧一发之际逃了过去。
乔冠中因为动作太大,一头栽倒在地,然后就看见那只小猪摇着小尾巴,从自己身边大摇大摆地走了过去,眼神中满是得意之情。
等到乔冠中从地上爬起来,小猪早就不见了踪影。
自己竟然连只猪都抓不住,乔冠中心中沮丧得不得了,正想要再去周围找找时,远远传来了剧组人员呼唤他的声音。
下午,那对拿去修理的翅膀还是没有拿回来,于是乔冠中先拍了其它镜头。
也许是中午时对自己的鼓励起了作用,乔冠中表现得不错,除了第一个镜头因太紧张重拍了一次之外,其它都是一次就通过了,就连一向对演员要求很严格的导演丁秉德,都夸奖了他几句——虽然乔冠中觉得导演是为了给自己这个毫无经验的人鼓励才这么说的。
不管导演是出于什么原因才称赞他,总之晚上回到旅馆时,乔冠中的心情已经好了很多,对于接下来的表演也不再那么紧张了。
晚上的拍摄要到八点钟以后才开始,晚饭后,乔冠中原本和几个同剧组的人一起在孙郁的房间里玩扑克牌,可是却被一通电话给叫了出来.乔冠中匆匆赶到大厅时,看见李灏正和导演在说话,而剧组中的几个年轻女孩则围在他身边,虽然没有马上扑上去要签名,却也不肯离开,一个个虎视眈眈地盯着李灏。
乔冠中。
丁导演看见乔冠中从楼上下来,立刻对他招手,李灏一来就急着找你——你们还真不愧是同一家公司的。
李灏转过身,脸上倒没有因为见到同公司的人而有什么变化,依旧是看不出喜怒的招牌表情:你就是乔冠中吧。
你的事我听说了,陈总说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助理给你,我正好带了三个助理来,就让小徐暂时先帮你一下吧。
接着,他身后的一个年轻女子便走向前来。
果然像孙郁说的,他带了好几个助理。
而且性格似乎也跟传说中的一样,虽然在舞台上活力四射,平时真是酷得可以。
看着这位晚上在室内还戴着墨镜的师兄,乔冠中心里忽然开始担心,接下来自己能够扮演好令这位师兄满意的师弟角色吗。
李灏并没有向乔冠中多说什么,把姓徐的助理留下之后就匆匆上了楼。
乔冠中发现丁导演一直跟在李灏后面,言谈之间颇有些讨好的意味。
李灏虽然是当红巨星,可是像丁导演这样的名导,也不用小心翼翼地讨好他吧?不明白,这个圈子真是复杂啊。
你在想什么?女助理的声音非常清脆,打断了乔冠中的胡思乱想。
没有,我在看……李灏是我的偶像,看到他本人很激动……乔冠中急忙解释。
你以后也会这么出色的,阿灏可是很欣赏你呢。
女助理对乔冠中伸出手,徐琴音,请多指教。
是我要给你添麻烦了。
乔冠中赶忙客气地回答。
听她对李灏的称呼,他们之间的关系应该很好,有时候这种人更不能得罪。
把你这几天的工作安排跟我说一下,还有你的……啊,等等……马上就进入工作状态的徐琴音被电话铃声打断了,掏出手机接听。
真是个敬业的人,连电话铃声都是李灏最新专辑主打歌,不过也不排除她原本就很喜欢这首歌。
乔冠中很识趣地往旁边走了几步,免得有偷听的嫌疑。
不过这么几步的距离,徐琴音的说话声还是传进了他的耳朵。
游小姐?啊,对不起、对不起,李先生已经吩咐过我了,是我耽误了……您现在在哪里?我马上给您送过去。
游小姐?这个姓让原本想要再走远一些的乔冠中停住了脚步。
话说回来,今天一整天都没看到游少菁的影子,而一直因为初次正式演戏而紧张担忧的乔冠中,也忘了自己还有位老同学在这里打工,现在听到这个姓之后倒是想起来了。
不知道游少菁住哪个房间,待会儿还是去看看她吧。
徐琴音结束了通话,对乔冠中歉意地一笑:我还有点工作没做完,如果乔先生不介意,我待会儿再去你的房间和你谈吧。
乔冠中当然是连忙答应,可是等他准备上楼时,却有个人急匆匆地从楼上跑了下来,迎面和他遇上。
游少菁,怎么今天一天都没看见你,我正想去问问于导你住哪个房间呢。
我今天……啊,徐小姐,等一下,我下来了……回头再聊,我现在有点事……掰掰……游少菁看起来行色匆匆,叫住了正准备往门外走的徐琴音,便对乔冠中挥挥手,然后和徐琴音一起急急忙忙出门去了。
徐琴音刚才说的游小姐就是她吗?听徐琴音的口气相当客气,似乎是李灏有什么事要拜托游少菁。
游少菁究竟是来做什么的?真的只是来当助理吗?乔冠中晃了晃头,把自己的那些古怪想法从脑海中赶出去。
由于实在想不出游少菁会和演艺圈有什么关系,所以也就想不明白她为何到这里来。
不管怎么说,但愿她不是因为什么事而不得不放弃学业吧,她可向来都是优等生的。
待会儿要不要打个电话给游少菁比较要好的同学,问问看她是不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虽然高中时乔冠中和游少菁并不是同一班的,彼此之间往来不多,可是人到社会上打滚之后,才会发觉学校同学的关系有多么单纯直接,要是有需要的话,乔冠中很愿意尽自己的能力帮助游少菁。
乔冠中没再回去玩扑克牌,直接回自己的房间。
分配房间的时候,他是和另外一个演员合住的,不过由于戏分关系,那个演员到现在都还没进剧组,所以这个房间其实就是他一个人的。
乔冠中读了一会儿剧本,慢慢开始觉得疲倦,毕竟白天在钢丝上吊来吊去那么多次,实在是一件很累人的事。
等他忽然从迷糊中惊醒过来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
糟了,今天晚上还有拍摄!乔冠中一下子从床上跳了起来,抓起剧本就往外跑。
匆匆跑下楼,只听到整栋楼中都静悄悄的,似乎除了自己就没有人在了。
乔冠中心里开始紧张起来:这下一定要被导演狠狠削一顿了,依照导演那个脾气……天啊,自己怎么会睡着了呢?明明平时睡眠需求量很少啊。
乔冠中匆匆忙忙来到楼下,果然看到原本放在大厅里的一些器械都不见了,可见剧组已经出发了。
当他正要冲出门时,却迎面与一个进来的人撞在一起。
哎呀,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冒失!不等被撞的人出声,她身后已经窜出一个人来指着乔冠中责骂了,辛心,你没事吧?我没事。
大惊小怪,他根本没碰到我。
乔冠中这时才看清楚这个人,这个身材高挑、体态玲珑,五官精致得如同雕像的年轻女子,竟然就是女主角辛心。
其实乔冠中很清楚自己刚才已经撞上对方了,可是辛心硬说自己没有碰到她,就是在帮自己掩饰刚才的慌张。
辛心在屏幕上的形象一向那么温柔可人,想不到现实中也是这么温柔善良的人。
辛小姐,对不起、对不起,我因为睡着了,耽误了集合时间,所以太慌张了……乔冠中赶忙道歉。
你就是乔冠中吧,今晚不是因为李灏要求先拍他的镜头,所以你的戏取消了吗?我听导演是这么对你的助理说的,你不知道吗?辛心的助理也是个年轻女孩,嘴快地抢着说。
我真的不知道……乔冠中苦笑。
想来也是,要是集合时间自己没出现,导演必定也会让人去叫自己一声的,怎么会任由自己在那里睡。
她说的助理是指徐琴音吧?毕竟人家也不是自己的专职助理,忘记告诉自己也没什么可抱怨的。
那我去看看,有机会看到李灏表演也很幸运。
不止呢,待会儿你还有机会看到我们辛心表演喔。
那个助理得意洋洋地对他说。
真多嘴……辛心对助理嗔怪了一句,朝乔冠中点点头走了。
乔冠中看着她的背影,又站了一会儿。
辛心这种古典美女正是乔冠中最喜欢的,在没有进入这个圈子前,辛心可是他的梦中情人呢。
她已经来剧组了,而且这么好相处,不知道接下来的日子里有没有机会和她多说几句话……本来他的目标就是在这段日子里好好表现,不要比那些专业的演员差太多,可是现在,新的愿望又悄悄在心中产生。
喂,帅哥,她很漂亮吧?忽然冒出来的声音,把乔冠中吓了一跳,猛地回头,却发现竟然是游少菁笑吟吟地站在自己后面。
你干什么呀,吓我一跳。
是你自己看得入神了,怎么怪我……游少菁还是那一身运动服,双手插在口袋里,对乔冠中笑着说,我是来谢谢你的,我听怜怜说了,你打了电话给她。
啊?她这人怎么这样……乔冠中之前打了电话给游少菁最好的朋友萧怜怜,询问游少菁是不是遇到什么需要帮助的事,没想到才不到两个钟头,萧怜怜就把事情向游少菁报告了。
游少菁苦笑着摇头:你真是太不了解她了——她这人就是这样。
在学校时,萧怜怜可是出了名的包打听,没有什么事是她不知道的,也没有什么事被她知道了还能不以光速传播的。
我不是想打听你的私事,就是觉得……要是需要帮忙你就说一声,我们可是老同学啊。
乔冠中说着多少有些尴尬。
游少菁笑着摇头:我没有什么事,学校也好好的,反正该考的科目都已经过了,所以请假出来办点事。
看看人家,自己这辈子可能都没办法站在人前,这么大大方方地说我所有该考的科目都已经过了这种豪言壮语吧。
真不愧是我们的小老师!对你来说,考研究所应该是轻而易举吧?乔冠中知道有很多同学正在准备研究所,这对游少菁来说,应该不是问题吧。
游少菁笑而不语。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学业对她来说已经成了生活中的一种习惯,而且拥有学生身分,做什么都可以自由一些,也许自己真的应该继续去考硕士班、博士班,反正自己对未来也没有什么太多打算。
你要是需要我帮忙做什么尽管说,虽然我也不是太有办法,不过说不定还能帮得上忙。
她一个女孩子跑到这里来,想必有什么要紧事吧?自己虽然不太方便打听别人的隐私,可是说几句愿意帮忙的话,让她不要因为孤身在这里而感到无依无助,还是做得到的。
谢谢你,我要是解决不了,会找你帮忙的。
游少菁点着头,还有……这几天你最好不要一个人晚上出去。
什么?乔冠中不解。
你记住我的话就对了,反正我也不会害你。
你现在要去哪儿?我想去看李灏演戏,他是我的偶像。
李灏啊,那个人还不错……游少菁继续点着头。
不过乔冠中看得出她对于演戏什么的显然没什么兴趣,她这次来办的事,应该和李灏有关吧?乔冠中走出小旅馆之后,回头看看游少菁还站在大厅里,由于外面的黑暗和里面灯光的反差,让乔冠中很容易就看清楚她脸上的表情——她紧紧皱着眉头,似乎在思索什么难题。
但愿她真的没事。
和李灏有关?该不会是感情纠纷吧……不会的、不会的,依游少菁那种性格,不太可能挑娱乐圈内人当男朋友的……乔冠中在拍摄现场看了一会儿,发现自己的精神越来越不济,竟然看着别人的表演就打起盹来。
徐琴音在他身后说:你累了就回去休息吧,反正今天晚上也没有你的戏。
刚才乔冠中一过来,徐琴音就很歉疚地迎上来,说是为了让他多睡一会儿才没有马上告诉他。
乔冠中清楚她是因为待在李灏身边而忘了自己的事,不过李灏把助理借给自己用的好意,心领就是了,哪还能真的麻烦人家?当然是满脸堆笑地说没关系。
李灏的表演确实精彩,开始时乔冠中也看得兴高采烈,可是不知不觉中睡意就涌了上来,占据了他的整个思绪。
我知道了……我还是回去睡觉吧,要不明天爬不起来就惨了……乔冠中打着哈欠,赞同徐琴音的提议,真可惜,难得有机会看李灏表演……机会还很多呢,你们不是在同一个剧组吗。
快回去吧,万一你在这里睡着了,我可没力气扛你回去。
乔冠中打着哈欠,准备回旅馆。
除了徐琴音,没几个人注意到他的到来和离开。
来时还没觉得什么,现在往回走了,却忽然发觉这条山间小路是这么寂静昏黑,虽然月色很明亮,脚下的道路可以看得清楚,可是却也被月色渲染成清冷的色彩,与白天时青山绿草、野花绚丽的景色宛如两个世界。
随着脚步移动,落叶在脚下不断发出沙沙声响,反而显得这段路程更加寂静,远处的小旅馆和山脚下的村庄的灯光,都好像飘浮在天边一样。
不知道为什么,游少菁的话忽然涌上心头;这几天你最好不要一个人晚上出去……什么意思啊?难道山里还会突然跳出妖怪来吃人?联想到自己扮演的角色,乔冠中笑了起来。
罗天,他虽然在人类世界中追求着自己的梦想,内心深处一定还是渴望在自然的山山水水间展翅翱翔吧……乔冠中张开双臂做出迎风飞行的动作,把自己想象成剧中角色。
在这一刻,他忽然觉得自己与角色又接近了一些,也许从明天开始,自己就更能掌握这个角色了。
看来独自走夜路也不错,有助于自己融入角色。
乔冠中得意洋洋的念头刚一闪过,就听到身边的树丛中传来了沙沙轻响。
本来寂静得只有乔冠中脚步声的山路上,忽然出现的其它动静特别鲜明,乔冠中马上就止住了脚步,警觉地往那个方向看去。
这片山林的自然环境保护良好,所以有很多野生动物。
乔冠中这些天就见过野兔、野鸡、各色的飞鸟,以及一只类似鹿的动物,不过那些传说中存在的狼、野猪啊,他都还没见过,也没想拜会这些动物芳容的欲望。
这些野兽白天是不会出现的,即使在人类的想象中,这些会吃人的野兽多么厉害,其实它们最害怕的还是人类,能躲则躲。
但是现在夜黑风高,不对;伸手不见五指,也不对;总之就是在荒山野岭、黑灯瞎火的情况下,那些野生肉食性动物会不会悄悄跟在落单的人类后面,然后把一百八十多公分高、看起来有很多肉的人类带回去当作孩子的宵夜……越是这样想,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就越清晰;在乔冠中听起来,简直就是某个庞然大物正在悄悄跟踪自己一样。
乔冠中试探性地加快了脚步,结果身后那声音也跟着加快;又放慢脚步,那声音也慢了下来,反正就是一直落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
乔冠中大略估算一下自己和小旅馆之间的距离,再猜测一下身后那声音的速度,开始对自己能不能在对方扑上来之前跑到旅馆中感到怀疑;既然这样,还不如……乔冠中从路边的树上折了一根粗树枝拿在手中,猛地回过头对着作响的草丛扑去,连续不断重重地拍了下去。
噗噗噗噗……这声音不像野兽的嚎叫。
乔冠中停下手,借着月光看去,结果看到一头愤怒的小猪正对自己挥舞着前蹄,发出噗噗噗的叫声,这只尾巴上戴着蝴蝶结的小东西看起来很眼熟:原来是你啊……吓了我一跳……噗噗噗噗……明明是你打了我!小猪对于乔冠中毫无歉意的表示感到很生气。
对不起啊,我以为你是狼呢。
不过我今天没有便当了,你要不要跟我回去?我给你更好吃的东西?乔冠中忽然觉得,辛心那么善良温柔的女子很适合饲养宠物,而这只小猪这么可爱,应该会受女性欢迎的。
小猪似乎看出了他不安好心,于是往后退去。
你看,你现在还在这里游荡,就表示你没找到主人吧?说不定是他们把你扔掉不要了呢?这山里可是很危险的,有狼,有狐狸和狗熊,‘啊呜’——一口就能把你吞下去!很可怕吧?你跟我走的话,就有温暖的被窝和好吃的饭,我还会帮你找个温柔的美女当主人,怎么样?乔冠中温柔地诱惑着小猪。
也不知道这只小东西听不听得懂乔冠中的话,总之在听了乔冠中那些诱人的条件之后,它目光中流露出一种不屑,用鼻子喷出几声噗噗声之后,转身就走。
喂、喂……乔冠中叫了几声,可是在黑夜的森林中,小猪的身影马上就被夜色掩没,他只能悻悻地放弃原本的打算。
既然一只看起来那么可口的小猪都没被吃掉,看来这里应该没什么吃人的野兽了,还是赶紧回去睡觉吧。
紧张过后,倦意又涌了上来。
真是奇怪,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爱睡了?乔冠中正要继续自己的路程,忽然又有异样的响动从不远处传来。
开始似乎是什么东西敲击的声音,然后就是一声惨叫,再接着……停住脚步的乔冠中听到了呼救的声音……声音是一个男子发出来的,凄厉而焦急。
乔冠中来不及多想,就往声音传来的方向冲过去。
离开小路转进树林,没跑几步,乔冠中就看到了两个正扭打在一起的人影。
不过也许是乔冠中跑来的声音惊动了对方,就在乔冠中刚刚看到他们的同时,其中一人就转身跑进了树林,而另外一个人还在地上挣扎着,不断发出呼救声。
乔冠中来不及去追赶那个跑掉的人,赶忙来到地上的呼救者身边。
正在呼救的人被布袋蒙住了头,在地上扭动着想要挣脱,那个白色布袋上已经渗出了红色血痕。
乔冠中上前两三下就把布袋扯开,扶起伤者,大声问:喂,你怎么样?你怎么样?布袋原本是用来装面粉的,里面残留的面粉沾了伤者满头满脸,再被鲜血一浸,看起来整个人显得狰狞可怖,乔冠中一时认不出伤者是谁,也不知道对方究竟伤得有多重,于是慌忙地掏出手机打电话求助。
乔冠中、乔冠中……救救我……伤者倒是先认出了乔冠中,用虚弱的声音说着。
丁文军,是你……原来这个伤者就是那位负责道具、帮乔冠中弄了一双不对称翅膀的人。
乔冠中略微一愣,马上就安慰他说:别担心,我已经打了电话。
现在我带你回去,马上就会有车子送你去医院。
说完,他小心地抱起丁文军,往旅馆跑去。
不知道丁文军伤得多重,至少他的头部鲜血淋漓,看起来很吓人。
幸亏丁文军身材瘦小,乔冠中还抱得动;乔冠中一边全力跑着一边安慰着丁文军,等到了旅馆,早就有车子等在那里,然后几个人七手八脚地把他抬上车,往镇上开去。
乔冠中气喘吁吁地坐在地上,看着车辆绝尘而去;小村子里没有重伤者需要的医生和设备,因此车辆直奔十几公里外的大城,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他对丁文军没什么好感,可是还不到盼着人家出事的地步,反正自己也已经尽力了,但愿丁文军运气好一点吧……给你,满身都是血,赶快擦擦,去换件衣服吧。
一条手帕递了过来。
刚才一番折腾下来,旅馆里的人几乎都出来了,就连原本在摄影现场的人也正在纷纷赶回来,递手帕给乔冠中的正是从楼上下来的辛心。
她看着车辆远远的那点灯光,担忧地问:那是谁啊?怎么会受伤的?乔冠中把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当着辛心的面,当然就难免把自己的英勇加以渲染夸大了一些,等他讲完事情的始末,发现在场的人几乎都围到了他身边,听到几句大家的夸奖,让他不禁有种英雄的快感,脸上不免得意洋洋的。
你还是赶紧去换件衣服,一会儿警察来了,可是要找你问话的。
李灏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回来了,站在人群外泼来一盆冷水。
乔冠中也知道这种事必定会惊动警察,自己身为第一个到达现场的人,也一定会被警察盘问。
当然,那些记者更不会放过这则新闻,经过他们的笔一渲染,到最后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
想到这些,乔冠中再也得意不起来了。
李灏看看周围没人,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却在对方还没接听时就挂断了。
他站在那里等了一会儿,游少菁就匆匆而来。
老实话,李灏不太信任游少菁。
她太年轻了,而且言谈举止之间,没有一点李灏认为从事那个特殊职业该有的神秘感,或者别的特殊气质。
更重要的是,她也来了好几天,不但什么都没解决,还经常不见人影,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躲在一边什么都没做。
可是当初推荐的人把游少菁说得跟神一样,这时他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游小姐,今天这件事……游少菁看到李灏焦急的样子,也有些抱歉地说:我承认是我的失误,我本来以为对方会把乔冠中当作目标的,所以一直跟着他,没想到会这样……我以前不认识乔冠中,那个丁文军也一样,为什么会连累到他们!乔冠中很优秀,你得承认这么优秀的新人会威胁到你的地位。
而那个丁文军是负责道具的,他之前就已经在难为乔冠中了,接下来很可能就是针对你——虽然对你他不敢那么明显——他的女朋友是因为你和乔冠中的关系才被换下来的。
哼……李灏显然不这么认为。
总之你不这么认为没关系,那个犯人是这么认为的啊!他为你真是什么都做得出来!这个男人真得那么有魅力吗?自己可看不出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近朱者赤的关系,最近游少菁的审美观似乎也开始扭曲,至少她就怎么也看不出来这位超级巨星哪里有魅力了,怎么会有人为他疯狂到这种地步。
这难道要怪我吗?李灏没好气地嘟哝,我倒宁愿他冲着我来啊!无端地去伤害别人算什么!游少菁能够体谅李灏的心情,任谁遇到他这样的经历,都不可能感到愉快。
总之我会尽快找出那个人的。
我想至少我们能够缩小一点范围了,那个人应该是女性。
你怎么知道?游少菁抿着嘴唇看着他,停了一会儿才说:我告诉过你,恶鬼附身之后只能把人类原有的情绪扩大,并不能使人类产生新的情绪。
你觉得那个为了你做了这么多的人,可能是个男人吗?求你别老说‘她’是为了我好不好?听起来很不舒服!李灏咬着牙抗议。
你要这么认为也可以,可是这种时候逃避现实解决不了问题。
来吧,回忆一下,从第一次发生这种事到现在,一直在你身边出没的女性有哪些,我一个一个去调查。
我的四个助理,副导演水卿,辛心和她的女助理,还有几个熟面孔的工作人员,不过我叫不出名字。
这么多……游少菁不明白,为什么已经换了剧组,他还是有这么多熟人,听了李灏的解释才明白,他现在在拍的电视剧是续集,因为前面二十集反应太好了,才匆匆决定开拍,用得当然也是原班人马。
真是会找时间啊……游少菁叹息一声,要是凌岩在就好了,她处理这种事情最拿手、最有经验了,可是凌岩什么时候到阳间并不一定,反正已经请钟学馗给她留了言,要是她正好来,一定会赶来帮忙的。
游少菁以前跟着凌岩处理过一些类似的委托,可是一来那时候她的心思根本不在这上面,二来凌岩那时候也还年轻,接受的事件也都相对简单些,所以真正学到的经验并不多,倒是把凌岩对待委托人的神态学了个七成。
这种淡漠冷静、带着神秘感的神态,很能给委托人想象空间,也就能够无形中抬高自己在委托人心目中的地位。
你自己有没有什么怀疑的对象?游少菁决定再问问李灏本人的观点,毕竟身处其中的人是他,他不应该什么都察觉不到才对。
李灏皱着眉头想了想:说真的,我很忌讳和女性接触,不知道怎么地就会传出莫名其妙的绯闻,我回去很难解释……我倒是觉得,首先,徐琴音和林华应该没有嫌疑吧?她们都有男朋友了,再说我们也已经相处很久了,她们不可能对我有什么想法的……另外辛心也不可能,据我所知,她也有固定的男朋友了,还有……李灏是个善良的人,所以在他眼中,他身边都是善良的好人,即使有些小毛病,也是可以原谅与忽略的。
听着李灏的描述,游少菁感到自己的头在隐隐作痛,他这种性格,究竟是怎么在这个复杂的娱乐圈中混得这么好?还是说他还在隐瞒着什么?游少菁抬手阻止了他继续分析下去:我明白了,剩下的事就交给我吧,我会尽快把事情解决的。
游少菁用十分自信的口吻对李灏保证,虽然她看得出来,李灏对她不怎么信任——其实她自己也不怎么信任自己。
但是没有别的办法,李灏出的钱可是真金白银地进了自己的口袋,舅妈的病情虽然一再用法术控制,可是手术也不能再耽搁了,这钱可万万不能再被拿回去。
不过,为什么连波波都找不出那个恶鬼究竟附身在谁身上呢?波波对于美食的嗅觉之灵敏,可是远胜一般的同类啊。
游少菁独自在角落中转了几圈,却想不出任何线索,她再次拿出电话开始拨打家里的电话号码,却依旧没有人接听。
斑斓和钟学馗究竟去了哪里?为什么不接电话?关键时刻真是没人可靠。
游少菁愤愤地挂断电话,嘴里嘟哝着,一抬头,却看到乔冠中正站在不远处盯着她。
乔冠中心里十分郁闷,刚才警察到了之后,因为他是第一个到达现场的人,竟然把他当成犯人一样地盘问了一番,言下之意,似乎他就是袭击丁文军的犯人。
直到医院里的丁文军醒了,证明事情和乔冠中无关,他们还是不肯罢休,表示既然丁文军被蒙住了头,他自己也没看清楚犯人的样子,乔冠中的嫌疑就不能被排除,而且剧组中的其它人都能证明,丁文军刚在早上时对乔冠中的道具动了手脚。
也就是说,自己还真倒霉。
乔冠中毕竟是个年轻人,做了好事原本还希望能够得到一些称赞,没想到却是这种结果。
刚走出警察询问室的门,公司老板的电话就不期而至,把他狠狠削了一顿,威胁说要是有负面新闻毁了他的前途,要他自己负责。
乔冠中知道是谁在第一时间把这件事告诉老板的,所以他出来之后,并没有理睬徐琴音。
她并不是自己的助理,所以乔冠中没指望她为自己做些什么,可是同样地,她又不是自己的助理,打小报告也不该是她的工作,乔冠中实在不愿意多搭理这种多嘴的人。
徐琴音倒是跟在后面,用助理的口吻埋怨几句乔冠中处理事情不圆滑,不过被乔冠中一句难道要我看着他死给堵了回去。
大概是看出了乔冠中的心情很糟,也想起自己根本不是他的助理,用不着去当他的出气筒,徐琴音说了几句之后,就讪讪地离开了。
而乔冠中则想到了游少菁之前说过不要在夜里单独外出。
她为什么要这么说?难道她知道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也许她知道什么,要是能给警方提供犯人的线索,说不定自己就能重获清白了。
说乔冠中心里不急是骗人的,他刚刚进入这个圈子,开始的路走得还算顺利,现在也算多少有了些名气,可要是在这个时候传出他是伤害嫌疑犯的风声,消息是真是假就不重要了,因为只要有心人加以渲染传播,就足以把他的前途毁掉。
乔冠中不想让自己的梦想就这样被毁掉,他一定要想出解决办法。
游少菁,你是不是知道会发生不好的事情,才会提前警告我?乔冠中转了很久才找到游少菁,不知道她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做什么。
仔细想想,这个突然出现的同学还真是充满了神秘,她来做什么?她知道些什么?乔冠中不想打听别人的隐私,可是他得先保护自己的安全啊。
游少菁点点头:我也不知道会这样……她原本真的认为犯人会去袭击乔冠中,所以才会忍不住开口提醒他,没想到犯人却选择了一个她完全没想到的目标。
不过你真勇敢,这下成了英雄了。
英雄……乔冠中苦笑,我就要被当作犯人了……犯人?你……怎么可能?警察怀疑我。
不会吧,那些警察也不是笨蛋,他们没办法凭现场遗留的证据看出犯人是个女人吗?游少菁被乔冠中的说法弄得目瞪口呆,不禁脱口而出。
女人?你知道犯人是谁!乔冠中叫了出来。
游少菁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连忙示意他小声一点,万一让别人听见就糟了。
你到底知道什么,游少菁,求求你把知道的说出来——这对我很重要。
我的梦想、我的前途会因为这件事毁了,你明白吗?要是警察不能在事情被传出去之前找到犯人,我就真的惨了!乔冠中抓住游少菁的手紧紧握着,焦急地说.游少菁连忙挣开他的手,她实在不习惯和异性这么接近。
其实等那些警察仔细侦查了现场就会明白的,那里有很清晰的痕迹证明犯人和你的体型特征完全不相符。
你……懂得侦查犯罪现场?你是私家侦探吗?游少菁这么神神秘秘,难道是因为从事了特殊行业的关系?可是记得高中时她的体育课总是不及格,这种人也能当私家侦探吗?私家侦探……呵呵……就算是吧……游少菁脸部扭曲得厉害。
但愿乔冠中不要像萧怜怜一样,不然自己是个私家侦探的新闻就会在老同学中流传开来——当然,这总比游少菁是个神棍的谣言好听。
你是李灏请来的?乔冠中的判断力很好,只不过出了个关键性错误,但是游少菁并不打算纠正他。
你到底知道什么,不能告诉警察吗?不能……说了他们也不会信啊,说不定还会把我送到精神病院呢。
游少菁,我……乔冠中,你放心,你不会有事的,这件事我一定会处理,但是我不能再跟你说更多了,我也没办法……请你相信我,我们是老同学,我不会害你的!游少菁实在受不了乔冠中那种乞求的目光,只好扔下这段话后落荒而逃。
一早起来,乔冠中就发现大家都用奇怪的眼光看着他,有些人本来在窃窃私语,可是一看到他走过来就停了。
乔冠中不知道是谁干的,但是很显然,警方怀疑自己是犯人的事情已经被某人在剧组中大肆宣扬,就连关系不错的孙郁都一直躲着他。
由于警察在调查案件,所以拍摄工作暂停了,大家都很闲,也就有很多时间来说闲话。
乔冠中没办法证明什么,只好躲在房里不出来。
他打过一次电话给游少菁,可是对方却拒绝接听。
等到了晚上,乔冠中终于再也坐不住了。
到目前为止,警方还没证实犯人是女的,而自己的嫌疑也没还办法洗清,这样下去只会变得更糟。
他走出房间,在走廊中又听到徐琴音在她房里和人争吵的声音;隔着房门听不清楚,不过大概的意思就是在为他辩解,说他绝对不会是犯人。
乔冠中忽然对自己昨天的态度感到很惭愧,其实实时向公司汇报是徐琴音的工作,自己本来就不应该因此迁怒她。
现在所有人都在怀疑自己,而徐琴音却还在为自己辩解,这让乔冠中由衷感激。
他往徐琴音的房门走了几步,然后又退了回去。
自己现在怎么解释都不会有人相信的,除非是警方出面为自己澄清。
而警方看来是不会轻易出面澄清的,除非……除非那个犯人被抓到了。
当时丁文军的头被蒙住了,自己可以说是真正目击到那个犯人的唯一一人,可是在那种情况下,自己看到的只是一个模糊的影子,现在只隐约记得对方的身材不高、很瘦,很有可能像游少菁说的,是个女人。
要是那个犯人还继续犯行呢?就像侦探小说上写的那样,连续伤人之类的?既然游少菁说晚上要小心,又说那个犯人在胡乱选择目标,那么自己晚上出去也许会发现他的踪迹?或者……就算被他袭击了,也可以证明自己的清白,总比现在这样来得好。
带着近似于自暴自弃的念头,乔冠中趁着夜色出了旅馆。
今晚天空有点阴霾,月色看起来不如昨晚明亮,幽静的树林中不时传来夜鸟的鸣叫,倒是真的好像有什么事情在酝酿一般。
可是乔冠中在树林中转了好几圈,却连个鬼影子都没遇上。
昨天的事发现场已经被警方围了起来,乔冠中好不容易才克制住想过去寻找线索的念头。
他顺着道路一直走到昨天的拍摄地点,然后又转身往回走去。
一路上,他始终绷紧着神经,特别注意不让自己背对着那些可以作为藏身之处的地方,生怕一不小心就会有人冲出来对付自己,可是直到回去的路也走了一大半,依旧四周寂静,什么异常都没有。
难道那个犯人因为风声紧,今天晚上不出来了?也许自己这样晚上出来溜达,反而更会招来闲话,还是回去吧。
被夜风吹了这么久,乔冠中的头脑逐渐冷静下来,原本的一腔热血和愤慨都消退得差不多了,于是有些垂头丧气地往回走去。
有时候,事情就是这么凑巧,急于寻找的时候,就怎么都找不到,可是放弃了之后,寻找的事物却又会自己送上门来。
乔冠中刚走没几步,就忽然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
乔冠中看看周围,他正好走到山坡上那条小路的转角处,一边是树林,另一边突出的山坡挡住了小旅馆的灯火,正好是这条路上最隐密的地方。
这么晚了,谁会躲在这里说话?乔冠中觉得自己似乎找到了什么线索,于是悄悄靠了过去。
在一棵树下,有两个人在说话。
开始时乔冠中并没敢马上靠过去,而是屏住呼吸,远远地躲在树后,先听听对方是什么人,在说什么。
夜静山空,声音传得格外远,乔冠中只听了两句,就愣在那里。
说话的是一男一女,声音他都很熟悉,男性是孙郁,而女性则是他的梦中情人辛心。
……我不怪你……可是,你也不能每次都跟合作的男星传绯闻吧?至少也要考虑一下我的心情。
你也知道那是公司的安排,我和他们根本就没什么!但是……你知不知道那些报导描写得多么暧昧,我看了是什么感觉……你自己也是这个圈子里的人,怎么连这些加油添醋的事都会相信呢。
你也知道我当初签的合约里面有这样的要求啊……你以为我喜欢这样吗?今天跟这个男人一见钟情,明天又和那个男人擦出火花,很有意思吗?而且那些男人明明知道这是说好的逢场作戏,可是一个个内心里还不是想着要趁机占些便宜,你以为我愿意跟那种人相处吗——以前是谁口口声声说这些都是为了事业,可以体谅我的!现在呢?那些自己说过的话都忘了吗!辛心和孙郁,他们……听了这么几句,乔冠中已经明白是什么情况,看来他们两个已经交往很久了。
乔冠中当然知道,就算是明星也有恋爱的权力,辛心这么好的女孩,身边更不可能没有追求者。
可是真的知道她有男朋友,心里还是觉得闷。
明知道偷听别人的隐私不对,自己应该马上离开,可是心里却怎么也克制不住好奇,反而悄悄地更靠前了一些。
对不起,辛心,我这几天心情不好……我不是有意要惹你难过的……看到辛心生气委屈的样子,孙郁马上就心软了,我就是觉得自己太没用了,到现在还是没什么起色,就连这次的演出机会也是靠你才得到的……这是因为你还在读书啊。
你能读那么有名的艺术大学已经很幸运了,我就经常觉得自己的学识不足,高中毕业就入行果然有差。
可是书读得多有什么用。
你看看李灏,还不是大学没读完就辍学了,现在一样红透半边天……你这次是不是要和他……当然不是,谁都知道李灏从来就不搞绯闻的,他从来就没有否认过自己有女朋友,只不过因为对方不是圈内人,所以他从来都不曝露对方的身分。
谁知道究竟有没有这样一个人?说不定是他捏造出来的……虽然他自己也知道这个假设站不住脚,哪有偶像明星没事给自己捏造一个固定女友的。
那你这次……孙郁关心的还是辛心的事,要是男主角名草有主,绯闻宣传就不必要了吧。
是乔冠中。
什么!孙郁和躲在一边的乔冠中差点同时跳起来。
为什么是他!他不是新人吗?你和他根本不是同一个层次的!可是他们公司非常看好他,准备捧他走李灏的路线,而李灏本人也很欣赏他。
李灏自己导演的第一部电影年底开拍,据说要请乔冠中当男主角,李灏他自己演第二男主角!哼,他的前途倒真的是一片光明。
怎么可能……他有什么背景吗?孙郁非常惊讶。
比他更惊讶的人是乔冠中,他昨天才第一次见到李灏,完全不明白李灏为什么这样看重自己。
谁知道他有什么背景,反正这圈子就是这么现实……听他们接下来的对话,无非是推测乔冠中可能有什么大来头的父母或亲戚之类的。
乔冠中不禁苦笑,他父母都是普通公务员,哪里可能给他什么背景。
听着辛心与孙郁之间的谈话,乔冠中忽然开始觉得自己之前对辛心的那种情感是如此空洞,甚至有些可笑。
诽闻,和辛心……要是公司要求,自己也没办法拒绝吧?这是宣传的必要手段。
可是为什么李灏就可以一直坚持自己的感情呢,他的女友真幸运。
对辛心感情的失落和得知李灏对自己有好感的震惊,在乔冠中心里交替出现,同时得到这两种信息,对他的承受能力是种考验。
最后,他终于决定什么都不再去想,辛心也好、李灏也好、犯人也好,随他们去吧,自己还是回去睡觉。
乔冠中转身时,忘记使用蹑手蹑脚的走法,一不小心就弄出了声响。
已经谈完了闲话,依偎在一起的情侣俩,顿时受到了惊吓,闪电般地分开,往这边看来。
乔冠中感到自己快要尴尬死了,偷看人家约会,这算什么嗜好啊,而且他们之前还说了那么多关于自己的事。
我……出来走走……听到有声音……我刚刚到,真的,刚……就算刚刚到也不合时宜啊,人家刚才在拥吻呢。
乔冠中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不过那对情侣比他更慌张,他们的秘密恋情万一曝光了,将会引起一场灾难,而且刚才他们还在说乔冠中的事,也不知道乔冠中来了多久,听到了多少。
乔冠中,我们……我们……孙郁结结巴巴地想要说什么。
乔冠中已经定下神来,走过去笑说:我们什么啊……本来就是咱们两个出来散步,偶然遇见大明星辛心的,不是吗……孙郁和辛心听他这么说,多少松了口气,乔冠中看来不打算乱说这件事。
辛心看看乔冠中,说了一句:我先回去了。
便匆匆走了。
乔冠中和孙郁面对面站了一会儿,不约而同地开口说:我们也回去吧。
然后又一起笑起来。
两个人原本就互有好感,沉默地走了一段,就又开始聊起来,除了有意绕开刚才的事之外,他们聊得很投机。
他们两个故意走得很慢,为的就是和辛心拉开距离,可是没走多远,就听到前面的辛心发出一声尖叫,然后就是她尖厉的呼叫声:救命啊……阿郁,救命啊……乔冠中听到声音马上就往那边跑去,可是速度还是远远赶不上孙郁,一听到辛心的呼救声,孙郁在第一时间就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
等到乔冠中赶到,他已经把辛心抱在怀里了。
辛心,发生了什么事,你快告诉我!乔冠中知道辛心很可能是受到那个犯人的袭击,这对他来说是一个证明清白的绝好机会,他当然着急。
我不知道,有人忽然从后面扑上来用布袋蒙住我的头……然后……她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身边的草地。
在月光下,绿茵茵的草地上秃了一块,草叶都被腐蚀成了黑黄色,四周还冒着白色的泡沫。
硫酸?——总之就是这类腐蚀性物质吧?乔冠中皱着眉头,看着那令人怵目惊心的效果,要是真的泼到辛心身上,严重点会完全毁掉她的事业的。
她原本似乎是想泼在我头上……辛心越想越害怕,微微颤抖着,有个东西撞倒了她,所以我趁机甩掉布袋,然后就看到她逃跑的背影……你看到她是谁了吗?辛心摇摇头:我只看到远远的背影,似乎是个女人……应该就是个女人吧……我闻到香水的味道了!女人……果然是这样,就像游少菁说的是个女人!昨天打伤丁文军的也是她吧?竟然是个女人!孙郁紧紧抱着辛心,忿忿地喊着,她和你有什么仇,为什么要伤害你!乔冠中也想不出丁文军和辛心有什么共同点,可是那个犯人真的出现了,而且接连伤人,这样自己的嫌疑就该被洗清了吧?心中冒出这个念头,顿时又觉得自己有点卑鄙,看到辛心受到袭击,首先想到的竟是自己可以洗清嫌疑,而不是关心一个无辜受害者的安危。
你送辛心回去,我跟上去看看!乔冠中对孙郁说了一句,就往刚才那个黑影逃窜的方向跟了上去。
游少菁看着眼前正围上来的几个男人,虽然心中紧张,但依旧保持冷静,她知道,那个控制着这些男人的恶鬼,一定可以透过这些男人的视线看到自己的所有举动。
游少菁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这个恶鬼可以把气息隐藏得这么好,就连波儿象的嗅觉都发现不了?为什么它明明可以经由某种方式控制普通人,却还要亲自动手去伤害那些人?波波现在应该已经跟上它了吧?只要被波儿象盯上,没有恶鬼可以逃脱,但愿波波不要下嘴太快,因为自己还想好好问问这个恶鬼,究竟是怎样做到让自己难以想通的那一切。
游少菁看到那些男人已经围到自己近前,才双手一扬,几道符咒从手中飞向那些男人。
她的准头不太好,有一大半的符咒落了空——这还是因为这些符咒本身就有追踪能力,要不然按照游少菁的能力,应该连一张都扔不中。
被游少菁的符咒贴在额头上的男人们顿时停止了动作,颓然倒地,有几个竟然马上响起了鼾声,而其它人依旧气势汹汹地逼向游少菁,拿在手中当武器的锄头、铁棍都高高举了起来。
游少菁一个娇小的女孩,虽然有防身能力,可是看了这样狰狞的男人们围上来,心里依旧惴惴,再次抛出符咒,还是有好几张没有打中目标。
那些男人在游少菁两次没打中目标之后,已经距离她很近了,而在最前面的那个已经抡起手中的锄头,对着游少菁当头就砸了下来;毫无疑问,那个恶鬼给他们的指令,就是要干掉游少菁。
现在这些男人都是被控制的傀儡,他们甚至不在乎身边那些倒下去的同伴,只是在忠实地执行着命令。
游少菁的运动神经天生就不好,反应能力也不怎么样。
眼看着锄头当头打下来,她也知道应该闪开,但身体就是怎么都不听大脑的指挥,于是只能呆站着,任凭那还带着泥上的锄头敲往头上。
砰!护身符咒闪出了一团大火星,可见眼前这位仁兄下手有多狠。
他虽然一心要置游少菁于死地,可是游少菁还是不能伤害他,因为他毕竟只是一个普通村民,也算是恶鬼的受害者。
趁着对方又一次举起锄头,准备再打下来时,游少菁又拿出一张符咒,借着距离优势,准确的贴在了对方头上。
又倒下一个,还有三个呢。
游少菁的背后突然一铁铲打来,虽然没有伤到她,但是那股力量还是把她打得往前扑了好几步,迎面一个男子正好手持铁棍当头打了下来。
很糟的感觉。
以前看凌岩与恶鬼们战斗,多么威风啊,争脚飞舞、英姿焕发,而自己呢,就像个出气娃娃一样被人家推来拉去的。
虽知道自己这么没用,可是自己事前也做了练习和准备啊,一定是老师太差劲了,刘汉、钟学馗,这都是你们的错!游少菁在心里嘀咕着,努力的在男人们的攻击中寻找机会,可是手中拿着符咒,被那些男人推来拉去了半天,身上的护身符都已经失效了一个,却依旧没能把手里的符咒贴出去。
你们在干什么!啊,游少菁是你!你别怕,我来了!随着一声大喊,游少菁看到一个男人的身影从树林中冲了出来,他从地上抓起那些已经倒下的男人掉落的一件武器,就扑向了正在围攻游少菁的人。
乔冠中,你怎么在这里?这个人怎么就是不听劝呢,叫他不要在晚上单独出来,昨天晚上也就罢了,出了那种事之后,他还敢自己在树林中溜达,难道这小子是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艺高人胆大?乔冠中的身体虽然很健康,人也长得高大,可是怎么可能与天天劳动的农民相比,而且这些农民还是被恶鬼控制了,毫无顾忌地把身体中所有的潜力都发挥了出来。
当他出其不意地打倒了一个男人之后,另一个男人手中的耙子已经抡到了他背后。
游少菁来不及多想,猛地趴在他背上。
耙子狠狠地打中了游少菁,冒出一大团火星。
游少菁……乔冠中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喊叫。
原本以为犯人只有一个女人,没想到沿路追上来之后,却看到了一群男人在袭击游少菁。
这些男人有几个很眼熟,知道他们都是下面村子里的村民,难道这些村民对剧组有什么不满,所以才发动一连串对剧组成员的袭击吗?乔冠中看到游少菁被打得东倒西歪,来不及多想就冲上来帮忙,但是这些男人的力气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大得吓人,他好不容易打倒了一个,却被另外一个趁机袭击,眼看就要躲不过去时,游少菁竟然扑过来为他当挡箭牌,被那一柄九齿钢耙耙在身上……游少菁,你、你……乔冠中快速转身之后,看到那柄钢耙还在接连不断地往游少菁身上打着,而每打一下,游少菁身上就会冒出明亮的火星,但是她却一点受伤的迹象都没有……而且,乔冠中还看到她沉着稳重地拿着一张符咒般的东西,踮着脚尖一伸手,贴在了那个挥舞钢耙的男人额头上,然后那个人便应声而倒。
乔冠中看看脚边躺着的那些男人,每个额头上都贴着那样一张符咒,上面还弯弯曲曲地画着他不认识的文字。
游少菁……闪开点,等我处理完他们再说!游少菁朝他大吼一声。
她,不是什么私家侦探。
乔冠中看着游少菁身上不断冒出火星的诡异情景,愣在那里不知道如何是好,直到看明白了她是想把符咒贴在那些人额头上之后,才从侧面开始帮忙。
有了他的帮助,游少菁的动作快了不少,很快就把剩下的几个男人都贴上符咒、弄昏过去。
不过一结束战斗,游少菁却立即上前去检查那些男人的受伤情况。
她虽然没有伤害到他们,但是乔冠中下手还是满重的。
而且他们身体中的鬼气已经开始随着他们的暴虐心凝聚,再不处理就要出事了。
还好,都没什么事……一个个地检查处理完毕,游少菁松了口气。
放着吧,待会儿符咒的力量会让他们自己走回家,然后在一觉醒来之后当自己是作了场梦。
游少菁手中握着刚刚从那些男人身上抽出来的鬼气,叹了口气。
就是这些鬼气在控制这些人,也是这些鬼气最后凝聚起来,生成新的恶鬼。
游少菁现在终于想明白,为什么会出现大量低级恶鬼聚集的现象了。
虽然不像她一开始想得那么糟,以为是有成形的恶鬼出现了,可是这种可以衍生出鬼气控制别人,然后那股鬼气又能凝聚成新恶鬼的能力,也很诡异可怕啊。
以前从没听说过恶鬼还有这种能力,那么是像上次那个成形恶鬼一样,是使用了法宝吗?看到游少菁皱着眉头陷入沉思,乔冠中连忙唤了她几声:游少菁,游少菁……对了,这里还有个需要解释的人。
游少菁不由得叹了口气。
要不要报警?就是他们村子里的人袭击丁文军的吗?乔冠中郑重地建议。
他们只是被人控制了,过一会儿就会没事,不用管他们了。
游少菁面对自己的老同学,努力地寻找措辞,最后发现,现在就算编出什么谎话,也不如地上那一堆贴着符咒的男人有说服力,还不如对乔冠中说实话。
乔冠中,其实……我是个通灵者,我这次是受李灏的委托来处理一件事情的。
乔冠中看着这个老同学,忽然感到无比陌生,眼前这个女子,就是原本他印象中的模范生、班级小老师,总是贴着资优生标签的女孩吗?她刚才做的和现在说的,都是什么啊……这次的事件,其实是有一个附身在人类身上的恶鬼……我先跟你解释一下什么是恶鬼吧……喂,乔冠中,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游少菁正绞尽脑汁构思该怎么跟乔冠中说明时,却发现乔冠中眼神涣散地盯着不知道什么地方,根本没在听自己说话。
通灵者……乔冠中清清嗓子才能正常发声,就是那种,可以看见鬼魂,专门处理和鬼有关的事,只在电视剧、漫画里出现的那种人?……算是吧。
你是……乔冠中总觉得那种人应该算是有超能力的人,而游少菁的形象实在没办法和那种人重叠。
虽然游少菁也不觉得这种能力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可是被乔冠中用怀疑的口吻说出来,总觉得有点不舒服:自己就不能是通灵者吗?在老同学眼中,自己原来这么不怎么样啊……就算是吧……那么、那么……乔冠中虽然亲眼看到刚才的情形,可是一时之间还是很难接受这些超出常识的东西。
我现在要去追那个犯人,回去后再跟你解释。
你快点回旅馆去,今天晚上别再出来了!游少菁决定放弃解释。
等等我,我也去,我也想知道犯人是谁。
乔冠中跟了上去。
难道你不害怕!游少菁不明白,一般人听到怪力乱神的事,不是应该避之唯恐不及吗。
我相信你会保护我的,你一个人都对付得了这么多大汉了,何况照顾我一个。
打倒这些人不难,要让他们毫发无伤地倒下就不容易了,游少菁还不是做到了。
乔冠中觉得游少菁一定是为了保护无辜被控制的人才故意被他们殴打的。
他要是知道游少菁不是故意要挨打不还手,而是根本没能力躲避,不知道还有没有这么大的勇气跟上来。
游少菁看看他,没说什么。
对付这些普通人是要费工夫,可是真的面对恶鬼时,游少菁对自己的实力还是很有信心的,只要波波往那里一站,怎么说也能把对方吓跑吧?李灏是个比较低调的人,虽然现在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明星,可是他平时很少传出什么乱七八糟的新闻,除了工作之外,也很少和这个圈里的人来往,可就是这样一个算得上是洁身自爱的人,最近却惹上了麻烦。
开始时还只是小打小闹——他的歌迷后援会中有几个平时和他比较熟的歌迷,最近忽然接连发生意外。
其中一个歌迷悄悄打电话给他,说是在出事前收到一封要她离李灏远一点的恐吓信,而其它几个出事的歌迷,也都收到过相同的信件。
于是,李灏刻意与歌迷保持距离了一段日子,并安排了公司的人暗中调查。
几个月之后,就在李灏认为已经没事时,却又开始接连出事,这次受伤的是他身边的工作人员,而且伤害程度也开始变得更加严重,几乎是要置人死地的状态。
李灏马上选择了报警。
警方介入调查之后,一切就变得很顺利,他们很快就逮捕了犯人。
犯人是李灏公司的一名女子,她承认因为太喜欢李灏,所以才要把接近他的女性都消灭掉——好可怕的占有欲,李灏庆幸自己从来不曾泄露过女友的身分。
犯人抓到了,公司也不知道用什么方法说服警方不对外张扬,一切似乎应该结束了。
可是没过多久,类似的事情又开始在李灏身边上演,甚至连李灏一直保护得很好、从没曝光过的女友,也收到了恐吓信。
在有心人的眼中,这一切似乎不仅仅是刑事案件这么简单了。
李灏虽然不是个迷信的人,可是也开始意识到事情的蹊跷。
而李灏的母亲,却恰恰是一个很迷信的人,在不知道找了什么半仙为李灏卜了卦之后,就自作主张请来了游少菁这位自称恶鬼专家的高人。
起初李灏并不信任游少菁,她看起来这么年轻,而且还是在学生;据说读的是国际贸易——这种人怎么看也和捉鬼天师扯不上关系。
不过游少菁对此早有准备,见面之后掏出几张符咒,先治好了李灏腿上的旧伤,再把李灏从来没对外说过的女友模样,清晰地从李灏的脑海里,像照片一样地印在了墙上,又给他看了一样神奇的东西,马上就令李灏心服口服。
当然,要是李灏知道这些符的制作者根本不是游少菁的话,就会对神棍这个词汇有更深一层的认识。
反正现在游少菁已经获得李灏的委托,全权帮他处理这件事情。
按照游少菁的分析,应该是有个恶鬼盯上了李灏,利用附身在李灏身边人身上的方式作恶。
上次那个犯人被抓住后,恶鬼就抛弃了她,又选了另一个李灏身边的人附上。
而且这个恶鬼有种特殊能力,就是用鬼气凝聚新的恶鬼。
游少菁曾经在李灏经纪公司的大楼里找到二十多个被恶鬼附身的女子,当时还让她恐慌了好一阵。
现在看来,那些恶鬼和眼前这些村民身上的鬼气是同一回事。
可是根据以往游少菁的经验,恶鬼并不会紧盯着某一个人不放,它们在转移到新的被附身者身上后,就会选择新的目标,甚至大多数时候,它们为了自身的安全,都会尽量远离原来那个被附身者经常活动的范围。
那么这个恶鬼又是为什么一直围着李灏打转呢?要是凌岩的话,也许早就找到了答案,可是游少菁的经验不足,实力也不怎么够,到现在连那个恶鬼的影子都没摸着。
游少菁以前对于这些事一直抱着排斥的心理,现在为了钱,才意识到这是她能够找到最能赚钱的工作,不禁就开始懊悔自己没认真学习过这些,可是临阵磨枪也晚了,只能硬着头皮上吧。
那个恶鬼手中应该有件法宝,可以隐藏自己的气息,不然我早就找到它了!游少菁的体力不好,让她边跑边讲述事情始末实在是一件很痛苦的事,现在她就呼呼地喘着粗气,对乔冠中作最后的解说。
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一下子接受了这么多自己以前完全没概念的事情,让乔冠中觉得脑中正在嗡嗡作响:那么你觉得会是谁?应该是李灏身边的人吧,不然怎么会跟着一路作案。
问题就在这里……李灏之前合作的也是你们这个剧组……这些人……你们演艺圈没人了吗……怎么……不……换换啊……游少菁实在跑不动了,扶着树停了下来。
乔冠中这才明白,游少菁的体力还是和高中时一样,没什么长进,不由得对通灵者这行的门槛之低有些不屑:像她这样,即使眼前有个恶鬼,她也追不上啊。
你还好吧?不然……我背你?游少菁白了乔冠中一眼:我休息一会儿……你确定那个恶鬼不会趁这个时候逃走?波波已经跟上去了。
波波……原来她还有同伴。
乔冠中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忽然感到脚下的地面传来了微微的颤动。
地震!不,不是,好像是……有什么很巨大的东西正在跑过来,越来越近了……乔冠中猛地抬头,果然见了一个庞然大物正摇摇晃晃地从树林中跑出来。
好大一头猪啊,快要赶上大象的个头了,要是全世界的猪都长成这样,猪肉的价钱一定跌得厉害吧……不是,不是这个问题,而是——这是什么怪物啊?那只大猪越走越近,越是接近就越是让乔冠中感到它的庞大,说真的,当一只猪和一头大象一样大时,还是猪的身躯更具有威吓力,因为肥胖又腿短的关系,使它显得比大象的吨位还要大。
要不要逃走?乔冠中看清楚了这头大猪的嘴里竟然往外翻着雪亮尖利的獠牙时,觉得自己的心开始打鼓。
波波,追上它了吗?游少菁抬头问大猪。
这个怪物就是她的同伴?乔冠中惊讶极了。
那头大猪摇摇摆摆地跑过来,用很滑稽的姿势往地上一坐,呼呼地喘着粗气。
不知道怎么的,乔冠中觉得它这样子和游少菁真的很像,看看游少菁,再看看这只大猪,两边都在喘着粗气,连表晴都……你在想什么!随着一声暴喝,游少菁拍了乔冠中的肩头一巴掌。
呵呵呵呵,没什么,没什么……看来他不是第一个有这种联想的人。
波波……噗噗噗噗噗……怎么会这样?噗噗噗噗噗……连你都追不到它,好厉害啊……当年那个鬼王都没到这种程度……噗噗噗噗噗噗……它的实力看起来一般,可是这么能逃跑,实在很令人头疼啊……噗噗噗噗噗……现在,乔冠中终于看出灵异少女游少菁的一项特殊技能了:她懂得动物的语言——猪语。
竟然能和这只大猪你一句我一句地聊得热烈。
游少菁听完了大猪的话,颓然地坐到了树下,自言自语着:怎么会呢?连你也……噗噗噗噗……大猪也垂下头,很沮丧的样子。
你们没事吧?是不是那个恶鬼跑了?乔冠中看她们的样子就知道事情不顺利,它看到你们就跑,就表示它很怕你们,你们一定能抓住它的。
游少菁听得出乔冠中是在安慰自己,不由得叹了口气。
这个时候真是骑虎难下,总不能直说自己不是什么捉鬼高手了吧。
先回去吧,回去再说……游少菁话一说完,那头大猪立刻起了变化,只见它的身体像是气球漏气一样迅速变小,最后竟然缩进了草丛中,只露出一个背脊来。
游少菁伸手便把这个已经变成拳头大小的小东西抱在怀里。
这个粉红色圆球般的小东西果然很眼熟。
乔冠中指着他叫:就是他吃了我的便当!噗噗噗噗噗……小猪挥舞着小蹄子对他叫着。
游少菁翻译说:他说是你求他吃的。
乔冠中无言,怎么也难以把这个赖皮的小东西和刚才那只威风的大猪联想在一起。
波波对付恶鬼很厉害,是我要他跟着你的。
我本来以为那个犯人可能把你锁定为目标。
为什么?我和李灏无怨无仇的。
你对李灏来说就是很大的威胁啊,你不知道吗?游少菁拍着身上的草叶泥上说,虽然我也不懂娱乐圈的事,可是我听到的、看到的,可是都认为你对李灏是个很大的威胁呢。
我?威胁李灏?别开玩笑了,人家李灏是谁?我给人家提鞋子都还不够格呢。
乔冠中哈哈大笑了起来。
他是一个刚出道的新人,像他这样的新人,一年就会出现几十、上百个,真正能够在这个圈子里扎下根并且有机会慢慢成长的,一半都不到;说到能够大红大紫,那说是万中选一也不为过。
一夕成名的人不是没有,不过乔冠中从来不觉得这种幸运会落到自己头上。
而李灏是什么人,现在娱乐圈要数出几个男明星,不管从那个角度数,前几名都会有他。
乔冠中不知道游少菁乔冠中威胁李灏的地位这种话是从什么人那里听来的,可是这无论在谁听来都是个笑话吧?也只有游少菁这种对娱乐圈完全不了解的人才会相信。
确实,游少菁对娱乐圈的了解还不如对阴曹地府的了解多,看到乔冠中对自己的话是这种反应,也就接受了他的说法:那么丁文军和辛心又是怎么回事?你知道他们和李灏有什么过节吗?我昨天问过李灏,可是李灏说自己对这个人根本没印象。
我也不知道他们之间有没有什么过节,我刚来,对所有人都不太了解。
倒是这个丁文军对我……乔冠中也不隐瞒,就把丁文军在自己的道具翅膀上动手脚的事说了,说起来我能得到这个角色,还是因为李灏是主角的关系,你说丁文军会不会因此连李灏也恨上了?也有可能……有些人为了纾解自己的心情,是会不择手段的……游少菁微微瞇着眼睛说,问题在于,那个犯人怎么知道丁文军会对李灏不利,李灏可是刚到剧组啊。
说得也是……丁文军在自己的道具上动手脚是因为自己是个新人,至于李灏,他敢吗?恐怕李灏一句话就能让导演开除他。
还有辛心,她虽然每次都会和合作的男明星传绯闻,要是发生在李灏身上,对李灏的形象有一定的影响,可是自己刚才已经听到了,辛心这次根本没把目标放在李灏身上。
毕竟李灏有女朋友这件事人人皆知,和他闹绯闻的可能性太小了。
难道是因为那个犯人不知道辛心这次的目标不是李灏。
不太可能,那个人似乎对李灏的一切十分了解。
游少菁这么一说,乔冠中忽然灵光一闪:对了,虽然这个剧组中有很多人都和李灏合作过,可是却是从李灏到剧组之后才开始出事的啊,说不定那个犯人原本不在剧组里,是跟着李灏过来的,这样范围就缩小很多了吧?和李灏一起来的除了助理之外,还有另外几个剧组成员,再就是比李灏晚到一些的辛心和她的助理了,在乔冠中看来,犯人应该就在这些人之中。
你说得有道理,可是我每个人都调查过了,他们身上都没有鬼气。
游少菁叹息说。
就算那个恶鬼可以把气息隐藏得再好,当游少菁用符咒试探时,被附身的人也不可能一点痕迹都不露——除非那个恶鬼的功力已经强大到远胜过刘汉的地步,但要是那样的话,这个恶鬼也不必躲在这里害人,比刘汉还要厉害的恶鬼,凭他的本事,有什么事不能正面去做?而且她们也不像是会为李灏迷恋到那种程度的人,李灏的助理中有两个已经有男朋友。
其中一个的男朋友据说还是你们公司的老总;还有一个因为工作上的摩擦,根本就很讨厌李灏,背后一句李灏的好话都不说……至于其它几个人,有的之前和李灏没什么交往,有的对他的感情很单纯,总之……游少菁摊摊手,表示乔冠中的假设不太能够成立。
乔冠中无言。
当侦探已经够难为他了,更何况这个案件还不是人类所为,这样乱七八糟的事在短时间内发生,对他的接受能力确实是个考验。
你先回去吧,这是我的工作,你就别管了,让我来调查。
你放心,我不会让它再有机会伤人的。
游少菁看得出乔冠中的思绪有些混乱,于是很有担当地说。
要让当事人对自己更有信心,也是这个行业的职业道德之一——这是凌岩告诉她的,虽然由游少菁做来,就成了赤裸裸的骗人。
乔冠中看看游少菁,苦笑着点点头。
眼前这个老同学已经变了,曾经在收作业时对没完成的同学无可奈何的班级小老师,现在已经在面对恶鬼时拍着胸脯向自己保证了。
还是说优等生到了哪个行业都是优等生呢?乔冠中想着,慢慢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不等乔冠中走出多远,前面吵吵嚷嚷的,已经有一群人亮着手电筒跑了过来。
原来是孙郁把辛心送回去之后,叫了剧组中的年轻人来接应他。
乔冠中回头看看,游少菁已经不见了踪影。
他知道她是李灏请来的,而且她和李灏都不想让外界知道这件事,所以和大家会合之后,他只说自己追过来之后就跟丢了,别的什么都没有多说。
孙郁和乔冠中都按照他们说好的向大家叙述了事情的经过:乔冠中心情不好,好朋友孙郁就陪他出来散步,结果遇到辛心遇袭,于是英雄救美的场景就发生了……辛心当然也是认可了这种说辞,虽然大多数人都不相信她说自己是因为月色很好出来欣赏景色的说法,可是至少在辛心和孙郁两人的证明下,犯人是个女人已经被确定了,乔冠中的嫌疑算是洗清了。
因为接二连三地出事,接下来几天剧组还是不能正常工作,并由于警方的要求,剧组成员也不能随便离开这里。
导演不时发着脾气,而随着辛心的遇袭,剧组成员似乎都明白了犯人要袭击的不只是某一个人,于是一个关于某个犯人要袭击这个剧组所有人的传言便在小旅馆中蔓延开来,弄得人人都惶惶不安。
乔冠中因为知道部分真相,心里倒是不像某些人那样紧张,只是一连两天他都没有再看见游少菁,心里不免有些担忧,不知道她调查得怎么样了。
乔冠中,你要的资料。
徐琴音走进来,把一叠打印好的数据放在乔冠中床头。
谢谢。
自从那天晚上听到徐琴音在别人面前为自己辩解之后,乔冠中就一直对她很有好感。
徐琴音是个看起来精明理智的女性,据说她现在是公司老总的女朋友,却很倔强地依旧担任助理的职位,不肯借着男友去争取更好的工作。
她处理事情很干净利落,乔冠中现在明白,李灏特地把她借给自己,确实是出于善意。
另一个一直困扰着乔冠中的问题就是,初次见面,李灏为什么处处表现出对自己的好感?难道只是对公司后辈的提拔?可是公司签约的新人那么多,乔冠中不相信李灏有工夫一个个帮。
这些是我现在能找到的数据,剩下的晚上同事会mail给我,到时候再印给你……对了,阿灏说你要是有空,到他那里去一下。
不知道他找你有什么事。
她口中的阿灏就是李灏,乔冠中也是后来才明白,徐琴音身为助理会这样称呼李灏,是因为她男友和李灏也是好朋友的关系。
乔冠中,你以前认识李灏?徐琴音忽然问了一句。
不认识啊,这是第一次见他。
那就奇怪了……徐琴音低声的咕哝并没有逃过乔冠中的耳朵,看来就连李灏身边的人都对李灏这么看重自己感到奇怪呢。
我一个新人,没什么值得人算计吧……乔冠中在心里嘀咕着,走向李灏的房间。
请你帮我一个忙。
李灏很率直,乔冠中一进门,就直截了当地对他说,游少菁说你是她同学,她已经都告诉你了,你要是不介意恶鬼什么的话,就帮帮我们。
游少菁站在他的身边看着乔冠中,眼光中流露出自信。
和游少菁对视一眼,乔冠中毫不犹豫地点头,不为那个恶鬼差点害自己成为嫌疑犯,就因为对方这样连续不断地伤害人,他也愿意为抓住那个恶鬼出点力。
我能做什么呢?电视或电影中那些为了降伏鬼怪而施展的奇特法术,一下子都涌上了脑海,乔冠中除了看见了那只大得离谱的猪之外,还没看见游少菁施展法术呢,他很想亲身经历一下那些原本以为只有在虚构故事中才有的东西。
很简单,跟我打一架然后闹翻就行了!不等乔冠中同意或拒绝,李灏已经扑了过来,冲着乔冠中就是一拳。
乔冠中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做出了反应——大男人哪有挨打不还手的道理。
他眼角的余光看见,游少菁面对两个大男人打成一团的局面,却是手插在口袋里,施施然地走了出去。
——要是有人看见这个局面:李灏和乔冠中打得天翻地覆,一个看起来平凡的少女却在现场观战,那些小报记者就又有大头条了吧。
乔冠中闪过这样的念头,很快就集中精神投入到战斗中去了。
于是,新的谣言传开了……李灏教训了不听话的新人;或是乔冠中被耍大牌的李灏激怒,教训了这位巨星……两种说法都在流传,因为两个当事人隔天出现都是顶着黑青圈、满脸OK绷,而且一看到对方就怒目而视,眼里几乎冒出火来。
是谁先动的手已经无需考据,反正娱乐记者们已有了全新的创作题材,相信一个个动人的故事很快就会铺天盖地地出现在各种媒体上。
你也太沉不住气了,他们这些当红的明星,哪个没脾气,你怎么不再忍忍呢!孙郁在乔冠中的房间里转来转去,显得很焦躁,喃喃向乔冠中抱怨。
现在大部分的人都为了不想得罪李灏而躲着乔冠中,孙郁这个新交的朋友却表现出足够的义气。
乔冠中的脸还在隐隐作痛,他一边用跌打损伤药膏替自己揉着,一边在心里抱怨李灏:用得着下手这么重吗?想不到外表文弱的李灏,力气这么大,想必是练过的,要是真的动手,乔冠中还真不敢保证一定能打得过他。
好在他也没占到什么便宜。
心里转着这种念头,脸上却要表现出一副愤慨激动的神情:凭什么他就可以这样欺负人!我就不信得罪他就没法混了,这个娱乐圈是他们家的不成!这个圈子本来就是这样,谁红谁就有特权的嘛。
我看你还是快点想办法转圜一下……说真的,像你这样的新人,他想要让公司把你冷冻还不简单。
他敢!乔冠中一扬眉毛,我就不信他敢把我怎么样!公司老总也不是他们家奴才!看来关于乔冠中有什么背景的传言是真的,要不然也不会这个时候还敢这么嚣张。
孙郁和乔冠中毕竟相交不深,也不好多问,于是又叮嘱了几句,便告辞而去——这几天他天天陪在受了惊吓的辛心身边,大有公开恋情的意思。
孙郁一走,乔冠中立刻开始拨打李灏的电话。
怎么样了?不知道啊,游少菁一直没露面。
李灏的口气有些无奈,我都快被那些记者烦死了,你那边怎么样?还好,记者都盯着你,没几个来找我的。
乔冠中想象一下,都觉得那种情形令人厌烦,不禁庆幸起自己还是一个不太受关注的新人。
所以说,我这里整天都有人守在门外,那犯人不会找我的,你要小心点。
李灏的口气中带着疲倦——换谁二十四小时被人盯着都会这样的。
我知道……游少菁出现了就告诉我。
听到有人敲门,乔冠中及时挂上了电话。
进来的人是徐琴音,她的脸色很不好看,对乔冠中说了一句:老总来了,要见你们。
之后就转身走了。
自从乔冠中跟李灏动手之后,徐琴音原本想从乔冠中这里打听原因的,结果乔冠中只要听到这个话题,就开始摔东西、拍桌子、骂人,弄得好脾气的徐琴音也生气了,不太愿意再搭理他——毕竟她是李灏的助理,这种情况下还是站在李灏那一边的。
老总来了?这下事情搞大了,虽然自己原来就是帮忙而已,说好了事后解释的工作由李灏去做,但是现在闹得记者都像苍蝇一样地围了上来,还真是没给公司增加什么正面形象啊。
但愿李灏能够好好帮自己解释,不然自己的前途真的堪忧……乔冠中苦笑着跟上徐琴音,走出门去。
李灏他们所属娱乐公司的总经理是个三十多岁的男子,微微有点发福,整个人显得一团和气。
可是现在这个平时总是笑脸迎人的男人,因为生气,脸上的青筋都跳了出来,冲着李灏和乔冠中大声喊叫着,表示他对两人行为的不满。
总之,随便你怎么说!以后公司有我没有他,有他没有我!你看着办吧!李灏看起来比老板的脾气还大,大声地吼了回去。
李灏,你也别太过分了,对一个新人你较什么劲啊!我就看他不顺眼!很快地,局面就成了李灏和总经理之间的争吵,乔冠中站在一边看着,脸上保持气愤的神情看热闹。
他发现李灏真的不是一般的艺人,再怎么说,面对的也是老板,李灏居然一点面子都不给地朝对方喊叫,神态之逼真,令乔冠中都不禁在心里怀疑,究竟这是李灏的演技,还是平时他真的对总经理有所不满,借着这个机会发泄出来。
好了、好了……我不跟你争……争吵到最后,竟然是总经理做出了让步。
他对李灏无可奈何,只好转向乔冠中:乔冠中,你也太嚣张,哪有你这样对待师兄的新人,跟李灏道歉!什么嘛?要是自己真的和李灏起了冲突,这句话就能气死人——哪有这样欺软怕硬到这么明显的,连是非都不问,谁厉害就向着谁。
乔冠中当然不敢像李灏那样跟总经理争吵,他转身出门,在重重地把门摔上之前扔下一句:大不了解约,我赔你们违约金!站在走廊上,听着屋子里一时没了动静,乔冠中长长地松了口气。
恐怕这是这辈子唯一次有机会在老板面前摔门了。
现在能做的都做了,那个藏在暗处的恶鬼,你还不出来吗?乔冠中看着房门发了一会儿呆,摇摇头,慢慢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整个下午,乔冠中都在房间里坐立不安,他知道,按照计划进行到现在,恶鬼的注意力已经完全集中到自己身上,它随时都会对自己发动攻击。
由于不知道恶鬼会附身在什么人身上,乔冠中已经疑神疑鬼到了草木皆兵的程度,除了孙郁和李灏,他现在连受害者之一的辛心都觉得可疑——谁知道当时是不是她自己导演的一出戏呢?乔冠中不知道游少菁在哪里,不过她之前倒是打来了一通电话,可是显示的号码竟然是在另外一个城市,也不知道她跑到那里干什么,只是要从那里赶回来,至少也要七、八个小时,她能在恶鬼袭击自己时赶回来吗?乔冠中反复地掐算时间,发现就算是游少菁在那通电话之后就往回赶,也要在晚上八点左右才能回来。
真是不负责任啊……乔冠中一边在心里对游少菁加以批评,一边死死盯着那个来为他送开水的服务生的一举一动,直到那个服务生受不了他怪异的眼光,落荒而逃。
不是她吗?也许是伪装成无辜的样子,本来是想趁我不注意时从背后攻击我的吧?因为我警觉性高,才没能得手!乔冠中在心里想。
不行、不行,再这么下去,犯人不出现,我自己倒是要精神错乱了。
乔冠中用力拍拍自己的脸,却因为碰到了受伤的地方而痛得龇牙咧嘴。
还是出去走走吧,对,出去说不定更安全,游少菁说她把波波留在外面了,那家伙似乎很厉害的样子——大象一样大的猪,当然怎么看都很有震撼力。
想到波波的模样,乔冠中就不由自主地对他很有信心,于是决定了自己接下来的行动——出去走走。
虽然时间还不算太晚,但是由于山峰的遮挡,小旅馆的门前已是一片昏暗,而且由于接二连三地出事,天一黑大家基本上就都待在屋子里不会出来,乔冠中走出来的时候,似乎看到了好几扇窗户后面闪动着窥视的目光,可是等他真的去看时,那些目光就都隐藏到窗帘后面了。
你也看到我出来了是吗?那就来吧,这么好的机会,你可不要错过了。
乔冠中在心里暗暗说着,往树林中走去。
树林中光线更暗,配上林涛阵阵,营造出一种诡异的气氛。
乔冠中格外小心地走着,他认为那个被恶鬼附身的人一定会悄悄跟上自己,然后找机会出手。
游少菁说过,被恶鬼附身越久,作恶越多,就会越来越失去理智,做事时考虑的前因后果就越少,因为它知道,越是疯狂就越是能够更快地催生那个灵魂成熟到可以食用的地步。
现在,它一定会不假思索地跟上来吧,这么好的机会,它一定不会放过的。
乔冠中走着,过了一会儿,果然听到背后传来了脚步声。
等脚步声到了一定的距离,乔冠中猛地回头。
身后的人像是被他的举动吓到了一样,做出了很惊讶的神情,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好半天才结结巴巴地说:乔冠中,你、你,我看到你自己跑出来……你,没事吧?大概是回头的一瞬间,乔冠中的神情很吓人,徐琴音不由得后退了好几步。
我没事。
乔冠中努力让自己的表情平复下来。
你怎么自己在晚上出来了,现在不太安全,还是快回去吧。
觉得心里闷得慌,出来走走,没事的。
其实李灏他平时不是这样的人,说起你时,总是很欣赏你,要不你……我不会跟他道歉的!乔冠中斩钉截铁地说。
公司原本都准备重用你了,你知不知道。
你这么一闹,对自己的前途一点好处都没有!为了前途,你就不能忍耐一点?你和李灏都对公司很重要,我和季总都希望你们能够好好相处。
前途……乔冠中微微地摇着头,徐姊,我很想问问你,你做这一切,是为了李灏,还是为了公司的前途?什么?徐琴音露出很惊讶的神情。
刚才你为什么不在我一出门时就叫住我,而是在后面悄悄跟着,要是我不回头,你会怎么做?乔冠中盯着徐琴音问。
徐琴音看着乔冠中,眼神开始变得怪异起来。
要是我下定决心,不管怎样都要离开公司,你会怎么做?要是因为我的缘故,公司的台柱李灏一怒之下跳槽了,你会怎么做?乔冠中步步紧逼地问。
徐琴音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乔冠中知道,自己的推论多半是正确的了。
听游少菁说了事情的始末之后,乔冠中就有种感觉,这件事不像李灏和游少菁分析的,是喜欢李灏喜欢到疯狂的人做的。
首先,人人都知道李灏有固定的女友,虽然李灏的保密工夫做得很好,可是他身边的工作人员不可能一点风声都不知道。
也就是说,那个犯人要是真迷恋李灏迷恋到疯狂的地步,她应该先对那个一直隐藏在人们视线之外的女子下手才对。
可是李灏并没有说他的女友遭遇到什么危险,只是收到了一封恐吓信。
乔冠中听了就觉得,那封恐吓信与其说是为了恐吓那个女子,不如说是为了掩人耳目。
难道那个犯人的目的不是李灏,当时乔冠中就有这个感觉。
如果不是因为李灏,那么她所做的那一切又是为了什么?乔冠中一直在想这个问题,脑子就像钻进了死胡同,直到那次和李灏假装斗殴之后,他的脑子才豁然开朗起来。
如果不是因为李灏本身,而是因为李灏这个人所代表的意义呢?李灏是公司里最红的明星,这个公司之所以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公司做到现在,最大的成功原因就是当年签下了李灏;李灏发展得顺利与否,可以说是与公司的经营休戚相关的。
想通了这些,犯人为什么要伤害丁文军和辛心,似乎就昭然若揭了:丁文军在乔冠中的道具上动了手脚,而辛心则把乔冠中当作这次绯闻的对象。
虽然不是什么明星,可是毕竟也是公司的商品,那个犯人知道了之后,自然就想到了要保护乔冠中。
乔冠中把自己的这些想法翻来覆去地排列了几次,越来越觉得自己是正确的。
他曾想把自己的想法告诉李灏,谁知道李灏听了只是呵呵地笑,而游少菁则根本联络不上,乔冠中也是为了证实自己的观点,才冒险对徐琴音进行试探的。
看着徐琴音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乔冠中知道自己猜对了——她的男友是公司总经理,只有她才会对公司这么忠心。
不过接下来就成了自己要面对恶鬼了吧?一时冲动把事情做到了这一步,波波小猪却还没有出现。
乔冠中想到以前在恐怖片里看过的女鬼,心里不由得开始打鼓,下意识地后退几步,和徐琴音拉开一些距离。
就在这时,脚边的草丛中传来窸窣的声音,一个粉红色的小东西钻了出来。
看到他,乔冠中顿时松了口气,向徐琴音说: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噗噗噗噗噗……小猪很配合地摆出它自认为可怕的神情,对徐琴音叫着……李灏和公司总经理季君面对面地坐着,两个人的脸色都不太好。
这次不是表演,李灏是认真地把自己对公司的一些看法,以及自己对未来的决定说了出来。
没有几个外人知道,这家公司有四成的股份是属于李灏的,李灏不仅是公司的艺人,同时也是老板之一。
只不过他清楚自己并没有企业管理方面的才能,从来不参与公司管理而已。
但是随着公司的壮大,一些理念上的差异逐渐在他和季君之间出现,李灏觉得自己应该和季君好好谈谈了。
李灏,这么说,你不跟公司续约,而是要和别人合伙开新公司的事是真的了!季君瞇着眼睛看着李灏问,我季君没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吧?这些年,公司的事你什么都不管,可是利润、分红我可没少给你一份吧?你能有今天,公司帮你出的力也不少吧?你怎么能这样说走就走!你明明知道我没那个打算!李灏有些生气地把手里的杯子往桌上放,我们现在在讨论的是公司的事,你不要把话题扯到别的地方!我知道你习惯了我什么都不问,或者说你觉得我就是不该问,所以现在我想出声问问了,你就觉得我多事了?难道我没资格问!他们本来是中学同学,这么多年也可以说是风雨同舟地过来的,可是有时候人就是这样,虽然可以共同患难,但是当艰难的时期过去,开始采摘成功果实时,各种矛盾就会接踵而至。
李灏这个人其实没什么野心,要不然他也不会出钱入股之后就什么都不管了,可是公司发展到现在,他看不惯的事情越来越多,以前侧面的劝说,季君总还能听,可是现在季君在处理公司问题上几乎已经是一言堂,除了他自己的决定,谁提意见都不行,很多公司的老员工都受不了了。
刚开始时,李灏会跟季君开诚布公地谈,其实也是为了公司和季君着想,没想到季君不仅完全听不进去,现在反而成了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冲突。
其实……萧风已经在移民前把他的股份转让给我了。
李灏又加上一句。
萧风是另一个同学,当年公司创立的时候,为了帮老同学的忙,萧风也出了一部分资金,有公司百分之十的股份。
不过萧风和娱乐圈完全没什么关系,最近他移民国外,就把自己的股份转给了李灏。
李灏和季君现在各拥有公司百分之五十的股份,也就是说,李灏确实有权过问公司的管理。
这是怎么回事!你们凭什么背着我搞小动作!季君咆哮起来。
他也曾经在萧风移民前问过萧风股份的事,当时萧风却说没有转让的打算,还约定了要是转让会优先考虑他,为什么一转眼就已经把股份转让给了李灏。
李灏叹口气: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里面的原因还用我说吗?季君以前是做得满好的,可是最近一年来不知道为什么,经常会背着别的股东搞鬼。
萧风虽然不懂娱乐圈,却是个成功的商人,这种事一次两次就罢了,次数多了,他怎么会毫无察觉。
大概是不愿在出国前再发生什么摩擦的缘故,他没有当面和季君闹翻,而是背地里主动联系李灏,把自己的股份让给了李灏。
你们两个从一开始就想要霸占我的公司,把我挤出去对不对!我就知道你们每一个都没安好心!我早就知道了,你们就是看见我成功了,想来分享我的胜利果实!告诉你,公司是我的,是我一个人的,你们休想从我这里偷走!季君激动地吼叫起来,挥舞着手,双眼瞪得溜圆,似乎要向李灏扑上来的样子。
李灏用很复杂的眼神看着他问:你是从什么时候变的呢……我们三个,从国中就是同学,这么多年从来就没翻过脸,为什么说变就变了呢……谁变了!谁变了!明明是你们!是你们想方设法地要霸占我的公司,你们想尽办法在谋夺我的公司!你们这些卑鄙小人……我知道,你们从一开始就瞧不起我,你们认为我就应该什么都不如你们,现在看到我成功了,看到我比你们有钱了,你们就受不了!你们在嫉妒我!你们就恨不得我什么都不如你们,所以看不得我成功……他越来越激动,神情也从愤怒转成疯狂。
老第三啊……很多年没叫这个外号了,那个时候因为季君的名字,再加上他在三个好朋友当中课业、体育……等等都是最差的一个,所以大家都这样叫他。
可是那个时候的季君听到这个外号,总是憨厚地笑着,他那无以伦比的亲和力,向来都是他最好的才能。
可是现在呢?那个宽厚大度的人到哪里去了?还是说,那些过去都是他的伪装?不,不可能,一个人怎么可以伪装那么久,一定是时间和现实把他改变了……游小姐,我没什么可说的了……李灏很沮丧地推开椅子站起来,往门口走去。
随着他的话音落地,游少菁打开房门走了进来。
看到游少菁,季君的瞳孔收缩,脸色变白,露出了很吓人的神情:你不是回去了吗?怎么又在这里出现!我要是不装作走了的样子,你怎么会在这里出现?游少菁冷笑,只会躲在后面操纵别人,算什么本事?有种就亲自来对付我吧!呵呵呵呵……季君发出了低沉的笑声,这个时候他的声音已经完全不像平时的季君了,小丫头,就凭你也配说大话……这个恶鬼当然看得出来,眼前的女人根本没有什么法力,而且这样大大咧咧地走进来,连最起码的护身法术都没有用。
要是操纵她杀了李灏的话,足够制造一个很大的新闻了吧,然后趁机把乔冠中推出去顶替李灏,这个新人很有潜力,而且会比李灏听话……恶鬼自顾自地想着,忍不住呵呵笑了起来。
它可以利用法宝在附身之后分出鬼气,操控被附身者身边的人去做恶,这样一来,就很难被人发现那些事件的幕后其实是有恶鬼在操纵;就算被发现了,也会因为它附身的对象不在现场而有机会脱身。
这次一连串事件,本来就是它控制季君的女友徐琴音做出来的,想要再控制眼前这个女子,应该是很容易的事。
被恶鬼附身的人,下场通常都不会很好,可要是被附身者能够自己把恶鬼清除出身体的话,他所受到的影响就会小很多。
李灏本来还希望老友能有最后一次机会,可是他的好言相劝最终还是变成了两人之间的争吵。
李灏站在门口看着,游少菁本来和他约定好,要他在游少菁进来之后马上离开,可是他就是迈不出脚步,身为一个从没接触过恶鬼这类事物的普通人,他的心里总还是对自己的朋友抱着一丝希望,希望只要恶鬼被处理掉了,朋友就能恢复原来的样子。
季君阴笑着向游少菁逼近而来,游少菁始终没有移动或者出手,就是那样静静地看着他,直到他们两个已经近到了一定的距离,她才举起了左手,轻声说:玲珑……瞬间,闪动的寒光迫使李灏不得不把眼睛闭上,等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那个曾经令他惊讶得叫出声来的景象再次出现了:游少菁的左手不见了,不仅仅是左手,她的整个左前臂都不见了,变成了一把荧光闪烁的长剑。
现在游少菁就像漫画中的机械战士,肢体的一部分变成了武器,而且眼神也变得杀气腾腾,好像不仅仅是手臂,而是整个人的意志都变成了一把剑,随时准备把眼前的敌人杀得粉碎。
游少菁猛地往前跃步,扬剑当头就往季君劈下去。
不要!李灏发出一声惊叫,往前抢上了几步,他可不能这样看着季君被杀掉。
不管有没有什么恶鬼,都不能用杀了季君的方式来解决。
就在游少菁因为听到他的喊声而动作稍一停顿时,季君用难以想象的敏捷身手猛地从游少菁剑下钻了过去,直扑李灏。
李灏看到的是迎面而来的一张扭曲到狰狞的面孔,与自己熟悉的老朋友一点都不像。
季君的动作变得那么迅疾,李灏在他扑过来时根本来不及做出更多反应,季君的手就已经像铁箍一样地牢牢把住了他的手臂,发出尖厉的叫声:你再靠近我就掐死他!游少菁的脚步停顿了,她面无表情地看着季君和李灏,终于缓缓地皱起了眉头。
然后白色的光芒闪过,那把剑消失下见,完整的游少菁又回来了,而且表情也恢复到正常状态——或者说是更加令人不安的状态——因为她一脸焦急不安再加上惊愕,明显就是在告诉季君,她不知道要怎么应付现在的状况。
玲珑,你真够义气啊……游少菁看着眼前的局面,然后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左臂自语。
玲珑总是自认为最擅长对付恶鬼,每次要是遇到恶鬼不让她出来、她就会又吵又闹。
现在好了,要靠她时她就失常,而且弄出收拾不了的局面后就跑,把烂摊子留给游少菁。
早就知道他们没有一个值得信任的,早知道这样,还不如留波波在身边!游少菁看着季君按在李灏脖子上的手,在心里哀嚎。
李灏原本紧张的心情,在看到游少菁的表现之后,就更加紧张了。
早知道自己应该按照计划逃走的,才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反而成了人质。
这个游少菁到底可不可靠啊?怎么看起来一副没有把握的样子?游少菁的慌张失措也让季君看得很清楚,知道这女孩没有什么办法对付自己,于是越加地得意起来。
把你的灵剑放在地上,然后后退,不然我就掐死他!季君冲着游少菁吼叫,手指用力之下把李灏掐得脸通红。
恶鬼的本性就是贪婪,他刚逃过了生死关头,就开始幻想自己拥有游少菁那把灵剑的情景。
那把剑看起来很适合灵魂或鬼魂使用,正是自己需要的宝物。
不过,游少菁即使想把该死的玲珑扔在地上送人也是不可能的,因为玲珑现在是她的一条手臂。
于是游少菁紧张地盯着季君,缓缓后退。
波波为什么还不出现?游少菁让波波去跟着乔冠中,既然恶鬼已经出现在这里,乔冠中那边应该没有什么事了,为什么波波还没有回来。
波波是游少菁对付恶鬼时最大的秘密武器,一般情况下,恶鬼只要看到波波,就会紧张得上窜下跳、东碰西撞,完全失去理智。
相信只要波波出现,一般恶鬼都可以被轻易解决,比玲珑可靠多了。
你的灵剑,把你的剑交出来!季君对游少菁大声吼着,李灏已经被他掐得翻白眼了。
这个时候恶鬼要是想挟持李灏逃走的话,游少菁是没办法阻止的,可是贪婪使他放弃了可以逃命的机会,一心想要得到那把看起来威力很大的灵剑。
季君拖着李灏,向游少菁逼近。
游少菁心里无比着急,可是波波就是不出现。
双方僵持了片刻,恶鬼终于失去了耐心,就在他准备伤害李灏来逼迫游少菁让步时,一个人影忽然出现在窗外。
李灏在季君举起手的时候,就明白了对方想要干什么。
季君的指甲不知什么时候变得既长又尖利,他正用那样的指甲对自己的脸划下来。
身为一个以英俊闻名的艺人,李灏知道脸对他意味着什么,季君也知道。
对自己下这种毒手的人,竟然是自幼一起长大的朋友;李灏没有挣扎躲避地盯着季君,心里没有多少惊恐,只是觉得非常难过……就在这个时候,李灏眼角的余光看到了窗外的那个人影。
这里是四楼,而那个人站在窗外,先是往窗子里面看了看,然后就大喝一声,飘了进来……是的,他的双脚根本没有着地,是飘浮着,并且是直接穿过了关闭着的窗户,无声无息地进了室内。
来人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一张白皙俊美的面孔——连在娱乐圈中看惯了俊男的李灏都感到惊愕——黑色的长发用一根发簪束着,身上穿了一身复古的长袍,衣袂飘舞间显得他仿佛来自红尘之外般。
季君看到他之后,就发出了一声惊叫,然后把李灏推到自己身前挡住自己,大声喊:别过来,不然我就……可是青年根本没理睬他的威胁,双手一划,两个青色光圈就飞了出去,把季君牢牢地束缚在内。
李灏马上逃离季君身边,站在游少菁身后,看着季君的挣扎。
季君用尽了力气也无法摆脱这两个光圈,于是他的身体忽然倒了下去,然后一个黑灰色、略具人形的雾状物体从他身上飞了出来。
年轻男子伸手一点,指尖青光闪过,那团雾蒙蒙的东西顿时收缩下落,落地时已经成了一颗比米粒略大的青珠子,在地板上滚动了几下之后,静静停住。
青年回头皱着眉问:玲珑呢?怎么我一回头的工夫就弄成这样?没有玲珑还弄不成这样呢!游少菁愤然地回答,对了,你怎么来了?我……青年嗫嚅着,目光游移的开始改变话题,我就是……啊,波波呢?你怎么自己在这里对付这个恶鬼……钟学馗,你不会又在我背后搞什么鬼吧?我打电话一直没人接……你……在找什么?游少菁看到钟学馗的样子,就知道他一定有什么事瞒着自己。
大老远地用灵魂状态过来,即使有刘汉的符咒护身,也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吧?到底出了什么事让钟学馗赶来了?难道家里出事了?看到钟学馗一直在东张西望、四处搜寻什么的样子,游少菁不由得随着他的视线到处看奇Qisuu.сom书。
什么也没有啊,他到底在找什么?没有……没有……铃丫带我过来的……主要是我们不太放心你。
钟学馗的目光在屋子里转了几圈,最后停在李灏身上。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李灏总觉得他是在看到自己之后,露出了放心的神情。
铃丫?游少菁皱起眉头,心里的怀疑更加重了。
说真的,铃丫会不放心自己,这种有悖自然法则的事根本就不应该发生,她向来都恨不得自己出点什么事才好。
总之就是……你看看,幸亏我来了,要不然你可就麻烦了……钟学馗越说越心虚,目光不敢和游少菁接触地游移着。
反正波波马上就会回来的……倒是你们究竟在搞什么鬼啊,赶快给我说明白!游少菁的耐心已经用光了,冲着钟学馗大吼一声。
钟学馗哆嗦了一下,支支吾吾就是不肯开口。
就在这个时候,房门忽然发出了一声巨响,李灏、游少菁,那个恶鬼是季总啊,你们没事吧!乔冠中大声嚷嚷着,用肩膀把门硬生生地顶开,挥舞着波波冲了进来。
波波一进门就跳到地上,抢先把那颗青色的小珠子衔在嘴里,一仰脖子吞了下去。
然后又从季君身上拱出了一样晶莹玉器般的东西,乐滋滋地衔着去献给游少菁,这个时候才发现了钟学馗,冲他噗噗噗噗地叫起来。
钟学馗的目光盯在乔冠中身上,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把乔冠中看得莫名其妙。
钟学馗!游少菁斥责说,你干嘛这样盯着人家看,真没礼貌!他是我高中时的同学乔冠中……李先生、乔冠中,这是我的伙伴钟学馗。
现在他已经把季总身上的恶鬼处理掉了,这件委托我们算是完成了吧?虽然事情办得跌跌撞撞,可是好歹是解决了,李灏应该没有理由赖掉剩下的酬劳吧?游少菁来管这桩闲事为的就是钱,要是剩下的钱拿不到手就太亏了。
李灏看着地上的季君,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
就在昨天晚上,游少菁对他分析,这一串事件的目的可能不是因为喜欢他,而是为了他们公司的利益,在保护公司的商品;当时李灏心中就抱着一丝怀疑,与其说是他不相信游少菁的分析,不如说是他不愿意相信自己的老朋友成了游少菁说的样子。
他会怎么样?那个恶鬼被你们捉走了,他就会好起来,对吧?游少菁摇摇头,然后又有些不忍心的说:也许……找家好一点的医院治疗的话……那样他的精神也许可以恢复一些,可是灵魂恐怕就……李灏看着季君渐渐醒来,眼神呆滞无神地傻笑着,叹了口气。
取出自己的支票簿,写下一个数目递给了游少菁。
游少菁看了一眼,马上就眉开眼笑。
这个数字比他们原来说好的价钱还要多一些,这么一来,舅妈的手术费用就凑齐了大半。
接下来还是要麻烦凌晶再帮忙找个类似的客户,这种有钱人的钱真好赚啊。
钟学馗,我们回去了。
要做顿好吃的庆祝一下!噗噗噗噗噗……波波热烈地响应着,跳到了游少菁的肩头上。
钟学馗恋恋不舍地从乔冠中身上收回了自己的目光,然后站到游少菁身后,继续盯着乔冠中看。
乔冠中被看得浑身不自在,虽然身为艺人,他已经习惯被人盯着看,可是这个青年的目光也太奇特了,就好像自己是他的仇人……对,眼前这个英俊青年看自己的时候,就像是在看仇人一样?自己以前认识他?得罪过他?不可能啊,这么出众的人,只要见过,没有人会忘记的啊。
钟学馗……你到底怎么了?顺着乔冠中的目光,游少菁疑惑地回头看钟学馗。
没事!钟学馗斩钉截铁地回答。
你……走吧、走吧,赶快走,你快要让我担心死了……钟学馗拉起游少菁,急匆匆地就往门外走去。
你干嘛这么急?真的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吗?不是、不是……可是……乔冠中看着钟学馗一边用警惕的目光盯着自己,一边把游少菁往门外塞的样子,忽然笑了起来,清清喉咙说:游少菁,今年的同学聚会你会去吧?我好几年没见到你了……我会……游少菁还没说完就被拉出了门,然后就听到走廊里传来她的喊叫声:钟学馗,你太没有礼貌了,我正在跟别人说话!你要干什么,我自己会走……真的没出事吗?你怎么这么不正常……乔冠中看着门口苦笑摇头。
你们是老同学?李灏在身后问,很好的女孩,要好好把握啊。
没望了,这边还没开始把握呢,人家男朋友就一副要吃人的样子了。
乔冠中庆幸自己仅仅是刚生出一些好感,不然面对刚才那个精灵般的男子,很容易让竞争对手产生极度自卑的——自己还要在娱乐圈混,过于自卑可不好。
幸亏他不是娱乐圈的,不然我们都别混了,男人也能漂亮成这样,真是……李灏对钟学馗的姿容也是念念不忘。
不过人家有这么特殊的职业,看来也不太可能加入娱乐圈了。
乔冠中和李灏合力把地上的季君抬到床上,终于忍不住问了一个一直想问的问题:李哥,我们以前不认识吧?怎么了?我不明白,你怎么对我这么照顾……我是说……呵呵,你说这个啊。
沈华你记得吧?沈姊?记得、记得。
沈华是个女记者,一路跟着采访过乔冠中参加的选秀节目。
有一次跟乔冠中他们出外景受了伤,还是乔冠中花了好几个小时,硬把她从山上背下来的。
在那之后,沈华就对乔冠中很照顾,在报导中说了乔冠中不少好话。
我女朋友。
什么?她是我女朋友……千万别说出去啊!李灏站起来伸展一下四肢,好了,想想怎么善后吧,一大堆事要做,一大堆谎要撒……嗯。
那就别傻傻地站着了,快去把徐琴音带回来,然后咱们开始编台词吧!李灏看着乔冠中匆匆跑出去,自己走到窗前。
在外面的树林中,游少菁和钟学馗正好一起走向了一个红衣小女孩,然后三个人就那样凭空消失不见了……怪力乱神的事就这样结束了,剩下的就是自己要去面对的现实……但愿永远不要再见到他们了,真实世界中的麻烦已经够多了……李灏苦笑着,拉上了窗帘。
Chapter3 十七年早上的阳光明媚慵懒地照射在空寂无人的校园中,许多小鸟正在校园的建筑物和树木间嬉闹争夺,叽叽喳喳的声音把静悄悄的校园衬映得更加宁静。
在这所有上千名十六、七岁少年少女的校园中,这种祥和安静的景象,难得会在深夜之外的时段出现,所以实在不应该被打破。
于是,抱着这样想法的庄美琳,慢悠悠地走着,连脚步声都维持得很轻。
她的目光穿过走廊的窗子,看着外面操场上的一地阳光,心中幻想着这所新学校中的那些小树都长大之后,清风徐徐、树影摇曳的夏日清晨该是什么样子,到时候自己应该早就毕业远离了学校,没机会目睹了吧?看到庄美琳慢吞吞地走在楼梯上,东张西望一副完全不着急的样子,走在前面的几个同学不由得频频回头催她:大琳,你快点啊,别磨蹭了。
快点、快点,小心车开走了我们被丢下了!你快点啊,不想去了呀!听到几个室友一声比一声急的催促,庄美琳叹了口气。
说真的,她是真的不想去参加这次校外旅行,现在倒宁愿那几个室友不讲义气一点,不要再等自己,然后就有足够的借口,说没赶上车不能去了。
可惜的是,她的室友们实在称得上义气,不但一直在等故意磨蹭的她,而且还帮她先把行李提走了,教她怎么好说出我其实不想去这句真心话。
唉,看来是福不是祸,是祸就躲不过啊!呿!庄美琳一咬牙,加快了脚步,匆匆冲下楼梯,伸手从一位室友手中抢回了自己的行李,一马当先地往校门口冲去,口中还在喊着:你们倒是快一点啊,车开走了可别怪我!你这个人大差劲了!室友们一起怒吼,追上这个极不讲义气的朋友。
与庄美琳同宿舍的女孩们,体力都不怎么样,而学校宿舍与校门口之间的距离又确实长了一些,所以等她们来到学校门口的集合地点时,已经个个跑得气喘吁吁、丢盔弃甲,至于行李,现在已经全部被看起来一点都不在乎这点路程,甚至连汗都没出的庄美琳一个人提在手里了。
你简直不是人……你怎么不去参加田径队啊,跑得这么快。
美琳,你……我服了你了……你们三个有没有良心,我在帮你们提行李呢。
要不是你从一清早就磨蹭,我们也不用跑成这样,更不用你来提行李啊……你们……你们四个到底上不上车!一点时间观念都没有,没看见全班都在等你们吗!班导师愤怒的声音从车上传来,四个女孩才相互吐着舌头冲上了车。
为了这次的校外旅行,庄美琳她们班包了一辆豪华大巴士,等到她们匆匆赶到校门口的集合地点时,司机已经在发动车辆,准备丢下这几个迟到者了。
四个迟到的少女,当然被班导师狠狠地教训了几句才得以坐到各自的位子上,不过上了车之后,都在叽叽喳喳讨论着这次旅行的师生们,谁也没注意到刚才庄美琳跑过来时,似乎不经意从她的口袋中飘出一张纸片,并且落在草地上;在车辆开动之后,那张纸片竟然在路边草地上无风而动,轻轻翻转地飞翔起来,最后化作一只几乎可以乱真的飞蛾,大摇大摆地飞上天空,往和大巴士完全相反的方向飞去。
庄美琳坐在车上,托着下巴,看着自己的纸蛾飞走。
现在是白天,这只蛾的速度会受到影响而变慢一些,飞到家里大概要好几个小时吧?反正就算再慢,下午时他也应该能收到自己的信了,也不知道他看了之后会怎么想?会不会马上赶来救自己?也许他会很慌张——那个人虽然有那么大的本事,可是却容易慌慌张张,他手忙脚乱的样子最好笑了。
他的那些对手等等可能都不知道,一个像他这样的大人物,其实有时候表现得那么不成熟,以至于庄美琳没有办法把他当作……他最好别像上次那样,千钧一发的时刻才出现——他是过足了大英雄的瘾了,我可差一点连命都没了……无意识地看着窗外不断后退的路边风景,庄美琳呆呆地想着: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是不是正和那个狐狸精在一起卿卿我我?那个女妖精那么风骚,一定什么不要脸的事都干得出来!真是的,好端端地送我上什么贵族学校啊,校门都不能轻易踏出,连回家的自由都没有——他一定是故意的,故意把我支开好和那个狐狸精鬼混!哼,一点也不尊重我的意见,我不会接受那个女妖精进我们家门的!我才不会让你们那么轻易得逞呢!你们等着瞧吧!要是来救我时竟敢带着那个狐狸精的话,我一定让她知道什么叫作羞耻心!庄美琳正咬着嘴唇想心事,冷不防地一样东西递到了面前。
她抬头看去,一个嘴里塞着东西的男生,正把手里的零食袋在她眼前晃着,说:最后一袋了,用班费买的,千万别客气!你不吃,他们可抢光了。
黄瓜口味的洋芋片,正好是庄美琳少数还愿意吃的零食之一,于是毫不客气地接了过来。
看看前面放零食的地方,倒真的已经只剩下包装袋或瓜子壳了。
庄美琳记得很清楚,昨天他们几个班级干部去采购时,可是背了几个大袋子回来,里面塞满各种零食;那么多东西,现在才开车几分钟就全没了?一群蝗虫也不过这样吧?她摇摇头,赶紧打开自己手中那所谓的最后一袋,好不好吃是一回事,团体活动中可别太与别人不一样了。
谢了,班长……你们这些没良心的!庄美琳说着,把手伸向几个朋友手中没吃完的零食。
整个车厢中都充满了这些十六、七岁少年少女们的嬉闹声。
这个年纪的孩子们,总是有着用不完的精力和活力,而且他们很容易就感到快乐,为了一点小事,就可以又笑又闹老半天。
当身边充满了同龄人的时候,他们更是容易这样毫无来由地快乐着。
庄美琳不太喜欢过分吵闹的环境,她总觉得,自己虽然已经尽力想要表现得像一个普通、她这个年纪的学生,可是内心深处却依旧和这种生活格格不入。
为什么要这样吵闹呢?大家都安安静静地坐下来,看看外面的风景不好吗?难道自己是个很孤僻怪异的人?还是说,这些正在笑着闹着的同学们,他们当中也不是人人都喜欢这样,只不过和自己一样,不愿意被人认为是孤僻的怪人,所以才做出了伪装?庄美琳摇摇头,她觉得自己来读这所学校真是一件天大的错误,就是因为整天都被关在学校里,所以才会把时间都用来胡思乱想……即使是这个年龄的少年少女们,他们的精力终究也有用完的时候,随着刚出发时的兴奋劲渐渐消褪,车内终于慢慢安静下来,甚至传出了几阵鼾声。
庄美琳的睡眠向来很少,这也是她自幼练功的成果,看着身边的同学一个个陷入了昏昏欲睡的状态,她终于有时间来思考一下关于这次行程的事情。
庄美琳的高中生活一开始就不怎么顺心,原因就是因为他在庄美琳高中择校问题上的固执己见——竟然完全不顾庄美琳的意见,硬是把她送到了这所硬件设施一流,教学质量二流,升学率三流,学费超一流,需要住校的贵族学校中。
其实庄美琳心里明白,他这才不是因为那常挂在嘴边的你还是个孩子,学习比什么都重要,这样的环境可以让你专心学习这样愚蠢的理由,而是由于自己碍了他和那个娇媚的狐狸精的事了!可恨,为了那个女人,就把我一脚踢开,我不会让你们得逞的!你们等着瞧!庄美琳想到他现在正和那个女人眉来眼去,勾勾搭搭,快乐地享受着两人世界,自己却要和一群小孩被送去参加什么三天两夜的旅行渡假,心里更是不爽。
好了,还是出事吧!出事吧!最好出事!我要看看你来不来救我?她在心里暗暗发狠。
庄美琳就读的这所学校中,基本上全是富家子女,一个个平时奢侈讲究得吓人,学校也会配合他们摆阔,不过是一次校外旅行罢了,就定了个到一处新开发的,集温泉渡假村、原始森林、野外探险为一体的旅游景点游玩的计划。
光看简介上的图文,那里倒真是一处没有被外界污染,山青水秀,一片空灵的好地方。
可是问题在于,三天两夜,每人的费用四万五千元,都快够去一次新马泰五日游了,这不是用钱烧的吗?想要亲近自然,自己背起背包进山,不是比到什么渡假山庄来得有趣吗?庄美琳在心底反复批评着这次旅行,包括老师、班长,还有那些爱凑热闹的同学们,在她眼中,个个都属于不知人间疾苦、有钱没处花的败家子,大有世人皆醉我独醒的意味。
她向来认为自己比这些同学要成熟许多,所以也就认为自己的观点比起这些同学更像大人,在内心深处把这些同学全当作小孩子看待。
美琳你的脸色不太好,是不是晕车了?坐在庄美琳身边的少女很关切地问,并且殷勤地为她倒了杯热水。
我没事,大概昨天没睡好……庄美琳朝刘云淡淡一笑,接过了杯子,不等她喝几口,刘云又眼手眼快地抽了张面纸拿在手里,等着她喝完水好递给她擦嘴。
庄美琳也不阻止,由她去,而周遭的同学也早已适应刘云这种跟班一样的表现,谁也没有多看一眼。
虽说是所谓的贵族学校,其实学校中还是有相当一部分同学来自经济状况普通的家庭,刘云就是其中之一。
因为是本校的教师子女,刘云就读时的学费是全免的,可是这所学校中学生们的花费可不是只在区区的学费上。
这些家庭富裕的孩子,习惯了家长给他们提供的最优渥生活。
自己从来没有挣过一分钱,却最擅长拿父母的钱花,相互比较生活中的一切,从吃的、用的,到穿的、住的、玩的,什么都能拿来比。
什么更昂贵,什么样的东西更名牌,他们就买什么、用什么,如果哪个同学在这方面花的钱不够多,就会被认为是品味不如、不符合潮流,就会遭到嘲笑甚至排挤。
庄美琳从来对所谓的名牌不屑一顾,可是,在原来学校因成绩不好而被另眼相看,她没办法解决,到了现在用钱就可以解决的学校,她怎么可能还办不好?反正手里有的是钱,别人流行什么她买什么,来到学校之后,一周之内就解决了自己的品味问题,从头到脚的衣服、鞋袜、首饰玩意儿,不是进口的,就是专人设计的。
这样一来,果然令大家把她当作一个富家小姐,即使她的脾气看起来有些古怪,同学们依旧对她客客气气的——在这样的贵族学校里,有钱人家的孩子总是有些特权。
不过,对于刘云他们这样的学生来说,想要跟上同学们的潮流,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他们家根本不可能支付那样巨额的开销让他们去摆阔。
于是,这些少数派便成了同学们看不起,甚至排斥的对象。
本来别人怎么生活庄美琳也管不着,可是她偏偏就和刘云,以及另外两个这类学生分到了同一间宿舍。
这所学校要求学生全体住校,所以学校宿舍也是硬件一流的设施,有些宿舍比一般旅馆还高级,当然,这样的宿舍住宿费也是一笔不菲的数目。
不过,即使是面对高额的费用,学生们还是抢着去住最好的宿舍,好像不这样就不能显示出他们家境优渥一样。
在这种风气下,以至于被一脚踢出家门的庄美琳,姗姗来迟地到学校报到时,已经没有选择余地,只能住进等级最低的四人一间宿舍里了。
开始的时候,庄美琳还不了解这个学校的潮流,所以穿着简单,看起来朴朴素素的,刘云她们也对庄美琳平等相待,以为庄美琳的情况和她们差不多。
可是开学一段时间之后,庄美琳为了避免自己与众不同,于是痛改前非,拿出钱来把自己伪装一番。
这样一来,她和大多数同学都能平等相处了,却因为展现出优渥的经济状况,而与同寝室的同学之间出现了隔阖。
庄美琳从来没想要在学校里交什么朋友,当然也就不在乎和别人是不是有隔阖,只要没人来找自己麻烦就好了。
不过,毕竟住在同一间寝室里,抬头不见低头见,庄美琳出手又大方豪爽惯了,看着自己的几个室友总被人排斥,时间一久,就忍不住插起手来。
庄美琳一向看不惯别人欺负人——凭自己的本事欺负也就算了,用老子的钱压人算什么本事——所以她开始对自己的几个室友很大方,什么衣服鞋袜、名牌用品,自己看上的也会帮刘云她们多买三分,她的钱都是自己赚来的,花起来既不心疼也不惭愧,很快也就让那些同学不敢再小看这几个室友。
这一次的校外旅行,也是庄美琳一把就掏了四人份的钱让刘云她们也能参加的。
不过,庄美琳这么做,总也有一些副作用。
室友们花了她的钱,和她相处起来总是不能再那么自然,而她们又没办法让自己拒绝接受——毕竟虚荣心人人都有,况且她们都还是十六、七岁的孩子。
随着庄美琳为她们花费的钱越来越多,她们也就渐渐习惯了在庄美琳面前保持着一种感恩的姿态。
庄美琳虽然年纪不大,可是因为出身特殊家庭,已经习惯了别人感谢,跪在地上抱着她的腿痛哭流涕的感激她都见过很多,更何况十几岁少女略带拘谨的感激,这样的情绪根本无法触动庄美琳。
庄美琳虽然没想要她们怎么感谢自己,可是也没阻止她们这种态度——如果不让她们做些什么,她们就不能心安理得地接受自己的资助了。
在三个室友之中,其它两位室友对庄美琳虽然抱持感激,可是与刘云又有不同。
刘云自从一再接受庄美琳的资助之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把自己定位成庄美琳的小跟班,每天忙前忙后地为庄美琳打杂,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
庄美琳刚开始还觉得有些烦,后来也想开了,反正自己也没打算在这个学校待多久,她这样做如果能够让她安心一些,就由她去吧。
于是,刘云与庄美琳的这种关系,也就渐渐被全班同学认可了。
刘云见庄美琳喝了水,接过杯子又走向饮水机,准备再倒一杯,班长南宫颀趁机一下子窜了过来,坐在庄美琳身边;刘云回头见自己的座位被人占了,班长大人又一副不打算让开的样子,只好把杯子递过来,自己远远地坐到南宫颀刚才的位子上。
你有事?庄美琳见南宫颀一直笑吟吟地盯着自己,于是问。
你有没有……南宫颀把头伸过来一些,压低声音,拨动着手指,用神秘兮兮的口吻问。
什么有没有?明明是个俊秀少年,却每每做出这种贼兮兮的样子,庄美琳就看不惯他这一点,皱着眉头反问。
有没有那个啊……咱们这次旅行怎么样啊?南宫颀提高了一点声音。
自从一个月前,庄美琳在学校的文化节上用占卜预防了一场血案之后,南宫颀这唯一知情人,就成了一个道地道地的迷信者,总想让庄美琳再施展一次绝技。
这次全班出游三天两夜,也算是班级的大行动了,他已经多次纠缠着非要让庄美琳帮他推算一下吉凶不可,连已经在路上依旧不肯放弃。
不过庄美琳还是用那句话拒绝:我只能算与自己有关的事,不管别人死活。
那上次……上次那个人是想在公用的饮水机里下毒,我也在被毒害的人当中,所以才能算到!这次总不会有个笨蛋在温泉里倒毒药吧?可是我怎么会梦见大水把我们的车冲走了?大水……庄美琳翻翻白眼,世上倒是真有人可以以梦预知未来的,不过不用怀疑的是,班长大人他绝对没有这个本事。
可是你算算自己不也知道个大概吗?你没事大家自然都没事——来,我帮你把工具都准备好了。
说着,南宫颀从口袋中掏出了一盒火柴。
什么叫我没事别人就没事?难道我就是祸根?还是我就应该特别倒霉?庄美琳一脸不悦地看着那盒火柴。
上次庄美琳卜算是出于一时心血来潮,是顺手拿了一盒火柴当道具使用,没想到班长大人这么死心眼,又准备了这个东西。
看着南宫颀闪动着期待光芒的双眼,庄美琳也没再推辞,随手倒出火柴,握在手中,默默念了几句,然后往面前小几上一撒。
火柴撒下去,横七竖八毫无规章地躺在那里,南宫颀当然什么也看不出来,抓耳挠腮地等着庄美琳解释。
庄美琳看了几眼,暗暗叹息,果然,占卜不能再一再二,既然昨天已经有了一次结果,今天再算同一件事,便只能是一团混乱、毫无头绪了。
这时车辆颠簸了一下,那些火柴被摇得七零八落,虽然南宫颀马上伸手去护住,可是依然下复之前的图案,他有点焦急地说:这可怎么办?怎么办?你刚才看清楚了吗?庄美琳摇了摇头,轻轻叹口气。
昨天她为自己此行的卜算,得出的结果是西南不利,血光之灾,而那个该死的温泉山庄,又偏偏就在学校的西南方,这就是她今天不想参加旅行的原因。
不过转念一想,这个卦象也许和上次那个下毒事件一样,不是仅针对自己一个人的。
这次旅行全班同学都去,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自己不去,就算是躲过了,回头要是听到班上有什么人出事的话,又情何以堪?还是跟来看着得好。
更何况她对自己的能力是有一定信心的,真遇到事,也不见得自己就没有本事解决,再说了,不是还有他吗,就不信他有了那个卦象后不赶来救自己……万一、万一他不来,自己还不如死了算了!庄美琳想到那个人,不由得又想到自己被踢出家门的事情,自怜自艾又气愤难平的火气全涌了上来,双手不由得用了力……放手!放手啊!大小姐,你干嘛呀,回头还能用呢!等到南宫颀的声责让庄美琳回过神来,她才发现自己正把那些火柴抓在手中,几乎全被握断了。
你跟东西生什么气啊……南宫颀一边咕哝,一边仔细地把没断的火柴又小心地收回火柴盒里。
看看这位少年一身没有数千元买不起的运动服,再看看他对那盒火柴的珍惜,庄美琳苦笑:我说班长大人,你有必要这样吗?我一共就从校门口的小店里买到两盒——现在外面都卖打火机,这东西不好买了!万一需要再用,可就没地方找了。
再用,原来他打的是这个主意。
算了,还是不要让他知道自己不是只会用火柴卜算好了。
庄美琳敝敝嘴,没再说什么。
你刚才算出的结果……不太好?南宫颀看了庄美琳刚才的表现,不由得就有这样的猜想,小心翼翼地问。
庄美琳知道这个少年外表高大,其实心细又敏感,而且还特别迷信,他这种似懂非懂的嗜好者,比起自己这个自幼学习法术的人,更加容易相信怪力乱神的事情,并且还擅长自行添油加醋,把事情变得更加糟糕。
庄美琳不想刺激他,于是说:你们没事,这几天离我远一点就可以了。
啊?那就是说——你自己有什么不好的预兆?那怎么办?那可怎么办?南宫颀对庄美林倒是很关心,一脸张惶地问,要不你现在下车不去了吧?不去就没事了,对吧?庄美琳一笑: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应付得来。
从小到大我遇到的类似事情可多了,还不是好好的。
有的时候,在看到不好的预兆之后,越是拼命逃避,反而越是会有更加不好的事情接踵发生,颠颠倒倒地只会推着人走到更加不幸的地步,还不如一开始就勇敢面对来得痛快。
就是因为这样的心态,庄美琳在占卜这项她本来就没什么天赋的法术上下的工夫很少,水平一直了了,向来只能算自身三天以内的大概吉凶,却无法算及他人。
不过,现在是全班集体旅行,自己会有血光之灾的话,没法保证这桩灾祸不是大面积发生的,自己不能扔下这些半大小孩不管。
总之,有什么事情也该自己扛下,不能惊动这些什么都不知道的普通人——再说了,事情也许真的只是针对自己的也说不定呢。
庄美琳看看身边的少年,南宫颀正睁着一双乌黑明亮、充满担忧的眼睛。
傻愣愣地看着她,似乎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样子——有必要这样吗?好歹也是个大男人,怎么这么没出息——南宫颀是一班之长,他要是慌了,不知道会给其它同学带来什么影响,还是给他一颗定心丸好了。
庄美琳对南宫颀低声说:你放心,只是针对我的,与大家无关。
南宫颀当然不知道她真的是个只能算自身祸福的半调子,依旧不放心地问:那你自己……你就别管了,我可不是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千金小姐。
庄美琳扬起嘴角一笑。
你们小两口在说什么悄悄话!一个少女的声音插了进来,把庄美琳和南宫颀都吓了一跳。
他们两个现在说的这些,可不是可以光明正大拿出来说的,万一被同学听到不太好,所以双双抬头,都有点心虚。
自从文化节之后,班长南宫颀和庄美琳关系暧昧的小道消息就在班里传开了,现在见他们俩这样,这个传闻简直就可以肯定了。
好极了,有收获,又有今天晚上在房间里聊天的新话题了!过来的人是副班长成茵,她笑盈盈地对庄美琳道歉:对不起了,我得先借咱们班长用一下,过会儿还你,保证不会少一根头发的!说着,拉了南宫颀就走,班长,我觉得这个房间分配有问题,你看孙宇和李……幸亏她好像没听见什么——不过之前她那是说了什么啊?小两口,唉,现在的小孩,也不知道脑子是在想什么?庄美琳回味着成茵之前的话,不由得翻翻白眼。
她自幼的生活方式就与别的孩子大不相同,所学与常人有着极大的差异,所经历的事情更是不知道比同龄人多了多少,于是她也就理所当然地把自己当作一个比同龄人成熟的大人,在她眼中,甚至比她大一些的青少年也全被她当成了幼稚的小孩。
所以,成茵把她和南宫颀的关系说得暧昧,她倒也没生气:因为完全不可能嘛,自己对小男生不感兴趣。
自己喜欢那种成熟、有点斯文懦弱,但是关键时刻有担当的男人……车厢中一片寂静,只剩下轻柔的音乐声在回荡,同学们经过了刚出发时的兴奋之后,一个个在车辆的摇晃中进入了梦乡,就连带队的老师也睡的睡,闭目养神的闭目养神,除了司机,还能保持完全清醒的,就只剩下庄美琳一个人而已。
庄美琳看着窗外的风景,并无半点睡意。
她自幼就四处漂泊,在每座城市中住过的最长时间都不超过两年,所以对她来说,长途搭车旅行是一件家常便饭的事,不知什么时候,她已经爱上了这种旅行的滋味。
坐在车中,听着音乐,看着窗外不断掠过的风景,特别是每当这种时刻,那个人就会在自己身边,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
两个人能够宁静单独相处的时光,竟然多半是在这种情况之下……你快来救我吧……我明知道前面有危险还是前去,就是为了看看我对你而言到底重不重要,你会来救我吗?还是只陪着那个狐狸精,早把我给忘了…………霓虹斑斓,车流人潮,各种嘈杂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对着这个小小的女孩涌来,她心中充满了恐惧不安,眼泪开始在眼眶中打转,可是心底里那种深深的害怕,让她连哭出来的勇气都没有。
女孩几次伸手想要牵住在前面走着的那个大人的衣角,那是她在这个陌生地方唯一熟悉的人,却次次被对方不耐烦地甩开。
女孩只能尽力迈开自己的脚,努力追赶着前面的那个大人,生怕自己会被丢下,然后被身边这由人组成的浪涛吞没。
又走了一会儿,路两边的店铺更多、人群更密,各种声音更加嘈乱起来。
看到几个男人醉醺醺地从身边走过,嘴里骂着脏话,然后忽然就相互扭打起来的情景,女孩终于还是吓得哭出声来:奶奶,奶奶……我想回家……为什么会是叫奶奶而不是妈妈呢……一种恍惚涌上了心头。
在朦胧之中,女孩似乎又回到那段在街头行乞的日子。
不管怎么害怕和乞求,每天都还是必须到街头去对着那些陌生、带着不屑或厌恶眼神的人们乞讨,要是得不到规定数目的金钱,就会遭到毒打,并且不给饭吃。
就算是得到了足够数目的金钱,要是碰到那对夫妻心情不好,女孩依旧会遭到毒打,并且没有饭吃。
那对夫妇把女孩和另外几个孩子牢牢地看管着,为了让他们看起来更可怜一些,故意不让他们吃饱,让他们穿脏衣服,一不顺心就动手打骂,使得孩子们身上总带着伤痕。
在那对夫妇看来,孩子们保持这种可怜兮兮的样子,对他们的收入是大有帮助的,可是对于女孩而言,每天的生活都像在地狱中。
好想回家,好想回家,虽然家里也要干活,也时不时地挨打,可是至少那里是个家啊,不是这个喧闹、冰冷而陌生,叫作城市的地方……女孩乞讨生涯就这样迷迷糊糊地持续着,她的年龄让她根本不会去考虑关于未来、关于人生的题目,她每天、每天想的,只是今天怎么能多要一些钱,好让自己吃得饱一点,好让自己不会挨打。
她甚至不懂得去思考自己为什么会落到这种生活之中,也没有任何能力去反抗那些在她看来是那么强大的成年人,只能被动地承受着这样的生活。
直到那一天,那个人路过她的身边……当女孩向眼前的人伸出手去乞讨时,被乞讨的人并没有给她白眼,也没有在她脚边扔下几张钱币就走开,而是咦了一声,然后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之后,女孩已经记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总之从那之后,她就离开了那对带着她到城市中乞讨的夫妇,也没再回过那个山村中的家。
她从那一天开始,就过起了另一种完全不同的生活,开始接触与普通人有些不一样的人生…………庄美琳,庄美琳……庄美琳朦胧中感到有人靠近自己,凭着多年来养成的警觉,她下意识地一跃而起,结果额头正好与正俯身叫她的南宫颀结结实实地撞在了一起,发出碰的一声脆响。
南宫颀捂着额头,发出一声惨叫:你干嘛突然跳起来啊!庄美琳倒是冷静得多,不但没有在碰撞之后发出叫声,反而摆出了一副准备接招的架式,等弄清楚对方是谁之后,才一甩头,揉着撞到的地方问:你干嘛?鬼鬼祟祟的?南宫颀夸张地叫:谁鬼鬼祟祟了,我好心好意叫你起来,不识好人心!其实你刚才在装睡对不对!不然怎么可能突然就跳起来!庄美琳看看四周的同学,车虽然还没有停下,可是同学们已经在收拾行李准备下车了,也就是说,目的地不远了?自己竟然在这种环境中睡着了,而且还睡了这么久、睡得这么沉,这实在不是什么常见的事。
好像……还作了一个梦,是什么梦呢?清醒过来之后,已经摸不到一丝梦的影子了……南宫,南宫……班导师在找你,你待会儿带队进去,我在车门这里数着,别丢了人!副班长又在前面叫起来,原本还想继续对庄美琳的冒失加以谴责的南宫颀,只好过去,一边还在叮嘱:别再睡了,马上就下车了,小心一个人被扔在车上!庄美琳看着南宫颀被走道上的行李绊得跌跌撞撞的样子,耸了耸肩:自己都毛毛躁躁的,还想照顾别人呢,真是的。
美琳,你的包包。
不等车停稳,刘云已经抢在庄美琳前面,帮她把包包从行李架上拿了下来。
庄美琳对她笑笑,几乎是硬抢的,把自己的行李夺了过来。
虽然刘云表现得很想帮她拿行李,可是庄美琳顽强地拒绝了。
最近刘云越来越热情,庄美琳都有些受不了了。
走出车厢就被迎面照来的阳光刺花了眼睛,庄美琳瞇起眼,把手搭在额前,观看着这次旅行的目的地,也就是接下来将度过三天两夜的地方。
渡假村建在一个山坳之中,背靠大山,前临幽谷,周围层林叠翠,雾霭蒙蒙,一片幽静中,不时传来山鸟啼叫。
一条小溪从山庄侧畔蜿蜒绕出,一直流过他们现在站的山庄门前,水声潺潺,水面上漂浮着从深山中带出来的残英,引得一些游鱼不时浮上水面追啄。
通往山庄里面的道路,正好建在这流水之上,学生们一边走着,已经有人忍不住伸手去玩水。
果然是个风景优美、造化灵秀的地方,在这里住上几天也不错。
庄美琳这么想着,却听到身边传来了某位同学的抱怨声:说什么温泉渡假村,看这里倒像个鸟不生蛋的地方,连网球场都没有。
就是啊,看这个渡假村的规模,也不怎么高级。
庄美琳苦笑,在这样一片自然风光之中建网球场、高尔夫场?那才叫造孽呢!这里都开发成渡假村了,还能保有这么清新的空气,不错。
她一边伸展手臂做着深呼吸,边跟上队伍往渡假村走去。
平心而论,这处渡假村的各项设施确实都很高级,并没有坑学生们的钱。
走进山庄里面,各种建筑风格的小楼,错落而巧妙地分布在花木繁茂的山庄中,不论是园林的景致,还是建筑物内部的装潢,都别具匠心,那些摆设更是富丽堂皇,或精巧别致,或典雅大方,看起来都价值不菲。
这个时候庄美琳才知道,自己原来猜测老师一定收了经营者好处,带学生们来做无谓高消费的想法是多么的小人之心,原来事实恰好相反,这里的经营者是学生家长,为了给孩子在学校里争面子,才会让这些孩子到这个实际上还没有正式营业的山庄来玩。
至于在庄美琳看来高得吓人的费用,还是打折后的数字。
有钱人啊……庄美琳对着这个高消费场所做感慨状,然后被几个同学推着、笑闹着拥进去。
四十多个学生加上老师、导游,本来人就不算少,再加上张三坚决不和李四住一间,王五强烈要求从日式客房搬到欧式去之类的毛病,一团混乱之中,班级干部们和老师花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勉强把大家都安顿好。
庄美琳虽然在班上属于格外有钱的那一类人,但是她向来很体谅人,从来不会去提那些过分的要求——在她看来,那些要求就是多余的——住两人一间的房间没意见,房间正好对着楼梯不要紧,房间是中式还是日式的她也不在乎。
所以早早就安顿下来,和刘云在她们同住的房间放下行李,坐在床上休息。
门外的喧闹声刚消失不久,很快就又传来了南宫颀的大嗓门:集合、集合,吃午饭了!全体集合!唉……所以我才讨厌集体行动。
庄美琳叹口气,不管你想做什么,集合的声音都会马上响起。
班长他们也很辛苦,带这么多人出来,他们几个根本玩不好,光数人数就够忙的了。
你要是累了就别去,我帮你带点东西回来?刘云温柔地问。
不用、不用,我睡了一路,累什么,你脸色倒是不太好呢。
庄美琳瞄了瞄刘云说。
没事,我……大概坐车时间太长了。
那正好出去走走,这个庭院的设计很不错,看起来很舒服。
庄美琳从床上跳起来,拉着刘云向外走去,刘云犹豫了一下,只好跟了上去。
其实这个渡假村可以提供更高级的服务,比如把食物送到每个房间,或是满足每一位挑食的客人这类基本服务项目。
不过为了管理方便,班级干部们规定所有成员吃饭时必须聚在一起吃,而且会点名,少一个都不行。
只要不出渡假村的范围,大家可以自由行动,但是出大门必须集体去,一个也不能少。
这分明就是那些干部们为了带队方便,不管大家方不方便而强行定下的规矩,可是面对南宫颀他们,没人敢反抗。
能够在这样的班级中担任管理工作的人,都不是好说话的,至少现任班级干部的强势作风,让班上空前的团结听话,对于花了这么多钱却没得到应有的服务,同学们谁也不敢抱怨——至少在班级干部面前不敢。
午饭后,南宫颀终于宣布下午大家可以在渡假村内部自由行动,同学们便一哄而散。
可是等刘云想起庄美琳说很欣赏这里的园林,于是要约她一起去逛逛时,却发现庄美琳不见了。
明明一直和自己同行的庄美琳,竟然一眨眼就不知哪里去了。
刘云看着走廊上来来往往的同学,就是不见庄美琳的影子。
美琳、美琳……田甜,你们看见美琳了吗?你们两个不是一直在一块儿吗?刚刚还在啊,就一转身而已,她就下见了。
刘云不解地说。
这条走廊上除了服务人员就是学生,庄美琳就是要走,也不应该这么快就不见了啊。
也许去洗手间了。
也许和咱们班长私奔了。
也许……反正在渡假村里面,大家也不怕庄美琳丢了,纷纷拿她和南宫颀开起玩笑来——同学们的眼睛是雪亮的,庄美琳和南宫颀之间那种神神秘秘、暧暧昧昧的关系,大家早就看在眼中了。
不过,除了少数几个本来对高大英俊的班长有点意思的女生会嫉妒庄美琳之外,大家还是很乐于看到身边上演爱情故事的——虽然在老师家长眼中,这叫早恋。
女孩们的笑声倒真的把南宫颀给招来了:你们在说什么,那么高兴?什么?没什么,我们正要去玩扑克牌呢。
刘云也来吧,班长,你来不来?不了,我还有事……哎,刘云,你看见庄美琳了吗?哈哈哈……一群女孩听他问起庄美琳,同时大笑了起来,把南宫颀笑得一头雾水,反而不好再问下去了。
刘云被女生们拉着走了,路上回头又看了几次,也没能发现庄美琳的身影——学生已经散去得差不多了,这么空荡的走廊,她一转眼能去哪儿呢?南宫颀是个责任心很重的班长,虽说现在是自由活动时间,可他还是要大概摸清同学们都在干什么之后才放心。
由于坐了一早上的车,再加上晚上还安排了营火晚会,现在大部分同学都在午睡或是在房间里休息,只有少数精力过剩的在庭院里游玩,或者去了温泉区。
可是转了一圈仔细算算,所有同学当中好像偏偏就没看见庄美琳,她既不在房间,也没在外面玩,不会这么早就去泡温泉了吧?刚吃过饭就去泡温泉,对身体可是不好的。
南宫颀边想边走,准备回自己的房间休息一下,走过庭院时,却发现一栋建筑的屋顶上有什么东西反射了一下光芒。
他瞇起眼睛仔细一看,差点叫出声来:庄美琳!她在屋顶上干什么?庄美琳本来像只猫一样地贴在屋顶上,正灵巧地移动,不过南宫颀一注视她,她便敏锐地发现了,回头冲南宫颀吐吐舌头,竖起手指在唇前做出一个别出声的动作。
还叫我别出声,你到底在做什么啊!南宫颀向她挥着手,示意她赶快下来,她也不怕危险,爬那么高的地方干什么?就算不会跌着,万一被人发现,说不定会把她当作小偷。
庄美琳又对他做了个手势,然后便一伏身,消失在屋顶。
过了一会儿,当四处寻找的南宫颀听到她的叫声时,发现她竟然出现在那栋建筑里的窗户后面,还对自己挥着手:嗨,班长,这里,我在这里呢!你刚才在干嘛?多危险啊!南宫颀匆匆跑过去责备她。
庄美琳倒是老老实实地等在那里,见他来了便一笑,一副正在欣赏风景的样子。
喂,你不是发现了什么……南宫颀把头凑近了,瞇着眼睛,压低声音,用颇具神秘的语气问。
别靠这么近,男女授受不亲。
庄美琳正气凛然地把他推开一些。
究竟是不是?你别卖关子了好不好?南宫颀这样的新时代少年,自然对传统观念下产生,对人性的巨大扭曲和对异性的极大不尊重思想嗤之以鼻,马上就又从另一边凑了上来。
庄美琳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竟然自己低笑了起来:你不用管,反正我是发现了一件很有趣的事情……真的很有趣啊,你知道吗,我自己事先一点也没有想到,那个卜算会应在……总之,真是很有趣的事情……有意思……庄美琳边说边摇头笑着,只不过那抹笑容在南宫颀看起来,却有几分不对劲。
你到底……你真的没什么事吧?南宫颀关切地问。
没事,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所以现在正高兴呢!庄美琳轻轻松松地回答。
她的表情看起来可不像说的那么简单,倒好像是遇到了什么让她意外而伤心的事情一样。
南宫颀无法猜测她为什么爬上屋顶,又发现什么而这么古怪,但是庄美琳不想说,他也只能识趣地不再追问,于是岔开话题问:庄美琳,你说世界上真的有鬼怪吗?啊?什么?你觉得世界上是不是真的有鬼怪?这个迷信的家伙,竟然会问这个问题?庄美琳还以为在他自己的内心深处一定早就有了答案呢。
庄美琳认真想了想,之后半天没言语,直到南宫颀又问了一次,她才回答:大概有吧,其实……我也说不上来……那你不是会法术吗?可是我不知道它们是否就是人们心中定义的鬼怪啊……庄美琳皱着眉头说:也许它们一直都存在,不是鬼,不是怪,只是我们这个世界上一种特殊的生物呢——也许它们存在的时间,比我们人类还久呢……反正我说不上来……我老是觉得,它们和一般的恐怖故事中的鬼怪不太一样……我也是……南宫颀喃喃地说。
这个少年的迷信远远超出了其它同年纪的人,与他平时的性格颇不相符,而且他对那些怪力乱神的事表现出想深知的渴望,总让人觉得他不仅仅是出于迷信那么简单,庄美琳总觉得他似乎还有什么其它目的才来接近自己。
不过同样的,南宫颀不说,庄美琳也不问,每个人都有权利保留自己的隐私。
两个人在窗户前并肩站了很久,才被成茵打破丁宁静。
副班长忽然从窗户外面冒出来,嬉笑着说:又被我抓住了,你们两个啊,嘿嘿嘿……对不起啊,我又来借班长了,回头还你……说着,又把南宫颀拉走了。
庄美琳看着他们匆匆而去的背影,脸上再次露出了古怪的笑容。
可怜的班级干部们,为了这次的旅行费尽了心思,可是似乎天不从人愿,该出的事终究还是会出的……营火晚会开得很成功,同学们几乎都玩疯了,一直到了凌晨三点,班级干部们才把剩下的同学都赶回去休息,他们自己也才终于得到了解脱——身为活动的负责人,他们自己真的玩不到什么,反倒要不断地操心。
南宫颀回到房间就扑在床上,再也不想动了。
可是没躺一会儿,他却又爬了起来,穿上了衣服。
同房间的同学听见他出门的声音,迷迷糊糊地问:你出去?我去看看其它房间的人都睡了没。
南宫说着,走了出去。
当个班长真不容易……幸亏我不是班级干部……同房间的同学迷迷糊糊地咕哝一句,又进入了梦乡。
而南宫颀则带上房门,走了出去。
口中说是关心其它同学,其实他担心的只是庄美琳而已。
晚上的营火晚会,庄美琳没有参加,请假的理由是太累了想睡觉。
和庄美琳同住的刘云倒是来了,可是看起来也是心不在焉的样子,不等晚会结束,就以要照顾庄美琳为由走了。
庄美琳不舒服吗?不,应该不会,下午看到她时,她还好好的。
难道是真的出了什么事?不知为什么,越想下午时庄美琳的那个笑容,南宫颀就觉得越不对劲,又联想到在车上时庄美琳算的卦,还有匆匆离开的刘云……这些都让南宫颀难以抑制地担忧起来——该不会真的发生了什么事吧?她为什么找了刘云回去却不找我?我就不能帮她的忙吗?她现在怎么样了?不会受到什么伤害吧?南宫颀越想越担忧,几乎是一路跑着到了庄美琳住的房间门口。
可是走到了庄美琳她们的房间门口,他才意识到自己的荒唐:半夜三更自己一个男生,跑来女生的房间敲门。
让人看见会说什么?门真的开了,自己要说什么?直说自己担心她?万一她一口拒绝了,不是以后再也没机会了?编个别的理由?可是这么晚了来打扰,不管什么理由,都会让人讨厌啊……南宫颀在庄美琳她们的房间门口来回打转,在敲门与不敲门之间反复犹豫,正在走不知道第几十个圈子时,房门中却传来了异样的响动。
刚开始,南宫颀还听得愣了一下,可是当呼声连续传来,他便确定了自己的听力没有问题,房间里真的有打斗声……似乎,还掺杂了女生的惨叫、呼救声……庄美琳!虽然房间住的是两个人,可是南宫颀的担忧马上就落在自己关切的少女身上,他等不及多想,迎头就往房门撞了过去。
咚的一声,南宫颀的肩头与房门相撞发出了一声响动,动静虽然不小,可惜房门并没有撞开。
他揉揉肩头,一咬牙又冲了过去。
结果疼的还是他的肩膀,那扇门依旧纹风不动。
真不愧是高级山庄,连门的质量都比别处好。
南宫颀此时也顾不上别的了,马上后退几步,准备再来一次。
这时,旁边伸出一只手来按在他的肩上:你在干什么呀,这么厚的门,你也想撞开!南宫颀着急地说:你听听,里面出事了,庄美琳还在里面呢!对了,快去柜台那里要钥匙……庄……庄美琳……他终于看清站在身边的人是谁,指指正笑吟吟看着他的庄美琳,又指指还在作响的房间,和你同住的是……刘云,是她出事了!快,你有钥匙吗?快呀!他一边注视着房门,一边催促着庄美琳。
庄美琳听到房中的打斗声和惨叫声,却一点也不着急,对南宫颀笑着说:你对灵异事件很感兴趣吧?南宫颀不解地点头。
那跟我来,让你看看一件有趣的事!说完,她拉了南宫颀悄悄开门,走进了房间。
房间中一片狼藉,南宫伸头往里一看,便吓了一大跳。
在房间里的一张床上,正仰面躺着一个少女,那个少女竟然也是庄美琳。
而且床上的庄美琳已经浑身鲜血,面孔惨白,双眼无力地张着,似乎还有微弱的呼吸,可是已经无力呼救挣扎。
此时她身上正骑着另外一个少女,对方手中拿了一把水果刀,还在一刀一刀地向庄美琳身上刺着,口中时不时发出尖厉的笑声,不住地咕哝着什么。
庄……南宫颀看了眼前这个凄厉的情景,差点发出惊叫,被身边的庄美琳一把捂住了嘴,别出声,好好看戏。
庄美琳在他耳边小声说。
你……你……你、你……她……她……她……南宫颀结结巴巴,自己也不知道想说什么了。
那是我用符做的幻影,是假的。
庄美琳在他耳边解释。
假的……可是那是庄美琳的样子啊,看到床上她那副凄惨样子,自己心里多么难受。
南宫颀皱紧了眉头,握着拳头,可是忽然又意识到,现在真正的庄美琳就在自己身边,与自己靠得这么近,趴在自己耳边说话时,发丝就拂在自己的面颊和脖子上,痒痒的……还可以感到她的呼吸,感受到她身体传来的温度,这么想着,又不由得脸红了起来。
没想到吧……这就是她的念头,她真是喜欢我啊,对吧……庄美琳用一种自嘲的口吻说,你说,我就真的做了什么天人共愤的恶事,要让她一心把我捅成蜂窝?啧啧,多锋利的刀子啊,一下下去就是一个窟窿……南宫颀定下心来才注意到,那个骑在庄美琳身上的凶手,竟然就是刘云。
南宫颀和大部分同学一样,虽然对于刘云跟班似的行为不大看得起,可也已经习以为常——学校中有的是有钱有势人家的孩子,其中不少人都有几个普通学生整天跟来跟去的。
更何况庄美琳这个人,虽然孤僻一点,可是心眼真的不坏,从来也没见她欺负刘云,花钱又大方,对其他两个室友也一视同仁,大家都以为除了钱这一层关系之外,刘云和庄美琳的关系确实是不错的。
可是现在,刘云正压住庄美琳,一刀又一刀地向她刺着,明明身下的少女早已千疮百孔,也没有收手的打算——她就那么恨庄美琳吗?如果庄美琳没有法术防身,那么现在在那里的,就不是一张符,而是、而是……庄美琳本人了……南宫颀挣身就要上前去阻止刘云,却被庄美琳拉住:不要动,这是我的事,我自己解决!南宫颀看着庄美琳,她虽然挂着笑容,眼神中却难掩悲伤之色,于是默默地站到了一边。
不知道庄美琳在这间房间动了什么手脚,虽然刘云在里面乒乒乓乓弄出了很大声响,可是周围房间的房客们都毫无觉察,刚才如果南宫颀没有那么接近房间的话,也不可能觉察到屋里的动静。
于是,庄美琳和南宫颀就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听着,而刘云却依旧时笑时叫,对着那具庄美琳已经停止挣扎的躯体不断地刺着。
看着已经破损不堪的庄美琳,南宫颀只感到浑身发冷,不由得又看了庄美琳一眼,不明白她为什么造出一个这么像她自己的幻象来,难道她看了心里不难受?不过南宫颀看得出来,庄美琳的心情十分低落,也不敢多说什么——任凭谁面对自己的好友要杀自己的情形,心里都不会好受的,更何况对方下手又这么狠毒。
刘云又刺了几下,不知是累了还是出够了气,终于扔下匕首,坐在庄美琳尸体上哈哈大笑,脸上那揉和了疯狂与快意的表情,让人看了心里发毛。
你也得意够了吧!庄美琳终于出声,并且往房间内走去。
南宫颀见状,急忙抢上几步,想走在她前面——刘云对一个假人可以下这样的毒手,如果发现活生生的庄美琳又站在这里,还不知会疯狂到什么程度;他一个大男人,有义务在这种情况下保护庄美琳。
谁知庄美琳却一伸手,拦住了他,同时侧身反而把他护在身后,手一扬,啪啪在南宫颀身上贴了几张符咒,吩咐说:别乱动,一切都听我的。
也对,她是个连鬼怪都不怕、在刘云下手之前就能觉察到危机的人,怎么会对付不了刘云,反而是自己会碍手碍脚的。
南宫颀不得不承认,自己在庄美琳面前很有挫折感,男性优势在庄美琳面前,一点用也没有。
刘云听到庄美琳的声音,斜眼瞄了过来,看到庄美琳后大吃一惊,一下就从床上蹦了起来,那个后空翻三百六十度转体的动作,看得南宫颀目瞪口呆,难道刘云是个体操选手吗?刘云站在地上,恶狠狠地瞪着庄美琳,目光变化不已,仇恨、憎恶、惊疑,各种情绪飘忽不停地闪过。
你也不用胡思乱想了,我来告诉你。
这个局,是我布下的,这个阵法,也是我白天设下的,刚才的袭击机会,更是我故意帮你留的。
说得再难听一点,我本来压根儿就不想来参加这无聊的旅行,花那么多钱来了,为的就是来看你为我演的这一出好戏啊!精彩,果然精彩,对得起我花的钱!庄美琳边说边轻轻拍了几下手掌,脸上是一副盈盈笑意。
南宫颀听得冷汗直冒:女人,这就是女人!明明知道对方有杀自己的意图,竟然还能一直与对方说说笑笑,甚至主动为对方安排机会下手……这也太可怕了,得罪她,下场一定会很惨。
刘云看着庄美琳,忽然上前一步,抢起了床上尸体上插着的匕首,指向庄美琳。
南宫颀有意上前阻止,却又被庄美琳拦住,她对刘云冷笑说:怎么,还要垂死挣扎,何必白白浪费时间,你不怕让我多花了力气,我会用更狠的手段对付你!刘云把牙咬得格格作响,握匕首的手都在隐隐发抖,可见她对庄美琳有多恨。
但是她又很忌惮庄美琳,只是看着庄美琳,却一直不敢扑上来,而且随着时间推移,她脸上的惊恐之意就越浓,似乎那种深刻的憎恨都被恐惧掩盖了。
庄美琳冷笑着看着她,带着一种猫戏耗子时特有的表情。
真可怕啊……南宫颀侧目看着庄美琳的表情,在心里反复告诉自己,将来千万不要得罪这个女人啊。
忽然间,刘云做出了一个很古怪的举动,只见她举起手中的匕首,对准了自己的喉咙,然后对庄美琳厉声喊叫:你别过来,别过来!再往前走,我就杀了她!杀了谁?她想自杀?南宫颀一惊。
不管刘云的本意是什么,为什么恨庄美琳恨到这种地步,可是她毕竟并没有真的杀人,庄美琳还好好地活着,她刺杀的只是个幻影,法律上可没有杀一个幻影就要判死刑的道理,要是她自杀了,死得多不值。
杀她?你杀不杀她关我什么事?难道你现在不杀她,她以后还能活?到时候魂飞魄散不是比现在死还可怕?庄美琳冷静而残酷地回答。
你们这些修道之人,伤及无辜可是要折道行的,你以为我不知道!刘云直着脖子尖叫,你别过来,不然我真的杀了她!修道者?谁跟你说我是修道者了?庄美琳柔声细语地问,脸上的笑容更加温柔了。
在她说话的同时,她的面前忽然出现了两团影子,之所以说两团,是因为那两个影子在南宫颀看来,就是乌蒙蒙的一团,虽然略具人形,可是连四肢都不分明,不过那两团影子上散发的一种阴森气息,却让人很不舒服,南宫颀不由得缩了缩脖子,不明白庄美琳这又是在施展什么法术。
那两个影子飘浮在刘云面前后,刘云脸色变得铁青,怔怔地盯着那两团影子,手则不住地发抖。
怎么样,看见自己的同类很吃惊吗?庄美琳对刘云冷笑,当然,现在它们不过是你曾经的同类,不过马上你们就又可以变得一样了,我想它们一定会很欢迎你这个新伙伴的。
南宫颀听不懂庄美琳在说什么,不过他看得出,她的话令刘云非常害怕,在手不住地发抖之下,匕首都把自己的脖子划破了,血顺着雪白的肌肤淌了下来,直到把衣领染红。
来吧,杀了她吧!这个女人忘恩负义地想要杀我,我恨不得她死呢!要是由你来动手,还省得弄脏我的手!然后……你不用激我!你要是敢过来,我就真的杀了她!你以为你还有活路吗?既然敢来惹我,就要承担后果!庄美琳甩开偷偷扯着她衣服的南宫颀,又向前逼近了几步。
刘云好像完全被吓坏了,竟然大叫一声,扔下了匕首,然后直挺挺地躺在地上。
难道被吓昏了?南宫颀正感到奇怪,就发现屋里又多了一团影子。
这团影子比刚才那两团更清晰一些,人形也更明显,它一出现,就往窗户扑去,似乎一点也不把关得紧紧的玻璃窗当同事。
结果当然是砰的一声,随着一团火星闪过,那团影子被弹了回来。
影子见不能逃出去,没头没脑地在屋子里乱飞乱撞起来。
事到如今,你竟然还心存侥幸!庄美琳手指挥舞,几个光团从她的手上飞了出去,套在那影子身上,然后喝了一声:收。
只见光团猛地收缩成核桃大小,然后便消失不见,在光团消失的地方,多了一团安安静静的影子。
庄美琳上前把影子拿到眼前看着,满意地点点头:不错,比我原来抓的好多了。
说完,把它往上一抛。
原有的两团影子立刻扑上去,三团外形相仿的影子揉在一起,相互挤压、撕扯着,它们虽然不能发声,也没有表情,可是南宫颀还是感觉得到,它们正在这个过程中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庄美琳也显得十分郑重紧张,脸上表情严肃,甚至隐隐渗出了汗,与刚才和刘云对峙时的轻松自如大不相同。
南宫颀虽然不明所以,但是看到这种情形,也不由得紧张起来,双手握拳,死死地盯着眼前的一切,准备万一有什么不对劲,便马上冲上去帮助庄美琳——哪怕自己的力量对她来说微不足道。
三团影子相互挤压的过程,花费了大约二十分钟,终于相互融合在一起,变成了一个比原来任何一个都大、色泽更深、更接近人形的影子。
庄美琳长长吐了口气说:终于成功了……看到她一副很累的样子,南宫颀也顾不上那边还有一个昏迷的刘云,先抢着问她:你怎么样?不要紧吧?刚才那是什么东西?那个东西吗?庄美琳看了一下依旧飘浮在房间里的影子,那是我的鬼仆。
鬼仆?这个名字听起来让人有种不太舒服的感觉。
就是用抓来的恶鬼做成的奴隶。
庄美琳冷笑说,怎么样,这算废物利用吧?虽然我的力量不够,抓住的恶鬼都是小角色,做出来的鬼仆都很弱小,不过这次这个还不错,和以前的整合之后,勉强可以帮我做事了。
说完,挥挥手,那团影子飞了出去,不一会儿就从窗外飞回来,又再在房间里飞了一圈,然后把收集来的一叠符咒拿到庄美琳面前。
这些符咒一拿过来,房间里的情景立刻产生了变化。
那具尸体,以及床上和地上、墙上的血迹,全都消失得干干净净,露出了整齐的床铺和扔在床上散乱的女孩用品。
除了躺在地上的刘云,这个房间看起来那么正常,谁也想象不到这里刚刚发生过那么诡异恐怖的一幕。
刘云她怎么样了?南宫颀终于想起要履行班长的职责了,往地上的刘云走过去。
庄美琳看着昏迷中的刘云,表情很复杂地说:应该没什么事……那个附在她身上的恶鬼我已经处理了,她被附身的日子不长,对她的精神伤害不会太大……也许醒来之后,会有短暂的精神错乱,过一段时间就没事了,刚才她自己做的事,她多半也会忘了,即使还记得,也会当作是自己精神状态不正常期间产生的妄想罢了……说不定还会因此而恨我,认为要是没有我这个令她恨不得杀了的人,她也不会得这个病呢!人总是这样的,你说对不对?庄美琳嘴角挂着一丝冷笑,用略带怜悯的目光看着刘云。
你是说……她刚才会做那一切,是因为有个恶鬼附在她身上?你刚才抓住的那个就是个恶鬼?南宫颀回过神来似地问。
他对庄美琳有些企图,平时就喜欢有意无意的和她交情,当然,庄美琳的特殊才能也就成了他步步进逼的一个突破口,虽然他本身对于怪力乱神之类的事都不太信,也因为秉信邪不胜正、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的古训而不怎么惧怕,但是作为追求庄美琳的必备功课,这类事情他还是从庄美琳那里听了不少。
他知道所谓的恶鬼就是人的恶念凝众成的怪物,本身威力不大,却专门附身在同样心怀恶念的人类身上作恶,这种恶鬼不着痕迹,通灵者们都很难发现它们。
不过听庄美琳的言下之意,她并不是一般的修道者,对这种恶鬼倒是有特别的处置手段。
南宫颀也知道,恶鬼附身在人身上之后,便会使人心中的恶念不断加大,直到那个人的行为超出了理智控制,整个人都被恶鬼控制,恶鬼便会操控着那个人肆意作恶,直到疯狂或毁灭,而这个人的灵魂,也就成了恶鬼最好的食物及养分。
刘云刚才就是被恶鬼附身了,那么……她被恶鬼控制很久了吗?大概三、五天吧,开始时连我都没有觉察到,毕竟这个恶鬼的法力不够,一开始对她的影响不大。
那么……你知道她被恶鬼控制至少三、五天了?是不是越早清除附在身上的恶鬼,对人的伤害越小?南宫颀的声音开始提高。
庄美琳一点也不隐瞒地说:对,当然是越早越好了。
那你为什么拖到现在!你为什么不早一点救她!对你来说,那个恶鬼不算什么,不是吗?你本来应该可以很轻松地救她,不让她变得这么悲惨的!南宫颀压不住心头怒火,冲着庄美琳大声叫了起来:你应该一发现时就抓那只恶鬼,刘云不就不用面临精神失常的危险,不是吗?你为什么拖到现在?对于暗恋中的人来说,他们总是不知不觉把自己心目中的那个人想象成最完美的样子,在他们心目中,那个人就是一切美好事物的代名词,任何与美好无关的词汇,都不可能出现在他们身上才对。
南宫颀也是这样,在他心中早已把庄美琳刻画成身怀异能,隐身校园,美丽、高傲、冷漠但是善良,维护正义,为了保护普通人而独自默默奋战的传奇性少女,他当然无法在想通庄美琳是故意看着刘云被恶鬼一步步引导,直到犯罪之后,还能保持冷静。
庄美琳若无其事地回答:当然是因为我想看看她究竟打算对我做什么啊,我总有权利知道她恨我到什么程度吧?就因为这个理由,你就见死不救……什么叫见死不救,我不救她,她现在早疯了,让恶鬼把灵魂吃掉了可是你明明可以更早一点救她的!我能做到并不代表我有义务那么做吧!班长大人,她想杀我!她想用匕首把我捅成筛子!我肯救她,已经是以德报怨了!可是她这么恨你,你就不想想你自己的原因吗?要不是你总是用高人一等的态度对待她,她也不至于这么恨你吧?不管怎么说,大家都是同年纪的,有人像跟班一样地使唤另外一个人,这不是一种正常、健康的现象。
刘云表面上看起来似乎很乐意为庄美琳服务,其实心里一定也觉得这不公平,仅仅是因为对方比自己有钱,自己就要过这种生活,很不公平吧。
我帮她难道是罪过?我帮的人也不是她一个,怎么人家都好好的,只有她变成这样?她自己心理阴暗,也是我的错?我就应该负责帮她,还要负责帮她做心理治疗?我有病啊我!她能做出这样恩将仇报的事来,让她受点教训有什么不好!她这次不受教训,将来长大了进入社会,就凭她的心理状态,总有一天还是会被恶鬼找上,到时候,受害者可不一定是我这样的人,不但没有人能救她,还要赔上无辜的人!有了今天的教训,她至少会知道,杀人的念头是多么可怕,以后不会再轻易生出来!南宫颀无言以对,但还是觉得庄美琳的作法不妥。
不管怎么说,刘云也是同学,刘云那种疯狂的心态,和庄美琳也有一定的关系。
庄美琳这样明知道对方已经被恶鬼附身,还像平常一样,冷眼旁观地看着对方一步步走上犯罪道路的行为,实在太过分了。
他不知道和庄美琳说什么才好,于是赌气不再理睬她,自己走到刘云身边去查看。
刘云昏迷中还是保持着凶狠的表情,那种刻骨的仇恨实在令南宫颀看得心寒:就像庄美琳说的,她和庄美琳之间没有深到这种程度的冤仇吧?她怎么就会想要杀掉庄美琳呢?庄美琳好歹也是给了她很多帮助的人啊。
就在南宫颀思考着要怎么处理这件事时,庄美琳带着班导师和山庄的管理人员回来了。
刘云很快地被送往了医院,而庄美琳和南宫颀的证词是,他们两个在外面约会,回来发现刘云的时候,她已经昏倒了。
班导师免不了要对南宫颀和庄美琳的早恋状况批评几句,特别是南宫颀,身为班长,班级里的模范,竟然率先早恋,这种行为对不起家长、对不起学校、对不起自己,也对不起辛辛苦苦培养他们的班导师啊。
在这个过程中,庄美琳和南宫颀一句话也没说,要是班导师的观察力再强一些,也许就会注意到,他们之间的状态,绝对不是情侣之间会有的。
老师走后,南宫颀回头看看,庄美琳正静静地坐在床上。
在她身边散乱着很多行李,不知道是属于她的,还是属于刘云的。
南宫颀在房间门口站了一会儿,庄美琳始终没有抬头看他,他于是走了出去,什么话也没说。
庄美琳看着少年走出去的背影,半晌,长叹了一声,手一挥,房门无声地自动关上。
南宫颀的心思根本就不在玩闹上,虽然露营地点确实鸟语花香,在山林间健行的游戏也深受同学们喜爱,可是他就是没办法让自己的心神投入其中。
既然是野外活动,难免就有一些自知体力不行,或者不感兴趣的同学不参加,南宫颀他们在出发前清点的人数是,班上一共有八个女生和两个男生没来。
这八个女生当中,也包括了被送去医院的刘云,以及庄美琳。
刘云的情况医院方面已经有了回报,据说她只是精神状态不太稳定,一直坚持说自己杀了人,其它倒是没什么大碍。
班导师的意思是要庄美琳过去医院见见刘云,让刘云知道她其实没有杀了庄美琳,说不定情况能够好一点。
可是南宫颀抢在班导师真的去和庄美琳商量之前打消了班导的念头,理由是:刘云既然一心认定自己杀了庄美琳,现在忽然看到庄美琳,说不定会加重病情。
其实这不过是南宫颀的借口,真正的原因是,他心里很清楚,庄美琳是不会去的。
今天早上,庄美琳压根儿就没出房间,就连这次活动也以身体不舒服为由请了假。
南宫颀知道,庄美琳不舒服的不是身体,而是心理。
换成是谁,经历了昨夜那种情况,心里都不会轻松。
南宫颀不知道庄美琳是不是真的把刘云当作朋友,可是很明显的,没有人会为一个自己一点好感都没有的人花那么多钱,提供那么多帮助。
一个自己帮了很多的人,竟然要杀自己,而且理由只是因为自己的帮助伤害了她的自尊,这种局面没人受得了,南宫颀设想要是发生在自己身上,自己多半会比庄美琳还要难受——虽然换成自己的话,很可能就已经被杀掉了。
南宫颀知道自己当时对庄美琳说了很过分的话。
其实庄美琳并没有做错什么,她到最后还是救了刘云,虽然刘云一心想要杀她。
而且南宫颀越想越觉得,庄美琳说得很对,让刘云发泄出来,比在恶鬼刚一附身时就帮她悄悄处理掉更好。
虽然这样会使刘云受到一些伤害,但是相对地,也会给她未来的生活更多帮助,至少让她知道任凭邪恶念头在自己心里滋生,是一件多么危险的事情。
只有付出了代价,才能得到真正深刻的教训。
要是刘云能够因为这件事而改变一些自己的想法和性格的话,对她将来的人生是件好事。
相反的,要是一开始庄美琳就帮刘云悄悄地解决恶鬼,那么刘云自己的性格和不太正常的心理,就会像她生活中的定时炸弹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发出来,到那个时候,可不一定能够幸运地有庄美琳这样能够处理这类事情的人,正好出现在她的生活里。
总地来说,庄美琳并没有对不起刘云的地方,南宫颀实在不应该要求庄美琳为刘云的心理状态负责,况且庄美琳也还是个青少年啊,难道要她去负起刘云监护人的责任。
侍会儿回去一定要向她道歉,就是不知道她肯不肯接受。
整个白天,南宫颀都在这种恍惚状态下度过,脑子里想得全是庄美琳会不会原谅自己的事,可是在南宫颀他们刚刚到达预定的山谷、开始搭帐篷时,负责留守渡假村的成茵的一通电话,却令南宫颀浑身冰凉。
班长,庄美琳不见了,是不是去找你了啊?成茵说得很轻松——因为渡假村的门禁很森严,可以确定庄美琳并没有出渡假村;既然这样,庄美琳即使进了山里,也只有一条路,就是通往同学们露营营地,而且附近又没有野兽之类的,八五八书房应该不会有危险,多半是庄美琳想念南宫颀,跟上去找他了。
南宫颀却知道,庄美琳有一千种办法,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这里。
学生们听话,是因为这里是他们的学校,是他们必须生活和学习的地方,可是庄美琳根本不在乎,南宫颀可以感受得到,庄美琳对于学校一点留恋都没有,要是可能,她一点都不想上学读书,她的世界,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现在的学生身分,对她来说简直是种束缚。
南宫颀打心底里害怕,他怕庄美琳会借着这件事离开学校,那么自己就再也见不到她了——她的生活轨迹,是注定不会和普通人有过多交集的。
南宫颀开始一遍又一遍地拨打庄美琳的手机,很幸运的是,庄美琳的手机依旧开着,但她却始终不肯接电话。
南宫颀知道她有可能是不想接自己的电话,但又不由自主地担心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只好继续一遍又一遍地拨着,直到自己的手机响起了电量即将耗尽的提示。
南宫颀颓然地坐着,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庄美琳走了,而且她很生自己的气,连电话都不接了。
自己以后再也见不到她了……再也……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是庄美琳。
南宫颀带着绝处逢生的激动接起了电话,还没等他开口,庄美琳就在电话里喊起来:赶快带着大家离开那座山谷,要快!庄美琳,我要跟你道歉,对不起,我之前说了一些伤害你的话,请你原谅我,我……你、你刚才说什么?赶快离开那座山谷,你这个白痴!都是因为你的电话,才害我被发现的!赶快带大家走,时间不多了!电话那头,庄美琳的声音带着奔跑中的喘气声,还有凛冽的风声,以及树枝断裂的声音。
庄美琳、庄美琳……不想死就快照我说的做,就说要淹大水了!庄美琳喊完这一句,电话就断了。
南宫颀呆呆地看着手里的电话,终于反应过来,往班导师的方向跑去。
※※※※※※※※庄美琳觉得厌烦透了。
自己为什么非得留在这里,和这些娇纵小孩像办家家酒一样地玩游戏。
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上不上学本来就无所谓,为什么不一走了之,非要在这里和他们纠缠。
庄美琳一夜没睡,一直在默默地计算时间。
他若是在接到自己的传信之后就赶来的话,现在早就该到了。
既然现在还没有来,就表示自己在他的心目中远远比不上那只狐狸精!该死的狐狸精!可恶!庄美琳一肚子火气没处发泄,只好用力砸着床上的枕头。
砸了一会儿才觉得自己的行为实在幼稚,忿忿地住了手。
反正也没有人关心我,我为什么还要听他的话,在这里老老实实地上学呢?我不上了,你们不是想要两人世界吗?我偏偏回去给你们捣乱,没有我的同意,那个狐狸精别想进我们家门。
庄美琳的脾气上来了,也不管那么多,收拾起自己的东西,就在去露营的同学们出发不久,也悄悄离开了渡假村。
庄美琳自幼就开始严格的修炼,连原始森林都独自横越过,眼前的山林根本就不算什么,所以她出来之后,很自然就选择了攀爬后面的山崖、穿过整座山林的路线。
在目前的情绪状态之下,在野外走走对她是有所帮助的。
这片山林还是很安静的,除了那处开发中的渡假山庄,只有在很远的山坳里有座小村子,其他山林都保持着很自然的风光。
庄美琳沿着不知是猎人还是采草药的人踩出的小路慢慢走着,一路上倒是真的发现了几种草药。
他对于配制草药这类功课向来不太在意,一定需要时,也宁愿去药店抓药来当材料,可是真正从山里采的草药,比起药店里的,效果可是要好很多。
就是因为他不喜欢炼制丹药,自己才专门在这方面下工夫,可是现在他却……庄美琳还是停下来把那些草药采集起来,用力甩甩头,把那些不愉快的念头从脑子里赶出去。
这片山林中虽然没有什么特别珍贵的药材,可是草药种类很多,而且都生长得很好,一旦开始动手采集,就有些停不来,看看每株都有用处,不知不觉中,被她系起来当作袋子用的外套就都塞满了。
只能带这么多了,剩下的就让它们继续在这里繁衍吧。
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人类的开发脚步会逼进到这里,到时候这些对人类有着很大用处的草药,也会因为人类的破坏而失去生长环境,进而消失吧。
唉。
庄美琳决定不继续悲天悯人的哀叹,继续走自己的路。
庄美琳再次站起来分辨方向时,却发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山林中的水气在快速凝结着,向着某一个方向流动而去。
山林中的水气总是十分充足,庄美琳一向很喜欢那种白雾霭霭在林间流动的景象,而这也是让她在这里留恋采药不走的原因之一。
可是现在庄美琳忽然警觉到,眼前这些在林中飘动的,并不是雾,而是水气。
有种力量在引导着这山中的水气,向某个方向凝聚。
庄美琳一时感到好奇,就跟着水气聚拢的方向而去。
之后,庄美琳发现了两件很重要的事情:第一,现在她竟然又回到了渡假村附近;第二,她发现自己占卜中出现的血光之灾,可能指的根本就不是刘云要袭击自己的事——因为现在,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庄美琳看见一条蛟龙正盘在一棵树上,吞吐着云雾。
庄美琳看得出来,一场被这条蛟龙引发的暴雨正在酝酿着,准备袭来。
而暴雨将要袭击的路径,很明显就是沿着前面的山谷直扑渡假村。
前面的山谷?今天活动的项目,正好就是在山谷中露营!庄美琳不知道那条蛟龙是不是故意要趁着那个山谷中有人时制造这场灾难,也不知道这条蛟龙为什么要这么做。
也许是因为人类破坏了它的家园,它正准备报复;也许是因为它在山中修炼久了,看到这么多美味的人类来到附近,准备犒赏一下自己的胃;也许还有别的原因……这些对庄美琳来说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那里的人类都是她的同学、老师,都是和她相处了很长一段时间的人,她不能看着他们遭受这样的无妄之灾。
庄美琳虽然自幼修炼,可是她的能力用来对付鬼魂、恶鬼虽然绰绰有余,一旦牵扯到妖怪,基本上就没什么胜算了。
现今社会,妖怪修炼的环境很差,但是同样地,能够在恶劣修炼条件下挣扎过来的妖怪,个个都不是好惹的,甚至强大到让庄美琳从来没有招惹妖怪的念头。
可是现在,那条蛟龙就要对她的同学下手了,教她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不管?怎么办?怎么办?庄美琳躲在树后看着那条蛟龙,手心中全是汗。
她拼命地转动脑子,却想不出一点可以对付眼前这个妖怪的办法。
就在她焦急万分的时候,她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庄美琳顿时僵在那里,一动都不敢动。
为了避免被蛟龙发现,庄美琳使用的是他制作的隐身道具,所以才能在这么接近蛟龙的地方都没被发现。
可是现在,手机悠扬的铃声响起,就很难说会怎么样了。
铃声响了一会儿就停止了,法宝很好用,那条蛟龙并没有察觉到。
庄美琳刚刚松了口气,还没等她作出什么反应,手机又响了起来。
如此几番,庄美琳始终都不敢动地站着,甚至连关掉手机都不敢;蛟龙似乎已经察觉了什么,正晃动着脖颈往这边察看。
庄美琳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这个法宝在一定程度上可以隔绝声音,但是这个程度,却是要由双方的能力来决定,也就是说,庄美琳和这条蛟龙之间的实力差距qi書網-奇书,很可能让这条蛟龙觉察到被法宝隐藏的她。
庄美琳心里越是担忧着急,手机就是越响个不停。
要不是现在每个动作都有可能引起波动,进而使蛟龙注意的话,她早就把手机摔在地上再踩几脚了。
一次,两次,三次……手机还是在倔强地响着。
终于,等庄美琳决定把手机关掉时,那条蛟龙猛地朝这边伸过了那颗巨大的头颅。
糟了!庄美琳一连扔出十几道符咒,转身就跑。
凭她的能力,对付这样的妖怪就等于找死,她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与此同时,庄美琳也看清楚了手机屏幕上的显示,一直打电话的催命鬼竟然是南宫颀。
可恶,他怎么会莫名其妙地打电话来,昨天不是还一副对自己很不屑的样子,庄美琳还在想,也许从此之后这位迷信的班长都不会再来烦自己了,谁知道今天就开始不停地打电话,也不看看是什么情况。
我要是因此死了,南宫颀,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庄美琳一边跑着,一边还是给南宫颀拨了电话。
虽然学校生活令她有说不出的厌倦,虽然那些同学的作风让她看了觉得不太顺眼,虽然她刚刚在这个学校和同学中经历了不愉快,可是自幼就接受的训练不会因此产生动摇,遇到这种事件,一定要把抢救无辜生命放在第一位,这是他的信念,而庄美琳已经完全继承下来。
快逃,让大家快逃!庄美琳只来得及对着电话喊了这么两声,就被从后面射来的树枝打落了电话。
蛟龙对于这个敢在暗中窥视它的人类十分生气,张牙舞爪地扑了上来。
虽然山林中树木茂盛,可是蛟龙巨大的身躯却显得那么灵活,在树木之间盘旋往来,速度极快地向庄美琳追上来。
时不时地,它身边被折断的树枝就会突然像发射的箭支一样,向庄美琳射去,结实地钉进庄美琳身边的树干中,这样的威力要是钉在人身上,后果可想而知。
庄美琳发现,事情总是有两面。
第一,这只蛟龙的道行还很浅,所以它还没有修炼成人形,也没有得到人类水平上下的智力,自己说不定有机会逃走;第二,就是因为它的智力较低,讲道理是完全没有用的,所以庄美琳也就失去了与它谈判的可能。
看来这只蛟龙应该是蛰伏在山中修炼的未成形幼龙,因为人类对山林的开发才被惊动出来。
对于这种妖兽来说,保护自己的地盘是一种本能,看到鲜嫩可口的人类就产生食欲也是一种本能。
不过还好,毕竟庄美琳经验很丰富,仗着身上带了不少保命用的法宝,终于顺利地从蛟龙密集的攻击中逃了出来,站在山顶上看着愤怒的蛟龙在远处山谷中折腾,掀起了巨大的波浪。
自己这个猎物逃走,一定令蛟龙心中的杀戮欲望更加疯狂了,但愿不要有人正好落在它的视线之内。
令人庆幸的是,前面那座渡假村的老板看来也是有点迷信的人,所以在渡假村建设之初,一定有请人指点过。
渡假村中的气息很干净,而周边的小溪加上人工水渠,正好形成了一个阵法,再加上地下温泉引来的地火,水火相济,干净利落地把整个渡假村保护起来。
布置这一切的人水准很高,庄美琳能看出来的就这么多,这就说明那位老板没有找错人,在现在神棍满天飞的时代,他很幸运地找到了一个真正有本事的高人。
蛟龙应该不会往这个方向攻击,它的目标仅仅是山谷中的那些学生,不过他们现在应该已经离开了吧?庄美琳有些不放心地往那个方向眺望着,可惜山峦和层林挡住了视线。
※※※※※※※※在南宫颀的坚持下,老师和渡假村的工作人员终于还是听从了他的建议,带领着同学们从那个山谷中撤离,绕到比较高的地方往回走。
天空中虽然没有乌云,可是却有隐隐的雷声滚动,而且山林中的水气越来越浓,各种小动物都在仓皇地离开这座山谷,空气变得低沉湿闷,就连老师们也感觉到什么,才会接受南宫颀的建议吧?南宫颀随着队伍走在山路上,不时回头看,下面的山谷中已经开始出现水流,并且水流正在交汇成湍急的河流,就在他们这支队伍走到山腰时,透过树隙,南宫颀已经看见山谷被洪水淹没,树的枝干在水中浮沉、被水流撕扯着,偶尔还会露出一只没来得及逃走的动物的尸体,让人看得心惊。
老师和同学们都在感激南宫颀,要不是他及时提醒,整个班级的同学都要在洪水中遭受灭顶之灾了。
渡假村的随行人员更是一个个脸色苍白,不停地说着他们之前进行过严密的考察,这个山谷的位置不可能有洪水,以及这个季节并非雨季,不应该有这种大水之类的。
同学、老师们死里逃生,自然把他们的话当作是推托和借口,不断地抨击着他们渡假村的安全问题,而南宫颀恐怕是唯一一个相信他们的人了。
南宫颀也不相信这场洪水是上面的河流决堤或者大雨引起的,因为洪水来得毫无预兆,而且这座山里也根本没有什么大的河流,这些在渡假村的地图上就能清楚看到。
唯一的预兆就是庄美琳的那通电话。
她到底发现了什么?为什么会有这样突兀而来的大洪水?现在庄美琳在哪里?她是不是遇到什么危险了?南宫颀极力想要寻找庄美琳的身影,但是山林茫茫,他根本无法想象庄美琳会在哪里。
不对,在那边的山林中,树冠在剧烈的晃动,就好像有什么巨大的东西在快速移动一样。
南宫颀看着一棵大树巨大的树冠忽然就倒折下去,就好像在小孩手中被当玩具玩的麦秆一样,折得干净利落。
庄美琳……南宫颀转身向着那边的山林跑去,完全不管老师正在后面大声地叫他。
※※※※※※※※庄美琳真不知道自己还到这里来干嘛?这个时候自己应该全心全意想着怎么逃命才对,怎么还要关心这些人的死活。
看着已经被大水淹没的山谷,注视着在水面打着旋的帐棚残骸,庄美琳在心里开始抱怨起自己来。
自己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逃走,而不是过来看那些人是不是安全撤离了,因为那条蛟龙应该马上就会到这里来了。
可是让那些任性的孩子们离开花了钱来玩的活动,其实是很难的吧,好在南宫颀做到了。
庄美琳的视线扫了一圈,确定没有人类尸体在洪水中之后,就决定马上逃走。
蛟龙鳞片刮过树木时发出的声音已经在渐渐变得清晰,再不走自己就危险了。
就在庄美琳转身的一瞬间,一声惊叫划破了林梢。
南宫颀。
这个熟悉的声音,庄美琳还是听得出来。
接着,是蛟龙低沉的吼叫声。
庄美琳没有时间思考了,飞快地往那个方向飞奔而去。
南宫颀手里正抓着一根粗大的木棍,准备迎击粗壮的蛟龙。
这个少年胆子很大,这点庄美琳第一次意识到,因为她自己绝对不敢只拿着一根木棍,就想要跟一条蛟龙对峙。
南宫颀,你怎么没有逃走!二壮美琳,你没事吧!我来救你了两个人同时对着对方大喊。
你来救我?庄美琳咧咧嘴,快速地把几张符咒往蛟龙扔过去,然后趁着这个空隙把南宫颀拉到自己身边:快走,我来挡住它!南宫颀不仅没有逃走,反而在那条蛟龙扑上来时硬冲上去,挡在庄美琳前面。
天知道他这么做有什么用处,难道他认为他那副不算强壮的体型,比庄美琳手里的短剑更能阻挡蛟龙?走开!不,我要保护你!你这个白痴!我……他们的争执因为蛟龙扑上来而终止,然后两个人就一块被蛟龙巨大的冲击力甩了出去,重重撞在一棵树上——很不幸地,在后面的庄美琳当了肉垫,于是南宫颀几乎安然无恙地着了地。
你这个白痴!给我滚开!庄美琳觉得自己今天要是死了,一定是因为认识了这个叫南宫颀的人,为什么世界上会有这种完全搞不清状况的人啊!南宫颀从庄美琳身上爬起来,但是他没有逃跑,而是重新从地上捡了一根树干,往蛟龙冲了上去……咄!庄美琳大喊一声,手中的短剑向着蛟龙飞射而去。
虽然接下来没有了武器会更危险,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除了这样,她想不出别的办法救南宫颀了。
蛟龙身上的鳞甲很轻易地化解了那把短剑的攻击,然后,它放开了眼前的南宫颀,扑向树下的庄美琳,大概它也可以感觉出来,眼前的两个人类,哪一个更强大。
庄美琳接连几次翻滚,每次都是刚好躲过蛟龙的攻击。
南宫颀挥舞着木棍,不断地在后面殴打蛟龙,可是他的攻击对蛟龙来说不痛不痒,根本无法吸引蛟龙的注意力。
蛟龙还是死死盯着庄美琳,吃掉修炼者可以提高它的法力,这种本能蛟龙还是有的。
庄美琳数次躲闪,都是在刻不容缓的时刻逃过蛟龙的攻击,可是她的幸运终于还是用完了,在她又一次闪躲时,一棵树挡住了她的生路,眼看着那条蛟龙向着自己猛扑过来,她却再也没有办法逃避了。
庄美琳你快逃……南宫颀手中的棍子一扔,竟然双手抱住了蛟龙的身体,用力把它往后拖去。
虽然他的力量根本像是蚍蜉撼树,压根儿就拖不动蛟龙半步,但是蛟龙却被他的行为激怒了,张开血盆大口,扭头就对南宫颀咬了下去。
不要……庄美琳大声惊叫起来。
不能让他死,不能让他就这样死掉。
庄美琳不管有用没用,还是把自己那个不怎么样的鬼奴放了出来。
鬼奴冲到了蛟龙和南宫颀之间,把南宫颀一推,然后就被蛟龙一口吞了下去。
蛟龙把眼前讨厌的妨碍者吞进口中之后,还没来得及咽下去,那个东西就在喉咙中发生了爆炸www奇Qisuu書com网。
蛟龙被弄得很不舒服,好不容易在吐出几口血之后把异物清除掉,再一抬头,那两个人类已经跑出很远了。
受了伤的蛟龙变得更加凶暴,朝庄美琳和南宫颀追上去。
这次它甚至连周围的树木都不再闪躲,横冲直撞,一路带着折断的树枝树干追了上来。
庄美琳和南宫颀还没跑到山脚,蛟龙就已经追了上来。
南宫颀咬着牙,张开双臂护住庄美琳,等着承受蛟龙咬下来的痛苦。
快,救人!庄美琳忽然大叫起来。
南宫颀没有感到自己被利牙咬中,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一个人正背对着他和庄美琳,站在蛟龙面前。
这个人凌空站着,停在离地大约两公尺高的地方,正好和蛟龙的视线平行。
背上有一对巨大、像翅膀一样的东西张开着,这大概就是他能够停在空中的原因。
孽畜,受死!很有电视剧感觉的开场白,然后,他就像电视中的情节一样,亮出了一把雪亮的长剑,再然后……蛟龙就那么死了?南宫颀惊讶得张大了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那条看起来那么可怕的蛟龙,就被那个人几剑很轻易地削得七零八落,然后就……死了……是啊,都分成十七、八块了,不可能还没死……太可怕了……南宫颀呆呆地看着这个人。
你怎么现在才来啊!你知不知道我差一点就死掉了!庄美琳很冲的声音响了起来,我昨天就给你传信了吧?你居然今天才到,要是我昨天就遇到危险,你现在就只能给我收尸了!琳琳,你应该让传信的纸蛾直接找我,而不是让它回家里等我的……我昨天不在家,今天早上才看见。
面对庄美琳的恶声恶气,这个人很是和气地解释着,并且从空中落了下来,背上那对诡异的翅膀也消失了。
那也是你不好,为什么不好好地在家里待着!庄美琳很不讲理地说,然后却哭了起来,那条蛟龙那么吓人……我以为我要被吃掉了……你都不来……我要是被吃掉了怎么办……那个人很温柔地摸着庄美琳的头,安慰说:好了,好了,我这不是来了吗?你不是很喜欢老张的剑鞘,现在有了蛟龙皮,咱们也做个比他还好的。
庄美琳索性扑到他怀里哭起来,而他也轻拂着庄美琳的脊背。
南宫颀带着难以自抑的嫉妒看着这一切,虽然刚才对方救了他的命,可是、可是……你看看你的年纪,居然好意思和庄美琳这样一个妙龄少女这么亲热,你简直老不修啊你!其实对方没有那么老,应该说还算是青年。
这个青年三十出头的模样,五官清秀,嘴角噙着一抹笑容。
南宫颀的目光一落在他身上,他马上就注意到了,于是抬起头来上上下下打量着南宫颀。
他的左手依旧揽着庄美琳的腰,右手在轻轻拍着庄美琳的背。
而庄美琳也靠在他肩上,两个人亲密而自然的样子,让南宫颀看得牙痒痒的,再加上对方那深邃的眼神在他身上打着转,脸上的表情也就极不自然起来。
青年看着南宫颀的神情变化,笑意更浓了:琳琳,他是你同学吗?不等庄美琳回答,他便向南宫颀点头说:承蒙你照顾琳琳,我是狄云浩,琳琳的爸爸。
爸爸?他说……他说他是是庄美琳的爸爸!就好像听到了天籁一样,南宫颀马上就笑开了,完全来不及去细想庄美琳的父亲,外表怎么会这么年轻,又怎么会有庄美琳这么大的女儿;也来不及去想他们父女为什么姓氏不同,反正是父亲就好了,至于对方是人,还是年轻的老妖怪,都无所谓,就算他是外表年轻的吸血鬼也没关系,只要是庄美琳的爸爸就好了。
现在,南宫颀原本对这个名叫狄云浩的青年的不满与敌意,马上就全转化成讨好的企图,对狄云浩露出满脸的笑容,用最恭敬的口吻鞠躬说:叔叔您好,我叫南宫颀,是庄美琳的同学。
他对自己的父母长辈或者老师,也从没这么拘谨认真过,生怕自己鞠躬的幅度不够大、声调不够谦恭:庄美琳救过我好几次,是她一直在照顾我,我给她添了很多麻烦。
——在讨好长辈的同时,庄美琳的马屁也要拍,自己之前得罪她得罪得不轻,不下点工夫挽回怎么可以,而且她看起来也还在生气的样子。
狄云浩听了南宫颀的话,抚摸着庄美琳的头发,笑笑说:这是修道之人的本分,你不用放在心上。
庄美琳听了,抬头看了他一眼,小声咕哝:我们也算修道之人?狄云浩手上加了几分力气,在她背上按了一下,责备地扫了她一眼,然后对南宫颀说:南宫同学,我有话对琳琳说,麻烦你回去之后,不要提到我们父女以及今天发生的事,好吗?南宫颀知道他们有事要说,识趣地马上告辞,不过边走还不住地频频回头去看,但是庄美琳正拽着狄云浩的手臂撒娇,完全没有注意到他,不由得让他心里倍感失落。
狄云浩一直目送南宫颀,直到那个少年的背影消失,他才对庄美琳说:不错的孩子,有礼貌,也有担当,对你也挺好的。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庄美琳极不悦地嗔道。
你也是大姑娘了……爸爸从来不反对早恋的喔,有这么开明的家长,你很幸福吧,呵呵呵呵……狄云浩说着,大笑了起来。
你又不是我爸爸!庄美琳直着脖子叫了一声。
狄云浩听到她的话,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怔怔地看着庄美琳,庄美琳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太冲了,低头不语,两个人默默地相对。
琳琳……终于,狄云浩叹了口气,先开了口,你最近对爸爸,是不是有很多意见?没有!庄美琳的口吻还是那么生硬,态度与口中说的话完全不是一回事。
狄云浩又叹了口气问:琳琳,你……很讨厌爸爸?语气中不禁带上了一分小心。
庄美琳听了他小心翼翼的语气,口气也软了下来:我就是讨厌你为了和那个狐狸精住在一起,就把我赶出来!你把我当什么了!累赘吗?碍事的东西吗?狐狸精?狐狸……你是说李姑娘?她是兔妖,不是狐狸。
有什么区别,反正不是什么好女人,烟视媚行,妖妖娆娆的,看起来就够狐媚的,你不知道人家底细就往家里带,还把我赶出来!她早就走了。
人家一个未婚女子,怎么可能住到咱们家?再说,她在故乡有未婚夫的,你可别乱说话坏了人家清誉,他们这些妖怪家族,一向住在人世之外,事事还遵循古礼的,男女之间可是保守得很。
真的走了?早走了,你到学校的第三天她就走了——伤也没养好,可是急着回去见亲人,匆匆忙忙就走了。
庄美琳的脸上总算有了点笑容,又追问:那你为什么不让我住在家里,要把我赶出来?狄云浩看着庄美琳,这个孩子已经长大了,而且她的容貌、她的眼神、她的举止……一切的一切,都越来越像自己记忆中的那个身影。
狄云浩不明白为什么这样,按照他所知的理论,这明明应该是不可能发生的,但是事实却一再给他打击。
狄云浩知道自己是个怯懦的人,这么多年来经历的风风雨雨虽然不少,可是他自己心里最明白,这些经历其实并没能够让他的胆量和意志增加多少。
遇到事情,他下意识还是会想要逃避,比如面对眼前这个少女,在这个他从小小猫儿一样的状态下一点点抚养长大的孩子面前,他也依旧是这样,想着要逃避……庄美琳认真地盯着他,明亮透彻的双眼,令他不由自主地想要躲避。
可是不行,不能老是这样下去,她已经长大了,已经学会了一身本领,到了想要反抗父亲、想要飞走的年纪了,她有权利知道事情的真相。
琳琳……我有重要的事要对你说……什么?庄美琳依旧抱着他的胳膊不放。
不能再畏缩了,这是迟早要让她知道的事情。
琳琳,这是关于你的身世的事情……我以为你要说什么呢,原来是这个,没兴趣……庄美琳撇撇嘴,放开了他的手臂,你说什么也没用,我不会去见什么亲生父母的,我也不会原谅他们或恨他们,反正就是和我没关系的事,你不用白费口舌了!她像赶苍蝇一样地挥着手说。
在她看来,狄云浩这个有点婆婆妈妈的养父,现在是打算模仿那些三流的电视剧,对自己上演一场说服自己去认亲什么的闹剧了。
对于庄美琳是被狄云浩收养的这个事实,狄云浩从来也没有隐瞒过,所以庄美琳从小就知道自己和狄云浩没有血缘关系。
至于庄美琳的身世,虽然狄云浩从来没有提起过,可是庄美琳早就经由别的管道打听清楚了。
庄美琳出生在一个贫穷山村,因为没有钱去医院生产,她的母亲是在家里生下她的。
出生之后,在那重男轻女的家庭中,这个女孩根本没有受到一个新生儿该有的照顾,所以不久就生起病来。
虽然只是一般新生儿的常见疾病,却因为得不到及时有效的治疗,还是越拖越厉害,渐渐危及到生命。
那时,狄云浩正好经过这个贫穷的山村,于是出于怜悯之心,拿了一笔钱给她的父母,让他们好好为孩子治病。
几天之后,当狄云浩回程再次经过这个山村时,却发现那个孩子已经奄奄一息,而他拿出的那笔足够为孩子治疗的钱,早就不知被孩子的家人做什么用去了。
狄云浩虽然对孩子的父母十分不谅解,但还是给孩子治好了病,而他们之间的缘分也就这样开始了。
当时还是个婴儿的庄美琳,当然不会记得自己的救命恩人是什么样子,可是在几年之后,他们再次在一座大城市的街头相遇时,狄云浩竟然认出了这个孩子。
也许因为曾经救过她一命,当他看到她被父母卖给别人做乞讨工具时,愤怒之下就直接把孩子带走了,从那之后,一直单身的狄云浩就多了个女儿。
这些往事狄云浩从来没跟庄美琳细说过,可是并不代表庄美琳不知道。
庄美琳不但知道这些,而且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依旧健在,仍然生活在那座小山村里。
不知道狄云浩是否出于带走人家女儿的歉意,时不时还会给那家人寄钱,这些当然也瞒不过庄美琳。
琳琳,你听我说,你的身世没有你自己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看着狄云浩认真的样子,庄美琳大笑了起来:是啊,我的身世不简单,我是不是什么神女转世,背负着拯救世界的重任?或者其实我的亲生父母另有其人,他们是什么国家的国王之类的?好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你就别跟我来这一套了。
狄云浩看着庄美琳的不在乎,无奈地叹口气:……我告诉你说一个故事,关于一个人怎么犯下大错的故事……庄美琳耸耸肩,拽着他的手臂,把他拉到树下的石头上坐下,然后自己舒舒服服地倚在他身上,准备听故事。
看着少女惬意的神态,狄云浩不知道她听完这个故事之后会是什么表情,她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毫无保留地亲近自己,任性地撒娇……到那个时候,她看向自己的会是什么样的眼神……二十多年前,有个出生时就失去母亲的男孩得了绝症,他的父亲想尽办法也无法治好他,于是就采用了一种他们家传的法术,为男孩续命……哇,还有这样的法术!庄美琳兴奋了起来,你会不会?怎么没教过我?真的能帮人续命吗?这也太厉害了,那么不就可以长生不老了!她的双眼闪闪发光,显然对那个法术极感兴趣。
那是一个不该被使用的邪术——那个法术,其实就是剥夺别人的寿命,续加在受术者身上!那个被借走性命的人,当然就会马上死掉!庄美琳自己也是个修行者,虽然学的是鬼师一派的法术,不像其它道门那样讲究正气、天理,可是这样的法术在她听来,依旧是难以接受的邪恶。
不、不会吧?他是人是妖怪?怎么可以使用这么可怕的法术!……这个法术本来是那个家族的禁忌,数千年来都没人使用过,可是那个父亲为了救儿子,终究还是使用了。
不过在为儿子借命之后,那个父亲就自杀,用自己的性命向那个无辜惨死的被借命者谢罪,所以那个活下来的孩子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会突然康复的,也不知道自己在使用着的,其实是别人的性命,更不知道父亲为什么会突然自杀…………庄美琳听着这个故事,无言地盯着狄云浩。
她有种预感,那个法术,一定和自己所学的鬼师一门法术有很大关系,而那个活下来的孩子,很可能就是……那个男孩慢慢长大,在他十八岁之前,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一个鬼师的后代,也不知道自己身上背负着怎么样的过去。
失去父亲之后,他是在亲戚们的白眼和虐待中长大的,性格变得孤僻、懦弱、自私,甚至有些神经质。
离开那些亲戚家之后的他,没有朋友也没有亲人,只有一只父亲生前和他一起捡到的猫朝夕相处……庄美琳感到狄云浩在说这些时,身体在微微发抖,于是伸手握住了他的手,咬着嘴唇认真听着。
男孩十八岁时,生活忽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父亲用法术留下的遗嘱生效了,男孩根据这分遗嘱,找到了他们家族代代流传下来的惊人财富,以及家族的法术秘籍。
一个原本靠着打工度日的少年,就那样变成了亿万富翁和鬼师传人,再加上父亲真实的死因与自己能够活到现在的真相……生活一下子发生了这样巨大的变化,那个少年顿时变得完全不知道要怎么生活了。
原本还在努力想要凭借自己的力量改变生活状况的他,变得对生活无所适从。
手里有了大笔钱财、不愁吃穿的他,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他没有朋友、亲人,甚至没有什么嗜好,于是就每天躲在家中,看书、上网或者睡觉,陪伴他的,就只有一只猫……这样的生活过了几年,终于那只猫的寿命也到了……一只猫能够活上十年,不算短了,可是少年已经不愿意失去这唯一的亲人,于是在一次酒后,他半开玩笑地尝试了那个借命法术……啊……庄美琳发出一声怪叫。
这也太夸张了吧,用邪术给一只猫续命……对于自幼就开始法术修炼,并且深知邪术这两个字份量的庄美琳来说,这种事简直就像天方夜谭一样,荒谬到滑稽的地步。
要是他从小就接受系统训练,他就会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以及这样做的后果和危害性了。
可是他不知道,没有人教过他,他也从来没有考虑过自己也算是一个修行者。
那个时候的他只想到自己,想到失去猫猫之后自己将要承受的孤寂。
我说过,他其实是个很懦弱的人,他的内心里很清楚地知道自己根本没办法施展那个借命法术,但是他又不愿意在猫猫奄奄一息时什么都不做,他当时借着酒劲那样做,与其说是想要救猫猫,不如说是在安慰自己的心……他只是想要让自己更好受一些罢了,他就是那样一个自私的人……庄美琳感到自己握着的狄云浩的手颤抖得越来越厉害,于是把自己的左手也按了上去,双手紧紧握住他的手。
结果那个法术却成功了……庄美琳早就预料到结果会这样,可是听到这里,还是感到心头一震:一个无辜的人,就这么胡里胡涂地被一只猫借走了性命。
虽然说一样是死,可是被一只猫拿走了寿命,还真是让人加倍郁闷。
他父亲以前为了救他施法时所布下的阵法并未撤除,他这次施法,竟然借着那个老阵法成功了……那个被借走性命的人,是个少女,一个十七岁的少女,她的样子我永远都不会忘记……她的性命就那样结束了,就是因为我、我……狄云浩用力握着拳,指甲都要陷进肉里去了。
庄美琳连忙掰开他的手,重新握住:反正事情已经发生了,你就算自责也没有用啊……那个人死就死了吧,她也没受什么痛苦,说不定今生她当了公主呢!你这么多年做了这么多善事,也该能够抵消了……虽然那个女孩很可怜,可是人总是自私的,庄美琳当然还是觉得狄云浩更重要。
那个女孩都死了这么多年,难道还要狄云浩去给她抵命不成?呵呵呵……狄云浩低沉地笑了起来,那声音听得庄美琳心里发毛,琳琳、琳琳……你知不知道,那个女孩,名字叫作庄美琳……什么?庄美琳的眼睛睁大了。
你以为我是真的好心收养你吗?像我这么自私的人,怎么可能去收养小孩!你真的以为我是偶然遇到你的吗?你错了,我是主动去找你的,我一直在找那个女孩的转世之身!我害怕自己死后要偿还她,所以我找到你、照顾你,我是想要把我们之间的债在生前还清……我害怕死了之后因为那件事受到惩罚!我对你好,那是我欠你的……是我欠你的,我在还债……可是你为什么长得越来越像前世的模样,为什么……现在我不敢看到你,我看到你就会想起那个晚上,那个女孩笑着跑来,然后从我手里接受死亡的样子……我……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做才好……琳琳,我真的对不起你……狄云浩说到这里,双手捂着脸低声啜泣起来,而在听到庄美琳这个名字的时候,庄美琳就放开了他的手,站在他面前,呆呆地看着他。
庄美琳心中一团混乱。
她很想大声尖叫,要狄云浩告诉她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却马上觉得自己竟然也会有这种爱情剧中的经典表现,实在是被学校里的同学们同化得不轻……然后又觉得在这样的情况下,自己还能想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事,精神真是强韧……然后……你……要是我在我亲生父母身边过得很好,你会不会把我带回来抚养?过了良久,庄美琳终于开口了,这让狄云浩感到稍微轻松了一些,毕竟那种两个人相对沉默的气氛对他来说太难受了。
他已经有庄美琳不会轻易原谅他的心理准备,他太了解这个养女的个性了,属于那种典型的得理不饶人型,又容易钻牛角尖,还不知道她会把自己的行为想到什么地方去。
狄云浩作了许多的心理准备,可是结果庄美琳就问了这么一句。
狄云浩面对这个完全出乎意外的问题,下意识地摇摇头。
那么你还是救了我两次……小时候你救我一命,现在你又抚养了我十几年,我可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上辈子的事反正我也不记得。
庄美琳皱着眉头,在狄云浩身边坐下来说,可是我真的长得很像前世吗?你很不喜欢这个长相吗?啊……可是……可是我……狄云浩有些慌乱地想说什么,却又理不出头绪来,不知道怎么表达。
你老实说,你把我赶出来,真的是因为我长得像前世,而不是因为那个女妖精?狄云浩再次点头:知道那么离奇的身世之后,她怎么还有心思想这个?你喜欢那个女妖精吗?庄美琳咬着嘴唇问。
狄云浩马上摇头。
他虽然有钱、有貌、有本事,也算是黄金单身汉,可是一个单身男人带着个来历不明的孩子,从事的又是特殊行业,因为工作关系,一直过着四处飘泊的生活,这么多年来,既没有条件也没有心情去考虑自己的感情问题——好人家的女孩怎么会看上自己这种人。
或者像庄美琳说的,自己真想娶老婆的话,多半要娶个妖怪才行了。
那你有没有……意中人……庄美琳垂着眼帘,继续问奇怪的问题。
狄云浩继续摇头。
你是不是觉得还欠我……狄云浩点头。
我喜欢你,你娶我,我就不要你还债!庄美琳斩钉截铁的言辞,把狄云浩震得一下子站了起来,看着因为害羞而把头埋在手臂中装鸵鸟的庄美琳,半天说不出话来,好不容易把自己的呼吸调匀,才大喝一声:琳琳,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虽然身上背着对庄美琳的债,可是狄云浩毕竟是把庄美琳当作女儿养大的,天底下任何一个正常父亲,在听到自己女儿说要嫁给自己的话,顶多有两种反应:女儿十岁之前这样说,就会得意洋洋,觉得自己在女儿的心目中地位真高,并且会到处去炫耀;要是女儿在十七、八岁说这种话,那除了气得七窍生烟,还真难以用其它的情绪表达自己的震惊。
你什么时候学了这样的混帐话!这是什么意思,你就算对爸爸有什么不满,也应该直说出来,怎么净学这些乌烟瘴气的东西!这种话也是能乱说的……狄云浩作为父亲,威严总还是有一点的,火气上来了,冲着庄美琳就是一顿教训。
被他怒气冲冲斥责了一番,庄美琳也跳了起来,红着眼睛冲他喊: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你不是我亲生爸爸!我喜欢你怎么不行了?怎么就成了有违天理了!天理没事管我喜欢谁干嘛!我不管,我就是喜欢你,要嘛娶我,要嘛还命!你……狄云浩真不明白她这是突然怎么了,庄美琳的反应完全出乎狄云浩的意料之外,原本做好的心理准备也全部没用了。
听庄美琳提到要嘛还命这句,他苦笑了一下:你要我的命,那就拿去好了……我没什么话说……我要你的命干嘛!我要你的命干什么用啊!庄美琳直着脖子又嚷了起来,宁愿要还命也不娶我,是吧?好,你把那只死猫给我拿来,让我掐死他,我就原谅你!琳琳,你这简直就是无理取闹!我无理取闹?我怎么无理取闹了……我怎么无理取闹了……庄美琳再也忍不住地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啜泣着,我喜欢你怎么就不行了……明明是你故意的,这么多年对我这么好,又这么温柔体贴,还有那么大的本事……我不喜欢你我喜欢谁啊……你一定是故意让我喜欢上你的……我不管,我就是喜欢你……我怎么可能故意让自己的女儿喜欢我?我不管,我不管……要嘛就娶我,要嘛还命!看着哭个不停的庄美琳,狄云浩扯着自己的头发,忽然觉得自己这个父亲做得真是失败透顶,难道是因为自己从一开始就别有用心,所以没能完全用一个父亲的心态去对待庄美琳的缘故,现在的局面就是老天给自己的报应?琳琳,我的年龄比你大了二十多岁,而且你也知道我这个人的人品,你说你喜欢我什么?你这么漂亮、聪明,天下多少好男孩让你去挑,你值得为了我哭成这样吗?来,快别哭了……狄云浩决定跟孩子说道理,来打消她那种奇怪的念头。
别用那种口气哄我,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是啊,你看,你都已经是大人了,就应该明白,你喜欢爸爸和爱情不是同一回事,对不对……就是一回事,你又不是我爸爸!琳琳……庄美琳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对狄云浩产生这种感情的,由于一直都知道她和狄云浩没有血缘关系,所以她从来也没觉得自己的感情有什么不对,担忧的只是狄云浩会不会接受,会有什么反应。
原本她还在等待、忍耐着,想要等自己再长大一些,再把自己的感情表白出来,可是今天突然发生的事,让她在情绪激动之下,完全忘记继续隐瞒。
说实话,庄美琳对于前世的事并不怎么在意,不管前世那个少女有多么倒霉或悲惨,毕竟以现在的庄美琳来说,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
而且要是没有前世恩怨,今生她也不可能遇到狄云浩,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或许这是一种幸运也说不定。
庄美琳本来在意的,是狄云浩收养自己的动机,难道他是为了把前世的债主控制在身边,才收养自己的吗?可是庄美琳毕竟也是个鬼师,她很明白,在自己刚出生时的那次治疗,狄云浩就已经还了自己一条性命,后来的街头偶遇,他其实已经不欠自己什么了,而当时要是狄云浩没有把自己带走,自己的人生会是什么样子?是就此流落在城市的街头,乞讨、偷盗,长大之后就成为妓女,还是回到山村的家中,被用一笔彩礼买给另外一个家庭当妻子……现在的庄美琳简直不敢想象那种生活,而且她也清楚知道,要是狄云浩没有带走自己,自己现在过的一定就是那种生活。
狄云浩这个人不是什么完人,也不算是善良的人,有些自私和冷酷,有时候还很懦弱,但是他对她很温柔,脾气好得过分,几乎是百依百顺地满足她的任性。
他很有担当,不管她闯了什么祸,不管对手多么强大,他都会毫不犹豫地挡在她身前,为她做收尾的工作。
这种好男人不可能再有第二个了,反正不能让他便宜了那些女妖精——想起某些妖精看着狄云浩的眼神,庄美琳就莫名生气。
狄云浩努力想要讲道理以解决女儿在情感上的迷惘,轻声细语地跟庄美琳说着道理。
在他看来,这都是自己的错,是因为自己没有完整用对待女儿的态度对待这个孩子,才会让这个孩子的情感出现这么大的问题。
孩子没有教育好,当然是家长要负责。
我喜欢你…………要嘛娶我,要嘛把那只死猫给我…………不听不听…………可能是从小受到狄云浩那种有些懦弱,容易被外界改变自己立场的性格影响,庄美琳的个性特别倔强,属于那种认准了路就八头牛也拉不回来,撞上南墙都要把南墙撞出个窟窿继续走的人。
她根本就不听狄云浩的种种理由,坚持着自己的要求。
狄云浩终于发现,自己压根儿就说服不了女儿。
唉……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把过去的罪孽说了出来,心里刚刚有了一种解脱的轻松,马上就有更可怕的事摆在眼前,难道自己的人生真的就注定不得安宁吗……女儿啊,爸爸真的欠你不止一辈子吧……狄云浩无语地坐在庄美琳身边,无可奈何地看着还在啜泣的女儿,这个时候,远处一个缓缓移动的身影引起了他的注意。
在山坡下面,一个少年正躲躲闪闪地藏在一棵大树后面,往这边眺望着。
这是刚才那个名字叫南宫颀的少年吧?看来他很关心琳琳啊。
狄云浩不由得笑了起来。
相距那么远,南宫颀当然是没办法看清楚这边的情况,可是狄云浩的视力却是够把他的一举一动看得清清楚楚。
那个少年正围着一棵树转着圈子,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自己和女儿待的地方,看他几次想要往前走,又退了回去,脸上满是担忧,可以感受到他对庄美琳的真切关心。
是啊,琳琳这么好的女孩,那些男孩子又不是瞎子,怎么可能看不见?在狄云浩看来,自己的女儿长得漂亮,人聪明,又有本事,而且自己家里也很富裕,这样的女孩在学校里应该是男生们趋之若骛的对象才对,怎么会到现在都没有男孩追求呢?(正常的父亲,自己上高中的女儿要是有男孩追求,心态应该完全不一样吧?),一定是以前自己没有关心过这方面的事,老是带着孩子居无定所,害得琳琳总是在转学,所以没办法和同学培养出感情来,看来这次把她送到寄宿学校真的是做对了,这不是马上就有个不错的男孩出现了吗?这个叫南宫颀的男孩,长得还算英俊,能上这所学校,家境应该也不错,看他的面相也是富贵双全的面相,最重要的是他在之前明知道危险,依旧挡在琳琳身前不肯让开——虽然实际上是满碍事的——可见这个孩子的人品和对琳琳的情感,都是经得起考验的……以前琳琳很少跟同龄的男孩子交流,所以才会把她的情感寄托在自己这个和她最接近的男性身上吧?以后让她多和同龄的男孩接触,自然就会觉得像自己这样的老头子并不适合她了。
狄云浩心里打着如意算盘,对渐渐停止哭泣的庄美琳说:琳琳,你现在才十七岁,考虑感情的事还太早,爸爸跟你做个约定好吗?你想敷衍我?不可能!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相信别人,爸爸敷衍过你吗?你现在就是!你这个孩子!我决定了,你给我老老实实地在这个学校里待到毕业,其它的事等考上大学再说。
狄云浩拿出父亲的威严,严厉地宣布自己的决定。
什么?还要在这里待下去?整天对着那些炫耀家产的小孩,再待我就要发疯了!庄美琳不快地叫起来。
你别忘了自己和他们一样大,也是小孩子!还有,现在的社会,知识才是最重要的,你若再照以前的方式上学,这辈子就别想考上大学了。
就在这所学校里给我老老实实地上课,考上大学再说别的。
我们这样的修行者,干嘛要大学文凭?现今社会干什么都要文凭!正海大师算得上是得道高僧吧?就是因为没有佛学院的文凭,结果都没有寺院要他,只能当个没有度牒的野和尚!没有寺院要他,是因为他老调戏女香客,和文凭没关系……竟然拿那个出名的酒肉和尚来当例子,他没别人可说了吗?什么知识重要,需要大学文凭,某人自己不也是只有高中毕业……庄美琳说着,白了狄云浩一眼。
我,我是考上了没去念——我可不是考不上大学!狄云浩被女儿揭了伤疤,老脸一红,支吾着辩解。
总之,你就得给我好好地考上大学,什么其它事,都等大学毕业之后再说!我会提醒徐兄弟他们,这些年就不要给你工作机会,你的生活费我会按月汇到你的账户里头!你……听到自己的收入来源他都要控制,庄美琳知道他这次是认真的了,不由得气呼呼地瞪着他,你知道这个学校的孩子多么能摆阔吗?没有钱,我两天就会被人家笑话死。
你爸爸我还供得起你上学!供应小孩上学本来就是家长的责任,多少钱我都出得起!总之,你就别想在上学时间再找借口出校园,给我好好念书!狄云浩还不明白她的那点心思。
那我大学毕业以后呢?什么?我要是按照你的要求拿到大学文凭了呢?到时候你就娶我是不是?狄云浩计算了一下,等庄美琳大学毕业,最少还要六、七年的时间,这还得是她一次就能考上理想学校的结果。
六、七年时间,一个小女孩就该长成大姑娘了,相信在这么长的时间里,足够她去遇到一个能够打动她的心的同龄人。
就算她遇不上,自己这个当父亲的还不能帮她去找吗?到时候就算狄云浩哭着喊着要娶她,她也不干了吧?那我们一言为定!狄云浩宠爱地揉揉庄美琳的头发。
你最好不要到时候反悔!庄美琳虽然认定自己的感情是不会改变的,但是对狄云浩却不太放心,你该不会为了不遵守约定,明天就娶个狐狸精回来吧?当然不会!那好!庄美琳带着灿烂的笑容,与狄云浩击掌约定。
好了,你也该回去了,你那个男同学还在等你呢。
狄云浩对着那个少年躲藏的方向一指。
谁?需要把那男同学几个字咬得这么清晰吗?庄美琳往他指的方向看,结果看见南宫颀正磨磨蹭蹭地往这边溜达。
真讨厌,他这个人怎么这么婆婆妈妈的。
是吗?我看他满关心你的嘛。
难说!你不知道他有多迷信,说不定是知道了你是世外高人,正想着要拜你为师呢!庄美琳不以为然地说。
可怜的孩子……狄云浩同情地看了南宫颀一眼:好吧,为了避免待会儿有人哭着拜师,我就走了。
好好读书,有空给爸爸打电话。
说完,再次摸摸庄美琳的头,张开那双翅膀飞走了。
可恶,骗子……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庄美琳一下子哭了起来,就会变着法子敷衍我,你以为我会按照你的希望去喜欢别人吗?你休想!你给我等着,等我大学毕业,我非要你娶我不可……庄美琳,你爸爸走了……你,你怎么哭了?伯父骂你了?南宫颀爬上山坡,就看到庄美琳在抹眼泪,立刻上去表示关心。
都是你不好,走开……正好一肚子气没处发泄的庄美琳,一把推开他就走。
南宫颀完全摸不着头脑,只好急忙跟了上去:你到底怎么了?喂,你等等我啊……庄美琳……等等我……少女和少年的身影一前一后,很快下了山坡,狄云浩在空中默默看着,长叹一声,转身飞向了远方……※※※※※※※※几年后,在某个除鬼之后的现场,狄云浩鼓起勇气向朋友出示了一张庄美琳的照片。
这是谁?你不记得了吗?她叫庄美琳……我是说,琳琳她是……喔,你女儿啊,长这么大了……很漂亮,比前世好看……游少菁,你不觉得她和前世长得一模一样吗?怎么可能,一点都不像啊……你看,你女儿是瓜子脸,庄美琳是圆脸,你女儿丹凤眼,庄美琳是双眼皮,你女儿……总之,一点都不像啊……老狄,你该不会是忘记前世的庄美琳长什么样子了吧?真的不一样?不一样,一点都不一样啊。
庄美琳的样子我不可能忘记的!狄云浩,你到底是怎么了?你女儿和庄美琳又没有血缘关系,她们怎么可能长得一样?……对,你说得对……狄云浩先是茫然,接着露出了释然的表情……是啊,十几年的时间,足够自己忘掉那个庄美琳,只关心自己的女儿了……你女儿最近好吗?怎么不带出来一起行动了?听他们说你以前总是带着女儿出来炫耀的。
她刚刚考上大学,现在最重要的是读书,赶紧找个男朋友……你这父亲真奇怪,哪有人希望自己的女儿早早找男朋友的!狄云浩叹了口气,他比任何人都希望拥有正常的父女关系啊……那个姓南宫的男孩子不错,这次好像放弃了更好的大学,硬是跟琳琳去了同一所学校吧……还是不太放心,完成眼前这件事之后,就去看看吧……《捉鬼实习生 番外篇》完后记写完了《捉鬼实习生 番外篇》的最后一笔,忽然意识到,捉鬼实习生这个系列竟然是我真正全部完成的第一个故事。
龙之眼系列也好,《都市妖奇谈》也好,这些我最早开始构思的作品,现在依旧在遥遥无期的写作中,反而是这个因为一张挂在墙上的钟馗图而忽然在脑海冒出来的故事,我竟然把它从头到尾地写完了,对于一向慢半拍的我来说,也算是个值得庆祝的奇迹吧。
最初开始动笔写《捉鬼实习生》这个故事的时候,并没有想到这个故事会带给我很多的第一次:第一次自己动用计算机直接写作,第一次写女性为主角的故事,第一次让自己的故事里出现美少年这样的人物。
当然,其中最重要的还是,这是我第一个写完了的故事,我终于也有可以很骄傲地说出尽管看,那个坑是我填平了的!这样的话来的时候了。
《捉鬼实习生》中的故事发生在现代的社会,可是它的渊源,依旧是来自那些年幼时的夜晚,奶奶在床头为我们讲过的古老故事。
那些古老的故事随着成长,已经成为了我生命的一部分,那些故事中的主人公们,在我的意识中他们就存在在这个世界中,和我们一起呼吸,一起看日升月落,一起感受着时光的步伐。
只不过他们谨慎地隐藏起了自己的身影,让我们只能在自己幻想的世界中与他们相见而已。
我是那种总是会为过去的传说着迷的人,那些古老的、衍生与与我们生活的时代完全不同的社会的故事,总是令我深陷其中难以自拔。
于是与这些故事相关的幻想也就会一个接一个地冒出来,耀武扬威地占据整个大脑,直到我忍不住去拿起笔来写出它们……呵呵,好像离题了。
胡思乱想和爱走神是一种毛病,当把这种毛病发展到写后记也能出现的时候,大概也就已经成为了我的生存状态了。
那种不由自主地在脑海中构造那些不存在的人和事的习惯,一旦养成了真的很难改掉,很庆幸的是自己能够用笔把心中时不时冒出来的那些故事写出来,更加庆幸的是,这样写出来的故事,竟然还有朋友会喜欢,会去认真地阅读,会有人去跟我分享我的梦幻世界,分享我幻想中的人和事。
《捉鬼实习生》这个故事已经完结了。
能够从头到尾地把一个故事写出来,对于我来说是一件很美妙很幸福的事情。
想到这个故事还能被很多朋友阅读,这种幸福感就更加地难以言喻。
谢谢那些阅读过这个故事的朋友们,谢谢你们现在手中拿着这本书,在阅读我写下的这个故事,写下的这段话。
衷心的感谢和祝福!。